爱到尽头是漠然 今天,再一次听蔡琴的《时间的河》,又一次沉醉在她那舒缓柔曼,低沉宽厚的嗓音里,波澜不惊里却有着万千的感喟: “最初的结局,我们都可以预料, 但是那故事,后来怎么样, 没有什么发生, 也没有发生什么, 我们的故事, 在从前,早已划上句点。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 自你走后,我便数着时间, 时间又回来,回来数我, 没有什么发生, 也没有发生什么, 我们的故事, 在从前,早已划上句点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 流年似水,在这匆匆的流年里,有多少的结局,早已预料,有多少的故事,什么也没发生,却早已划上了句点,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流走了我们的青春和往事,也流走了那年少时的爱情。 其实,那故事,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我仍然愿意,把它叫做,爱情。 记得那时我上高中。认识他真是很偶然,那时他比我高两个年级,我上高一的时候他就上高三了。那时我的物理化学成绩不好,但每次作文都被老师拿去当范文,在几个班里讲读,所以我的作文一般很少在我的手里,大多数是在别人的手里传看的,当然也包括我写的一些随笔类的很幼稚不成文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我的一篇作文传到了他们班他的手里,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当时文学社的社长。那时候的男女交往还很羞涩,虽然同在一个学校,他却写了一封信给我,而且是绕了一个大弯子通过邮局送到我的手里的,现在想想很可笑,想来那时候他不好意思直接找我,也不好意思让别人转交吧。那是我第一次收到一个陌生人的来信,字体写的很潇洒美观,写了整整四页,谈对我那篇作文的理解和认识,我发现他把我作文的每句话都读透了,能理解我潜藏在文字背后的心理和情怀,最后问我是否可以发在我们文学社的社刊上,我也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表示感谢和同意,并答应重新改动誊抄一遍。现在想来,真是很有意思,我们同在一幢教学楼,我的教室在四楼,他的教室在一楼,我们却都要跑到5里外的邮局去投递信件,在现在的年轻人看来一定觉得不可思议。 我记得那是1990年11月份的一个黄昏,他到我教室前拿我誊抄好的稿子,刚下课,窗前的同学喊我,示意外面有人找,我走出去,那是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很有意思的是,他当时还拉着一个他的男同学,那时男女同学单独交往还很拘谨,拉一个人陪着想来可以避避嫌疑也壮壮胆量吧。我记得我当时很紧张,却装的若无其事,平时很健谈的我也有点说不出话了,彼此都有点尴尬,我粗略地打量他的样子,高高的个子,瘦瘦的,有点单薄,眼睛细长,不算英俊,但很有韵味。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后来他告诉我对我的第一印象,他说看我的文章的时候想象我应该是一个有点古典忧郁的女孩子,却没想到很大方,也神采飞扬,而且他略带沉思地说了一句:“你怎么能集快乐和忧郁于一体呢?” 后来再见面就不很尴尬了,我更加勤奋地写那些很幼稚的东西,拿给他,他帮我改改,或提提建议,他也把他写的很多东西拿给我,把他办的社刊拿给我看,有时候也一起评论和商榷很多同学投上来的稿件。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微妙的,也许一开始就微妙。我再见他的时候不象以前那么随意,总有点紧张,当他那细长的眼睛微笑着看我的时候,我的脸就红了,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也开始注意他的身影,下课后,我就站在四楼的栏杆前往下看,又怕他看见我在看他,有时候就躲在楼窗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有时候看见他和他的同伴说笑着走远,有时候他一个人匆匆地奔向教室,风扬起他的头发,他就那么在风前随意的甩一下他的头发,动作利落而精干。他似乎从来不拖泥带水,衣冠整洁,走路轻快,精神饱满。一个比我大一点比我有阅历有思想的大男孩很轻易地就征服了我那年少单纯的如白纸一样的心。 在我的日记本里,到现在还保存着我当时的文字,那上面记着哪一年哪一日在哪里碰上他,学校的花坛边,校门口,操场上,早晨,黄昏,晚上。奇怪的是有时候碰上了我也躲开,心里明明希望他看见我,希望他和我打招呼,却没有勇气,就这样一边希望着一边躲避着,有时候暗骂自己,下决心下次碰上一定不躲了,一定打招呼,可下次还是这样的躲开,我更加的怨恨和讨厌自己,心里酸楚地希望自己勇敢点。却终究没能勇敢,只是每次碰见他以后,我回去马上就拿出日记本,记下时间和地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记这些,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呢?是在纸上用这样的方式来寄托自己的情怀吗?还是预料到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而要给将来留一种痕迹来怀念呢?不得而知。如今,看着这已经发黄的纸页,模糊的字迹,如同隔世,抚之怅然~~~~ 转眼间他面临高考了,他忙于学习,很少再看我的文章,他也很少再写了。高考过后,他上了一所大学的英语系。