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世事看似平淡，日子看似阳光明媚，我看似前途远大，其实却如一叶浮萍，当浪涛在不经意间突袭而来，我翻了个大跟斗。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封匿名信。

在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有一家“发达”电力开发公司，董事长就是副总的姐夫，其相丑陋，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让他终日碾着一个啤酒肚，一看就是那种让人生厌的主。但他的日子却是过得有滋有味，周围总是有哈腰作揖之辈，换小秘比换鞋还快。平时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开着辆白色的宝马横冲直撞。每次他来见副总，两人总是关了门密谋好长时间，而我就如活吞了一只红头苍蝇。但人在屋檐，又不得不低头，好在，我跟他遇到的机会并不多。

那年，他的公司承揽了市里一项开发工程。据传闻，这工程油水肥，当时参与竞争的公司中实力强，资格硬的大有人在，而他利用威逼利诱，胁迫一些公司退出了平等竞争，同时，利用不当手段窃取标额，暗中贿络相关官员，在招投标的运行过程动些手脚，才得以中标。工程启动后，其内部利益分配不均，导致他与一名总工分岐很大，后来竟闹到买凶杀人。为保住性命，总工孤注一掷，将一切不可告人之秘密一封信捅到省纪委。

省里派驻专人立案征查，以此为突破口，牵出了一大串的“硕鼠”。当权当势者陆续被隔离审查，为求自保纷纷倒戈相向，哥们长哥们短的攻守同盟早已抛诸脑后，一时间街头巷尾，饭后茶余议论纷纷，那些自命风流之辈在一夜间萎靡不振，夹起了尾巴。

此事历时半年，我就在城市虚伪的平静下惴惴不安了半年。到案子不得不匆匆结束之时，已是深秋时分。城市的天换了一张新面孔---原班市府人马被抓的抓，撤得撤，离职的离职，因运而生的一批新贵如雨后竹笋，来了场你方演罢我登场的片段。风暴过后的初始还懂得兢兢邺邺，不出数日故态复萌，在这靡烂的城市里重复上演一场历久不衰的故事。

这场变故对我的影响是深刻的。其一，公司的副总因此事被卷进漩涡，其道貌岸然的面具，被省里的专案小组剥了个精光，万幸还有些人情在，几经交涉，总算没跟他太过意不去，只是让他离职了事。而我，做为副总面前的红人，曾唱过不少的黑脸，也因此得罪不少人等，当我失去靠山势单力孤之时，那些积压着敢怒不敢言的怨气一下就找到渲泄的缺口，一个个成了打落水狗的英雄好汉，让向来自负的我咬牙切齿兼无可奈何，谁让我虎落平原被犬欺呢？其二，经年编织的关系网脆弱的不堪一击，分崩离析。原来呼朋唤友的风光一去不复返，曾经的欢场朋友，有自顾不暇的，有装不认识的，有避而远之的，还有怒目相向的，千姿百态，我一一品味。

生活在一场风波中经历了剧烈的撞击，世界被扭曲了。我站在“辉煌大酒店”那块巨大的招牌前，静静地看自己的影子，看窗口那个熟悉的座位几经易主。当深秋的风吹皱满地的落叶，重重叠叠覆盖了我模模糊糊的影子，我默然惊觉：绕了一大圈，我两手空空如也。

可是我能甘心吗？在曾经以为的得与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