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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初春的太阳暖暖地照着,叶未黄坐在办公楼前的那棵大树下,出神地盯着那幢办公大楼。 大树的叶很绿,阳光透过绿叶漏在叶未黄身上,叶未黄那藏青色的警服便显出斑斑点点的绿。 叶未黄此时思绪正飞扬着。 他在回想那个曾经令他昼夜难眠的大案。虽然时过半年多了,但是一回想起来,叶未黄还是有些后怕。 其实不光是叶未黄,就是换了任何人只要遇到那样的境况也会后怕的,因为事件发生得太忽然了,在你不经意之间就发生了,没有思想准备,就象一个晴朗的天忽然发生了狂风暴雨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考验。 叶未黄自从科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就被安排到监区值班。 在机关习惯了的人到基层去总是那么不习惯。 一个是心理上的不习惯。叶未黄必竟在机关干了近二十年,“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叶未黄对机关的感情深厚着呢。所以那时叶未黄遇到人总是爱叹气:“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再没有别的盼头了。” 叶未黄那时在机关好歹也是一个教育科的科长呢。一个科长陡然下去值班,心理上一时难以习惯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另一个不习惯那是工作方式的不习惯。叶未黄在机关时一般是安排别人怎么干工作,现在到监区是别人安排他怎么干工作,还有就是值班时就是无聊地坐着,但你也必须坐着,不能离开岗位。否则那就是擅离职守。一旦有事那就是渎职呢! 这个厉害关系作为多年从事教育工作的叶未黄他还是挺明白的。 我来到办公楼前时,叶未黄没有动,还是那样望着办公楼出神。 我咳了一声,叶未黄这时回过头来,冲着我笑了笑,杨主任这么早啊。 我说有点事。 叶未黄嘴角动了动,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想他可能是准备问我有点什么事,随即又觉得这样问不妥,所以就没有开口了。 但叶未黄最后还是说话了,他说刚才有个小姐在找你呢! 听到他这句话,我才知道我刚才的想法是错了。 我心一动,会是谁来找我呢? 但我又不好意思对叶未黄寻根问底的,那样岂不让叶未黄看出我这个主任太关心“女人的事”了。 其实叶未黄挺老练的,他一看就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位小姐一米六左右,瓜子脸,柳叶眉,长发披肩,总是有那么一点忧郁的表情。 我心一动:金铃。 其实我是猜对了。 金铃这次又是来看她父亲的,也顺便来看看我。 见到金铃时金铃就那么毫不隐含地对我说。 金铃其实是个天真的女孩子,只是这种天真之中平添了些许忧伤。我知道那是她那个犯了行贿罪的父亲带给她人生之中的一种佐料。不过对金铃来说,也许使她更早地懂得了什么叫生活,什么叫法律,什么叫社会! 我将金铃安排在机关食堂里吃完饭,又带她办了接见手续,随后我就带着她进了她父亲金光所服刑的那个分监区。 金光就在幸敢的手下服刑。 幸敢看到我带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来探监:怎么了,杨主任,金光是你的亲戚? 我心说可不想我的亲戚之中有蹲监狱的,于是就哈哈一笑:幸兄你职业病啊?这个女孩子是我一个好友介绍来的,她是金光的女儿。 为了不让幸敢有过多的猜测,我就编了一个对我对金铃都有好处的善意的谎言。 这个时候金铃就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目光有些异样,但我也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 总之让人莫名的怦然心跳。 幸敢安排了金铃父女的见面,我就在接见室外面等着。 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对金铃这个女孩子那么关心,是她的清纯美貌还是她身上的那股淡淡的忧伤。我真的说不清。 在和幸敢边说话的同时,我不时转头看看接见室里正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用电话交谈的金铃父女俩。那时金铃是背对着我的,我只能看到金光那个光光的头的一半和金光手上那个红色的电话听筒。 还有我能看到的就是坐着旋转椅的金铃的双肩不时地抽动。但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知道这个厚厚的玻璃隔着的不光是合法与罪恶,更隔着的是亲情。 但是我知道法不容情的。 这个时候我心就有一种酸涩。 我的这种情绪显然被幸敢捕捉到了,他问我,杨主任你是怎么了? 我慌忙收起自己的失态,没什么。 幸敢就笑了:杨主任好象对那个女孩子特别关心。 这个时候我不得不笑了,虽然那是装出的,但是我必竟还是笑了:是啊,幸兄,我关心的只是弱者,虽然金铃是女孩,但是弱者并不全都是女孩子。 这个时候一个小时的接见已经到了,虽然我很想让金铃这个女孩子和她父亲多说说话,但是我知道我身上穿着的这身警服意味着什么。我没有向幸敢要求延长金铃的接见时间。虽然我知道要延长对我来说是件十分容易的事,只要我说了,幸敢他一定会延长的。 但是我没能那么做。我不能乱了规矩和制度。 一个小时后,金铃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几丝青青的长发飘至她的流海,金铃就用左手轻轻的拢了拢。 她就对我说,杨主任真不好意思。我特爱哭,见笑了。 这很正常啊,说明你是一个性情中人呢,我安慰她。 金铃这个时候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真是麻烦你了,杨主任。 我就再次安慰她:其实你父亲在狱中改造很不错呢,每年都要评为监狱里的劳积分子。 金铃再次笑了,她偏着头问我:什么是劳积分子? 我说,那是罪犯的改造考核的一种方法,就象平常我们所说的先进工作者和先进生产者一样。只不过劳积极分子是适用于特殊的人罢了,先进工作者与先进生产者是适用于合法的公民罢了。 金铃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我想她此刻一定是很高兴的。 但她却不知道我都是在善意地骗她。 其实金光在狱中是很不服管听教的。最主要的表现就是不认罪服法。 他一直说他没有什么罪。 金光的理由就是,收了我的钱的人,至今还没有判。而我这个送了钱的人,反倒定罪了,不公平,因此他一直就不认罪的。 还有一个理由支撑着金光的不认罪的理论就是,别人比我还要送得多,他们没有罪,我怎么有罪了? 其实这和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个阿Q是没有什么两样的。想起金光的这种不认罪服法的所谓的理由,我就不由想起那个阿Q摸尼姑头的故事来。 阿Q摸了尼姑的头,尼姑反对,阿Q却说:和尚动得我为什么动不得。 这种阿Q精神典型地反映在金光的身上。 (未完待续) ※※※※※※ 横看成岭侧成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