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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豪猪 不要和我说距离。关于这个敏感和悲哀的话题,我们是沙漠的鸵鸟,如果是假装可以的逃避,闭上眼睛,让世界消失,真的可以泯灭悲喜? 是在心里预演了千遍的别离。就由那平静到僵硬的微笑,从容到生硬的挥手,逐次精确,念念长亭。据说如果恐惧,那就面对,终于超越? 不要和我说爱情。据说那只是一种想象和矫情。在这个浮躁的年代,欲望是最轻易的沉溺,诺言是最轻飘的叹息,聚散是最无常的游戏,看那到处飘荡苍白的眼神和空洞的魂灵。 是在心里一直守望的等待。红尘漫漫有跋涉的孤单,始终只是一个人的流浪。于是有着对远方的想象,寻觅两条可以相濡以沫的鱼,在相望的微笑里固守刹那的地老天荒。 逃避,面对。接近,离开。怀疑,寻觅。 我们悲哀绝望,我们憧憬向往。 是一个在心里展转千回的号码,一扇等待叩击的冷硬的门。你在那端静静等待,我在这里默默无语。踌躇,举手,轻叩,敲门的声音在心里震荡回响,然后在门开启之前急遽转身逃离。 是一张熟悉陌生的面具。在自以为是的安全感下我们急于倾诉等待聆听,企盼被懂得害怕被了解,变换面具不停诉说,却始终是一个人的歌唱,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面前能有几人可以为你驻足倾听? 真的都是,豪猪的距离。在冬日里企盼取暖,急于靠近,又在彼此的利刺面前遍体鳞伤,急遽逃离。于是聚散两难,若即若离,什么才是最为平衡的距离? 这个世界风刀霜剑。我们不得不生长豪猪的刺来封闭和保护自己。可是我们却不能单靠自己就生长出足够的温暖来对抗整个世界的寒冷。无论多么强大,每个豪猪都有自己的弱点和心事,都要寻求保护和倾听,这便是自己身上没有长刺的那软弱一面。 我听见斯巴达克斯这力拔山兮的勇士在千军万马中大喊:“保护我的背!!” 可是保护背部不是谁都能做的,也不是跟什么人都能喊的,他苍凉无助的呼喊淹没在汹涌的人流里,他伟岸如山的身影终于背部中剑颓然倒下,因为他强大得找不到自己的保护。 而倾听,以及倾诉,只能在安静状态下少数人之间进行。在嘈杂拥挤的地方呼喊叫嚷,可以发泄,如何寄托?情绪的发泄是一种释放和减压,情感的倾诉却在寻求获得,一种相互支撑和互补的支点,这便是——豪猪的需要。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直立行走的豪猪。 据说从前上帝造人的时候,都造的是生有双翅可以自由飞翔的完满天使,后来因为惧怕这个人力量的强大,才将人劈开两半,非要他们自出生就重新相互寻找,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才能圆满组合再次飞翔。于是在豪猪的群体中,最好的取暖方式就是——两个豪猪用无刺面相对或者拥抱,这样,不但两只豪猪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温暖,作为弱点的无刺面还进行了互补,因为它们的刺此时都一致对外形成了相互的保护! 可是,当相对相拥的豪猪中的一个独自转身的时候,另一个豪猪更容易受到严重的伤害。每一分距离的接近,更大一分伤害的可能。 “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请你,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那么,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瑕的美丽---------”席慕容如是说。那么,怎样的转身才不会让对方受伤? 请记得你们的手始终相握。你的左手,他的右手;你的右手,他的左手。另外两只手,握着鲜花,还是武器?于是其中一个豪猪转身的时候,至少是维持了两个并排,把弱点暴露在同一个方向,坚硬的刺则都在背面的另一个方向,这至少保证了另一个豪猪不会被其身上的刺所伤害。即使又要重新向这世界展现自己的弱点,还可以并肩而立,坐看云起,还有手心的一点热度,稍作慰藉,总还是,一起的牵手面对,共同的支点支持。 而更多的时候,也许我们都是让自己双手相握,团起身子的豪猪,小心地掩盖自己的缺点,以为自己一个人的孤单也可以面对整个世界,在蜷缩中有拒绝的冷硬,伪饰的坚强。 都是选择。相拥?相握?还是自抱? 相拥的幸福不是轻易的触手可及。相握的鼓励也不是注定的木石前盟。握住了,就不能分开,那该是一生甜蜜的牵绊而不能是方便的伤害。所以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或者我们只能保留自己,因为寻觅的一份相知和契合也许要经过一生的跋涉,而人生的有些路段,是需要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去行攀爬。 这世界终会, “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行走的时候,我们是否都在脸上挂上了豪猪的坚强? 而无论坚强冷硬的面具,无论自我防卫的精密,灵魂的窒息总在探求新鲜的空气,孤独的豪猪还是有寻觅的执着,我们渴望温暖,我们急切倾诉,甚至明了生命本质的爱与痛也在所不惜,便如荆棘鸟的歌唱,宁愿用破碎的胸膛迎接天籁的美妙聆听。 “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伫立在这里,有彷徨的迷茫。人生的路那么长,那么短,吾谁与归?可以同行? 如果已经找到了相拥的幸福,真的需要感恩。 如果是只能相握的会意相守,实在值得珍惜。 如果还是孤独的豪猪,或者可以尝试一点身体的舒展,即使面对整个世界缺了防范,却也是准备拥抱的一个姿势多了温暖的可能—— 爱与痛的边缘,我们都是,行走的豪猪。 2004/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