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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恋情——爱恋（下集）
一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美婷走进办公室时张明军不在，美婷看见办公桌子上放着一只他平时用的黑色手提包，知道他已经来了。 美婷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办公桌上眉头紧锁。张明军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进来了，看见美婷吃惊道："怎么，不舒服吗？"美婷用左胳膊护着胸口，说："胃疼，本来想请假的，想了想还是来了。"张明军走到美婷的身边，关心道："要不要我去医务室帮你拿药？"美婷摆了摆手说："在家吃了两片止疼药，好点了。" 张明军提醒道："昨天晚上吃什么了？"美婷道："昨晚和同学出去吃烧烤，可能是羊肉串不新鲜。"张明军啧了啧嘴，说："烧烤不能吃，你知道有些羊肉串是用什么肉做的吗？"美婷看着张明军，摇了摇头。 "是用死猫烂狗肉做的。"张明军道。美婷撇了撇道："以后再也不吃了。" "是的，不能吃。"张明军说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看手里拿着的文件。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美婷接了起来，说："好的，这就去。" 扣了电话，张明军问什么事？美婷说："办公室叫去领加班费。"张明军放下手中的文件，说："我去吧。"边说边站起来往外走。 窗外万里无云，五星红旗在春风的吹拂下迎风招展。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到办公桌上，映照着玻璃板下女儿小雨天真烂漫的脸。那是女儿七岁生日时去郊外游玩时照的，那时美婷已经离婚，但为了取悦女儿，只好让前夫陪同。那一天女儿玩的很尽兴，开心地笑个不停，但美婷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看见前夫就来气，但为了女儿，只好强颜欢笑。 张明军回来了，他把手里的钱分出一半放在美婷的面前，美婷数了数1200元。 张明军捻着手中的钞票，笑道："中午我请客，咱们找一家好吃的饭店。"美婷摇了摇头说："改天吧，今天没有胃口。" 张明军停住往口袋里塞钱的手，望着美婷道："怎么，还疼吗？"美婷避开他柔和的目光，故意轻描淡写道："好一点了。"张明军装好钱，到了一杯开水，放在美婷的面前说："喝杯热水会好一些。"美婷说了一声谢谢，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张明军低头看文件，美婷将视线移向窗外，远处的林荫道上，一位环卫工人穿着醒目的杏黄色马夹在扫地。美婷无聊地抓起桌子上放置的手机，突然想起应该把熟人的名字输进手机里，免得对方打过来自己还不知道是谁。美婷尝试着把张明军的名字存了进去，成功了！美婷很高兴，又接连存进几个同学和同事的名字。 午饭是张明军去食堂打的，他给美婷打了一份土豆炖猪肉，一盒米饭。他给自己打的是油炸带鱼，两个馒头。张明军把打来的饭放在桌子上，说："洗手吃饭了。"美婷笑道："我已经洗过了。"便拖过自己的饭盒吃了起来。 等张明军洗手回来，发现他的饭盒里多了几块红烧肉。他知道是美婷从自己的饭盒里挑出来的，也不客气，舀了一块肉送进嘴里。肉有点肥，咬下去，油腻腻的溢出嘴唇。张明军过瘾地咽下肚，享受般地咂吧嘴，道："真香！"美婷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隔壁人事科小王提着保温桶进来，笑道："张科长，给你饺子吃。" 边说边把保温桶放在张明军的面前，张明军看了一眼保温桶里的饺子，道："谁包的？"小王笑道："你吃好了，问那么多干嘛。"张明军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嚼着，点了点头，赞道："不错，是素三鲜的。"小王又把保温桶推到美婷的面前，说："姐，你也尝尝。" 美婷挥了挥手，说吃饱了。小王坚持让她尝尝。美婷只好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还没嚼就说好吃。 小王是前年大学毕业分配来的，人长得蛮漂亮，中等个头，只是略微有点胖。全局人都知道小王正在谈恋爱，对象在一家银行工作。 张明军咽下一口饺子，指着保温桶道："我猜啊，准是你未来的婆婆包的。"小王咯咯地笑道："哎呀，张科长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对了。"不等张明军再问，小王一脸兴奋道："是我对象刚刚送来的，叫我趁热吃。哎呀，这么多饺子我哪里吃的了啊！" 美婷最听不惯这种炫耀的口吻，赶紧端着饭盒去对面的卫生间洗漱了，走到门口听见张明军哈哈笑道："你吃不了，拿来，我帮你吃。" 美婷洗碗回来，看见张明军和小王站在窗户旁往下观望，美婷也好奇地走了过去。