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紧张的中段考很快过去，阿月怀疑自己对聊天是不是有点走火入魔了。

这节课阿月讲波的传播，放影象：平静的水面上漂着一片红枫叶，一个女孩向湖心投下一颗石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根据影象向学生提出了 “这片枫叶能否随水波飘到岸边”的问题，让学生思考质点能否随波的传播而移动，这时候，阿月竟然走了神，脑子出现了自己正坐在绿草茵茵的青海湖畔景象！虽然很快清醒过来，但讲课中开小差，却是阿月十几年教学生涯中少见的。回到办公室坐下，阿月还在暗暗对刚才差一点造成失误而感到羞耻。

“月姐，看了新通知没有？”看到阿月在发楞，小薇提醒似的问了一句。

阿月一下子感到脸有些烫，嘴上“哦”的一声，一边掩饰着打开电脑，进入学校内部网，看到了两新通知：

“通知一：下午4：20全体教师集中会议室听叶教授关于心理健康和亚健康的知识讲座，任何人不得无故缺席。

通知二：以后下午4：10分后，没课的老师可以去体育馆或舞蹈室活动。同时学校将举办太极拳、健身舞、古筝免费培训学习班，有兴趣的老师请尽快于网上报名。”

阿月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问小薇：“心理健康讲座怎么叫我们去？一向是政治老师和德育处的事呀。”

“啊，你还不知道啊？”小薇一回头，阿月知道又被她说OUT了。

小薇的伯父在教委，所以小薇自然成了办公室公认的消息灵通人士。

小薇一副问得正中下怀的样子，却有意压低声音：“石山中学有个江西老师前晚自杀了！”

啊？办公室的所有老师立即静了下来。阿月也一惊：来广东不过10年，耳闻眼见的老师自杀事件已经有好几起了。有本校的一个河南小伙子周末吊死在宿舍；也有外校的山西女老师在全校师生升旗时，当众从四楼往下跳。。。。。。都是捞仔捞妹呢，到底怎么了？

一旁的刘老师催小薇：“快说说，怎么回事？”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据初步推测，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去年刚从淮云市第三中学调到石山中学的，工作上也许不适应。”小薇说。

头儿表示疑问：“工作压力有什么大的？不就是上课嘛，再大也还能大哪里去？”

刘老师一句话：“你就是轻松惯了，让你做班主任试试？”立即把头儿挤得没声可出了。

阿月做过班主任，知道那真的不是人干的活。平时要做的事琐琐碎碎也就算了，可就是要负的责任太多太大。哪怕是班上的某个学生有点什么头发长上课迟到之类的，班主任工作业绩上都得扣分；更不用说万一被学校发现本班有学生拍拖了。而对如今的高中生来说，到高中才恋爱那已经不叫早恋而是晚恋，根本防不胜防。老师管嘛，学生只不过扬言要出走什么的，你这班主任就已经吃不了兜着走了；可不管嘛，德育处抓到，做班主任的常常就因为这点，期末奖金评级为最差的四等，一学期的辛苦也就白费了。所以每到分配新学年工作时，班主任名单一出，有人愁有人闹有人笑。谁都不愿意啃这吃力不讨好的烫手番薯。

“可工作压力大的不止他一人啊，别人怎么就承受得了？“有老师提出异议。

“这你就不懂了，”小薇说，“他原来在淮云三中年薪十来万啊，来到石山以为是一样，没想到缩水很多，工作又比在淮云时还辛苦，心理自然不平衡，难免有一时想不开。”

这一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大家都点头表示理解。

“哦，难怪今天学校给老师开心理健康讲座，还要搞活动让老师舒缓压力，原来是怕我们学校也有老师自杀啊。”阿月在心里暗暗的猜想。

“不过，根据他的日记写的，”小薇又说，“还可能有第二个原因：他网恋的情人抛了他。”

