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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 情 的 海 》 契 子 时间像一根无形的绳子,它一头系过去,一头锁着永远触不到的未来。 树,在时间的变奏中由荣至枯,触目的年轮一圈圈惊刻着时间的烙印; 人,在时间的莫测里晃乎迷行,伤感的白发一层层刺痛了青春的豪情。 唯独海在时间变幻中表现得不那么明显,它宽容而含蕴;面对时间的挑惺,它保持着蓝调的平静。它有时露出淡淡的水蓝,像细语独啾的少女;它有时则是深深的幽蓝,似沉思静想的男人;它一望无际的深远,单调而规律的潮起潮落。久了,却懂了它的多情。看那黄昏,海风轻唱,大海不再单调乏味,它撩拔起无限的妩媚让人忘却忧伤;听那晓夜,海水抚拍着沙滩,轻舔人们被灼的伤痛。 古林夕和她的画一样附着灵性。她入画院的第一幅叫作《海》的作品便让主课老教授拍案叫绝,这让她觉得很欣慰。因为她对海的悟性和运笔全是用思念去捕捉的。 古林夕总会想起母亲。听父亲说过母亲喜欢海,她有着优雅的美貌,轻柔的歌声。傍晚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穿着像海一样蓝的长裙赤足在海边散步。父亲说,母亲生前就像海,幽蓝而深遂的大海。 古林夕也深爱上了海,仿似于海结下了不解的情缘。海是那样的宽广,是她想起母亲时最大的安抚和寄托。她凝视着苍茫的海时总是带着轻轻淡淡的忧愁,美丽掠过她的眼时总是深遂而潮湿。 又是母亲的忌日,母亲生下她后不久便长辞于世。她来不及留下半个字,片张纸就走了,听父亲说母亲走的时候一直握着襁袍中的小手,眼里是那般的不舍与不甘,泪还没完全滑落时,她便长久的离去了。 今夜的海是那样的平静,古林夕穿着淡淡的海蓝色长裙痴痴的站在海边,风吹起咸咸的海的气息渐渐地化作了眼中的雾气,思念是种怎样的妖惑,决堤而出的是泪水,过滤后的思念却如被滋润后的长藤植青更加的郁郁葱葱起来。 猛然间觉得身子一紧,还没晃过神来却被一双大手强拽着拖到离海稍远的岩石边。 古林夕刚想喊救命,那双大手早以识趣的松开并轻语道:“姑娘别轻生呀,没什么事不可以解决的。” 古林夕好生气恼的看着那人,高高的个子,样子憨憨傻傻的,一双眼还紧盯着自己,仿佛他一不留神她便会跳海一般。但他眼中充满的关切是林夕始料未及的。 俩人僵持着对倚了好久,她终于忍不住笑了,用力把他推倒在沙地上。然后爬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问道:“这片海是你家的吗?” 他挠挠脑袋摇摇头。 古林夕又指着自己说:“那你认识我吗?” 他还是挠挠脑袋摇摇头 古林夕仍不示弱道:“那就是了,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跳海呀?再说了,就算我要跳,这海也不是你家的,你也不认识我,干你什么事呀?好好的把我拖到沙地里弄得满身的泥沙还口口声声叫我别轻生,你也太离谱了吧。” 他愣了愣,傻傻地喃喃自语:“是呀,海也不是我家的,我又不认识你,干我什么事呀。对不起哦,你继续吧。” 这回轮到林夕挠挠脑袋摇摇头了:“哇,原来你是真傻呀。不和你计较了,我只是来吹吹海风,不过还是谢谢你,傻子。” 这次他没有犯愣,一轱辘从沙地里爬起来,冲着她做了个鬼脸。然后双手在她眼前划了个优美的弧形,便紧紧的握住了。古林夕不解的看着他:“傻子,你在干什么呀?” 他微微扬着头调皮的看着古林夕,眼里竟流露出智慧的亮光。“嘘,别出声,知道吗?我在你眼里抓住了什么?忧郁,现在它们都扣在我手心里了。” 