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 儿 一 夕阳穿过山顶,倾泻在峡口,江水翻动着血一样的波涛,湍急地向下游奔去。扁担坐在江边的一块石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着自己地里种的旱烟,布满血丝的双眼,浑浊而忧郁。他望着飞速旋转的漩涡,感到胸口堵得很,便连续咳了好几声。浓烈的烟味呛得他流出了眼泪,他又狠狠地咳了一块凝有血丝的浓痰,这才觉得舒坦了许多。 花儿眯着眼,蜷伏在扁担的脚边,她那鼓胀的肚皮挨着他露在草鞋外面的脚踝,毛绒绒的感觉里面明显有小生命的蠕动。于是他放下烟杆,弯下身来,用那手背布满青筋手掌长满老茧的双手,轻轻地顺着花儿的背脊抚摸她那黑得如锦似缎的皮毛。花儿只是小声地“喵——呜”一下,懒洋洋地翻动了一下身子,使原来压在身下的那部分背脊也能得到那种被抚摸的快感。 不知不觉,天已暗了下来,一镰月牙斜挂在影影幢幢的神女峰巅。江风带着它特有的腥味,吹乱了他蓬松而灰色的头发,也潮湿了他的脸盘。他用手来了个猴子洗脸,触到眼眶时,泪水却如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二 “噼噼啪啪”,一阵阵鞭炮响过,机帆船拉响了起锚的汽笛。扁担婆娘胸口佩着红花面无表情地坐在破破烂烂的家伙什和大大小小的蛇皮袋中间,她想了二十年前的那次放鞭炮坐船,那次他告别了父母嫁到了梨树园……。扁担立在船头,呆望着梨树园下的那片空地上的残垣断壁,老大几次催他起锚,他都呆若木鸡。 “干啥子嘛,起锚!”老大不耐烦地冲着扁担嚷,扁担才跳到岸上,起了锚又踏上船头。 船开始慢慢地移动,突然,扁担感到脚下有个毛绒绒的东西簌地闪过,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黑影便窜下了船头,跃上堤岸,消失在岸边的杂草丛中。 “花儿,花儿——” “花——儿——花——儿——” 扁担想去追时,船已经离开了岸正驶向江心。 三 那日花儿是在梨树园的断墙垛上,目送着扁担一家消失在峡口的。当夜色降临时,她开始觉得饿,于是她来到那个最能令她惬意和满足的小石钵前。可是里面除了有几点雨水外,什么都没有,她开始撒娇,“喵喵”地一匝又一匝地围着那些个残垣断壁寻找扁担。可是她再也等不到可口的小鱼小泥鳅拌饭,再也没人给她洗澡,她不得得不尝试着在瓦砾和杂草中寻找那些小老鼠来裹 腹充饥。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经过痛苦的挣扎后,成为了四只小猫咪的母亲。生活对她来说已经是沉重的负担,她日渐消瘦,皮毛凌乱,背毛已经出现了板结。她也变得机警、敏捷、凶狠。 她喜欢阳光下领着儿女在老宅子的废墟中追逐,嬉闹,晚上她全家会照例安睡在自他一出生就安睡的窝棚里,那是扁担婆娘用一个柳筐给做的。 四 这些天花儿感到异常,房子周围来了许多的蛇和老鼠,还有兔子,等等,这些不速之客越来越多,使得她只能移居到墙垛上,不敢下地。 天下起了大雨,刮起了大风,墙垛倒塌前她机警地领着孩子们跳下地,闯过蛇堆和老鼠堆,窜上了一棵梨树。她们奋力地赶走盘踞在树丫的菜花蛇,犀利的眼睛穿透雨幕—— 四周已是汪洋一片,老鼠、蛇在水中奋力地逃亡,很快一个巨浪便将他们卷得没了踪影。 孤零零的梨树只剩下树冠还在汪洋中瑟瑟作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袭上花儿的心头。 此时她的本领只剩下了___ “喵――” 2003年5月2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