市政府大门口围了一帮人，仔细辨认，有市府办公室李主任，信访局赵局长和周副局长，还有几个办公室秘书和工作人员。其中有两位中年妇女，嗓门很大，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看就知道她们是来上访的，被警卫拦在了大门口。听不清争吵的是什么内容，只看见几位领导挥舞着胳膊极力劝说着。 美婷感觉胃又开始疼了，她回到座位上坐下。张明军也离开窗户，拿起茶杯，从电热壶里到了杯热水。小王指着窗外，回头道："哎呀，快看，一个女人躺在地上打滚了！"张明军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窗外，便迅速地收回目光。他对仍旧皱着眉头的美婷说："怎么，又不舒服了？"美婷点了点头，趴在桌子上。 "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药。"张明军边说边往外走。 "医务室下班了，你去哪里买？" 美婷抬起头说。 "我去药店......"话还没有说完，已经不见了张明军的身影。 小王离开窗户，站在美婷的身边，关心道："哎呀，姐，你哪里不舒服？" 美婷低着头，少气无力道："胃疼。"小王问："张科长给你买药去了？"美婷点了点头。 "哎呀，张科长对你真好。"小王羡慕道。 美婷听这句话有些不对味，但不想搭理她。闭上眼睛，装着没听见。小王站了一会儿感觉没趣，便说了一声："姐，我走了。"美婷睁开眼睛，对提着保温桶往外走的小王道："好的，谢谢你的饺子。" 二十分钟后，张明军回来了。他把两盒药往美婷面前一放，道："我也不知道吗丁啉和胃舒平哪一种好，只好各买了一盒。"张明军说完，端起茶杯喝水。 "一共多少钱？"美婷拎起挂在身后椅子上的手提包，拿出钱包，望着张明军。张明军一下子板起脸，不高兴道："什么钱不钱的，你真有意思。"美婷笑道："我吃药，当然是我花钱，能有啥意思。"张明军脸拉得更长了："药是我主动给你买的，当然不能让你花钱。" 美婷看他真的不肯要钱，只好笑道："好啦，不给你钱，行了吧？"张明军像没听见似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美婷开始仔细阅读这两种药的主治和功能，研究哪一种药更符合自已的症状，最后决定吃吗丁啉。 终于熬到上班时间，美婷感觉胃里好受一些，但还是隐隐的疼。美婷坐在那里蔫蔫的打不起精神。张明军劝道："你回家吧，在这里也没有事做。"美婷想了想，回家也行。便站起身，挎上手提包，说："那我回去了。"张明军说："你怎么走？"美婷说："做公交车。"张明军想了想说："要不我开车送你？"美婷谢绝道："不用啦。" 美婷到家后，感觉胃一点也不疼了，看来吗丁啉起了作用。因早晨走的匆忙，屋子里有些凌乱，她开始收拾房间。 拖完地，收拾停当，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休息一会该去接孩子了，美婷这样想。她打开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坐到沙发上喝着，随手点开电视看了一会。 五点钟，美婷出了家门，从储藏室推出自行车去接小雨。自行车是变速的，这还是好几年前，前夫花一千元给她买的。当时月工资只有三百多元，一千元相当于好几个月的工资，美婷直埋怨他太奢侈。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自已就是傻，挣钱就是花的，你不花也是被别人花了。 美婷准备过几天报名考驾驶证。记得去年女儿生日那天，她和前夫一起陪女儿吃饭，美婷抱怨说，女儿长大了，骑自行车接送太累，如果有一辆汽车就好了。当时，前夫很痛快地答道，只要你考出驾照，立马给你买一辆新车。对于前夫这句话，美婷是深信不疑的。前夫最大的好处，就是在钱财上不死手，只要是她们娘俩提出的要求，他基本上都能满足。 美婷到了学校，一阵放学的铃声划过空寂的天空，很是刺耳。顷刻，从教学楼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嘻笑打闹的孩子。美婷站在大门的左侧，透过铁栅栏围墙，看见女儿和同学们陆续地站好了队伍。女儿的班主任，一位大眼睛，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老师正在维护秩序。老师的任务就是护送学生过马路。然后，看着孩子们一轰而散，各奔东西。 女儿刚走出学校大门便看见站在铁栅栏旁边的美婷。女儿笑着扑进美婷的怀抱。然后，迫不及待地伸出右臂，兴奋道："妈妈，我当中队长了。" 美婷看见女儿胳膊上方挂了一个四方牌子，白色的底子上面有两条红色的杠杠。美婷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高兴地夸奖道："了不起，小雨当干部了，还是中队长啊。" 女儿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美婷笑道："那一道杠是什么官啊？"女儿歪着头回道： "一道杠是小队长。"美婷点了点头，把女儿抱到自行车后座上，说："我知道了，三道杠就是大队长。" 女儿抱着自行车座子，哈哈大笑，露出两颗没有长好的门牙，说："妈妈真聪明。" 美婷骑上自行车，母女俩边说话边往家走，好在学校离家不远，十五分钟便到家了。
