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嘶力竭的悲喊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从小就像宝一样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长大，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痛苦，没有坎坷。后来我们各自都成了家，但谁也不愿搬出去单独过（除了远隔千山万水的我），除了晚上各自回家睡觉而外，一有时间就呆在妈妈的身边，只有这样才感觉踏实和温暖。工作和生活中的痛若和不快，都会向妈妈倾诉，妈妈定会一一为我们排忧解难。我们一直把妈妈当着参天大树，永远那么有力，那么坚强。她是我们的依靠，是我们的港湾。妈妈又像开心果，永远那么乐观，那么开朗。

    即便是在我家特背运的那几年，困难和痛苦也没压跨妈妈。那几年真是应了“福不双降，祸不单行”这句老话。第一年外公百年归山，第二年外婆寿寝高枕，第三年父亲命赴黄泉。连失三位挚亲，其痛苦和悲伤可想而知，可没料到妈妈仍然那么坚强，仍然勇敢地支撑和管理着这个大家庭，同时还要带小弟那不足四周岁的儿子。

就在父亲离我们而去的第二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妈妈带小侄到郊外的农家乐去玩耍。小侄天性顽皮，动作敏捷，常常眨眼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又不见人了。大家分头四处寻找，后来竟然发现侄儿漂浮在屋外的池塘里。仅仅十分钟的时间，无情的塘水就夺去了侄儿幼小的生命。当母亲得知这一噩耗时，惊愕地看着全身湿漉漉、身体微软且尚有一丝余温的侄儿，瘫软地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恰逢小弟夫妻出差在外，一个“家有急事，连夜赶回”的急电把他们从遥远的他乡召回。当妈妈在里屋听说小弟正在楼梯上，马上到家时，不顾众人的阻拦，跌跌碰碰地从里屋走出。正好小弟莫名其妙地看着满屋的亲朋好友和邻居在门口发呆，妈妈居然“扑通”一声长跪在小弟面前，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悲喊：“儿呀……妈妈罪过……丢了孙子……”然后对天呐喊：“孙……子……”

那声嘶力竭的悲喊，催人泪下，撕心烈肺；那声嘶力竭的悲喊，凄凉悲惨，让人心碎；那声嘶力竭的悲喊，夹杂着遗憾和愧疚；那声嘶力竭的悲喊，道出了妈妈长久积压在心底的痛苦和悲伤；那声嘶力竭的悲喊，道出了妈妈的软弱和无奈……如果人死有灵，一定会为那声嘶力竭的悲喊而楚楚落泪；如果苍天有眼，一定会为这声嘶力竭的悲喊而动情，定会还妈妈一个孙子，给妈妈一丝安慰……

就那声嘶力竭的悲喊之后，妈妈精神不振，面容憔悴，身体每况愈下，常常独自一人在深夜哭泣；就那声嘶力竭的悲喊之后，妈妈成了一名虔诚的教徒，每逢初一、十五，不是上庙进香拜佛，就是到教堂念经祈祷；就那声嘶力竭的悲喊之后，妈妈常到街上行善施舍，救济乞讨……妈妈说她虽然此生没做过恶事，但大概上辈子做恶太多，所以她才有如此的灾难和痛苦，上帝让她今生来还债，来赎罪。

就那声嘶力竭的悲喊之后，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也变得独立起来，坚强起来。我们明白，妈妈也有软弱的一面，妈妈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她会为我们的不快而不快，她会为我们的痛苦而痛苦。从此，我们谁也不在妈妈面前提及各自的郁闷之事，为的是不再让妈妈为我们担心，不再让妈妈我们操劳。

那声嘶力竭的悲喊虽然过去五年了，妈妈也因小弟有了第二个孩子早已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但每当翻看以前的照片，看到侄儿那天真可爱的小模样时，妈妈那声嘶力竭的悲喊就在我耳边回荡，让我的心隐隐着痛，持续好多天，好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