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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行李的陌生人（小说） 我和梅从西京经两个多小时飞到沪都。时下已是傍晚时分。 沪都的傍晚开始安静了，白昼的熙熙攘攘慢慢收敛了，人们象放飞的小鸟逐渐归窠。而我和梅却仍在这不断寂静的陌路盘旋着，她在等她的情人，我却不知所已。 一小时又十分钟后，梅的情人——孙刚和他的朋友终于从夏口飞来了。 梅和孙刚见面的热烈是我早已熟知的。去年我和另一位好友一起陪他们游春城时就已经领略到了。不过孙刚的确是一个通明事理的男人，在他与她一阵激情的磨擦碰撞之后，还是没忘和我拥抱一下以示友谊。这下总算解除了我在一旁的尴尬。因为这时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和他搭腔，他的朋友又是我不认识的，只有傻呆呆的站在一旁微笑着欣赏他们的拥抱和热吻。 孙刚的朋友更是傻乎乎的不知所措。他呆立在我的身旁眼睛瞪得老大望着梅和刚那碰出激烈火花的举动呆若木鸡一般。以至于我有些为他的憨态发笑了，他仍毫无知觉一味地看着他们。直至孙刚和我拥抱时他才转过眼来看我一眼，但那神情却仍然一点不变。 此时的孙刚又不失时机地向我们介绍说：“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叫方成，在夏口市交通银行工作。他这次因公出差到沪都参加全国交行发展研讨会，这是提前几天陪我们游东部金三角的。” 接着他又将我们一一介绍，指着梅说：“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我的那一位梅梅。”然后又指向我，“这位是梅的好朋友薇薇。怎么样？漂亮吧？”他狡黠的笑了笑。 我们相互认识后便缓步离开机场。孙刚十分殷情的拎起梅那笨重的行李，而我那同样笨重的行李也被方成拎了过去。此时两个看上去很是潇洒的男人竟成了我们搬运工，我在心里不免暗暗窃笑了一下。 入夜的沪都华灯初上，映照出一幅花花世界。远景近致尽是灯红酒绿，霓红闪烁，一片迷人的夜色让人有些陶醉。 我们四人乘车经过仍是喧哗如昼的闹市，来到市内一家由孙刚的朋友早已联系好的四星级宾馆。宾馆已经暴满，只有为我们留下的两个标准间了。登记入住后，我有些踌躇：该不能让我和这位陌生的朋友住在一起吧？ 我正犹豫着，方成却一把拉住孙刚，强烈要求他俩住在一起。孙刚笑笑说：“你不会这么不够朋友吧？我和梅这么长时间不在一起，你居然还要分散我们。你那不是要让我们活受罪吗？呸！”说完竟直和梅走进了同一房间。方成无奈只好和我住在了一室。 他进了房间放好行李，然后麻利地将一切安排得十分妥贴。这时我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位陌生男人。他肤色白皙，头发短平，五官端正而轮廓分明，浓浓的眉毛几乎被一幅宽边眼镜完全遮住，镜片后面的那双大眼睛看上去毫无邪念竟似孩童一般天真，身材高挑却很是瘦弱。我在想这位一定是常坐办公室而不谙世事的那种文弱书生，与为了生意常在外面闯荡的孙刚比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他们这样两种类型的人竟然是这么要好的朋友，真有些不可思议。 我按照自己的习惯洗刷完后就坐下来靠在一张床头上看起了电视。心里却少不了有几份担心：和这样一个陌生男人同处一室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呢？想着，我又偷眼看了看他。他一脸的清纯似乎在告诉我不会有事的。 他收拾完后就坐到写字台前边思考边写着什么，似在准备会议材料或是写论文。 我想和他聊一聊，却又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便倒床和衣而卧了。不知过了多久，我从迷迷糊糊中醒来，见他仍然坐在那里一丝不苟的写着他的什么。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我终于开口说：“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呀？明天哪有精神游览呢。” 他并不朝我这儿看一看，应一声“嗯”又无动静了。只有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想是他已经习惯熬夜了，我便不与理会，自己踏踏实实地睡了。 可是，没多时一阵响动却把我惊醒过来。只听得“呼…呼…”声不绝于耳，原来是方成的酐声。我是最听不得酐声的，在家时老公稍有响动我就会让他不得安宁。可是这在外面，又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再看看他也没怎么睡觉，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影响他的。