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你，先坏的呢``````（小说）

题记：

我不擅交际，个性内向害羞，

但人终究是要和别人手牵手的。

（当然你也许不这么认为。）

或许只需要一点时间，一些自我训练。

先移动一下方向和位置，做点小小的突破。

如果我们不再神情漠然，

不再双手抱膝，不再矜持自傲，

事情就好办了--------

小草已经长到天边，毛毛虫都变成蝴蝶了，

我还是不知道第一步该怎么办？

                ——几米《偏执狂》

一种叫人绝望的距离，一种让人心碎的甜蜜。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看她白衣胜雪，孤云来去。她的微笑灿如阳光，却永远是普照众生；她的目光永远平静，却不会为任何人驻留。

也试图走近的。邀了同学上她的宿舍请教诗词，看她行云流水侃侃而谈，本来雄辩的他竟然心虚气短；每每守侯在图书管的楼下，等到她飘然而来，一向豪放的他居然讷不成言。

也曾经有机会的。好不容易在图书馆前等到一场大雨，刚好是她没有带伞的一天，看她在门前踌躇，他鼓足勇气递过自己不是太象样的破伞，可是她仰头看看渐小的雨，竟然就微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令他无比痛恨善变的天！

也尝试去表白的。每个下午上山顶操场跑步的时候，都可以看见她坐在操场边上，手执一书，凝望远山，轻声吟诵。跑完步的他总是尽量自然的上前搭讪，可以畅谈他在山野间摸爬滚打的童年，她也怀想自己小时孤独冥想的时光；说到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俨然就是一场南北对话。他终于横了心来夸奖她：“我觉得，你既有北方女孩子的豪爽，也有南方女孩子的贤淑---------”我靠！她竟然可以若无其事，落落道谢，谈笑依然！

现在，她就独自站在远处，抬头望月，若有所思。诗社在这森林公园里组织的烧烤会已经接近了尾声，大家有的谈笑喧哗，有的收拾残局，有的四处闲逛。他忍不住移步向前：“今天，玩的还好？”她莞尔一笑：“很好啊，当然。”

然后他们坐下来闲聊。晚风轻拂，秋虫低唱，夜色的宁静和温柔仿佛可以化解一切僵硬和矜持，是一个心平气和的时间，一个适合言谈的时刻。回想起高考前的黑色六月，他说面对压力的时候逃避的方式就是每天下午拼命的踢球，好象一辈子都没有那么狂热的爱好过，咬牙切齿的让一切烦恼化为一滴一滴的汗水，痛快的流淌。她的目光又在远方，是迷离的微笑，说女孩子们往往就变得特别敏感和神经质，有的是强迫症似的读书，有的暗暗和别人较劲比较，“我呢------说来很好笑哦，我对前面的一个男孩子的脚步声特别敏感，他一来-------我的心就跳的特别厉害。”那我的心？我的心呢？！他的心似乎被重重的锤了一下，痛楚地一颤，又一紧，一种浓重的沮丧和酸涩忽然就泛到牙根，哑声道：“后来呢？”

“后来？-------高考的第一天过去，他发挥失常，我放弃了最后一个晚上的读书计划，开解了他半天---------恩，感觉真是悲壮，和美好”，她略一沉思：“可是奇怪，一考完，忽然就什么也没有了，所有的负担突然就随压力的消失不见了。我想我一直知道的，我也一直告戒自己，这只是压力太大，想要逃避，于是转移注意，才会对他有异样的感觉，其实都是自己吓自己。高考完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理性？冷漠？——他的心里一松，又满是疑惧惶惑，问不出来。她起身走到一面山墙，轻轻靠着，低头沉思。他赶紧跟过去，却仍然找不到话题，对于刚才的话茬，隐忍的嫉妒不让他提起，莫名的好奇又让他不甘，心情便浮浮沉沉的挣扎------她侧头微笑：“和你说这些，真是好笑。可是我们是朋友对不对？-------就这样，很好。友情才可以长久，我只相信友情。”这是什么界定？难道是婉转的拒绝？他鼓起勇气，转身面对她，双手撑住山墙，将她围在自己的双臂之中：“那爱情呢？你——怎么看？”一种古怪亲密的氛围应该就在这包围中流动了吧！她仰头，美丽的面容如月光一样皎洁，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汹涌，可是她的目光如此清澈平静深不可测，又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胶着。她的笑容如此恬淡几乎是迷茫和忧伤：“有么？据说爱情只是生理反应，周期是三个月的啊--------我的父母，不也曾经是浪漫热烈的自由恋爱，结果------又如何？反正，我只要一个人，就好。”他的心都绞痛起来，一时只有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可是，她看看周围，恍然说：“呀，大家都走了呢！我们也回去吧！”

