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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回到狱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妻子正在家里等着我吃饭。 妻子是一个十分贤惠的女人。在外面累了一天,这个时候我终于到家了。 坐在桌前,吃着热热的饭。心里说:回家的感觉真好。 妻子问我,今天去做什么去呢? 我说,我们单位上的事你还是少问为好,一想起单位上的那些烦杂的事来,我心底就有一丝火气。所以当妻子问到单位上的事时我就那么冷冷地回了她一句。 妻子没再说什么,低着头吃着她的饭,一粒一粒的,象是在数着饭。 看到她这个模样,我忽然又觉得我刚才的话不该那么说,妻子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我不能把因为单位上的事所引起的不愉快带到家里来。 所以我又说,到教委去了一趟,走时没给你说,真不好意思。 妻子抬起头,给我夹了一份煮得嫩嫩的红烧肉。没关系的,工作不容易,在外面跑也不容易。 这时我发现妻子的眼里有晶亮的东西在闪烁。 我的心忽地沉了一下。 我觉得我以后对妻子应当态度好一些才是。 我就那么用柔柔的目光盯着她看。 妻子其实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挺直的鼻梁,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白昕的脸上总是挂着一丝淡淡的惹人怜爱的忧郁。 正在吃饭的妻子这时发现我正盯着她,便有些窘态,娇嗔道:你是“蛋白质”啊你。 我就说什么蛋白质? 她脸上的愁绪一瞬不见了,有一丝笑容浮了上来:你是混蛋、白痴外加神经质。 我说舒姗你也会开玩笑啊!好啊,蛋白质就是混蛋、白痴外加神经质。 我又接着说,我是蛋白质你就是蛋黄了呢!蛋黄始终在蛋白质的包围这中。所以你这辈子注定就是要跟着我呢? 舒姗就开心地笑了。 舒姗就是我的妻子。一个和我自小在一起长大的女子。 我们一同读完小学、初中、高中。 大学时我们分开了,她读的是一个外语学院。 但是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了。 那是十多年“抗战”的结果。 舒姗毕业时分配到一家大型国营厂矿企业。后来因为企业重组,她就下岗了。 并不是因为她不能干,而是因为她太会默默地干工作了。 舒姗不是那种爱显山露水的女人。 所以重组时那些经常出没于领导身边的人就留了下来,妻子就成了一个下岗工人。 那时我就那么笑舒姗:看来有句话说得好,你默默地干上几百分钟还不如别人投其所好地在领导面前吹上几分钟。 舒姗就取笑我:象我这样温柔漂亮的女人如果显山露水的话可能早就不是你的人了,我这样是让你放心呢? 我就笑:这么说倒是我的福气了! 舒姗说,你自己应该知道啊! 我笑了:这倒也是,有人说理想的妻子应当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能拿得出去,二是能带得回来,这两个条件你都具备了呢? 妻子舒姗两颊便有些红了。 晚上和舒姗在床上做完夫妻之间应该做的事后,我总也睡不着,就那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我自认为我是个不坏的男人,可是就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钱如歌钻进了我的脑子里来了。象胶布似的贴在我的大脑皮层,想拂也拂不去。 我心里就骂道,钱如歌你这个“坏女人”,你干吗老是往我脑子里钻? 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钱如歌的一句笑话:不幸的男人眼睛盯着漂亮的女人,身体却撞到电杆上,幸运的男人眼睛盯着电杆,身体却撞到漂亮女人身上。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属于幸运的男人还是不幸的男人。 在人生的路上遇着钱如歌我也不知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幸事还是一件不幸的事。 那次我们在市局开会我就和钱如歌一直在探讨什么是“情人”。 我说我对情人的理解就是有情有义之人。可钱如歌说那是广义的理解,广义的东西往往让人摸不着边际,再说了如果是两个男人或女人之间有情有义那能叫情人吗?同性恋呢!她说她的的理解就是那种已婚男女相互之间既有爱慕又有身体激情的欢悦! 我说或许我是一个保守的人。 钱如歌的话就妙语如珠一套一套的,她开导我:七十年代追军人,八十年代看文凭,九十年代嫁商人,新世纪里找情人。 所以,在如今这个年代,找情人是一种时尚呢! 我就对她说,我不是一个时尚的人,我也不想追求时尚。 钱如歌就说,这个可以学嘛。 我说有些东西是不好学的,我不愿用人生作为学习的代价。也许那太昂贵了点。 