我只好蒙起脑袋佯装不觉，如此直至清晨我再也没有睡着过。 天刚蒙蒙亮，方成就起床了。他以为我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处理他的个人事情。我听到他处理完后也即起床了。 这时的方成看上去很精神，他面露笑容地问我：“晚上睡得还好吧？” “还好。”我也朝他笑了笑。其实他是不知道，我和他也就一人睡了半晚觉而已。 沪都深秋的早晨，一阵凉风吹来显得格外凉爽，晚间的倦意也被那凉风吹得荡然无存。 匆匆用过早餐后我们就开始按计划对沪都观光了。方成很自觉地将我的行李拎在手里，好似一名护花使者似的跟在我的左右。 一路上孙刚和梅表现得十分暧昧。就像一对初恋情侣似的亲热，尽管他们也已经三十出头了。她挽着他的胳膊，他不时地亲亲她的脸蛋，一路谈笑风生情趣不减。 看得出方成对他们的表现有些看不惯，可出于朋友面子方成又不便多说什么。只好时不时和我走在一起了，却也很少主动说点什么。而我又由于和梅的关系加之已同孙刚很熟了便不顾忌他们的亲热常与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这时的方成越发显得孤独了。我不时朝他看看，他却在下意识地欣赏着周围的风景去了。 但是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和不断接触，我又慢慢地对方成有点新的印象。 他看上去很是沉默寡言，然而一旦谈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他便会滔滔不绝言辞丰富起来，给人一幅很是健谈的感觉，他谈吐十分文雅却也即时来点手舞足蹈状，他的知识渊博谈吐风趣常常能引经据典恢谐幽默地逗人发笑，气氛很是轻松。这一点在我们游玩的过程中得到了充分的证实。什么城皇庙、豫园，什么东方明珠塔、外滩雕塑群，在他那里如数家珍般说出它们的沿革故事、造型特点、风格流派。这使得我们参观时少了许多迷惑，少走许多弯路，也获得了不少知识。 “你怎么对沪都这么熟悉呢？”我似乎有点好奇地问他。于是方成拉开了话匣子：“现在已经好长时间没来沪都了。十年前我从复旦大学毕业继而在那里获得了法学和经济学两个硕士学位，最后求职到夏口交行就再也没来过沪都了。这里的变化很大，我也不时有些找不着北的。……” 四人的旅游很是开心，一天下来也不觉疲劳。晚间我们还绕有兴致地观赏沪都的夜景，直至深夜方才罢休。 是晚，我有了许多轻松，再加之对方成的印象不错，也就少了许多顾忌。我就象在家一样洗完澡涂抹上夜来香型香水穿着如纱的睡衣上床了。自我感觉比平日更多了不少妩媚。这并没有带半点挑逗的意思却是在很自然中的表现。 这时我悄悄看了一下方成。他洗了澡穿得很是齐整从他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本书来就靠在他的床头看了起来。他仍然是那幅腼腆样子，甚至有点不敢正眼看我。我在心里笑了起来：“竟然有这样的迂腐之人？” 我决定和他聊聊，从更深层去了解一下眼前这个男人。 “我们聊聊好吗？” “别聊，很晚了该休息了，旅游很累明天没精神的。” “没事，只要心情好就会有精神。” “你还是快先睡吧。不然我的酐声会影响你休息的。”说着他打了一个呵欠，似乎有了睡意。 呵，原来他迟迟不睡是担心影响我啊？能这么体恤别人的男人真有些让人肃然起敬了。我尊重他的意思先在我的香酐中入梦，然后又在他的雷酐中醒来。感觉到在男人的酐声中睡觉似乎有了一种安全感，这回仅仅过了几分钟我又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一切如常。这一天我和方成精神抖擞地陪着没精打采的孙刚和梅梅对沪都又是一次扫荡性的游逛。 将近傍晚时候我们四人匆匆告别了美丽的沪都，乘上快巴经两小时来到了西子城。 一路上我同方成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俨然一对情侣似的。我无意中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头秀发飘到了他的胸前，耳里有他急促的呼吸声。他忽然间不自然起来，悄悄地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我说：“注意影响……”。 此时坐在前排的梅梅转过头来笑得前仰后合：“哈哈……,注意影响？你们影响谁了？难不成你在这里还有很多熟人啊？”撂下这句后她又继续去同孙刚亲热开了。 这时我认真地看了看方成，他显得十分拘谨且一脸的严肃，先前的说笑声也荡然无存。我意识到该坐端正些了，然后再继续着我们的说笑。 西子城亦是一座古老的历史文化名城。我们在那浓妆淡抹的夜色中来到了西子城一家星级宾馆下榻。 一夜相安无事，就象在家一样的自在一样的放松自己。似乎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一样，我已经百无顾忌了。很自然，如果他能上床向我示爱我也是很乐意的。