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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颜兵还是在许多年前，只当时无论如何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我生命中占如此重要的地位，更想不到，事隔这么多年，重又提起他来仍禁不住一阵黯然神伤，尽管早已是物是人非，但每当忆起有他存在的那段青春岁月，依然令我回味无穷，只是苦涩多于甜蜜罢了…… 一.昨夜星辰昨夜风 我曾是一个孤独且自卑的女孩，可能与单亲家庭有关吧，我显得要比同龄人成熟的多，而同样是因为是家庭的缘故，我的自我防卫意识极强，总是用冰冷的眼神，淡漠的话语来掩饰真实的自己，拒绝与所有人太接近，怕自己桀骜不驯的个性为周围人所不容，更怕旁人无意中的言行刺伤敏感的自己，因而一直过着独往独来的日子，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那个夏季，我高考落榜。 其实我的学习一向偏科严重，没有考上大学本是意料之中的是事情，但这对当时自负好强的我来说，仍然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那年恰好一个叫余惠的外地亲戚家的孩子也到市里参加统一高考，为了方便就住在我家里。她见我考完试后终日里闭门不出，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劝我说，不如去她家住几天，散散心也好，正急于换个环境的我，立刻就答应了。 余惠的家在离市区不算很远的一个小镇上，虽然不十分繁华，但山清水秀，兼之交通方便，因此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闭塞，而接连几日寄情山水之中，果然使我本来抑郁的心胸豁然开朗了起来。 我围棋下的不错，余惠早就知道，见我情绪好转，便磨着我要跟我学棋，我实在却不过情面，只好先去镇上买一副，应付一下再说。孰料接连走了几家店铺都是只有跳棋，军旗，象棋而没有围棋，不禁感叹围棋毕竟还是“曲高和寡”。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卖电器的个体摊床上看到了一副，我也顾不得细想卖电器的怎么会卖围棋，上去拿起来就问：“多少钱一副？”床子后一个正在看书的半大孩子抬头瞟了我一眼，目光又移回到书本上，懒洋洋地回答：“我哥的，不卖。”我涨红了脸，一半是因为自己的莽撞，另一半却是因为那孩子漫不经心的态度，我放下棋盒，不甘心地追问道：“不卖摆这儿干嘛？”那孩子重又抬头看看我，回了一句：“我家的床子，爱摆什么就摆什么，你算哪位，管得着吗！”说着向旁边的一个摊主挤了挤眼睛，胜利的笑起来。 我又气又窘正想转身就走，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你买围棋，谁下啊？”我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人正带着笑意站在那里，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管谁下，不卖算了！”说着又要走。那个年轻人笑了，露出一副洁白的牙齿，他伸出手臂拦住我，带着探询的口气问我：“你就是余惠家的市里亲戚吧？”我略带戒备的反问他：“你认识余惠？”“我是她邻居，你可能没注意到我，我却看到你好几次了，早就听余惠说，她家有个市里亲戚围棋下的很好，应该就是你吧？”听他如此一说，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胡乱地应了一声。他拿过棋递到我手里，看到我诧异的表情，他笑着解释：“棋是我的，你先拿去玩儿，晚上我去余惠家和你切磋一下，还望你不吝赐教啊！”顿了一下，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我是颜兵。” 当时我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名字会对我今生有着那么深的影响，我只是看着他真诚的笑脸，又瞥了一眼他那气极败坏的弟弟，故意大声回答：“随时恭候大驾！”真的很奇怪，他身上似乎有一股很能令人信服的东西，使人十分容易地便同他亲近起来，似我这般平日里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人物也蓦然间感觉他是一个老朋友了。 二.少女情怀总是诗 颜兵的棋艺实在算不上高明，我很容易就杀他个片甲不留，有时就连我自己也感到太不给他留面子了，毕竟他是这镇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下围墙的人，真怕屡战屡败会挫伤他下棋的积极性，倒是他极为洒脱，摆出了一副不折不挠的架势。 渐渐地，我们从下棋谈开去，谈到了各自的生活，乃至各自对生活的看法。他长我五岁，又是在社会上历炼了许久的，对事物的见解自然比我深刻的多，而我却总是故意说出一些荒谬的理论来与他歪缠个不休。每当这时候，他总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而后不置一词地笑笑，却从不与我分辩。其实，就是我自己也不很清楚，为什么在他面前会那样的放松自己，可以将许多从不开启于人前的隐衷一一向他倾诉，我甚至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持同从前一样的孤高，冷漠，并且从前很不屑与人争辩的我，在他面前也一变为执拗，甚至有些蛮不讲理起来。 及至有一天，他若有所思地对我说：“其实每个外表看起来坚强的人，都有着最最脆弱的一面，根本不能去碰触，否则就会导致全面的崩溃，甚至一发而不可收拾，相信你也不会例外，看来我以后同你说话还是注意一点儿的好。”谈话出现片刻的停顿，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看着瞬间沉寂下来的我，似乎有些惶恐，接着笑道：“以前看到过的一本书上写着‘如果一个女孩子开始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就表示开始喜欢你’，你以为如何？”