然后他向着天空夸张的放开手心,指着夜空对她说:“看,现在你的忧郁都挂在空中了,它们变成了美丽的星星,知道那边是什么星座吗?” 古林夕开心的看着满天的星星,微笑不语。他牵着她坐在最高的岩石上,开始缓缓的讲诉:“那是天秤座,它的守护神是维纳斯。它的天秤永远是公平的,知道天秤里放着的是什么吗?” 她望着他生动好看的眼睛,还是摇摇头。他好像并没有真的想从她口中得知答案似的继续说道:“它们分别是得与失。老天是最公平的,它安排每个人的命运都需要面对得与失。勇敢的人们面对失落时会变得更加的坚强,希望总是留给自信和坚强的人。” 古林夕开始沉默,久久不语。她闭上眼睛良久,轻叹道:“谢谢,今天的星星真美阿。晚了,我该回家了。” 欧磊没用动,目送着她慢慢的远去,心中暗自喃喃:“我还能见到你吗?女孩。” “我会再见到你的,我叫林夕,古林夕。”她突然转过身冲着他喊道,便风也似的走了。 “灵精,鬼灵精?哇,我心里想的她都能猜到,该不是狐仙吧?”欧磊自语的笑道。 那夜欧磊失眠了,这大概是他二十几年来头一遭吧。第二天清晨他便早早的出海了,因为他想能早早的回来,说不定那女孩又在沙滩上望着海水发呆呢。一连数日欧磊也没能见着那个让他总也摆脱不掉甚至有些牵挂的鬼灵精,失望写在他的脸上。 聪明的海草也有些查觉。海草打小光着脚丫和欧磊一起在海边长大,她没爹没娘的,是好心的庆叔在海边捡来收养的。磊大娘总说,没娘的孩子乖巧,更是分外的怜惜海草儿。 这天,海草帮大娘补织好一张旧渔网,看见她的磊大哥没打几条鱼又早早的回家了。接着就逼不急待守在海边,好像在等着谁又好像对着大海发愣。于是海草对磊大娘说:“大娘,磊大哥是不是有心事呀,这几天总是早早就回家,然后跑到沙滩上发愣。” 磊大娘用手摸着海草的头说:“他能有啥心事,如果我们家磊能找个像你这样乖巧灵敏的姑娘做媳妇,我这个当娘的就真的了了心事咯。” 海草看着远处的欧磊一脸羞红道:“大娘,你总是拿我来取笑。” 磊大娘道:“小脸都快赶上红苹果了,海草,大娘从小看你和小磊在海边捉蟹寻虾的泡大。现在你们俩也不小了,改明儿叫你爹来我这屋,让小磊捉几尾大鱼,咱们一家子也好好打打牙祭,顺便把你俩的事定下来。” 海草更是脸红娇嗔而逃了,一路上,她心里甜甜的。 时间像长了轱辘的机器,一晃又溜走了数日。每当夜深想念母亲时,古林夕望着窗外满天的星儿,海边男孩那双关切的眼睛就会悄悄的爬上心头。明儿到底去不去海边看他呢?古林夕这几天仿佛都被这个问题纠扰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向空中抛了一枚硬币来决定去还是不去。当硬币快落入手心时古林夕竟闭上了眼睛。 许久,她松开紧握的手,硬币朝字的那面调皮的躺在她粉粉的手心里。怎么偏偏是不去看他的字呢?古林夕好失望。但转即她又想,他是母亲怕她孤独而派来带给她欢乐的人。想到这里,古林夕也觉得这个理由好牵强,她叹了口气,自己竟着魔般的依恋起那双关切的眼睛。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古林夕就醒了,她刻意的挑了件最亮眼的橘色迷你裙配白色小背心,还选了一顶欧式手编的宽边束花大草帽。望着镜中向日葵般阳光灿烂的自己,古林夕满意的对着镜子笑了笑。 她带着画夹来到海边。支好画架后,看着浩瀚的大海,心里莫名的涌动起丝丝难言的感概。她选在最高的岩石上坐下,看着太阳从海里缓慢而倔强的一丁点一丁点的挣脱出来,像个极有生命力的小家伙。咦,那个小家伙越来越强壮,强壮得一会儿就变成个小伙子,这小伙子就像他,海边男孩。古林夕傻傻的笑着吐了吐舌头,心中暗忖,思念也会变得甜甜的? “嘿,鬼灵精,想什么呢?一个人笑得这么鬼?”欧磊不知何时从天而降,此时正晃着脚丫坐在她对面的岩石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笑。 “哎呀,你什么时候变成猴精了,都学会从石头里蹦出来了。”古林夕红着脸有些老羞成怒了,但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欧磊就这么一直憨笑的盯着这个令自己睡不着还时时惦记的小妖孽喋喋不休的不知所云。她的眼睛好像并不大,弯弯的令人迷陷,长长的扇形睫毛呼闪呼闪的轻颤着,美丽在她眼里逐渐伸延,扩张,直至占据他整个心脏。 她和他相爱了,爱情竟是如此简单,没有书中的惊天地泣鬼神,也没有电视里的天地合与君绝。淡淡的一个笑,轻轻的一声问候都藏着爱人特别的心思。 海是她和他最爱的地方,她画画专注乎略他时,他便岔岔不平的摆出各种搞笑的造型“吸引‘她,最后往往被弄得七彩斑澜的也是他。可他说喜欢,因为喜欢听他的鬼灵精在拔出水彩后的欢笑声。 她也常陪他去打渔,烈日的爆晒让他心疼不已。他狠心的把她“关押”在船仓内,还动用了船上所有的破布条来遮住太阳光以免晒伤她。傍晚回家时,他却惊奇的发现她的耳垂上有一个很美的圆形图案,像珍珠耳环一样。古林夕笑着钻进他的怀里,扯着他的耳朵偷偷告诉他,是她自已故意在布条上弄出一个小洞的,这样太阳就能在她的耳朵上吻下美丽的图案了。 欧磊傻了,就是拿她没折。看着她傻笑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洋洋得意的小样时,就舍不得凶她。只有心疼的吹着她晒伤的耳朵,忍不住轻吻着鬼灵精光洁细长的颈项,才触着耳根,鬼丫头就疼得嗷嗷直叫。欧磊笑骂道:“晒太阳多舒服呀,下回就把你拖到船板上烤熟来。”古林夕就会嚷嚷道:“噢勒,噢勒,呵,呵,你好恶毒呀。” 欧磊环抱着她的细腰,吹着她圆圆嘟嘟的耳垂就是不想放手。过了良久,他问道:“鬼灵精,你为什么总喜欢叫我噢勒呀,感情你就像个小野人似的。” 古林夕在他怀里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看着星星笑道:“知道林夕是什么意思吗?林夕合到一块就是梦字。恩,因为我喜欢你这个臭小子,所以你就能噢勒噢勒的欢叫着轻意捉住了我这个梦呀。” 欧磊被她逗得直乐,抱着她更紧了,好像只有抱紧她才能抱着她的一生。 每个她未归的夜里青飞逸总爱坐在院外梧桐树旁的小矮墙上吹着口琴等待,因为他知道林夕怕黑,他还知道她喜欢那首音乐盒舞者的曲子。 那天是林夕的生日,她的生日那天他却没能找着她。他知道她去了海的方向,可是他深信她再晚也要回来的。音乐盒舞者优美的曲子一遍遍在思念的夜空中飞旋。一个小巧剔透的装有洋葱头的心形玻璃瓶紧紧的拽在青飞逸的手心里。仿佛他手心里拽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玻璃瓶而是他心疼不已的爱情和他美丽的公主。 飞逸知道那是林夕的一句笑话,她曾看着天空漫不经心的对飞逸说过,如果把紫红色的洋葱头放在透明的心形玻璃瓶里那该多有意思呀,情人节的洋葱头一定会比大红的玫瑰更能打动女孩子。于是青飞逸这个在钢琴上很有造诣,高傲的男人疯了似的去寻找心形的玻璃瓶和紫红色的洋葱头。他花去练琴的时间寻遍所有的小精品屋找那个配得上她的透明心形的玻璃瓶,他跑去花圃不厌其烦的问园丁洋葱头的培植方法。一个多月过去了,他用心呵护的洋葱头总算在她生日的这天如愿以偿的长大和俏丽,紫红的晚礼纱裙在剔透的玻璃瓶里显得无以伦比的惊艳。 夜越来越静了,手表上的指针不知何时已悄悄的走到了十二的数字上,可他的公主仍未走过这片梧桐树。他添了添干裂的唇,心中竟莫名的狂乱起来。风仿佛读懂了人的心事,吹得更加肆意和张狂。他终于忍不住跳下矮墙,吹着她喜欢的音乐盒舞者的曲子顺着小路去寻找他的公主。 