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花果山与一群猴子相遇
五百年前的猴子
我没见过
五百年后的猴子
我看不到
现在站在这群猴子面前
我要好好看看
这些猴子
爬上爬下
顾不上看我一眼
我的前生!我的来世!
“哥,那边有树荫哩!”
“哥,下午去海边,好不好?”
“……”
“哥,你看什么啦?”
勾魂的小妖精王青儿
身后叫我
她勾走了我的魂
我指了指那群猴子
■ 七夕寄语
在十三月第五个星期八
我会爱上你
这并非不可能
假如有一本虚构的日历
我们与世隔绝。在时间之外
开始真实地生活
■ 我想这样度过一生
前三十五年睡不醒
梦着一些事情
后三十五年睡不着
想着一些事情
活不到七十
就少发生了一些事情
有幸过了七十
每一天都准备死去
写这首诗的时候
我刚好三十五岁
在半梦半醒之间
■ 我和自己的约会
街上有许多双眼睛
没有真实的脸
我必须学会隐身
让眼前明枪、身后的暗箭
纷纷落空
时间慢下来。夜晚慢下来
咖啡慢下来
我等着我慢下来……
■ 这样的美梦你也应该做过
一只小蜜蜂。偷偷飞出来
带着春风,带着夜露的潮湿
飞到我梦中
她嗡嗡地对我唱
阿杜的歌:她《撕夜》,嗓子都哑了
她《坚持到底》,把《天黑》唱亮了
但我从不鼓掌,也不喝彩
我的喜欢让我不露声色
小蜜蜂离开,每次
在空中飞出一个饼的轨迹
够我吃上几天
■ 马永桢
打打杀杀。在闸北,他
和震东帮的兄弟们,一帮穷人
为几口米,几口水;为情和义
打打杀杀
马永桢死了
桃花园离闸北很远
都说他去了天堂
我不信
天堂里没有穷人,没有帮派
没有心爱的冷翠
他去做什么?
■ 意象
我写诗
不喜欢翻来那么多的意象
孟姜女哭长城
十娘怒沉百宝箱
梁山泊祝英台
莺莺张生红娘子
意象说的那么多
也还是一个
就是你
现在想的那一个
■ 我在风景之外看风景
蓝天。白雪。阳光。意念中的一只火狐
在奔跑。
速度形成风。紫楝树的枝丫像个音叉。
挂在树上的冰:零度以下的冷静;
保持最初的形状。
空气,时间,眼睛,开始潮湿。
一切尽善尽美。
■ 我看见了海
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蓝。海水
一浪一浪从远处推过来,又叠回去
天边的几个黑点,看不清是船
还是鸥鸟贴着海面飞
沙滩上有几个人在阳光里
跑来跑去……
海风。比想象的还要轻,但足以
吹走我的脸我的手我的心
吹走我那么多年,那么多次
关于海的想象
■ 买菜
现在。已找不到 合适的场所
把我们展示在众人面前。我们很少手牵手
更多的时候,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并排走着
保持适当的距离。在去菜场的路上,当你
看到一对谈情说爱的男女从对面走来
你有点羡慕,忍不住多看几眼。然后
问我:我们以前也是这个样子的么?
我开玩笑地说:我们的爱情 就像这辆旧的
26凤凰牌自行车:破败 不堪一击。
但在街上 我还是幸福推着它。
一辆“奔驰”从我们的身边 流星一样划过
我们彼此笑笑。这样的笑 多少带有点
香槟酒的味道。然后回到家中 我们
继续生活:你开始摘菜,我开始给炉子生火。
■ 积木
用积木堆房子。图纸上有六种房子。
我每堆好一种,就想像一下
里面适合住什么人。然后
推倒,堆好另一种,再想象一下
里面适合住什么人。
……
三十年了,我就这样照着图纸
堆房子,然后再对着房子
想象一下里面住着的人:有的我认识,
有的与我无关。但我从来没有想像过
第七种房子,是什么样子。
可是就在昨天:那张图纸,跟着风
从窗子一跃而过,逃离了我的视线。
没有图纸,那些积木不再会成为
房子。它们恢复了原来的形状:
三角形,半圆,正方形,长方形。
我不会再把它们摆弄来,摆弄去:
不会让一块积木,不情愿地
压在别的积木上;也不会让一块积木
担心,被别的积木压着。
现在,那些积木散在地上,舒展着
胳膊和腿。错落的姿势比房子
要好看:真实,自由。
其实,我也是积木堆成的,也有图纸
但我没有窗子。
■ 人们还把这座桥叫做“浮桥”
浮桥,不是木头做的,走在上面
颤悠悠的那种。现在
我走在上面,实实在在的。一点也不
担心它会塌下来,其实那是
二十年前建好的水泥桥,那时,
没有“豆腐渣”工程。再以前的
浮桥,就如你想象的那样,
是木头做成。那时我十多岁,
几乎每天都去浮桥:和阿忠一起钓鱼;
和伙伴们用瓦片比赛打水飘;或者
找小船上的那个扎羊角辫的梅子玩……
现在,站在桥上。汽车一辆一辆
开来开去的。不见了年少时的景象。
就连一个挑担子人也看不到,所以
对于担子里的东西,也只能想象
一下:野草莓,小鸭枣,酸苹果……
在桥的护栏上,我隐约看见
“浮桥”两个字,只是字迹已经模糊。
但在阳光里,只要我变动一下角度,
那字也会泛一下金色的光,仿佛
重现了一次,它昔日的风采。
“浮桥,浮桥。”人们现在还是这么叫着。
尽管,桥面用水泥代替了木头。
河道的水,不再清澈,也不如
以前那样深。河里也没了船。
在我心目中,它已不再是“浮桥”。
但就像许多事情没有了内容
可形式依然存在一样。不管
我怎么想。人们现在还是把这座桥叫做
“浮桥”,而且,可能要一直叫下去。
■ 山西路广场:红色的歌与鼓
把岁月藏在皱纹后面把皱纹藏在胭脂后面
把爱呀恨呀情呀仇呀统统藏在笑容后面
泛青的衣袖风中一扬红色的鼓声啊
哗啦啦哗啦啦下起了阵雨下起了阵雨
红色的鼓声把时间打造得年纪轻轻
老年腰鼓队像一群幸福的小鸟开始飞翔开始歌唱
他们唱社会主义好唱我的祖国唱伟大的领袖毛主席
他们还唱了一支支山歌给党听
(空气中一片激情一片感动一片红色的歌与鼓……)
最后他们唱到《十送红军》他们笑容消失鼓声更响更急
最后他们像当年十送红军一样他们年纪轻轻他们泪光莹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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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个寂寞的东西。一天天写诗,一天天靠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