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年国庆节,我只身迤逦下了江南。自古以来曾有无数的文人骚客对江南名川秀水的风情景致咏诗赋词,其华丽辞藻我自叹不如。记得那天的火车经济南、过徐洲、下南京、……一路呼啸,终于抵达我要去的第一个站点———无锡市。 下了火车,我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经过地下通道,最终站在了火车站的前厅广场上。我回头仰视着“无锡火车站”四个红漆大字,一种愉悦参杂着旅途的幸劳涌上心头,我扫视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针正指向下午四点半。 我环顾四周竟懵愣的辩不清方向,记得当时的天空雾暗阴霾,倾刻,淅淅沥沥的雨便落了下来,好在是夏末初秋的柔雨,对行人无妨大碍。我掏出记事本,按照朋友描述的路径,一路打听寻至芦庄新苏新村的站牌下。 迎接我的是儿时的伙伴———小琴,望着分别二十年的好友,心中百感交集。我们在相拥、欢愉之际,试去眼角泪痕,仔细端阅对方,除了清晰可辨儿时的印象之外,就是感叹岁月的无情流失,给我们的身心烙下的苍桑和不惑。 我们相偕着往回走,一度沉浸在往事的追忆里。进了家门,见过伯父、伯母、姐姐、弟弟少不了一番寒暄和感慨。值的欣慰的是两位老人身强体健,离休之后精神抖擞地承担了全家人的一日三餐。 我将家人的近况逐一诉说,两位老人听罢不时点头称好,当谈论到小琴的老公于二年前丧身车祸时,全家人哽咽了,再看小琴已是泪流满面,而我却缄默了,不知如何对答才能以示安慰,难道是我这几年的风霜磨砺、沧桑漂泊变的老于世故?情感深藏不易外露?我不得而知。 晚餐丰盛而隆重,全家人与我举杯约酒,不时伴随着两个孩童的嬉笑,真可喻其乐融融。吃过晚饭,小琴约我楼下散步,夏残初秋的傍晚略带丝丝凉意,雨是不下了,但天空还是晦暗潮湿,新村院内种植的鲜花含苞欲放,树木茂密蓊郁,空气清新怡人。 我面对着眼前的一切,沉浸在于小琴相见的欢悦里,连日来旅途带来的倦怠也消失殆尽。我们追忆着儿时的趣事,倾听小琴诉说她与老公的恩爱与缠绵,言语中总不免蹙眉叹息,哀怨的神情不时在那双慧黠的眼中游浮。看着她生活在往夕的阴影里,遣绻在痛苦的深渊里,我不禁感慨:人生需要历尽多少悲欢离合、炎凉世态,经受多少岁月的磨砺,才能走上锦绣幸福?才能算是完整的人生?。 我劝小琴道:“认命吧,虽然这是软弱消极的表现,但却能令其坚强,能于之心灵慰籍。”我不等小琴回话继续说:“再嫁吧,婚姻如同一部车,有车坐总要好些,即使是一部旧车,由两个人轮换驾驭和共同维护会轻松许多。” 小琴驻足止步,迷惘地望着我,半晌嗫嚅道:“前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句话你不明白吗?”少顷,又点点头:“哦………也许是吧。” 我们挽手往回走,一路无语。 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已是上午八时,令我欣慰的是天已放晴,风和日丽的天空给我的心情增添了几分灿烂。我告之小琴,明天中午我将奔赴上海。小琴在嗦叨着挽留我多住几日的同时,商议着今天去游玩的景点,最后晤定去———鼋头祖。 当汽车驰入鼋头祖地界,我立即被浩瀚的太湖所吸引,买了门票,乘坐独轨机动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半山之中,我们索性闭上眼睛,将一颗提心吊胆的心交付于前面端坐的机动车司机。下了车,我们又接着坐上一艘渡轮,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最佳景点“三峰岛”。 此时的湖面水花涟漪,其水甚蓝,溶溶荡荡,一泻千里。山峦两边小道,林荫对峙如屏风,绿树如荫,山水相映,谐然成趣。我不由得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登峰造极之作。游人驻足观赏,足以令其超凡脱俗,忘却世间一切的烦扰与纷争,使心灵得到最大的满足与慰藉。 我们一边游玩一边观赏,倏尔,一青山斜阻,转过山腰,坦现出一座赭红高墙,迈进朱漆大门,是一个小四合院,院子中央安置一口硕大的沉香炉,里面插着的佛香青烟缭绕,我刚想退出,小琴扯着我的衣角低语:“烧支香吧,自他去了之后我才信佛的。” 望着小琴虔诚的表情,我不由得跟她走了进去。我们每人手执一把扎捆的佛香,点燃,拜了三拜,我祈求神灵保佑父母安康、老公事业有成、爱儿长命百岁,然后将佛香插入沉香炉的烟灰里。此时才想起唯独没有保佑自已什么。 我转过身看见小琴眉宇间蹙起的忧愁,嘴角微微张启,口中念念有词,她在祈祷什么呢?我不得知,也许是在祝愿自已的下半生有一个好的归宿?或者是祈盼儿子学有所成,了却夙愿,以示慰藉?也可能是在于世界另一端的老公哀诉思念之苦?……….. 傍晚的湖面刮起了飒飒冷风,夹杂着湖水的潮湿,阵阵寒意迎面扑来。我想起了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千古绝句,由衷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使是良辰美景也终有一别。 我们按原路返回,一个钟头之后便回到了家里。 吃罢晚饭,小琴约我去她家安睡,因盛情难却我同意了。好在离的不远,只一会的功夫就到了。一进家门便闻到一股阴霉味与新装修的油漆味混合的气体,我打开了窗户,迎面扑入的晚风令屋里清新了许多。小琴指着客厅墙上挂着的遗相说:“这就是他!” 我虽然是位无神论者,但自小怕黑的毛病从中作梗,我怯怯地快速扫视了一眼,就逃到里间屋里去了。小琴倾诉的闸门又开启了,我躺在床上,耐心地倾听她滔滔不绝的诉说,也许是一天的劳累,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之后,感觉昨天晚上的鬼魅阴影已消失殆尽,我大胆地端视着遗相。这是一名英俊、成熟而刚愎自用的男人,犀利的眼神中透出勃勃才气。我在心里怨道:“你怎么可以撒手西去,抛下他们母子倍受煎熬,哼!你不是一位好男人!” 我突然回转身,对着小琴大声地重复了这句话:“他不是一位好男人!”小琴发懵地望着我,半晌没回过神来。我指着遗相对小琴说:“摘下来吧,挂在上面如同挂在心里,你将生活在阴影里不能自拨。” 小琴长叹一声:“等到明年吧,我说过替他守孝三年的。” 我无言以答,我不知这是女人的可悲还是可敬,也许正是这两者的相辅相承,才构成了具有五千年传统历史的赖以生存的中国女人所特有的博大精深?古往今来,精典爱情的千古绝唱虽然得以流芳百世,但均带有离奇的神话色彩,许多人乐不此彼地去歌功颂德,然而又有多少人肯给这种观念埋下根深蒂固的爱情种子?如今又有谁还去赏识这种爱情的价值观呢?现实中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的到呢?。 中午,我满载着全家人的叮嘱以及小琴那挥之不去的忧郁,坐上了驶往上海的公共汽车。 我是纤纤执于二OO二年三月十日晚十一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