也许是因为心乱的原因,原本不长的小路此时却显得分外的遥远。经过海边的情侣椰树林时,一位女孩好奇的看着吹口琴的青飞逸,许久对其男友说:“好浪漫哦,你也会对我唱支动人的歌吗?”飞逸转过头冲着那女孩笑了一下,他多么渴望他的公主也能向他提出一些类似的要求。可她从未正视过他,从未正视过他的渴望。他渐渐的学会从她的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或者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中去细细揣磨她的喜怒。从那次触着她微红的眼眶时起,他便发誓不让他的公主受到一丁点的委屈,青飞逸常想,他会不惜一切为她做任何的事,哪怕自己在她的眼里仅仅只是个无语的骑士。他甚至不愿刻意去改变这样的一个默默付出的角色,每每他给予的能带给公主惊喜时,那便是他最开心的 风夹着咸腥的气息迎面扑来,青飞逸知道前面便是她喜爱的海。此时的海已经退潮了,白白的沙滩上零零星星的几颗贝壳在月色下闪着象牙般的莹光。不远处,那个纤瘦而熟悉的身形迎着月光缓行,她的身后一根细柔而漫飘的丝带随着海风轻轻舞动着,青飞逸不用细看就能知道那是林夕喜爱的藕白色小纱巾。 也许是风把青逸的曲子寄给了她,她停下了脚步,却面对大海欢乐的噢勒、、、、噢勒、、、、的叫唤起来。 青飞逸紧张而开心的跑到她的面前:“公主,生日快乐。” “咦,青骑士,怎么是你呀?”林夕吃惊的看着飞逸,女孩那种特有的直觉让林夕有种特别怪怪的感觉。 “我的鬼灵精,猜猜这月光宝盒里装的是什么呀?”这时欧磊举着一个古铜色的雕花盒子从海里突然冒了出来。 林夕开心把青飞逸拉到欧磊身边,然后捧过欧磊手中的那个小盒子。“噢勒,这是潘多拉神盒吗?” 欧磊看着青飞逸,有些意外,但是很快便对着青飞逸笑了:“这个鬼灵精的丫头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你大概就是她口口声声说的钢琴王子吧。你好,我叫欧磊,她却总叫我噢勒。” 林夕这时以把小盒子打开了:“哇,噢勒,好漂亮的珍珠,哈,你大概是吃太阳的醋吧。” 只见一对细腻浑圆的淡紫色珍珠耳环精致的摆放在古铜色雕花小盒内,林夕雀跃的像个孩子:“噢勒,原来你早有预谋的,还骗我说来找海龟蛋。” 欧磊看着这个让他心疼的傻丫头笑而不语,小心轻柔的给她把耳环带上。然后对着青飞逸道:“真是太冒昧了,今天是这鬼灵精的生日,光哄她开心,倒把客人给冷落了。咱们去喝酒吧。” 青飞逸看着眼前如戏般的画面,只觉心里被掏空样的巨疼。他本就苍白的脸上刹时急剧变得铁青,一双手紧紧的掐着心形玻璃瓶。许久,他添了添依旧干裂的唇,目光飘移的晃过林夕:“我的公主,祝你永远幸福。” 青飞逸失控的狂奔在无望的路途中,他切斯底里的疯魔着,紧拽着玻璃瓶的右手青筋根根冒起。突然,他静了下来,他的手和心一样的冰凉起来,像无声的泪轻轻划过手心,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绽放出赤红的花朵。 当林夕赶到医务室时,青飞逸以经出院了。护士叹惜道:“小姐,你来晚了,他父亲带他出国医治去了。他母亲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说她儿子是钢琴天才,原本年底要赴维也纳参加国际钢琴比赛的。可他的手却被玻璃扎断了指筋,恐怕很难全愈了。” 林夕顿觉五雷轰顶,飞逸的手是那样的修长灵巧,当指尖飞驰在黑白的琴键上,整个世界都为之动容。那儿有欢唱的流水,有碧绿的幽林,有飞逸的全部情感。 护士小姐还奇怪的告诉她医生好不容易掰开飞逸的手时,他的手心有着一个心形玻璃瓶,瓶中还有一个被玻璃渣捣得稀烂洋葱头。 