记得那是1991年的农历7月7日,他在上大学之前来学校找我一次,带了一些学习资料,告诉我说9月10日就开学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偶然,竟然是那样的一个日子,带着千古的无奈和怆然。 后来就是书信往来了,他慢慢诉说大学里丰富多彩的生活,鼓励我认真塌实地学习。那时候,我的心理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是面对着一个无论哪一方面都比我优秀的人,尤其是我的大学梦还遥遥无期,就不自觉地有了一种类似自卑的感觉,心也变的特别脆弱和敏感。他的信慢慢少了,说是要我安心读书。其实我最安心的时候是看完他的信的时候,那么塌实,安然,同时也激励我更努力的学习,心想一定要考一个象样的学校,来增强我的自信,拉近彼此心理的距离。我总在学校的信箱前驻足,那么迫切又绝望地一次一次地找寻那熟悉的字迹。 他上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写信说那个星期六晚上来看我,一整天,我心不在焉,紧张,兴奋,也有酸楚和茫然。灯,亮起来了,我从教室的窗户里望出去,马路上万家灯火,他会从哪一条路上来呢?白炽灯下,有我一颗仿佛要跳出来的心。 那晚,他失约了。 我在窗户上的玻璃里看着自己模糊的影子,问自己:你漂亮吗?可爱吗?然后流下泪来。 后来他解释说临时有事情不能脱身,我笑笑,摇摇头,不再说话。 后来就听说他和同系的一个女生关系密切,一起吃饭,那女生帮他洗衣服。当有人说这些的时候,我逃也似的跑开了,心里充满了自卑的绝望。 后来他又写一封信来,展开一看,是英文的,称呼是:“My darling”,一看这个称呼,我心里充满了近乎愤怒的悲伤,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和别的女人一起吃饭耳鬓厮磨,却再称呼我darling?我是什么?我的尊严在哪里?我的人格在哪里?我可以没有爱情,但我不能没有自尊!我可以没有朋友,但我不能没有人格!我不会强求你的爱情,但,你要给我最起码的尊重。 从此,我在心里,埋葬了这段不能称之为爱情的爱情,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是我心里的一块伤疤,不敢碰,一碰就是钻心的疼痛。后来我想,从一开始,我们在心理上就不平等,最起码在我心理上是这样的。爱情,不能仰视,必须建立在两个心理平等的人之间,我说的是心理上的平等,因为有些人,即使地位,身份不一样,我们依然可以觉得在心理上平等,心理上平等才有可能亲切和随意,但对有些人,即使身份,地位,学养都和我们差不多,但有可能心理上不平等,当然就不会有长远的稳固的爱情。 这一次失败的甚至是不堪回首的情感经历,给了我沉重的打击,让我很长一段时间否定自己怀疑自己,而没有充分的自信,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相信爱情,再不敢接近爱情。可后来,慢慢地,我觉得那是我人生里的一笔财富,让我在磨难里奋起,挫折中坚强,也让我学会了无论对任何人,都要有起码的尊重,以让别人在我面前不至于再有如我当初一样的挫败和卑微。也学会了珍惜,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所有的人都爱我喜欢我,只要有人对我有一点点的怜惜,那也是我的福分,我会感恩和回报。也明白了,人和人之间,冥冥中有一种东西,叫做缘,我从不抱怨,也许世界上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只能说是无缘。过去了很多年,其中的对错爱恨都已忽略,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依然是我午夜梦回时分悠悠想起的阳光明媚的梦中少年。 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听说他结婚了,半年以后又离婚了,其中的原由我不清楚,后来听说又结婚了,生活的还不错,就觉得心里很欣慰,再没有了爱恨,也没有了悲欢,留下的,只有祝愿。 后来一次外出听课,在一个礼堂里,听完课以后,和一些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人闲谈笑闹,出来礼堂以后,一个认识我也认识他的同事对我说:“看见了吗,那个就是他。你没认出来?”我愕然,“就是坐你右边的那位啊,还和我们说话了呢。”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个让我柔肠百转,不堪回首,象用刀子刻在我心上的人,我怎么会不认识?我曾经在心里设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面,我甚至想,我会哭吗?会尴尬?会冷淡?会怅然?但,惟独没想过,会漠然不再相识。 我后来想我自己的心理,也许潜意识里我拒绝接受他在我头脑中印象的改变,我们隔了很多年,隔开的不仅仅是岁月,还有这些年来岁月里的故事和心情的转换。在我的头脑里,依然是当年的他,而很多年以后的他,已经和我无关,在我的潜意识里,也许不忍心和他重逢,不忍心改变那已经尘封在岁月里也尘封在我心里的形象,当现在的他和当年的他在我的头脑里融合,那么在我心里已经定型了的回忆也会如流沙上的堡垒,轰然塌陷。 所以,请别让我和你重逢,即使相逢应不识,我宁愿,爱到尽头是漠然。在我的回忆里,你依然如初。当所有的人都看到你发上的风霜,当所有的人都感到你逐渐的老去,只有在我的心中,依然深藏着你的青春,如水般澄澈,山般葱茏,我如何舍得与你重逢? 而今夜,恰是平安夜,我愿在蔡琴的这一首歌里,悠悠地,想那陈年往事。 “没有什么发生 也没有发生什么 我们的故事 在从前,早已划上句点。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