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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间的唱和与驳难——赏文人剑戟,消论坛纷争
三十年代文坛上的一场恶战
三十年代的文坛也真热闹,狼烟滚滚,笔战频繁,不经意间的一个小火花,也会烧成燎原之势。由梁宗岱引发的一场“滥官司“,不光在与梁宗岱与李健吾、朱光潜三位著名的评论家之间厮杀开来,还将巴金、沈从文两位著名的小说家卷了进去,余波又殃及梁实秋诸人,实堪称现代文坛上的一场恶战。 李健吾、梁宗岱、朱光潜,都曾留法,彼此交情甚笃,又都是三十年代著名的评论家。李健吾去世后,汤宴在纽约《华侨日报》撰文说:“李健吾在复旦教书时,与北大的朱光潜、南开的梁宗岱在批评界鼎足而三,为学院里的“三剑客”……文艺界盛极一时的批评风气,也都是由这三位批评家管领带头,对文学批评‘三剑客’嶡功甚伟。” 一九三七年元月,南开大学举办作文比赛,有几个同学将他们参赛的作文,交英文系教授梁宗岱鉴定。梁看后,对这些学生在作文中滥用名词,极为不满。比如两千左右的随笔,就用了两三次“交响乐”这个名词来描写风景和人物的动作。最刺眼的是这样一句:“室内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我们四人的呼吸组成了一曲交响乐。” 这句话果真是最坏的例子吗?他立即想到了哪些“始作俑者”。放下手边的工作,写了一篇名为《从滥用名词说起》的长文,发表在林语堂办的《宇宙风》上。 例子是现成的,就在朱光潜的《文艺心理学》,就在李健吾的《咀华集》里。 如果说朱光潜的“谬误”还是梁宗岱找见的,那么李健吾可就冤透了,他是自动送上门的。 就在梁宗岱看罢学生的作文,为滥用名词的现象烦恼不堪的时候,第二天,忽然收到李健吾从上海寄来的新出版的《咀华集》。起初还是很愉快的看着,越看越来气,甚至比中学生的还不如,例如这样的句子:“不晓的别人有同感否,每次我读何其芳那篇美丽的《岩》,好象谛听一段生风尼,终于零乱碎散,戛然而至。” 这里所说的“生风尼”就是学生作文中的“交响乐”。他的劲头上来了:“篇幅么?气魄么?取材么?结构么?或者健吾会说相似点在‘终于零乱散碎,戛然而至’。那么我很想知道哪一位音乐家昧于交响乐的原理,或那么标新立异把全曲交响乐中最需要全神贯注,最需要全力以赴,最讲究秩序光彩,和反复萦会的结尾(CODE)弄的零乱散碎。” 在这段文字下面,梁宗岱特意加了一个注,作为比较,向读者推荐自己的书:“如果不嫌戏台里的喝彩,我可以介绍读者看一段结构和交响乐的结尾仿佛的散文,就是《诗与真》一集里《象征主义》末尾关于波特莱尔的一段文字。” 在将朱光潜与李健吾统作了一番贬损之后,不无嘲讽地说:“光潜与健吾都是我们现今特别成功的散文家,并且都是标榜这‘艺术’、‘匠心’和‘风格’的。他们对于名词的运用竟这样疏忽,这样苟且:源头既已如此,流弊可想可知了。 又用滥用名词说到文坛的另两个积习,论理不严密和引例不确当。因为刚才所举的两部书已打开放在桌上,这么方便,自然还是从朱光潜与李健吾身上开刀。“我常给光潜说:引例不确当是他文章里最常见的弱点,差不多他每部书乃至每篇文章里都可以发见。”李健吾更差劲。“读健吾的散文,我们往往感到一段文章是许多关于文艺的至理名言的‘集句’:拆开来有时侯很很精辟,连缀起来却找不到他的命意所在,最少丝毫无补或无与于全段的主意的进行。” 文末,又引用自己书上的几段话,作为范例。 李健吾奋起还击 对梁宗岱的叫阵,朱光潜的反应是,此后不久来天津演讲时,当面对梁宗岱说,滥用名词的责任应当有梁宗岱来负。再就是后来的一些文章中,捎带的加以反讽,没有写单篇的反驳文字,至少二十卷本的《朱光潜全集》里没有收录。 李健吾的反应则是十分的迅捷。这期《宇宙风》三月一日出版,三月三日,李健吾就写了反驳文章,名为《读〈从滥用名词说起〉------致梁宗岱先生》,发表在四月二日的《大公报文艺》上。 说一个人滥用名词,等于说他不学无术。对从事文艺工作的人来说,乃是最大的鄙弃。平心而论,李健吾好用险词,也好另铸新词,若滥用名词,实在不是他的毛病。最让李健吾难堪的是,满腔情意地寄了书去,竟落了这么个下场。 梁宗岱遇上了他的克星。 幽默俏皮,是李健吾一贯的文风,这次虽说生了气,还是那么从容不迫,嘻皮笑脸。退一步,他将梁宗岱的更正受下,却将指责轻轻送了回去:“我必须谢谢你,因为古语说的好,你看的起我,才拿我开刀……你那样会斟酌字句,就欠斟酌一下你和字句加在一起……把孟实兄推敲过了,把我指教过了,你就应当举几个别人的例,不用说,例多极了,可是你压轴子的例,不是梵乐希,不是蒙田,不是马斯喀,而是,你允许我说吗?梁宗岱!” 梁宗岱的文章中引用了李健吾一大段话,说他不明白李健吾的中心意思何在,李健吾讽刺到:“我是在写文章,不是在做纲要。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哪一句特别重要,哪一句是我的中心观点。随你看。看错了,除非我不会写文章,否则只是你看错了。我承认我不会写文章,然而你没有看出来,也是真的。” 文末,还夹了个蝎子尾巴:“我是一个真正的外行!一个东偷西捡的百纳衣的裁缝,结局还蒙你奖饰了一句‘至理名言的集句’。你多‘能够临崖勒马’!马是我,崖是你;而你的‘集句’实际是崖上崖下绊脚的石头子,或者春天绿央央秋天就干巴巴的荆棘。” 没时间摘录了。文章太长,下面还有三个大题:梁宗岱再度上阵/巴金相机参战/沈从文主持公道/ 有时间接着摘录。文章好精彩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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