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的时候，我的幸福，无处可逃。——题记

          《勇气》

                              1

 一整天，娃娃都架着太阳眼镜在大街上盲目地晃荡，看着那些戴着口罩的人们行色匆匆，好象就她一个人不怕死的样子，有点搞笑。

 累了，路过一家星巴克，进去。非常时期，里面空空荡荡的。要了一杯卡布基诺，把身体重重地扔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感觉幸福而没有着落。

 远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而夜却更黑了。

 窗外，走过一对热恋的情人，有风吹来，吹乱了女孩的头发，男孩停下来，帮她理了理乱发别到她的耳后。她朝他暖暖地笑，一副冰雪消融的模样。那样的恩爱，那样的在乎，那样的情不自禁。看得娃娃眼热——好一对可爱的璧人。

 他们牵着手走远了，娃娃从落地窗上看见一个模糊的自己的影子，感觉就像是嵌在黑暗中似的。无端地，心底有一缕疼痛升起，宛如轻烟，纤舞飘渺，却经久不散。

 早上，娃娃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离开被窝，就抓过了手机。一看没有惯常的乐华喊她小懒猫起床的短信，就给乐华发了一条过去：亲爱的，我醒了。你干吗呢？短信是发往娃娃专用的那个号码上的。

 很久，都不见乐华的回音，打过去，是一个女声的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娃娃烦躁起来，她咬牙切齿地往他常用的乐太太经常要突击检查的那个手机上发了条短信：你敢不回我的短信，我就永远消失！

 娃娃有时候就是那样任性而霸道，仗着乐华的宠爱，伤心的时候她是什么狠话什么狠事都敢说敢做的。一个女子，也只有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才会发脾气、耍性子吧？

 很快，手机便震动起来：娃娃，今天我带儿子去郊区透透气，他们已经在家关了一星期了。你乖，开心点啊。

 他们？不就是老婆、儿子嘛？！那一句“他们”，如烟头般烫伤了娃娃。她笑吟吟地看着这条短信，良久，突然狠狠将手机用力往对面的墙上掷去，碎了。

 最近FD肆虐，乐华天天在办公室值班，处理突发状况，还四处奔忙开会检查，所以，几乎没怎么回过家。最长的一次，好象有十几天没回家吧。娃娃的心里是希望乐华不回家的，尽管她和乐华也见不了面。可是，她一想到乐华和乐太太在同一屋檐下、同一张床上零距离，心就痛得发慌，那是手足无措的慌，让她一度只想用堕落来麻痹自己。

 无论多么不可一世的女子，在爱情的面前还是要低头的。娃娃回不了那样的短信，只能用太阳眼镜遮住憔悴的眼睛跑到街上放逐自己。她赌着一口气：你们去郊区避FD，我去街上找FD！

 时间静静流走，其实与乐华之间是真的越来越默契了，说话谈笑间像极了一对恩爱甜蜜的夫妻。当然，只是看着像而已，有些细节是经不起推敲的，比如，很少有丈夫会为妻子拉开车门，也很少有丈夫会开车也牵着妻子的手。娃娃也知道，在外人眼里，无论她和乐华是如何的般配登对，他们还是像一对偷情的男女，其实，本来就是。

 出色的男人往往早早地就被精明的女人圈进了围城，后悔，也怕来不及了。乐太太大乐华一岁，24岁就和乐华结婚生子，那时的乐华还是个青涩的大男孩，但很有发展前景。乐太太犹如一眼看中一潜力股，立马全心投资将其收入囊中，然后，坐等升值。不可否认，乐太太当年是个有眼力，有远见的聪明女人，她抓住的是乐华因为长久远离家乡、远离父母、缺乏关爱而渴望温暖的心理。

 熬到如今，十四年过去，乐太太青春已逝，乐华却是仕途一路顺风顺水，成熟男人的魅力也在举手投足间发挥得淋漓尽致。于是，乐太太的日子自然过得更提心吊胆起来，偏偏她又不是特别出挑特别自信的女人，也许，那么多年来乐华给她的安全感一直是不够的，而她对乐华的爱让她太担心会失去这个她花了十几年心思留在枕畔的男人了。于是，没完没了的电话查哨、手机突查（是拉帐单的那种哦），防范于未然的工作几乎是做的滴水不漏。一旦有“可疑”现象出现，轻则耐心拷问，重则歇斯底里，让一场本就平淡无奇的婚姻变得雪上加霜。

