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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席冷。棉被暖。我原不知这两物有什么联系。直到我知道了平的故事。 平是一个“火热”的人,她身上有温度。来到北方这个干燥的城市,她就经常无端地流鼻血。她热情、炽烈,她甘于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所爱的人。她还有个特殊的癖好,喜欢冬天睡凉席、盖棉被的感觉。 那一年,平爱上了刚,这个她曾认为是几乎无可挑剔的男人。尽管他始终没爱上她,她都不在乎,她只想为他奉献自己的爱,就算是飞蛾扑火,她也要为他燃尽自己的最后一丝能量。 平为刚亲手制作每一年的生日礼物。心灵手巧的她认为,只有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她对他那样真的感情。她从朋友自美国寄来的邮票中把黑色的底板裁下,用黄色荧光笔写下刚最喜爱的卞之琳的小诗《断章》,做成书签——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户,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她将自己在加拿大旅游时的照片精选出了9张,放在她用蓝色包装纸制作的相册里,蓝色和数字“9”,在她心里代表着浪漫和天长地久;她在一个精美的玻璃罐子里装满新鲜的茉莉花瓣,其中藏着她为他买的他给家乡女朋友打电话用的电话卡,她不介意他女朋友的存在,她只是想要,爱他! 平为刚喝酒,为刚吸烟,为他苦等四年而独身一人。 刚第二次失恋那晚,他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一个电话把平叫来倾诉。那一晚,他要了她。这个男人这辈子第一次接触到女人的身体和品尝到缠绵的滋味,竟然是和这个他并不爱的女人。关于那一晚的记忆,刚只记得是与“温暖”有关。在平的怀中,在平的爱抚下,刚像孩子一样地哭了。 有时候,刚会为平对自己无条件的好而感动得无地自容。他想爱她但却不能够,于是他只能在平的溺爱中继续选择不爱。 她明白他不爱她,她容许他不爱自己而爱别人。那段时间,她的mp3里反复放着莫文蔚的《他不爱我》。她以为,能有这样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被自己爱着,再有这样一首歌安抚自己的心灵,她就不再奢求什么了。 直到有一天,平发现刚和自己最知心的好友住在一起。霎时间,她丧失了对面前这个男人所有的耐心,她痛恨他连自己的友情都要绝情地剥夺。在好友和刚的面前,她哭泣、她咒骂,她咒骂他残酷得没心没肺,将永远得不到爱人!她迅速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第四年刚的生日。那晚刚又在家里喝酒,摔酒瓶子。门铃响了,他醉醺醺地去开门,影影绰绰之中他看到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然后是久违的平一张冷冷的脸,抹着妖蓝的眼影和冷眼的口红。看到刚,平的嘴角像是被一根线扯了一下: “刚,生日快乐!这是你的生日礼物,等我走了再打开!” 刚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翻动了一下,他全身燥热。他一把拉住正要离去的平,吻她,吻她,像要把自己滚烫的唇埋在她的肌肤里。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多么渴望再次拥有她,但这种拥有,似乎仍与爱无关。 平在刚退下她的裤子,就要进入她的时候躲开了。她在让刚了解了自己的妩媚和领略了自己的撩拨之后,得意地逃走了。这是一次有预谋的逃跑。在她心里,这个男人已经不能再给她任何温暖。 冬天的雪夜,昏黄的路灯映着白皑皑的雪,也映着她孤单的身影。她突然扑向零度的大地,把身子埋在冰雪里,发出了失常的尖笑。 而这时,刚正把平送他的大礼物盒子拆开,里面是一层一层的盒子。 一个,两个,三个,……十九,二十,…… 妈的!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刚对平的毅力多少有点了解,可数到二十的时候他还是咆哮着把剩下的盒子使劲推开了,瘫坐在床尾。良久,他又爬起来,继续拆盒子。 二一,二二,……他越拆越快,他眼睛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他恨不得把盒子吃掉! 三九,四十,四一,四二,四三,四四! 在第四十四个盒子里,静静地躺着平的纸条,上面有平一笔一划的字迹: “刚,我对你的感情已经死了,死了!(44)” 刚眼神里的温度一泻千里。 平回到家中,平躺在凉席上,把自己脱得精光。她的身体在凉席上游走,仿佛借了凉席的温度成了一条青蛇。 暖让人依赖,使人窒息。暖是女人的酥手,让男人散了骨头,甘心在暖中寻一世温存;冷让人清醒,令人敏感,仿佛青蛇在下身行走便能引起头皮阵阵发麻,令人心魄横飞。然而在《青蛇》中,女人即蛇,蛇即女人。原来这一冷一暖,本是女人的两张面孔、两种手段。冷暖兼具的女人,是世间的鬼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