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顺着山路没命的奔跑起来,湿漉漉头发的紧贴在脸上,风裹着雨点冰冷刺骨地落到头上,身旁的泉水哗哗的轰鸣,心狂跳得像要挣脱出来,我听见自己紧促的喘息声, 除了我,周围没有一个人。 终于看见了山路旁的旅游车,我爬进了车门,软软的倒在了椅子上,人就虚脱了。 从脚低开始往上丝丝的渗凉气,顺着腿往上一寸寸地攀升,接着冷气弥漫,全身禁不住的瑟瑟的发抖,胃也跟着难受了,翻江倒海的闹了起来。 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靠在椅子背上,刚才的感觉还在延伸。 那双手凉凉的没有一点温度,极其的温柔和耐心,在我的肌肤上游走。随着它的节奏,无数个生动的音符在皮肤上跳起舞来,快乐禁不住的脱离身体的锁链,飞向去了欲望的禁地。 那种感觉和别人不太一样。 因着恐惧我又开始抖了起来。 (二) 那时我正站在一块水潭边的石头上,俯身去喝脚下的水,这儿是个原始的瀑布的上游,脚下的水深绿如玉,清澈透明,水底的青苔和石头的纹路历历可见。 左面几米至隔就是一个落差,面前几乎静止的水突然狂泻而下,在几十米的高空飞花碎玉般的四下飞溅。 周围除了山就是溪流和瀑布,以前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什么故事和传奇,真正的处子之美。 突然地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掉进了水里,水虽然不深,可我顾忌怀里的相机,迅速的跳起来,去抓那块石头想爬起来。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了一只手,一只苍白而无力的手,伸展到我的眼前,手指头接近于透明色,指甲修正的干干净净,它大大的张开着,正伸向我,我还可以看见皮肤上丝丝的青筋,它的出现没有任何征兆,我的心倏的紧缩了一下,恐慌让我又掉入了水中。 这是个荒无人烟的山林。 我抬起头,顺着手往上看,出现的是一个颀长的影子,一个普通的和我一样的人。显然,那个人想拉我起来的,可没有料到会吓我成这样,他自觉往后退了两步,我三下两下爬了出来。懊恼之余,又开始对他好奇。 这人是我喜欢的一种类型,高高瘦瘦,很斯文,上面是一件淡烟灰毛衫,下身是一条深灰的裤子,衣服的色调非常的柔和协调。 我对人天生有一种直觉,无论他们穿什么样的衣服,表现什么样的的姿态,这些都是表象的,我总能敏锐的察觉出他们的性格和秉性。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很温情,看上去很专一,但实际生活中喜新厌旧,甚至很花心,但是,我喜欢。 (三) 我的雨衣包裹着我免受水的浸染,但小腿以下衣服全湿了,虽是十月,深山里空气的温度也只有十度左右,我皱起了眉头, “你应该把裤子脱下来,拧干水,否则水往上渗,情况会更糟糕。”他的声音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从某个空间的底部发出来的。电波一样层层的散了开去,但音质醇厚,应该说很动人。 他的话原来不错的,我打算听从,他很正经的转过身子。 做好了这一切,我转到他面前,直直的面对着他,我对他有好感,我想了解他。 这是一张极端干净的脸,凝聚在脸上的表情就是简单,同时伴随的的还有一种冷静,这种冷静和他的动作一样,沉稳而又出其不意,甚至会让人产生非人的感觉,但这种印象很快就被温情代替了,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睛。 他生了一双会传情的眼睛。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男人的这种眼睛,第一次是我的初恋情人,当时追他的女孩子有一个排之多。 相书上很详细的描绘了这种眼睛,一般的认为是女人的眼神才会带有桃花,但男人一样有。这种眼睛特点就是水份特别多,看人的时候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你可以肯定他在向你传情,他的眼睛就是最完整的证明,但你也会发现他看任何人都一样,都带着柔情。 他一动不动的站着,手放在裤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感觉这种冷静和温情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我不住的往里面陷落。 (四) 我喜欢他,但这喜欢中有种莫名的恐惧,恐惧没来由的抓住了我。 他笑了,笑容落在他脸上,就像石子投入的水中,波纹一点一点的荡漾开去。 “我真那么可怕吗?为什么那么看着我?”他的脸上带有一种惊讶 “我以为我撞到鬼了。” “我很像鬼?”他的眉毛动了一下。 我笑了,伸出手想去碰他的脸,“我要验证一下。” 他的手飞快的伸出来,快的超乎我的想象,我的手还没有碰到他的脸,就被他抓到了手中。 他笑吟吟的看着我,他的手很大,几乎把我的手全部包围了。他不再说话,只是手中暗暗的使劲,复又松了开来,轻轻的捏了捏我的手心。一丝麻酥酥的电感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开始发软。 