二
吃过晚饭，女儿趴在客厅的书桌上写作业，美婷收拾完了便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好几天没有和张明军聊天了，今天突然有了想和他聊天的冲动。想起张明军在网上既憨厚又谨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美婷打开电脑，聊天室里的人寥寥无几。美婷看了一眼屏幕左边的人员列表，没有发现"梦里又飞花"的名字。时间还早，过一会再来。美婷这样想着便站了起来，去卫生间洗衣服去了。 此时，放在客厅的手机突然响了，美婷跑过去抓起手机，看见屏幕显示的是张明军的名字，美婷迟疑地接通电话。 "美婷，是我。"电话里传来张明军的声音。美婷嗯了一声。张明军关切道："你好点了吗？"美婷愣了一下，才想起张明军是在问她胃疼的事情，赶紧道："好多了。"张明军说："那就好。" 美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举着电话，傻乎乎地站着。张明军道："那我挂了啊。"美婷听到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关心问："你在哪儿，怎么这么乱？" 张明军说："我在饭店，和几个同学吃饭。"美婷说："那你吃吧。"张明军道："好的，再见。"美婷道："再见。" 扣了电话，美婷心想，张明军和同学吃饭肯定喝酒，一喝还不知道喝到几点，如果喝多了就不能上网了。美婷洗完衣服，女儿也做完作业了。美婷给女儿洗了脸和脚，把她背到沙发上。 女儿撒矫道："妈妈，我要看动画片！"美婷头也不回道："自已找！"女儿抓着电视摇控器，逐台搜索动画片。当搜索完一遍并没有找到动画片时，大声道："妈妈，没有动画片！"美婷从卫生间探出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动画片？"美婷搓了两件衣服，又探出头道："动画片一般都是在吃饭的时间，也就是晚上六七点钟。"女儿嘟囔着，气馁地把摇控器扔到茶几上。 等美婷洗涮完毕回到客厅，看见女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女儿撅着小嘴，仿佛为没有能看成动画片而忿忿不平。望着女儿可爱的模样，美婷忍不住笑了。女儿是她的骄傲，心灵的安慰，不论有多么烦心的事，只要看见女儿，所有烦恼立刻就会烟消云散。 美婷抱着女儿去了卧室，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回到客厅看电视。电视正播放一部都市题材的电视剧，男女主人公正轰轰烈烈地谈恋爱。电视很精彩，情节很感人，但美婷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她身子斜倚在沙发上打起盹来。 美婷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英钟，已经午夜十二点了。刚才那个电视剧已经演完了，又换上了一部战争片。美婷关了电视，站起身准备去卧室睡觉。路过书房，看见电脑还没有关，便走了过去。保护屏上的贝塞尔曲线像一张交织的网，五颜六色地变幻着图形。美婷轻轻碰了一下鼠标，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聊天窗口。 "梦里又飞天"在和美婷打招呼："你好，在吗？" 美婷的睡意即刻消失了，她赶紧坐下来，回复道："我在。"但半天没有回话。 美婷又等了十分钟，"梦里又飞天"依然没有回复。困意逐渐袭来，几乎睁不开眼睛，美婷又坚持了两分钟。然后，关了电脑去睡觉了。 叮铃铃......一阵刺耳的铃声，划过寂静的夜晚把美婷从睡眠中惊醒。她惊魂未定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当找到声音来源于床头柜上与客厅串联的座机电话时，她一只手按住跳动的胸口，另一只手拿起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美婷听了半天才听出是张明军的声音。张明军明显是喝醉了，说出来的话像卷着舌头，嘟嘟噜噜的。美婷问："有什么事吗？"张明军说："我想......你。"想字的声音很轻，还拖着长腔，但美婷还是听出来了。她吓了一跳，问："你在哪里？"张明军说："在家里。"美婷笑了，说："你不怕被你老婆听见？"张明军说："老婆值夜班，不回来。"美婷沉默片刻说："你喝醉了。"张明军说："我人醉心不醉。"美婷半天没有回话。张明军说："我现在好想......好想....... 你。" 美婷两颊绯红，心怦怦直跳。 "过来，让我抱抱。" 美婷没有回答。 "让我抱......好吗？"声音近乎恳求。 约有十秒，美婷娇羞地嗯了一声。吧唧，话筒传来亲吻的响声。美婷轻轻地回应了一下。吧唧，吧唧，吧唧接连传来好几声，猛一听很像狗舔盘子的声音。美婷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慌忙扣了电话。紧接着电话又响了，美婷拿起电话，想了想，又放下了。她害怕张明军得寸进尺，说出让她更加始料不及的话。电话继续在响，美婷没有去接。电话不屈不挠地鸣叫，一种不达目地誓不罢休的样子。美婷担心铃声惊醒隔壁房间的女儿，便拨了电话插口，铃声即刻停止了。 美婷的目光落在对面墙上，透过乔其纱窗帘射进的月光，隐约可见那幅睡美人画像。美婷的思绪仍旧飘落在刚才的电话里，耳旁回响着张明军吧唧的声音。过了许久，美婷才迷迷糊糊睡去。