一语激起千层浪，这个原因听来可新鲜刺激，办公室里即刻七嘴八舌的笑谈起来。

“网恋？爱上一个未见过面的人？为她自杀？这可能嘛？”老蔡头说出了大家的疑问。

“也许吧。”小薇神色不太自然，含糊了一句，就不再接话。

阿月有些奇怪：这不象是小薇的性格。小薇怎么了？

“自己是不可能爱上网友的”，阿月在心里摇了摇头。“不过网上聊天的确是非常有意思。”想起生于六十年代聊天室，阿月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

现在的阿月，今时不同往日。最近因为中央电视台播放了禅山某市场的混乱情况，上面要求狠抓市场的整顿清理，大虎工作越来越忙，回家吃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就是在家，不是看新闻就是忙着准备岗位竞选的材料。于是阿月就整晚窝在书房上新浪聊天。那个梨梨怯怯的笨菜鸟，早蜕变成一条快乐的鱼在网海遨游。阿月发现，在生于六十年代聊天室里有太多太多的才子才女，和这些优秀人物海阔天空嘻嘻哈哈的聊聊，交流思想，既长了不少见识，又了解了不同的人生。特别是结识了不少铁姐妹，有时候阿月不聊，就看她们在大屏上闹闹，或者看她们和才子们斗对联；当然，还不忘每天上论坛到处逛逛看看她们的贴子，阿月觉得，这样的网络人生，真的是迷人之极，舒畅之至！

蝶就是阿月在网上结识的妹妹。

开始蝶告诉阿月，她很挂念一个叫明月的西北汉子时，阿月很不以为然。网络上优秀人物比比皆是，被优秀人物吸引那是人之常理，这种情感很大程度上是“望梅”的过程，不过是一种精神抚慰。网络的开合性与爱情的自私性，让阿月觉得：网络虽然可以为两颗心的碰撞提供机缘，但网络的虚幻特质注定是容不下爱情的。所以阿月的名言便是：爱情不上网。有时候，有姐妹说：某某的文章写得太好了，就这么不可抑制地爱上作者，天天失魂落魄的在坛子和聊天室里寻觅心上人的影迹，阿月总是在心里暗暗发笑。对蝶和明月，阿月当然也只是保持观望的不乐观的态度。

蝶开始忧郁。

“我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会遇见你，会让我心痛会让我思念的你。是有缘还是无缘，上天真的在捉弄我，挑了一个我无法接受爱情的时候来爱我。当你说你爱我的时候，我流泪了……”

“我想你想你，真的好想好想好想，除了想，我不能用任何字眼，喜欢与爱都是我不能够说的。不要说什么对不起，我对你说过你我之间不必有任何承诺……”

“每次通话的时候，我都在说着一句话：我就是想和你说话，就是想喊你的名字……”

当阿月看到蝶对明月的倾诉，不觉也和蝶一起黯然落泪。

“蝶心翩翩拨动柳丝万千条，弦静音袅袅，思绪似柳絮上下翻飞，嫁东风随它去，不管东南西北，永想伴，地久天长。”

“明月冉冉洒尽飞雪千万点，心情意绵绵，情缘若舞雪天地旋转，倘繁星伴我行，未知离合悲欢，长相忆，前世今生。”                      

阿月想，不管是不是真的能做到永想伴，长相忆，不管前生今世是否真能地久天长，不管这样的网恋是不是爱情，但谁能否认此刻蝶和明月心中吟唱的不是一种真实美好的情感？

晚上阿月和大虎谈起捞仔老师自杀原因以及心理讲座的内容，说到教授的观点：因为现在的老师工作压力太大，所以90%以上都有心理障碍，大虎嗤之以鼻：

“你们老师的工作这么安逸稳定还敢说压力大？照这样的说法，我们这些单位岂不是100%的有精神病？”

“网恋就是你们这些老师闲出来的毛病。象我们整天忙，能有这样的时间闹这个？”说这话的时候，大虎意味深长的看了阿月一眼。

阿月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却也不得不承认大虎的话有些道理。嘴上回应着：

“别这样看我。你老婆一腌菜婆，除了你爱看，没谁看得上。”

同时心里也在对自己肯定地说：“我是不会爱上大虎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