林夕像缺氧般窒息,她的青骑士这会儿在哪里,如今,他的世界全给一个装有洋葱头的心形玻璃瓶给扎没了。 林夕到过青飞逸的家,可早以是人去楼空。她瘫坐在他家的楼阶上,曾经的往事历历在目。那个像大哥样一味宠她爱她对她百般呵护的青骑士就这样晦涩的走出她的舞台。他弥留在古林夕的记忆里的东西都像侵透着洋葱头被剥落时的辛辣。 她开始变得敏感,一听到音乐就不停的默默流泪,仿佛洋葱头的汁水又渗入眼内。欧磊吻干她的泪水,难受得不能言语。他试图用过很多种方法来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双手去换取青飞逸的痛楚。 风铃花开的时候,她不再闹了。他陪着她采了很多一串串的粉紫色风铃花,并将花儿放在葡萄酒瓶里。她他们划着小船来到海中,将酒瓶飘入海里。林夕抱着欧磊轻泣着,欧磊自语道:“青飞逸是个好人,老天一定会让他一生平安的。” 狂风总是尾随着暴雨,苦痛总是夹杂着磨难。欧磊与古林夕相恋的事,在小小的渔村开始被人们风言风语的议论着。那天,海草象往日一样去给磊大娘收拾渔网,却发现几个大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等她转过身还对着她指指点点的嘀咕着什么。 有天夜里,从庆叔屋里传来叫骂声:“海草,人家欧磊有了女人,你还往他家钻干啥呀,你不怕丢人,我还丢不起这人呀!” 接着就是西里哗啦的摔盘子声和砸东西的声音。过了许久,庆叔又恼了:“开门呀,你个死丫头把自己锁在屋里想气死我呀?” 又是许久,庆叔的声音更是暴跳如雷:“这么倔,看我不把门撞了。” 接着,小小的渔村沸腾了,大婶们都摇着头婉惜:“海草,多好一个闺女,怎么就想不开上吊死了呀,唉!” 夜风嗅出死亡的气息,更为此而狂乱跋扈。欧磊守着爬满皱纹苍白憔悴的磊大娘沉默不语。这是海草走的第二天了,当时磊大娘抱着海草尚有余温的尸体时便一头昏厥过去。 海草走后,古林夕好像一下子成了渔村的千古罪人,她屋里屋外的忙碌着,招来的都是别人的漫骂。她还是依旧着给磊大娘不断的换冰袋,有礼貌的招呼着医生。她一个从未沾过家务的女孩把欧磊的家收拾得妥妥当当的。 苦点,累点她都不怕,甚至屋外戳着脊梁骨的唾弃她也不畏惧。但令她心碎的是欧磊这个大男人整天握着磊大娘的手像个受惊的孩子,夜里非要林夕掰开他的手,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他才能安静的入睡。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熬了多久,那个夜里磊大娘终于睁开了眼睛,但当她看到林夕端着药站在面前时,竟惊恐的直缩到墙角里打抖。她用手捂住眼睛直叫着巫女,巫女。磊大娘疯了几天,跳着蹦着叫着海草的名字。她年迈的身躯经不起几下折腾,没过半个月就真的随海草去了。 村里人开始避讳着欧磊和古林夕,远远看着他俩便吐着星沫子绕道而去,好像见了什么不干净的鬼怪。每每这时欧磊就会将林夕削瘦的身子拥得紧紧的,他常觉得心都被揪碎了。他深爱着怀里这个楚楚的女孩,却不能好好的保护她,总是让一个又一个的魔难纠缠着纤小的她。 秋来的海水变得有些凉了,欧磊和林夕还是依旧喜欢相偎在无人的海滩。他轻抚着她的长发,看着日渐瘦弱的沉睡中的她,喃喃自语着:“我的鬼灵精,我一定会好好疼你,不再让人欺辱你。等搛够钱,我便带你去到无人的小岛,那里没有流言,没有痛楚,只有你我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第二天清晨,林夕醒来就发现手中塞了一张条,欧磊在条上说去采珠队了,大概十多天就会回来,叫她不用担心,等他回来。 林夕知道采珠队是城里富人们组织渔民去到深海里找珍珠贝壳的冒险船队,很少有渔民有勇气去,但活着回来的人一定会挣不少的钱。 