我偷偷的吸一口气,心里告诉自己要镇静,尽管我喜欢他,但不想现在就表现得很狼狈。他把我的手拿到了脸上,碰了碰他的下巴:“我是鬼吗?” 他的脸和手一样,温度很低,但很光滑,好似不太怎么受阳光的照顾,苍白泛着些许的青色。但他的下巴很漂亮,中间带一道凹线,有这种下巴的人往往带有致命的诱惑力。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依然从容不迫,他的全身隐隐的散发隽秀气,或者说是一种贵族气, 我可以肯定他也很喜欢我,喜欢不喜欢一个人是天生的,据说脑电波频率相同的人易生好感,这种好感的事件发生只需要一秒钟。 (五) 小雨渐渐的止住了,但天色没有转晴,头顶上依然是一种灰色,周围的山头笼罩了淡淡的雾霭,他们在碧绿的颜色中若有若无的漂浮着。 我和他并肩往山上走。 “你很勇敢阿,一个人出来旅游?”他问 我告诉他不是,是跟随连旅游团出来的,车子就停在山脚下,因着我散漫的性情,喜欢独来独往的行动,和导游说好了三个小时后再回去集合的。 我确实不喜欢团体的旅游,自己的性格固执而又孤独,每每都是单身出游,但这个地方是刚刚开发的旅游景点,道路没有连成网,交通也不便利,没有车子和导游根本无法出行, “你那?你的旅游团也在山下?”我想他应该和我一样的。 他沉默了片刻,眼睛迷茫的看着前方,雾气涌了上来,好像盯着前方一个看不到尽头的东西,恐惧感又涌了上来,我有些紧张。 “我是一个人,”他强调了一个,“这儿来过好几次了,我住得很近,对周围的地形很了解,不过这儿也很危险,你明白?” “这儿还有豺狼虎豹不成?”我一下子笑了起来,如果有的话,导游早就告诉我了,再说景区也会有提示的,可实际上这儿没有任何大的生物。 “这儿有鬼阿”微笑在一次在他的脸上绽开。 “哈哈,”我忍不住了,“有你这样的鬼啊。”这个家伙,他一定介意我刚才的问话。 “呵呵,你不怕我了?”他还是似笑非笑,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他的眼睛真迷人,湿润还戴着柔情,同时也觉得一点不真实。我暗自叹口气,这种不真实来自何处,我不知道。 他好似看出了我的不安,拉起了我的手,“跟我走吧,傻瓜,我来做你的导游,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手还是很冷,但动作很温柔。 (六) 如果不能对抗一个人,那就全身的依赖他吧,在旅途中只能抱有这个信念,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对他的喜欢一点点的加深。 “来,我来给你介绍这儿的植物”他开始像一个导游,或者说一个老师,准备灌输给我知识了。 “这棵树”他指向一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小树,“这棵树的独特之处就是自身温度高,下雪的时候别的树木都挂上了积雪,只有这株例外。” “还有这一株,有三千年的历史了,雌雄异体的树种,就是在全国也很罕见。” “这是漆树,最早在古代是作漆器的原材料用的” “看见这一棵没有,”树身上人为的刻有一个黑色的三角行,好似一把利剑。“千万不要碰它,这个记号标志着举止触摸,人摸了它皮肤会过敏,身上会长满小豆子的。”他折下来一根树枝给我看, “你不怕?你怎么敢折它?” “傻瓜,我和你不一样啊,我不怕过敏的,” 他是不一样,我还觉得他有些神秘,糟糕的是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好在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对他有好感。 一边听,一边我给周围的景色照相,趁他不注意,我照了他一张背影,他的身材很棒,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像个雕塑。 他的知识也很丰富,一些树木在他嘴里也有了形象和灵气,他讲树木的特性,讲树木的过去和现在,我听他有条不紊的道来,好像听一部自然的树木百科全书。天,我真是有点敬佩他了。 “继续往前吧,我带你去一个天然的氧吧。” (七) 天然的氧吧实际上就是一片原始森林,古木参天,地面却相当的平整,好似人为的修葺过了一般,上面覆盖了绿油油的一声青草,走到上面软绵绵的,林子里面有些阴暗,但空气清新,到处透着新鲜的自然的气息。 好似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我的腿有些发酸,慢了下来。 “来,坐下歇息吧,”他看出来我的疲乏,停住了脚步。 我看看挂着露珠的青草,把雨衣脱了下来,铺到了地面上,我看看他,他说好,我们坐一会再回去。 树林里有树叶的沙沙声,偶尔有两声鸟鸣略过树梢,青草的味道芳香扑鼻,我觉得自己也融化了,化成了一棵树,或者地面的一株青草,要不就是一粒沙土,总之,变成了自然的一部分。 半晌没有人说话,我转头去看他,他的眼睛还是看着远方,好似眼神要去向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我有些害怕,恐惧感又来攫住了我,于是轻轻的碰碰他,他突然回过神,转过头来,还是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的心跳开始急促,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下意识把眼光转了过去,他的手很自然的圈了过来,轻轻的揽我的肩头。 “你真有点傻,下次不能一个人出来逛,如果遇见坏人怎么办。”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把我的长发在他的指尖打个卷,再松开,然后在打卷,我的后背被他弄得一阵阵的发麻。 我很敏感,身体更敏感,我的头开始晕了,意识飘游到了身体之外,身体也开始发飘,不能受思维的控制了 (八) 我不保守也不开放,只是觉得很深的寂寞。我喜欢独来独往,很少和同性聊天逛街,也没有兴趣和异性约会。人总是要独自生活的,独自面对黑夜一个人面对死亡,和这个喧闹的世界的交流总让我觉得不确实。但我不拒绝偶尔的亲热,就像不拒绝偶尔的一个人旅游一样,这世上有文雅的,疯狂的,体贴的,霸气的各种各样的亲热,但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亲热的时候没有伪装,没有焦虑,没有悲伤,也没有束缚,生命无拘无束的奔腾了开去,像黑洞一样投奔极限速度的尽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或者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拒绝,但是事情已经开始了,想阻止他的发展是不可能得了。 他依然从容不迫,脱下了他的毛衣,淡烟灰的很整齐的毛衫,很仔细的铺到了我的背后,然后他扳过我的脸,深深的看着我。 我被他弄得心慌意乱,低下了头,手紧紧的抱在了胸前,身体尽量往后躲,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用嘴巴坚定而温和地覆盖了上来。 他吻上了我的额头,很轻柔很细腻,再往下是眼睛,我喃喃的自语,直到他封上了我的嘴巴。 他的吻温柔而炽烈,唇轻轻的在我的嘴巴上面辗转,我止不住的头晕目眩,微微的张开了嘴巴去迎合他。他把舌头伸了进去,相互就纠缠在了一起。 他轻轻的放我倒了下去,两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轻的吹气。我禁不住的微微的颤抖,一阵阵得发蒙。 (九) 恍惚中自己站在云朵之上,还在不停的往上面升腾,云彩从一片黑色的空间中逃逸出来,这一片黑色的无边无际,蔓延了整个的空间,只在头顶的上方是一个亮点,里面透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缓缓的转动着,变化着,颜色异常的瑰丽,诡秘。身体轻飘飘的脱离了重心的束缚,极其的放松,惬意,仿佛失重的状态,轻松到了极点。 突然云彩消失了,我双脚落空,径直的跌落了下去,我啊的大叫了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睛,四下无人。 一滴豆大的雨点落在了我的脸上,凉凉的,冷冷的,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我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我想起来自己在何处。 他那?刚才那个人?那个男人,那个不明来路的人,在那儿? 我站了起来,心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恐惧使我四肢冰冷,我拼命的转头,希望能找到一个人影。 森林里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声响,沙沙的声音好似一种微笑。 “嗨,有人吗?”我大声的叫道,回应我的还是风声。 对了,他的毛衫,我低下头寻找,地面上只有我的雨衣,孤零零的躺着像一个单薄的孩子。 林子里光线转暗了,此时的空气变得阴森而恐怖。雨滴孤独的落在了叶子上,噼啪作响。 我愣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不及捡我的雨衣,跳了开去,拔脚飞速的向外狂奔,耳旁得风声呼啸而过,隐约中传来他的声音,沉稳而醇厚,并且一直的在回响。 (十) 在车上我不停的发抖,刚才的事情让我觉得害怕,恐惧让我说不出话来,也不能对别人说。 他出现的莫名其妙,消失的时候无影无踪,或许我做了一个梦,但这个梦太过于逼真,刚才的感觉仍脉络清晰的存在,但所有的一切没有线索,也没有证明。 司机给我端来了一杯水,喝了两口,周围的人群已经让我觉得安心。 人们担忧的看着我的脸,想来那一定是惨白没有血色的。 “不能在这儿乱跑,”司机对我说:“这儿还是有危险的。” “危险?”我定睛看着司机。 “是啊,这儿的瀑布很多,雨季的时候水还是很大的。去年这儿就淹死了一个人,可惜了,很帅的一个小伙。” “阿”我一口水全喷了出来,此时身体再也支持不住,搜肠抖肚的吐了出来。 真冷啊,我不住的打着哆嗦,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噼哩啪啦的敲打着车窗,我隔着玻璃向外面看去,雾霭重重,迷蒙的烟色在一片青色碧绿中缠绕着蔓延着徘徊着。 。。。。。。 回去以后我马上洗了照片,想找到点蛛丝马迹,但和料想的一样,照片上没有找到任何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