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在艺术活动中,精神分裂症能唤起没有艺术素养的人的艺术活力,有时还能增加已成名的艺术家的创造力.也许像心理学家们所表明的那样,艺术家确实存在潜在的精神病的倾向,而艺术创作则有助于防止潜在的精神错乱表面化.有位作家曾说过:"有时我奇怪,所有那些不写作、谱曲或画画的人是怎样做到得以逃避发疯、忧郁、惊恐这些人类境遇中总是存在的东西.
    时间倒退回公元一九八二年一个春天的黄昏,九岁的我独自踯躅在夕阳斜射的街道上.突然一阵巨大的恐惧感袭来.第一次想到自己将会永远的消失,死亡.尖叫狂奔.
     若干年后,读西方美术史,一幅画把我拉回了那个童年.画面表现的是一个形似成形婴儿的小人张着口从桥上跑来,远景是海湾和落日景象.天空像滚动着的血红色波浪,令人感到震颤和恐怖,仿佛整个自然都在流血.
     这幅画就是<呐喊>.西方美术史上表现主义的代表作,蒙克的里程碑,也是他的墓志铭.
    蒙克是何许人?
    书上这样描述他:爱德华·蒙克(1863-1944)是具有世界声誉的挪威艺术家，西方表现主义绘画艺术的先驱。他的绘画带有强烈的主观性和悲伤压抑的情调。毕加索、马蒂斯就曾吸收他的艺术养料，德国和法国的一些艺术家也从他的作品中得到启发。
    一个疯子,一个精神分裂症的患者.
    蒙克,1863年出生,父母都是当时的知识分子.5岁丧母,13岁死了姐姐,妹妹又得了精神病.童年的巨大创痛,一生中首次感受死亡的恐惧,决定了蒙克的性格和前半生创作的基调.他的《病孩》、《母亲之死》和《在灵床旁》,在震撼着观众视线的同时,也使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悲哀和无奈.
    而我,似乎是最深的一个.
    好象所有伟大的艺术都是痛苦的产物.透过蒙克,我看见一个忧郁不决的灵魂.蒙克在谈到创作<呐喊>时说:"我和两个朋友一起走着,夕阳西沉,天空变得像血一样红,我忽然无精打采,极度疲倦地止住脚步,黝黑色的海峡和道路显示着血与火一样的光舌.朋友走着,我却一个人停在那里因不安而颤抖着,我感到了自然强烈的呐喊."
    是什么样的刺激引发这强烈的不安?除了蒙克悲惨的童年,是否还有与生俱来的生命的思索?童年只是个引线,它引发了埋藏在每个人类深处的恐惧之火.
     让我们看看他的一幅作品-<马拉之死>.美术史上以此著名题材的油画甚多.记得最清楚的是大卫的,还有就是蒙克的.大卫以古典主义写实细腻的手法描述这一历史事实.而在蒙克的画面里,事件几乎不重要了,展现在观众眼前的是:肮脏的白床单上,一具全身赤裸的男性尸体,遍地的还未凝固的鲜血,一个满目惊恐的手拿匕首的妓女.
技法和传统的美感在这里消失了,这就是蒙克,这就是他所创立的表现主义!
    从看到蒙克,似乎活了整整几个世纪的结局都刻进了我的心里.我不知道艺术除了能带给人感官上的愉悦,心灵深处的震撼,还有这么强大的悲哀!每天,几十亿的人类就这么麻木的活着,死去.那些用宗教信仰来支撑的人,那些用个欲所支撑的人,那些什么都不想不做的没有支撑的人.这种悲哀已经被深埋在他们的墓穴里,不到死,绝不会出现.
     还有极少的一类,活在他们和疯子的边缘,渴望呐喊或心中已经在呐喊,可嘴上的胶布尚未撕开.
    蒙克,将被钉在大喜和大悲的双重十字架上,直到末日.
    我们呢?到末日才能体会这深埋的大喜大悲吗?
    最后,再来看他的一幅画--<少女像>:
     同样肮脏的白床单上,坐一十四五岁的赤裸少女,微微隆起的乳房,双手绞着遮住下体,惊涑的眼睛茫然一片,而身后,巨大的阴影悄然而来.
    面对如此少女,我们如何拯救?呐喊吗???如果呐喊能够拯救的话.
    我不知道,蒙克也不知道.
                                       2003年7月18日

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