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恋书店,遇到一本好书,每每有不忍舍弃的感觉。有时囊中羞涩,再返回购买时,看到书已售磬的公告,不仅遗憾丛生。买下一本好书,如完成了一桩重大使命,心中坦然而欣慰。 当那些流芳百世的著作在斗室渐渐矗立成一面墙壁,却发现自己都不曾仔细读过,充其量只是隔三差五将书分门别类地整理一下。与其说是读书,倒不如“看书”更为准确——直面相对,看一列列书脊上的书名和作者,猜想着其中的天光云影,直看得书丛中氤氤氲氲的书卷气如古人操琴焚香一般荡入胸襟,几次深呼吸之后,便仿佛“满腹诗书气自华”了。 说是不忍猝读,却往往有偷懒的嫌疑。暗想,这十余载的读书经历,大概不过是自己拟了一个宏伟的读书计划,积累下无数册古今中外流芳百世的世界名著,还有的就是为自己找下的“今日复明日”的小小借口。 于是有了些偷懒的读书办法,如五柳先生“不求甚解”之类。一本新书,最先看的是目录,然后看提要,大致意思便能得知一二。每逢睡前,持一册在手,目光在黑字上游走,心里却还想着日常的琐事,困意袭来,书颓然坠地,梦悄悄来临。次日醒来,再掀过昨日看过的书,字字都显陌生。与其说这是读书,不如说找到了一种催眠的办法更为恰当。 渐渐地将书分为两类。一类是籍以修心养性的,如孔子云:“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之文;另一类则是经世致用的,最宜“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一则须籍此谋生,二则也着实不易懂,尤须至“无字句处”去读,直读到“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方才罢休。教人欣悦的是闲逸的美文,最妙的是如东坡居士于山水之间去读,读得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快意许来,灵魂如洗般清亮。 先贤曾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之言,其实这不过是文人对自己爱好的一种褒扬。只是读过几本书后,周遭尽是书的影子。见山则呼“噫吁嘘,危乎高哉”,遇水则叹:“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丰子恺将瓜子嗑出无穷趣味,余秋雨至一胜迹便引发无数思古之幽情,贾平凹的不着一字,尽显风流,张贤亮的天上掉下个马樱花,牢狱生活也显得令人神往。大概不读书,不觉生之无趣;读过书,方知生命有那么多闲情雅致,爱恨情仇。 也曾在图书馆视浩如烟海的藏书慨叹,书山有路如蜀道之难,不是单凭勤就找到捷径的。陷入书的汪洋大海,真是进亦难,退亦难。读委婉之作,如聆听十六七女孩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有一种身心浸润的欣慰;读铁骨铮铮之作,如面对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有浩然之气在胸中激荡。余光中有过一首追悼屈原的好诗,道是思及五月,思及水,便思及一个沉甸甸的名字,是否象鱼一样,在水里。于是寻常巷陌时有长衫者立定品酒,竹林深处不时弥散着自然或不自然的低吟浅笑。所幸其间亦有众多智者在鱼与熊掌之间,用它的神秘手指,教人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教人安静怡然,万千云帆驶过沉舟侧畔。浸身浩瀚名著,虽书作者已距百年千年,但他思想的声音,至今余响未绝。 掩卷临窗,不知书有几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