 尽管精明如她，还是不明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道理，她也许更不知道，男人的心是会愈管愈野的。他可以穿你洗的衣，吃你做的饭，上你铺的床，但他不见得肯把心放你身上，哪怕做爱的时候，他闭着的眼睛里也会是别人的身影。

 乐华不是花花公子式的男人，他的严谨沉稳在朋友圈里堪称经典，官场男人有的劣习，他没有；商场男人有的恶习，他更没有。他那看似完美的人生里，惟一的败笔应该就是爱上了娃娃。晚节不保，奇耻大辱啊，娃娃常常这样调皮地取笑他。

 很多事不能细想，想得太透彻容易对生活失去盼望，这个道理，娃娃很久以前就懂。否则，她也不可能跟着乐华那么久，她素来那么骄傲认真。有时候，娃娃也对自己说，糊涂一点比什么都好，自己高兴，别人看了也满意。只有两个人都轻松了，这场戏才能继续，否则，谁也没有心情去经营地老天荒。

             2

 和乐华一起走路，娃娃总被他顺手一揽，躲进他的怀里。他呢，就稳稳地走在娃娃的左侧。他老是疼爱地斥娃娃走路好象不长眼睛——瞎撞，娃娃说，跟你一起走，我放心，长眼睛干嘛呢？只要你在身边，闭着眼睛都不怕。

 有时，娃娃故意淘气地绕出乐华的怀抱，去抱他的左胳膊。他就一拍娃娃的头：乖，到我右边来。娃娃不听，偏偏与他作对，他就大步流星快走几步，绕过娃娃，然后指指他的右胳膊说：这是你的位置。

 每当这个时候，娃娃的心里就会“咯噔”一下。难道不是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只是娃娃的位置不在阳光里。

 娃娃和乐华最初的相识是在网球场上。那天，乐华他们那拨人里，有个娃娃曾经采访过的市委的官员。他很热情地招呼娃娃和娃娃的同事，并将他的朋友一一介绍给了娃娃，乐华就在其中。好象就是时空流转恍恍惚惚的瞬间，娃娃就那样笑语盈盈地站在了乐华的面前。她头发干干净净地扎成一个马尾，穿着ESPRIT的吊带背心，露出漂亮的锁骨，下面是条浅灰的NIKE运动裤，很青春，很休闲的模样。看着娃娃清澈的目光，还有那纯净的让人舒服的笑容，乐华感受到了这个小女子身上有种透明而坚强的力量。阳光照在乐华棱角分明的脸上，望着球场上娃娃小小的单薄的身影，乐华突然有点眩晕，一个女子要怎样地心静如水才能有这样纯金般灿烂的笑容？他的心里突然地升腾起一种默不作声的心疼。

 有些感情，哪怕只有片刻的一个瞬间，也足以维系一辈子了。感情是最不可理喻的东西，也许真是老天注定了娃娃和乐华逃不出这场爱之劫。几个月后，娃娃由财经线转到跑政法线，而她的第一个采访人竟然是乐华。

 第一次在乐华的办公室坐定，看见工作着的他，依然帅气而稳健，只是比球场上多一份沉着的冷峻。娃娃有些开心，面对这样一个采访对象，无论如何也会愉快舒心的。乐华笑起来很有亲和力，他说，欢迎大记者来，希望我能帮上你的忙。娃娃说，谢谢乐局长，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该谢你才是。需要调用什么资料你就开口，我让秘书科给你调过来。一会儿我有个会，你先看资料，我回来再接受你的盘问。乐华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娃娃安心地在他的办公室里连续工作了两天，顺利地完成了一个大选题。

 临走的那天，乐华请娃娃一起吃晚饭。他开着车，在夜晚的车河里缓缓前行。那个酒店的餐厅客人不多，装修很雅致，音乐也是若有若无地在空气里流淌，工作了一天，娃娃和乐华都有些疲惫，在等着上菜的间隙，两个人都只是静静地坐着想着各自的心事不说话。