我不失时机地向他瞟上几眼，他却仍然无动于衷，似乎在这个房间里压根就没有我这个人一样。我心有些凄凄，情有点悲悲了。我虽貌不赛西施，却也是那种人见人爱的美丽温柔贤淑的女子，何况此时几乎将自己暴露无遗了，这个叫方成的人怎么会毫无反应呢？莫非他是冷血动物抑或是有什么不正常？我思想着，却听到他的酐声也似比前两夜更响了，我一夜无眠…… 西子城是美丽的，尤其是那碧波微漾的西子湖更是让人留连忘返。她有着少女般的魅力——她不象雍容华贵的妇人，少有那种凌人的富豪气派；她不象名门望族的淑女，没有那种高傲的难以亲近。她恰似当年浣纱于清流的西施，清丽而脱俗。我们悄悄地靠近了她、欣赏着她。 每到一处方成还如先前一样象导游似的将个西子湖的美景典故向我们介绍得清清楚楚。在他娓娓而道的话语中我犹入梦境，当然这大半是因为昨晚的无眠造成，昏昏乎不知所在。以至那些什么断桥残雪、苏堤春晓、平湖秋月在我的脑子里了无印记。 …… 两天后的一个夜里我们四人乘船沿那条古老的运河向着本次旅游的最后一点——姑苏进发了。 到了姑苏，方成仍然象前几天一样拎着我的行李健步行进在我的身边。 这一天，我兴致全无，心里很自然地将方成同我的那位结婚已经三年的老公作了比较。老公的许多缺点明显了：知识浅薄身体发福不思勤俭不懂体贴不求进取。如果现在这种境况在他那里他会怎么做呢？我不得而知。我只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太优秀了！在我的姻缘里怎么就寻找不到眼前这样的男人呢？唉，寻觅多年直到年近三十才结婚的我大概也就这份命了。 我想着，心中的闷闷不乐不自觉地表现出来了。孙刚看见忙过来开玩笑地说：“是不是想老公了？方成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没看中呢？和他做个情人是不吃亏的。”说完笑哈哈的又去到梅的身边了。 方成也看到我有些不高兴，静静地走过来，“薇薇，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苦笑说：“没有呀，好象是有些累了。” 他微微一笑：“旅游就是累啊。还好，玩这几个地方还没山可爬，要是爬山就更觉累了。我那年登华山就感觉到有些累了。” “华山？离我们西京很近啊。下次再去我可以陪你了。”说到我感兴趣的话题我一下来精神了，“不过上华山现在可以坐缆车了。” 他又开口了：“旅游很重要的是晚上要休息好，那样才能保证有足够的精力投入到大自然的美景之中。”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知道他已经看出我在西子城两天没睡好的事了。于是我打起十分精神力求不让眼前这位陌生人看笑话。 姑苏，又一座美丽的城市。她那自然风光秀丽无比，灵岩、天平、天池和洞庭诸山，点缀于太湖之滨，形成了富有江南风情的湖光山色；她那园林建筑独步天下，虎丘、拙政、留园及寒山古寺，分布于人间天堂，绘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美丽画廊。在这样的景致中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方成还是滔滔不绝地向我们介绍了姑苏的历史人文。他似乎是在履行着本次旅游的一项职责——导游一般，详尽的介绍兼有自己的见解，使我们包括孙刚常常对他侧目。 晚上，带着一些疲惫我们四人一起在姑苏城痛痛快快宵了一回夜，试图以饮酒消除疲劳。没有想到的是，方成竟然酒量非凡。孙刚提醒说：“大家小心方成的酒量，我们三人加一起未必能胜得了他。”而我却有点不相信，饮酒我可是从来没屈从谁的，心想：“就他那精瘦的身体能装多少酒呢。”于是决意要和他较量一番。但是结果还是我败下阵来。 我昏昏然被方成扶到房间。他帮我清洗了呕吐的残脏物，然后为我洗好了身子将我安顿在床上，再倒一杯茶放在一旁，削了水果剥了香蕉之后便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我，似在欣赏一幅《睡美图》。 这时我的心里是很清楚的，他只要轻轻的吻我一下或是抚摸我一下，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投入他的怀中。可是他仍然默不作声直到等我完全沉睡过去才去休息。 夜里，我醒过来，喝了点水，吃着方成削好的水果。这晚他好象没有了酐声，却仍在睡着。我想会不会是烈酒将他麻醉了？我真想睡到他的床上去，哪怕是让他轻轻地吻一下我也是满足的。因为我们明天就要分别了。 一周的旅游真的结束了。方成要赶往沪都开会，我们也该回家了。唯有孙刚和梅梅难舍难分，他们的那种痛苦是我无法体会的。分别的时候我给方成留了手机号，对他说：“我们现在已经不是陌生人了，希望我们做个朋友，记着给我打电话行吗？”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淡淡一笑：“好的，我会记住你的。” 可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