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与娟的第一次相见,是我陪青的那次闲逛。 青,女,医院护士,中专文化,现年36岁,10年前26岁。 那时我在一家电脑公司打工,每天的任务是装20台机器,装好后由老板使人装车,按单派货。老板是个土生土长的南京人,矮矮胖胖的,与生于北京城的高高大大的老板娘相映成趣,所以公司的名称也很独倒,“高低杠”电脑公司。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老板的个矮起源于那年日本人在南京的大屠杀与奸掠,所以我很乐意认为他是一个日本侨民;而老板娘的高大,也没法不让我想起八国联军在北京城的暴行。 外乡人单身在南京,卖命地干活,加上与生俱来的老成少言,我成了老板娘眼里的好小伙,所以与他们的宝贝独女儿青的见面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毕竟在她看来,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执着于对探源的兴趣,我觉得我是一个堕落的人,因为我非常明白人类必须延续这一天经地义的道理,可我没有太多的兴致去承上启下这一个永恒的生物链,我没有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也不打算履行丈夫与父亲的义务,尽管偶尔我也会有为这个义务而献身的冲动,可一旦我深入地探究,那更多的只是我的一时的性的冲动而已,所以为了响应这后一种冲动,我答应满腹阴谋的老板娘,与她的女儿见面;而把前一种冲动作为我一个堂皇的理想。 青的长相几乎充分验证了我的假定,具有一个典型的日本女人的面孔与身材;而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的表现,也验证了我的另一个猜测,她具有西方人的体魄与耐力。 相对于我的智力,我更相信我的体力,因为体力是一个具体的客观的可以用时间用强度用声响用表情用满足用气色来定义的东西,而我所有的这些指标都可以用拔尖来定位,所以与青的相处显得游刃有余。 一年后我必须离开这家公司,因为老板娘每天都无数次有意无意地提到青,提到婚嫁,我甚至怀疑她知道我与青之间的每一个细节,这让我非常紧张无措,面对这种无休止的紧张,我得选择一个从容的解决办法,那就是离开。 我离开了公司,可青离不开我,这个曾让我很是得意。 靠几年来手上攒下来的一些钱,我买下了在城乡结合部的一间旧房,与青过上了似有情似无情的日子。每次的那两个小时前后,我会信誓旦旦地说,我是爱你的,你不在我是多么的想你,没有你的日子我不知该如何存活,我动用我所有的文字储备,用一种纯精神的字眼来装扮即将进行的或正在进行的或已完毕的物质交流。 青走后,我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是做梦。因为不想立刻找到一份工作,除了看书写字,我得用睡觉打发我多余的时间,过多的睡眠又让我觉得过多的困乏,每次睡着我都会遇上一个非常深奥的梦,醒来后,这个梦魇会一刻不停地纠缠着我,所以大多的时间内,我在做两件事,做梦与释梦。 让我失望的是,每次的释梦,都让我觉得智力上的欠缺,因为每一个晦涩的梦都会嘲笑我理解力的贫乏。 这种情形的改变,是青那次事后的一句很平常可很有创意的话,我们出去走走? 走走?好好。我们走走去,走走多好啊,该走走去,这些日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走出门我知道,相对于做梦解梦,走路是件多么轻松愉快的事,脑子不好使的人确实是该多走路,相对于看书写字,走路才是我应该做的也可以完全胜任的事,于是我愈发轻视我可笑可怜的智商了。 就这样,我们养成了闲逛的习惯,那天傍晚,在闲逛的终点,遇到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