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发呆。

每次大动过脑筋或情绪大波动一次后，就想找个地方去发呆，真正的发呆。

什么也不想，把脑子的天窗关紧，木然不回首。眼睛发直，目光呆滞，只间或一轮告诉别人这是个活物。嘴巴闭严，牙齿处于自动放松状态。

发呆需要满足三个条件：时间、地点、环境。

时间需要足够，能让你和旁边的人觉得足够白痴才行。地点需要有人活动，一个人发呆不叫发呆，大家觉得你发呆才是真的发呆。环境么，当然要安全舒适，只有在觉得安全的环境里才能彻底地全身心地发呆。

整天让自己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不如尝试象我这样轻松一回？你会发现时间在飞驰，世界在你可有可无间旋转，而你，竟然可以超脱这一切————在你发现自己的渺小的同时你也领悟了自己的伟大。

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具体情况，我有三个发呆时态。

在他的车里发呆。每次陪他走到商场门口，只要不是给我买东西，我就会以腰疼肚子疼屁股疼手疼的名义拒绝下车，然后被他锁在车里放开音乐对着橱窗发呆。两个小时内，我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没听见地盯着真维丝的大幅广告，一点也不想弄明白为什么冰天雪地里那个人赤着脚做飞状就可以诠释“有心，就有翼”的宣传词。看车的老头时不时地过来转转，看我一直动也不动目不斜视一定觉得奇怪：在商场门口发傻的女子，要出事故。

坐在马桶上发呆。晚上回到新家，如果不能上网，就拿一本书去坐马桶。把书搁在腿上并不打开，把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托住下巴，眼睛盯着地砖缝，不声不响。直到他找了各个房间最后找到这个卫生间里，看见女思想者的光辉形象也如一尊塑像，就把苹果直塞到人家眼皮跟前，看懒得搭理就喀嚓喀嚓地啃着苹果让灯一灭一明，甩下一句“又犯病了”反手关上门。

在理发店发呆。一般周末的下午跟儿子发火打乱了其他所有的计划，出去乱转走过理发店门口想起自己有这里的卡就走进去。喜欢这里的理发师每次总能在说服我同意比简单的洗剪吹更多的服务后再不会跟你套磁儿的真实，所以我的第二张千元优惠卡上也已经所剩无几了。那个温暖的安全的被人伺候的舒服的环境最适合傻忽忽地发呆，你只要按照别人的引领机械地起来、躺下、坐着，纯净水端到手旁，时尚杂志递在手里，轻松优美的音乐在耳边流淌，世界简单美妙的无以复加，你以为生活就该是这样的了。而且，最主要的，你唯一一个可以长时间地直视自己的眼睛的时机就在眼前！当然那个直视是没有任何结论和思考内容的，就是直视。

三个小时过去了，在洗过四次水、吹过两次热风、动了三次剪刀、换了十一条毛巾后，终于胜利地结束了发呆历程的我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了理发师一个小小的问题：

“你确定这是我，不是我妈？”

2003-11-5   徐小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