他颓然的在前面开路，一边照顾她，毕竟上山容易下山难啊。到处都是树影憧憧，摇曳着班驳的月光，一丛丛的灌木静默的蹲伏，还有几处可疑的小土堆--------他心念一动，本能的转身，脱口而出：“前面的坟堆上有个人头！”

意料之中轻声短促的尖叫！“她应该会躲到我的怀里来？”可是她象受惊的兔子就要跳开！他冲动的拉过她的小手就要拥她入怀------温驯的发丝，明净的眸子，氤氲的体香，柔润的双唇-------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有她的美好与真实；整颗心都在燃烧，一定和目光一样炽热------他低头就要向那紧抿的小嘴吻去！

“啪！”的一记干脆利落的耳光！

所有迷醉的瞬间一下碎裂！两个人都掉回了冰冷尴尬的现实，面对残局不知所措！

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对自己卑劣拙笨之痛恨直可掘地三尺只盼作埋沙的鸵鸟；她的面色苍白惊疑不定委屈不已，目光炯炯里又闪烁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倔强，“倏”地转身慌不择路就要向山下冲去！

他惊痛得一颗心都要呼之欲出！急忙要拉住她，却已不及！她已不可避免的在陡峭的山路上摔了下去！

他心胆欲碎扑了过去，看她蹙眉蹲坐在石阶上，强忍痛楚一声不吭。他的汗水泪水一时都掉了下来，语无伦次：“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你打我！打我好了！”一边捉住她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拍去！

她使劲抽回自己的手，含嗔薄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算啦--------刚才有过什么，我可是忘记了！你也不准记得！”他头脑一片糊涂，心里似乎塌实又着实失落，讷讷而应：“哦```好````，可是你总要让我看看，你伤得怎样？”

迎着他着急关切的目光，她微微有些局促：“没什么。我自己，可以走。”在他的搀扶之下她慢慢起立，可是不及站起扭伤的脚踝就让她止不住轻轻呻吟一声！他再也顾不得了，勇敢又坦然地直视她：“让我！我来背你！”

她的脸一下羞红起来，不禁扭捏（这原本是她最讨厌的作态啊），可是他坦诚的目光让她无法拒绝：“刚才我是一个坏蛋！可是我再也不了！再也不！--------你这样，怎样下山？都是我的不好！活该我背你的！否则-----再晚下去，怎么办？”

负人而行的山路更是难行。他咬紧牙关，拾阶而下，尽量走得小心稳当，正心凝志，可是心里隐约的甜蜜却让他开始期望这路长的不要止境。

她双臂护胸，将手腕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这尴尬僵硬的姿势怎样都不得劲。他的步伐如此用心和稳健，让人感到自然而然的塌实和安全；月光在夜色中无声地流淌，虫鸟梦中的呢喃拨动着你温柔的心弦，而草木的清香混合着他的体味也萦绕不去---------他涔涔而下的汗滴得无怨无悔，目不斜视的眼睛执着坚强---------山路在他的脚下一颠一簸，她的心情也随着一起一浮--------一种几乎是幸福的倦怠轻悄地袭来，一种恍惚的迷离又让人有如在梦中的放松，使她慢慢的伏在了他的背上，而在她的小脑袋终于轻轻靠在他肩头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了那坚实的臂膀有一丝轻微的颤抖，而那腾地赤红的耳朵突然就让她有了一种恶作剧的冲动——她轻轻的就咬了那肥厚的耳朵一下！

他全身震悚地转头，只见到一个明媚慧黠的微笑：“谁叫你——先坏的呢？！”

                                             2003/7/19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