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等他的,是不是?”我说。
“不,我不会。”她说。
“可见得他傻。他若是说,等我,我会一辈子照顾你,只是,你要给我时间。他若是这样说了,你便会等他的,是不是?”我说。
“但,他什么都没说。”她说。
那时节她的脸藏在黑影中,我看不甚分明。
我转头,发现他正微笑的看她。
“你没说吗?你为什么没说呢?你若是说了,她便会死心塌地的等着你。你为什么不说?可见得你是真傻。”
或许人近中年,爱情,便已成了那些快乐的方糖,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他再爱她,他也摆脱不了身边的羁绊与牵挂。
年少的时候,我曾和她在清凉的河边,吊着脚,坐在舒适的竹椅上,细细打量身边街头过往的车辆。
然后,上车,买票。再然后,车到中途,却发现,慌乱中不小心上错了车辆。
总是糊涂的活着的,连聪明的机会都没有。而总以为年轻,便会有大把的时间给我们挥霍。
或许,只有濒临死亡的刹那,心里才有瞬间的透亮。
那一日,在南山的大门前。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朦胧中只听见纷至沓来的脚步
不不不,我只是累了,我只是想能就这么想静静的睡过去。
说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愿意逆来顺受的接受迎面撞来的一切,听天由命,似乎倒可以省却许多麻烦。
“若我死了,你会陪我吗?”
“不,我不会,但我会好好替你照顾你的父母。”
冬夜的风吹在脸上生疼生疼。我别转脸,车窗外,万家灯火,一片流光溢彩。
你哭了?
不,没有。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死了的死了,活着的还活着。
凭吊,是为了安慰死者还是生者?
坟茔日渐荒凉。
只有那死者,在叶丛的沉默中,似乎在对对后来者低声致语。。。
“我将永远不再有接受与给予爱的能力了。”他说。
彼时是在一间悠闲的茶坊,我坐在晃晃悠悠的秋千上,面对着他无限伤感忧伤的脸,笑了。
“别笑,她真的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我永不会忘记她。”
我收了笑,很严肃的说:“不,你会忘,一切都会在眨眼间过去。有一天你老了,你意外的在一本书里发现了一朵没有水分的干花。因为没有水分,颜色便极浅极淡。你隐约的想起,它似乎是一个当年极浪漫的事件留下来的,但,那是怎样的一个事件,你却已全然不记得了,只想起,似乎当年你曾为了这朵干枯的花痛不欲生。”
“这是男人的本性么?”他问。
“不,是人的本性。”我答。
“你活明白了?”他笑。
“是,假装明白了。”我也笑了。
沉默。我们都不再说话。
那些曾经以为一辈子也忘不了人与事,以为将永远刻骨铭心烙在心上的东西,都终将被时间无情的过滤成看似日常的琐碎。
如花美眷,总敌不过似水流年。
杭州,西湖。
雨色苍茫,湖烟四起,宛然一副泼墨渲染的写意山水。
淡烟急雨中,烟柳画桥下。面容模糊的男女,执了伞,携了手,远远迤俪而来。
白蛇还被压在雷峰塔下,许仙却已在世间数次轮回。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一代过去了,便又会有新的一代。
偶尔会有心细的游客,才会发觉,那些个烟雨空朦,说起来幽雅非常,其实,却总是萧条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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