我大声反驳道：“其实你们男人自作多情起来才是最可怕的。”他点燃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缓缓答道：“或许如此。”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回想与颜兵的对话，心里蓦然惊觉起来，原来我在他面前总是大反常态，表现的极为娇纵且稚气的原因，竟是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有些喜欢上他了。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抛开客观原因不谈，就是我自己也不想太早的被感情所束缚，不愿就此让感情来牵绊今后的日子！“不”我对自己说：“这绝对不可以！” 我离开得很匆忙。甚至有点儿仓皇，只是告诉余惠，家里为我找了工作，要我马上回去。对颜兵，我干脆不辞而别了，我不知道当我清楚了自己的心事以后，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他——掩饰自己亦或放纵情感都会令我感到痛苦，我唯有离开，而就在列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我领悟到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全部含义。 三.剪不断，理还乱 再见颜兵已是转年冬天，先是收到了他的一封信，信中很简单地写着，他要来看看我。算来距那次离开小镇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而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却从来没有停止过想他，我无法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他无疑是在我二十年生命里将我剖析的最透彻的一个，同时也是了解我最深刻的一个。周围许多人和我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却总是难以沟通，而和颜兵短短两个月的相处却仿佛我们已认识了一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这也不能不承认是一种悲哀。 他并不知道我和他交往的事被家人知道后，曾掀起过怎样的轩然大波，所有人一致反对我再和他有联系，说他没安什么好心，并且举例说明，他那现任镇委书记的父亲当年是怎样凭借妻子娘家的势力青云直上的。大家一致断定“有其父必有其子”，说不定这就是他老子的意思，看中我父亲在市里工作有些实权，就想以接近我为跳板，为自己的仕途铺路搭桥，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我真的想不到一个人的思想居然可以卑鄙龌龊到如此地步，而对别人的诋毁竟然也可以如此的淋漓尽致，况且我一直以来最讨厌别人干涉我的私事，于是对周围所有的人横眉冷向，又恢复了往昔的冷漠。 其实我也知道，家人的猜测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颜兵本人也曾不止一次流露出，不甘心穷此一生埋没在那样的一个小镇上。只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会是一个利用感情的人！但疑惑总还是有一些的，更何况当时的我极其固执，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来干扰自己的既行目标，因此他先后寄来的几封带有明显暗示的信我都没有回复，并且强迫自己相信，他只不过是我一个曾十分谈得来的朋友而已！ 颜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并不问我为什么不回信，只是说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结婚，要他来市里参加婚礼的。我故作随意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在市里找个老婆是件很有面子的事？”他猛地转过头来，直视着我的眼睛问“你真的希望我这么想吗？”话说到这里似乎无法再继续下去了，我们只是默默地走着。他忽然停下脚步，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我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令你为难的！”这句话来地很突兀，我正不知该怎样回答时，他却已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径自走了。 我望着他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幼稚可笑与自欺欺人——于我而言，他绝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我才会展现最真实的自我；也只有同他一起时，我的心才会涌动澎湃的激情，我想一点点地将他忘记，而他却早已一点点地走进了我的生命里！ 过了几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没有拆开，我就已经知道一定是他——颜兵！打开来，里面正是那副我们曾摆过无数盘棋局的棋，附着一张薄薄的信笺，上面龙飞凤舞般的写到“谁能赢过深爱着的对手”！我抓起一把冰冷的棋子放在脸上，一颗心仿佛也被棋子凉透了…… 我在矛盾中渡过了我生命中最艰难的一个冬季，而当又一个冬季来临时我再也控制不住想再看他一眼的强烈愿望！曾经以为时间可以消磨一切，却万万没有料到对他的思念会愈积愈深，我的生命已无法摆脱他的存在，我不想再一个面对前途的风风雨雨，无论什么样的冲击，挫折，我都不会再离开他，我需要他！ 我风尘仆仆地来到小镇，正考虑该怎样去找他时，余惠毫无城府地对我说“你在知道吗？颜兵结婚了。” 四.