钱如歌就说,你真是老土,我又没有让你妻离子散呢!再说了,我也还是有丈夫的呢!我一个女人就不怕,你一个堂堂大男人怕什么嘛。 我说我是警察呢!所以我应该管住自己的人,不该做的事决不能做。 钱如歌这个时候银玲般的笑声就起来了,警察怎么了?警察不是人吗?不就是一身藏青色的皮吗?脱下那层皮,你和其他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不会比他多些什么也不会比他少些什么,你装什么正经? 接着她笑着说,你没听到过吗?公安局、交警队,撵走嫖客自己睡。 我说那是极少数极少数,再说了,我还不是公安警察呢! 钱如歌就撇了撇嘴,天下警察一家人,我不管你是什么警种! 还没等我说上话,她又笑道,你那坐骑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她是说我的那辆警用小车。我说什么样的,还不是四个轮子能走路的。 她说,非也非也,那是两头黑中间白。 我说对啊,这又有什么呢,这是警车的标志颜色呀! 这时她就又大笑起来:两头黑中间白,里面坐的是什么?坐的是嫖客。 这时我反应过来了,我说如歌你骂我干吗?我可是正经的人民警察,既不赌,更不嫖! 她说你也是,这个年代,不偷不抢,对不起共产党,不嫖不赌,对不起老丈母。 我说如歌你是哪里去捡了这么些破语言。 如歌这时正色道:是社会啊! 我说你越说越离谱了,你是搞司法工作的呢,你思想不能那么反动和消极。 她就说,这不是在正式场合呢,我们是私下聊聊嘛。如果是在正式场合,我也不会这么说了。 最后她笑着说,你这个主任不会是那种白天念稿子,晚上玩婊子的人吧。 我大笑:我如果是那种人的话你今天可能就是羊入虎口了,但忽然我觉得我又不应该这么说,因为我知道我这么说的话,如歌她会借势说她就是想入虎口的,我知道她说得出来,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她较劲。 我就转换话题说,如歌我出个对联给你猜,上联是“你开会我开会大家都开会”,你对下联吧! 这简单啊,如歌稍加思索随口而出:“你讲话我讲话大家都讲话” 见她这么快就对出来了,我又说,那横披呢? 让我想想,怎么恰当些,如歌说。 还是这样吧,我建议道,我们都把横披写在自己的手上,到时看谁写得好。 当我们同时把手伸出来的时候,我们俩的手上都写着“谁去落实”四个字。 那时我们就相互击了一掌:妙! 【8】说真的办公室主任“五得”之中的喝得是令我最头疼的事了。 喝得当然是指喝得酒,可我这个人好象天生就与酒无缘似的,那怕是啤酒只要是沾上一点,脸就红得跟一个大姑娘似的。 有人说喝酒喝不醉,只是喝得脸上红霞飞。可是我脸上飞红霞也太早了,作为办公室主任,红着脸搞应酬那是一件得罪观众的事情。 也许这也是我得不到领导重用的一个重要原因。我只会象牛一样地干工作。 有人说酒是吃饭精,越喝越年轻,酒是长江水,越喝越貌美,我想这一定是那些对酒有海量的人说的。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酒就是敌敌畏,一喝就要倒在地上睡。 但是说真的,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有海量,看到别人在酒场上提着酒瓶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样子,我这个办公室主任羡慕得要死。 有好心人给我建议,酒可以慢慢锻炼出来呢。 我想也是,不然的话“酒精沙场”这么精妙的词语是怎么出来的呢。 我就想找个机会练习练习。 出现这个机会是在市局处室的同志来狱检查工作的时候,那时罗监不知怎么回事就把我喊到了。 我想我这个主任还是要为我们燕山监狱争点面子的,充其量用我百多斤的身体去承受罢了。 酒席上第一杯当然是主人发话了。在喝之前,罗监就说了一句很押韵的话,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针对我说的。 他说,酒席上能喝白酒的喝啤酒,这样的干部要调走,能喝啤酒的喝饮料,这样的干部不能要,能喝八两的喝半斤,这样的干部不放心,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可培养。 我就冲着罗监最后一句话,我要让他知道我是一个可以培养的人。 所以在喝酒时我就学着东北人喝酒的那股豪爽劲。 我端着酒杯只搞“零售”不搞“批发”。一个劲地往嘴里倒,管他受得了受不了。先把它倒进肚里再说。 这次由于陪上面的高兴了,一些专用款项就在酒桌上谈成了。 没多久,我就上到了喝酒的最高境界——不言不语了! 而脸红得象天边的霞!最终我象是在梦中一般听到了罗监的声音:献丑了! 但我酒醉心明白呢!我被有的人象当作猴一样献了出去。 不过我也是自作自受,没有那个能耐你去逞什么能啊!你即使是醉死了又能怎么样, 谈来的款子是单位的,醉死了是你个人的事,搞不好还要成为一大笑话——某某醉死在酒席上。 从席间撤出来的时候,我们那么一大群男人就毫无顾忌地在马路边抽出两腿之间的那个东西,一个劲地尿!哗哗声持续了很久。旁边还响着同行的也是喝得醉醉的女同胞们怪怪的笑声。 