 那晚，乐华喝了很多，娃娃也喝了很多。走的时候，娃娃说，你还开车吗？遇见交警做酒精测试怎么办？乐华说，做就做吧，总不能把车扔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倔强，孩子似的。娃娃笑了，想来乐局长的车没有交警不认得吧。

 酒店外面凉风拂面，空气很清新。乐华把车子开得很慢，他说，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女子工作起来那么投入而疯狂，就是不怎么会生活哦，看看你，这两天好象没有准点吃饭的时候，如果不是我拖后腿拉你吃饭，恐怕你会趁机减减肥吧，呵呵。。。。。。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乐华的话对娃娃起了催眠作用，她居然靠着车窗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时，娃娃发现车子停在那个看得见城市夜景的山顶。她的身上盖着乐华的外套，而乐华在车子外面抽着烟，烟头上的光亮正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你醒了？穿上我的衣服再出来，外面冷。娃娃打开车门的瞬间，听见乐华亲切的声音，很温暖。感觉在这样清冷的黑夜里，乐华就像是她的亲人，他的声音让她心里有了依靠，她甚至有一种想在他怀里撒娇的欲望。

 穿着乐华宽大的外套，走到山道边上的时候，娃娃心里突然起了一个顽皮的念头，她一脚踩上防护隔离墩，摇摇晃晃地在上面游走。而此刻的山下，整个城市正灯火灿烂。乐华显然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扔了烟头，一步跨过去狠狠地把她拉了下来，小丫头，你干嘛？想当空中飞人啊？！娃娃猝不及防，一下被拉进了他的怀里，她楞了3秒种，很快被那种突如其来的温暖征服了，他的年龄让她安全，他身上的淡淡的烟草味道让她沉迷，他浅浅的略带责备的微笑让她放松。

 靠着乐华的肩，娃娃的泪慢慢下来了，和这个男人接触才没几天啊，怎么会有相处了好多年才有的熟悉气息呢？而此时，娃娃是那么想一直亲近着他，直到永远。

 乐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小丫头，自己也吓着了吧，好了，都过去了，下次别皮了啊，我也被你吓个半死哦。娃娃抬起头来，破涕为笑。

                                 3

 经过了那个夜晚，娃娃和乐华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总是在瞬间的碰撞中拉近的。

 每天，乐华都有短信和电话来，娃娃总是快乐地听他在电话里对她说这个说那个。他们在时间的流逝里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密，只是，谁也没有说出那个爱字。

 娃娃有了心事，她不是没有人爱，不是没有人追，只要她愿意，她甚至能过宝马香车的物质生活。为什么要冒险去换取希望和爱？她在摇摆中挣扎：她对乐华，到底是爱还是依赖？她和乐华，有没有可能爱和被爱？她和乐华，会不会在一起？

 娃娃无法说服自己远离这段稠密的心事，她选择了逃避。申请了半个月的休假，她独自去了云南。她关了手机，一心一意要逃开与乐华之间的这场角力，她没有把握皆大欢喜，她不要最终的两败俱伤。

 从西双版纳带着一身淡淡的绿意回来，娃娃觉得似乎有勇气不再走进和乐华的故事里了。

 可是，下了飞机，一打开手机，乐华在这半个月里发来的无数条短信转眼就吞没了她的手机，吞没了她的心：娃娃，你去了哪里？娃娃，跟我联系，我想念你。娃娃，你好不好，求你给我一点消息。娃娃，快回来吧，我要发疯了，爱你。。。。。。

 他终于确定那是爱了，他终于说出爱来了，娃娃看着手机，感觉心里那堵刚刚砌好的墙在刹那间轰然倒塌。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晚上，娃娃一个人去了酒吧。喧闹的酒吧里，DJ在放那首梁静茹的《勇气》：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那一刻，娃娃坐在角落里，热泪盈眶，才明白自己对乐华也是同样的细密缠绵，难以割舍。

 凌晨时分，她走出酒吧，在霓虹闪烁的酒吧一条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在那个命定的拐角处，她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银色现代吉普静静地停着，是乐华的车。

 娃娃的心里一阵疼痛，原来走到哪里都有他在，他们原本就没有稍离。她无助地靠在乐华的车旁，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决定给他一个电话。