此情可待成追忆 那一天真不知是怎样过去的，我一直都恍惚的很，甚至有些弄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直到傍晚时分，颜兵来了。 我们走在深深的雪地里，真想不到我同自己挣扎了那么长的时间，再见他时却会是这样的一个局面。刚刚听余惠说起时，整个人还有些糊里糊涂的，并不觉得怎样的痛苦，直至现在，终于又和他一起时，感觉才渐渐复苏过来，而那痛楚也就越来越清晰，清晰的几乎难以承受。 我曾想过无数种与他重逢的方式，只是从未想过，他会结婚；我曾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对他说，而此刻面对颜兵，却什么都不必说了，真的不必说了，一切都已太迟，我已注定要永远失去他！望着他那张曾无数次在我梦中出现过的脸庞，我再也不想掩饰自己，听凭泪水无声的滑过唇角，滴落在雪地上…… 他猛地把我揽在怀里，在那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闪烁泪光！我一任他用力地抱着，一颗心却在不断的下沉，“为什么当一切安然尚存时，人们不知道珍惜，却在失去以后追悔莫及，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我，不能回答自己。 良久，他才轻轻往后让了让，更仔细地看我，颤声问：“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如果非得这个时候才来，你又为什么要来？”我的嘴唇抖的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无力地依偎在他怀里，我明白，自己错过的已不仅仅是一个季节，而是整个的青春岁月。 颜兵的妻子并不在小镇，她是个中日混血儿，几年前随父母到日本定居后，依然忘不了颜兵这个高中时代的同学，几次回国找他，最后一次，也就是半年前，颜兵终于在对我的绝望与家人的压力下妥协了。经过简单的准备，他们举行了婚礼，妻子返回日本为他办理探亲手续，乃至定居等诸般事宜，而他所做的只是等待，等一切办妥后就会永远离开这个给他带来无尽痛苦回忆的地方，却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不期而至。 他坦诚的告诉我，当初他的家人的确曾要他把握住同我一起的机会到城市去，而他在同我更深的接触后却愈来愈感觉到这样做的卑鄙，他认为一切有所图谋的感情都是不可取的，不愿我因此而看轻他，所以选择了放弃，藉此为自己保留最后 我听着他故作轻松的话语，看着他嘴角无奈的笑容，心中的悔恨无以复加，只是为了年轻气盛，只是为了少女的矜持，以致我们最终失去了彼此最心爱的人，这种惩罚是否有些太重了？他依然深深的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却开始急剧地变化起来，蓦地，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你毕竟还是来了，别的什么都好办，相信我，只要下了决心，没有不可挽回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相信，为了我他是会去做的，但我更加相信，这种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的事，我绝对做不出来！而他即使现在做出了，日后也同样逃脱不了良心的谴责，一切都已因过错而永远错过，感情毕竟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我们还有责任，对家人负责，对所爱的人负责，更要对自己的良心负责！抬起头，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同时于是告诉自己：“颜兵，我们回不去了，一切顺其自然吧！”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只在绝望中将我搂的更紧…… 冬夜的小镇静寂无声，只有周围白茫茫的雪，昭示着我们没有未来…… 五.也无风雨也无情 我是乘第二天早晨的火车返回的，没有人为我送行，我更不敢告诉他，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在站台上重复被千万人重复过的悲哀，我更怕看到他后会失去所有的理智，再也不要和他分开。坐在临窗的位子上，透过朦胧的泪光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我也知道，穷我今生今世是再也不会来到这里的了。 再最后，收到了一封寄自日本的信，看着那熟悉的字体，我的心却没有了从前的冲动。那封信我始终没有拆开，因为无论上面写的是什么，对我来说，都已不再有任何意义…… 偶尔翻开世界地图，看到那个与我们一衣带水的国家，心中总是会有刹那间的疼痛，也总是会在心里默默地问上一句：“颜兵，你在他乡还好吗？” 相信终有一天我会老去，并且老的再也记不起他的名字，但愿那时，我是真的可以将他彻底地忘记了吧！
赘言：网络中第一篇长帖，打出最后一个字有一丝欣喜，更多的却是落寞！回忆从前总是感觉很残忍，太多的遗憾注定我们不会拥有完美的一生！只是，也正是这些缺憾令我们更珍惜今天的所有，寂寞孤独之际，午夜梦回之时，心底深处忽然闪现出一个名字，瞬间思绪飘至永不复还的过往，而后淡然一笑，告诉自己，爱，曾经来过，毕竟终于还是可以无悔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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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那时 我们都不懂得爱， 为了争一口气， 往往就把自己的一生作了赌注。 失去了真爱，更留下了永远的疼痛。 可以不打开信笺， 可以不再联系， 但心底的呼唤 却永不会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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