那么宝贵的五粮液这么快也就变成了液体重新回到大地上去滋润新的粮食生长了! 那一刻我真的体会到了飘飘欲仙的感觉,那种感觉真是美极了。 走路毫不费力,身体就象陡然抽空了只剩下薄薄的皮一样轻飘飘! 但我却不知道是怎么飘到自己家里去的。 只是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泥,手臂上还有些许伤痕。 钱如歌是在第三天听到我这个喝不得酒的人尽然那么卖命地喝。 她就在电话中责问我:杨伟你小子想出名也不是这么个出法啊!你不要命了啊你! 我说我并不是想出名呢。 她说不是想出名那你是想做什么?在领导面前充能人是吗? 她又说,俗话说得好,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往墙里藏,谁能跳出墙跺外,不活百岁命也长。你干嘛还要往酒墙里跳,别人都是从里往外跳呢? 我开玩笑说如歌你比我妻子还妻子,我妻子还没象你这样呢,我喝酒关你什么事来着? 如歌这时显然是生气了,你简直是狗咬吕宾不识好人心,我关心你还不好吗? 我笑笑说,没什么不好啊! 可是你说了,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往墙里藏,谁能跳出墙跺外,不活百岁命也长啊!你只叫我跳出酒墙外,你干嘛不叫我一并跳出色、财、气三堵墙呢。只有四堵墙一起跳出来,才能不活百岁命也长啊!看来我们今后还是少来往为好,戒色也是很重要的呢。 如歌这时好象并没有心思和我开玩笑,她说,你别在那里咬字眼,反正今后我要是再听到你那样卖命的喝的话,到时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说你凭什么管我的事,你还是多花些心思管你老公的事吧! 她声音很大地说,杨伟你少给我装。 我想逗笑她就开玩笑说,“阳萎”不是装出来的,哪个男人愿意装“阳萎”啊! 如歌显然再度生气了,杨伟你少给我贫嘴,我说了,今后不准你那么喝酒就是不准,你别管我是你的什么人。 我嘴上不敢再多说话,可心里却说,如歌这女人今天是怎么了,她怎么比我家里的“纪委书记”还“纪委书记”呢! 女人的心思男人有时还真的不明白! 早上上班的时候在我办公楼前遇着了叶未黄,叶未黄在和一个年轻的高个子警察在谈着什么。 我知道那个年轻的警察名叫幸敢,就是叶未黄的女婿。 叶未黄虽然是看起来身体干瘪了点,但是他的女儿却是一个大美女,名叫叶飘。 叶飘和幸敢是在读警校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叶飘确实就象一片绿叶在校园里飘,引来了不少采叶者,但都没的采着,采着的只有幸敢这个小子。 不过幸敢看起来确实是“性感”。 一米八的个头,帅帅的模样,在校时也是一个招蜂引蝶的主儿。 有人说男的才女的貌,可是幸敢和叶飘却是男的有貌女的也有貌。天仙配呢! 其实叶飘和幸敢认识的时候还有一段笑料呢。 那时幸敢在警校时是一中队,而叶飘是二中队,他们并不是同在一个中队。警校每个中队都有一个中队长、一个学习委员、一个生活委员,还有一个劳动委员。 叶飘在二中队当的是学习委员,幸敢在一中队当的生活委员。 那时大家对队里的学生干部都爱喊简称,就是姓加职务。 所以叶飘在中队里别人都给她喊叶学习。 其实这种称呼在警校大家都已习惯了。 有趣的是一次在几个中队的集体活动中,幸敢大声对叶飘荡招呼着:叶学习你来了! 叶飘笑着说,我是“叶学习越落后“呢。随即叶飘荡也大声对幸敢说:幸生活你也来了?! 其实叶飘这个喊法并没有错,幸敢是中队里的生活委员,一般简称都喊他幸生活呢。 错的是这个名词从叶飘这个美女嘴里飘了出来,加上周围一群爱起哄的男学员,于是周围一阵爆笑就出来了:哈哈,幸敢,叶飘喊你“性生活”呢! 很好很好“叶(夜)学习幸(性)生活”,很妙的一对名字。 那时叶飘和幸敢两人都很窘。 但正是有了叶飘这一声“幸生活”,成了他们俩人的红娘。叶飘这个美女后来就飘到了幸敢的怀里。 毕业后叶飘回到了父亲所在的这所燕山监狱,幸敢也跟着到了这所监狱。 幸敢现在是一个分监区的管教,叶飘是一个监区的事务长。管教就是管理教育罪犯,平常组织罪犯学习,事务长就是平常安排罪犯的生活,狱里事务长一般都是女警察担任。女警察只能在后方起后勤保障作用,不能直接上“前线”否则,女警察接触男犯,那多不安全! 直接接触罪犯的就是男警察,所以幸敢现在就是做对罪犯的教育工作,那是需要直接接触的。 现在他们俩的名字可以换过来了:叶生活和幸学习。 监狱里的人现在都这么喊他们呢? 一般人看到他们俩总爱开他们的玩笑:你们在叶(夜)生活里进行幸(性)学习吗? 不过现在他们都是结婚的人了,倒也无所谓。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姓是父辈们带来的,他们又能如何?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姓。 (未完待续) ※※※※※※ 横看成岭侧成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