她拿着纸条傻傻的哭了起来,他那么爱自己,命都不要了去换她的忧伤。可他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和肚中的宝宝是离不开他的?老天,一些无理的流言和与他厮守相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为什么要拿性命去作赌注,如果、、、、、,她真的不敢去想像。 一天,二天,林夕就这样熬着日头升上来落下去。起初她还会每天做好饭菜再守在那最高的岩上等他回来,可随着时间漫长的消磨,等到冬日的第一场风暴来临的时候,林夕的神志已经很不清醒了。她只会枯坐在岩上,痴痴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嘴里断断继继的喃喃着噢勒,噢勒,噢勒。村里人看到她都避而远之,不懂事的小孩拿着小石块砸她,在她后面编着儿歌叫嚷着:“巫婆,巫婆,施了法术,没了丈夫。” “古林夕疯了,你还不知道呀?一代才女就这么给葬送了。”校友会的聚餐上,青飞逸从一个胖女人口中惊知她的故事。 冲出酒店,一路狂奔,像当年失去她时一样的疼痛。跌跌撞撞来到海边时,寒风直刮得脸上隐隐作痛。 尽管他做了见到她时最坏的打算,但青飞逸还是被冻僵般在岩石边定格了。她的长发被海风肆虐的侵卷着,一件无袖的,早以辨不清颜色的长裙单薄的遮掩着渐挺的大肚子。一双眼痴痴的望着大海一动不动,仿佛四季和时间都在她的世界里被施了法术样静止了。 青飞逸是个坚毅的男人,当初他离开林夕时只流了血却不曾落过泪。可现在,他失声的哭了,他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这是他美丽的公主吗?他曾愿用一生来呵护的公主吗?公主落难了,她的骑士却远在美国高谈着贝多芬,理查德克莱得曼。如果不是一时兴起回国参加校友会,他真不知道老天还要怎么折磨他的公主。 青飞逸放下所有的工作,全身心的用来呵护古林夕和她肚里的小宝贝。他知道林夕离不开海了,海边不远的白色小屋,就是他给她和宝宝准备的最温暖的家。 每天清晨,青飞逸总是先把屋前种着洋葱头的一大片花圃浇灌好水。然后用心形玻璃瓶装好一个最漂亮的紫红色洋葱头放在林夕靠阳的屋里。他喜欢守在床前静静的等她醒来,小心的给她梳洗,用心的给她喂饭。妥当后就掺扶着她坐在屋外的摇椅上一块看海。 当古林夕的屋里摆满一百九十九只心形玻璃瓶时,小宝宝诞生了。阳光透过白窗洒进小屋时,几百只装有洋葱头的心形玻璃瓶一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散放出一片片晶莹眩美的紫红,整个小屋像童话书里的水晶宫殿一样温馨晶莹。 医生叹惜着拔下她身上所有的抢救仪器悄然退去,脸色微白的古林夕像个真正的公主宁静的躺在水晶的光辉里。青飞逸僵硬的拿着第二百个心形玻璃瓶守在她的床边,小小的瓶中一枚紫红的钻戒冷清的暗然失色。她微笑的看着宝宝,嘴里喃喃着噢勒,噢、、勒、、、、、、 八年后的赴维也纳小神童归国钢琴慰问演出中,紫红的帷幕悄悄的拉上,淡蓝的灯光下美丽而凄婉的琴声一次次的震撼着在场的人们。琴到浓处,台下邪雀无声,仿佛呼吸都被感动溶化了般。曲毕,当帷幕缓缓拉开时,一位穿戴绅士的小男孩站在台前,他对着话筒带着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感动说道:“我是古林夕的儿了,我叫欧螺。这首《多情的海》献给我最深爱的父亲,青飞逸先生。” 掌声如雷般响起,在场的很多故友都哽噎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