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碎了 我看着它自我的手中坠落。毫无先兆,就这么坠落了。这样一个瞬间是我头脑中一个世纪的空白。而我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它自我的手中坠落,以流星的速度,最终急遽拼向坚硬的地面,最终将是粉身碎骨的宁静。 一直是我爱若性命的珍藏。青花,细瓷,光滑,硬朗,泛着莹莹的光泽,一个日式小杯,大小,恰盈盈一握——斟酒,太多;斟茶,太浅。可我,却总是用它,反反复复地斟酌,关于你的所有记忆——因为这已经是你唯一给我留下的东西。 罗密欧说:“嗳,我为什么不是那手上的手套,就轻轻靠着她的脸!”而我只能,握住这一刻的冰冷,慢慢啜饮,属于你的冰冷。触齿是瓷的脆与硬,如你吻的冷与僵。烈焰红唇,浅斟慢饮,而记忆如酒如茶,渐渐如醉如烟,氤氲缭绕,浸湿我的双眸。 一直以为可以是工夫茶道的悠然对饮。清心,散淡,默契,忘情,由最滚烫的开水将那茶香不动声色地缓缓泡开,“关公巡城”、“韩信点兵”、“凤点头”,成茶色的澄澈金黄,是口中的绕齿馥香,于是含笑相对,侃侃而谈,以为这样的节奏便如光风霁月,可以地久天长。 什么时候这茶竟然就封酿成酒。它的名字是否就叫“醉生忘死”。是酒的浓烈,醉的恣肆,酒海沉浮且不醉不归?——醉是唯一的借口。可是任一坛酒,一旦启封就总有完尽的时候;任一种醉,沉迷过后也有醒后的面对。 我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你的胸口,知道不可以倚靠,醉前,醒后。只有无声的泪,一点一滴,静静地坠落。你在这样的时候叹息无言,赠我以杯——可以盛泪?而在警幻仙境里,宝玉所饮的酒,可不是就叫“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 如何才可以真的“醉生忘死”。是“忘情水”?还是“孟婆茶”?教我自此忘了你。不要人走茶凉的冷涩,不要今宵酒醒的惘然!他们说,记忆是一只空空的杯子,你对它的静静凝视。正如多年以后,你看那“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可是它终是从我的手中坠落。这一个瞬间我无法定格。便看它于我的眼前下坠、迸裂,有清脆的尖叫!…… 一如我,心碎的声音。 2003/10/26 ※※※※※※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