 刚从包里拿出电话，铃声就响起来，来电显示告诉她，等着她接听电话的是乐华。真是近在咫尺心有灵犀吗？娃娃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丫头，你在哪儿？我要立刻见到你！”乐华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不知道他在哪一间酒吧，娃娃仿佛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娃娃没有说话，乐华也好象沉默了，话筒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娃娃依然站在他的车旁一动不动，风吹起了她的长裙，吹走了她的满腹心事。

 有人从背后拥住了她，她没有回头，知道那个人是乐华。乐华真的喝过酒了，他把车钥匙放到了娃娃的手心里，娃娃什么也没说，把车开到了自己家的楼下。

 乐华跟着她进电梯，然后，跟着她开门，进屋。娃娃在两个透明的玻璃杯里倒了两杯白开水，娃娃喜欢白开水，它没有颜色，没有味道，很好。而在乐华的心目中，娃娃就是一杯纯净透明的白开水。

 乐华站在窗边，娃娃打开了电视，她调频道的时候，听见乐华说，娃娃，我想和你说件事。她放下遥控器，轻轻地走过去，温顺地依在他身边。

 顷刻间，一切寂灭。在娃娃温馨的粉兰色的单人床上，乐华象一床温暖的棉被，覆上了她。她没有半点声音，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听他一遍一遍说“爱你”。她的手指轻轻柔柔地划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他的下巴青青的，有点胡茬儿，摸上去很扎手。她那干净而无辜的眼神里有种要人把她毁灭了的冲动，乐华深陷在她的天真纯净里万劫不复。

 两个对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里，爱了。

                                  4

 爱情，不仅是女人的梦想，也是男人毕生的梦想。在乐华的生命里，硬性的成分可能更多一些，可面对着娃娃的时候，他的心无时不刻不是柔软的。

 娃娃打了一把公寓的钥匙给他，接过这把沉甸甸的钥匙，乐华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他把她小小的身体拥进怀里，用下巴抵住她的头，他屏着呼吸，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流出泪来。他不想，也不愿在娃娃面前哭。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未知的无情风雨在等待着他们，他不能哭，他要给娃娃一个坚强的臂膀。他说过要爱她，要在阳光下堂堂地牵她的手，要娶她回家做他的小女人。一个男人应该像磐石一样，任凭大风大浪，不屈不挠，傲然挺立，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承受岁月的洗礼。

 娃娃开始喜欢上了下厨，她喜欢笨手笨脚地做饭给乐华吃，尽管她的厨艺好烂，尽管她讨厌油烟的味道，但看着乐华吃的香喷喷的样子，她就无比的快乐。

 她还振振有辞地跟乐华说，不要讲究味道如何，暖胃是根本，胃暖了，心也就暖了，心暖了，爱情就有温度了。那摇头晃脑的酸样子，逗得乐华要喷饭。

 感情，对娃娃和乐华来说，更多的时候，只是一堆生活的细节。在无数的细节里，在彼此的心中，对方都是自己最珍惜的人，倘若任何一个离开了，彼此的生命里，就再也没有值得这样珍惜的人了。

 娃娃也曾经写下无数个离开乐华的理由，却发现心反而离他更近，每一次的退却，都只会成就彼此更深的爱恋。

 记得那次，娃娃心情不好，对乐华说了一句：情人，就是有情不能在一起的人。而我，也只是借了人家的壁炉取一取暖而已。

 乐华一楞，再看娃娃的时候，他的眼角已经滋润了。他在心里面暗暗发誓，一定不能再让她忧伤了，一定要努力给她一份澄净的爱。许久，他对着娃娃说了一句话，一句固执的话，我会竭尽全力让自己自由的，你要相信，对的人，在对的时间，一定会在一起。

娃娃流泪抱住了他，给我勇气，给我勇气和你一起期待未来，好吗？

谁能告诉相爱的人，要有什么样的勇气，才能说服自己义无返顾地把手放进爱情里去？

 她的眼泪淌在他的胸膛，他用唇慰籍她的无助。那一刻，娃娃深深地明白，乐华会用最大的代价来证明，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爱。那也许不是最精彩的结局，可是，却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