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说梦溪自打在绒儿的极力举荐下,担任二里屯子村妇女主任以来,工作一直勤勉,加上副主任除小赖的全力配合,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张家长李家短了然于胸;大会小会上冒着丢乌纱的危险,挺身而出,为村子里的妇女儿童仗义直言,深受村子里大小娘们的爱戴;计生工作亦卓有成效,村上大老爷们的结扎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八,乐得村上的小娘们个个眉开眼笑,心花怒放,盛赞老梦为她们解决了后顾之忧,为此年前还受到了乡长的亲切接见。 是日,阳光明媚,梦主任一合计,前些日子一直在乡里开会,这副主任徐小赖前些日子跟他家台仔闹别扭,气得哭回娘家一直未归,不知乡亲们近来有些什么意见要求?村里那些娘们可有什么动向?于是穿上新草鞋,拎着旱烟袋,开始了挨家挨户的家访。 这是村里唯一的瓦房,在四周茅草房的衬托下,屋顶上的青光显得格外闪亮。这就是大柱子家,柱子又聪明又能干,十多年前跟梦溪一起在部队当兵,复员后回村干起了泥瓦工,挣钱盖上了新瓦房,前年开春又领着村里的一帮小伙子去了阿联酋挣洋人兜里的钱,每年都能给家里寄上一大把票子来,让村上的老老少少羡慕得不知流了多少口水。每次看到这新瓦房,想到自家的土坯屋,梦主任都有些忿忿: “想当年在部队,俺怎么说也是个副班长,这大柱子只不过是个小兵,唉!真是时过境迁河东河西啊!” 可一转念:柱子这两年在外国,没亲没故的,也不容易,不容易,心下释然。 “这两年柱子远在他乡,不知日子过得咋样?”就这么地想着,走到了柱子家门前。 “这不是梦大哥吗?快进屋坐。”柱子媳妇绒儿坐在堂屋门口,拿着针线低头纳鞋底,听到脚步声抬了一下头,一见梦主任,连忙招呼着。 绒儿娘家在祁家豁子村,跟梦溪他们村只隔一条河,在家做姑娘时,那可是她们村出了名的村花,做媒的人一拨子一拨子的往她家跑,那可真叫踏破铁鞋磨破了门槛,最后总算慧眼识珠,嫁给了柱子。虽说闺女识字不多,可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裁缝活,那裤子做出来吧,两裤筒一模一样长。这不眼下正穿着她自个儿缝的那件旧条绒衬衣,胸前一个豁口,怎么看怎么象电视里演小品的那个宋丹丹。 “柱子他媳妇儿,你们家柱子在外国有信回来了没?”梦主任点起旱烟,蹲了下来。 “有呐,柱子他在外国挺顺事的,前阵子还给俺娘儿俩寄钱了呐。” “小柱子也好吧?”小柱子是大柱子他崽子,梦溪记得柱子出国前,小家伙才两岁。 “好着呐,成日里在外面耍着,这不,又到河那边村子耍去了呐。” 问完,梦主任觉得有些冷场,猛吸了几口旱烟,见到绒儿手里正纳着的大鞋底,搭讪着: “柱子他媳妇儿,给谁纳鞋底呢?” “大柱子呗。俺家柱子来信说了,外国天气燥,脚上起汗多,就喜欢穿俺给他做的布鞋。”老梦看到,说这番话时,绒儿毛茸茸的头低了一下。 不对啊,柱子是老梦的战友,有出了名的瘦高个、小脚巴,怎么用这么大的鞋底?老梦有些纳闷: “怎么?柱子他得穿这么大的鞋?” “柱子说了,外国伙食好,顿顿有肉吃,俺就合计着他的脚一定长大了,跟牛掌似的。”说这话时,绒儿两手一颤,左食指明显给针扎着了,洁白的鞋底上印下一个殷红的斑。 老梦没到过外国,对那里的行情不太熟悉,听这话心里起了个疙瘩,合计着,要是村里的耗子去了外国,是不是也会长得跟头牛似的? “没去过外国,见识少,唉-----------!”老梦又摇了摇头,这一摇头,无意间看到了堂屋里挂着的裤子。 “柱子他媳妇儿,这裤子也是给柱子缝的?” “嗯。” “那,怎么裤腿就这么短,裤腰就这么地肥呢?” “柱子说了,在外国成天挑砖头,扛石子,俺就寻思着,他的腿一定给压着吧,缩回去了,然后腰就挤得鼓出来了。” 这会,老梦又犯起了糊涂,心里寻思着:想当年俺老梦成天里为村里担化肥,挑粮食,这腿好象也没怎么长回去,怎么人家外国的砖头石子就跟咱村子里的愣是不一样呢?柱子啊柱子,没料到你在部队里受俺的领导,出了国门还受外国砖头的压迫,人也矮了,肚脐眼也挤得突出了,不知倒底成了啥模样? 想到这,老梦抬起头,问: “柱子他媳妇儿,听说上次柱子寄相片回来了,会取给俺看看。” “嗯。”绒儿显然有些不太乐意,“不知又是那个长舌妇说漏了嘴!”心里叽咕着,缓缓地站起了身,往里屋走去。 这一起身不要紧,老梦猛地发现绒儿小腹微微地鼓着,走起路来,身子后仰! “不对劲!”老梦头脑“嗡”地一声,自个儿说,“出事了!出大事了!”可凭这些年来的妇女工作经验,老梦知道,出了人命案了,目前这条人命正躺在柱子媳妇的肚子里,可凭着这么多来的妇女工作经验,便猛捺怒火,强作镇静,盯着手里柱子的照片,不动声色地问道: “柱子他媳妇儿,家里的那三亩二分地,收成还好吧?” “好着呐,每亩地收了一千多斤呐。” “那,是你自个儿赶牛耕的地?” “不是呐。是邻村的二蛋子开拖拉机帮咱家耕的。”老梦留意到,说到二蛋子,绒儿的脸在泛红。 提到二蛋子,老梦记得,就是祁家豁子村老光棍王不理领养的那小子,矮矮胖胖的,一双大脚分外惹眼。这下,老梦总算是整明白了。 想到老战友柱子在外国的太阳下低头,可他媳妇在家跟那个小矮胖子王二蛋居然惹出这档子事,老梦终于忍不住了: “柱子他媳妇儿,你老实说,你这肚子到底是咋回事?!” 绒抬起头,她从未见到老梦眼睛能睁这么大,慌了手脚: “我,我,我,5555555----------”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快说!”老梦的表情一定象是刚吃了两块死人肉。 “是,是上次,王二蛋,是王二蛋帮咱家耕地时,他,,,,” “他怎么你了?”老梦非得问个水落石出。 “是他,耕完责任田,他说,随便把柱子的自留地也给耕了种了。” 老梦一听,火了: “这柱子的自留地,当然只有柱子自个儿能耕,哪能轮到王二蛋那小子?!” 一想到这,老梦抄起屋里的镰刀,就往河那边冲。 绒儿眼看要出人命,一把扯住老梦的裤腰带: “5555555,梦大哥,你甭这样,二蛋他是个好人,俺喜欢他。” “什么什么?你喜欢他?他哪一样比得上你家大柱子?!” “俺就是喜欢他,喜欢他有学问,他会看书,会看报,还会看电视呐。555555555-------” 绒儿这会是真哭了,抽抽泣泣地继续说着: “他对俺可好了,特关心俺,也特明事理呢。” “什么?明理?这还算明理?”老梦握紧了手中的镰刀。 “是的呐,每次完事吧,他都给俺唱歌呐,他唱歌可好听了,跟死鸟鸣春似的。” “唱歌?死鸟?鸣春?”老梦坠入雾里。 “是的呐,他唱: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绒儿绒儿你真俏,俺要做你永远的不死鸟!” 老梦仿佛看到,滔滔黄河里,万里长城轰然倒塌的壮烈场景。 2002-05-06 16: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