三
第二天，美婷一进办公室便看见张明军在拖地，哟，这还是大年初一头一回。美婷赶紧放下手中的提包，去接张明军手里的拖把，嘴上道："给我吧！"张明军一扭身子，注视着美婷道："你歇着吧，我拖就行了。"美婷不敢直视张明军的目光，低着头去拿抹布。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到张明军身上淡淡的酒味，心想，一个晚上酒精还没有散去，看来昨天晚上真没有少喝！ 美婷今天穿了一件紫色的羊绒套裙，脖子上系了一条浅灰色长条丝巾，显得淡雅、苗条，更增添了几分文静的气质。张明军的目光落在美婷的身上，夸赞道："这件衣服很漂亮。"美婷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赶紧转过身去擦桌子。 打扫完卫生，刚坐下来休息。隔壁人事科的张静站在门口，大声道："张科长，二老板叫你去一趟。"张明军和美婷互看了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为什么不打我们办公室电话而是打到隔壁？"张静仿佛看出他们的心思，道："二老板打不通你们的电话，才打到我们屋里的。" 美婷赶紧去看桌子上的电话，果然是话筒没有放好，抱歉说："准是刚才抹桌子时碰歪的。"美婷扣好电话，看见张明军走了出去。 张静四十多岁，个子不高，长得也不算漂亮。但命好，有一个当县长的老公，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美婷对她敬而远之，因为她有一张多事的嘴，什么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绘声绘色，而且被添油加醋。 张静笑着走到美婷面前，道："穿新衣服了？"美婷站起来，笑道："不是新衣服，是去年买的。"张静笑道："没见你穿过呀。"美婷道："穿过两次，你没有注意。"两个女人聊了一会，美婷指着对面张明军的座位，让她坐下。张静摆了摆手道："不坐了，我们办公室里没人，我要守电话。"说完走了出去。 美婷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儿呆，实在想不起来干什么，便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本文学杂志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张明军回来了。美婷问："二老板叫你有什么事情？"张明军说："他让我去南京搞外调。"美婷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张明军道："让我抽一位同事一起去。"美婷又哦了一声。张明军盯着美婷道："我想抽你去。"美婷吃了惊，抬起头，看着张明军道："咱俩去合适吗？"张明军把从二老板那拿来的资料放在桌子上，看着美婷道："我们是同事，一起出差，有什么不合适的？"美婷不好说得太直白，低下头，缄默不语。张明军仍旧盯着美婷道："怎么，你不想去？"美婷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却问："哪天去？"张明军说："后天。" 这一天都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美婷下了班，到学校接上女儿直接去了母亲家，因为堂哥从乡下来了。到了母亲家，看见堂哥还带来了侄子。寒暄过后，才知道堂哥是想让美婷的家人给儿子找份工作。侄子十八岁了，没有考上高中，在家里混了两年，去县城餐馆打工刷盘子，干了不到半年，嫌累不愿意干了。堂哥的意思是想找一个轻松一点的，类似于坐办公室的工作。 吃完饭，美婷帮母亲洗碗。在厨房里，母亲关上房门，撇嘴小声说："你青山哥（堂哥的乳名）真有意思，以为我们在外面工作就神通广大。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有那么容易吗？除非你爸当大干部。"美婷说："乡下人知道什么呀，明天让爸对青山哥说清楚。"母亲说："没有文化，又不肯吃苦。再说了，就是大学毕业，没有门路也找不到好工作。我们怎么帮他找啊！"美婷叹了口气说："可不是嘛，我们上哪里去找啊！" 美婷和女儿回到家已经十点多钟，女儿困得睁不开眼了。等美婷娘俩洗漱完毕已经十一点了。美婷感觉很累，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她梦见一个月朗星疏的夜晚，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她和一个男人亲昵地搂抱在一起。男人刚刚进入她的身体，她还没来得及呻吟便被惊醒了。当她意识到这是在做梦时，一颗怦怦跳动的心才慢慢恢复平静。她很是奇怪，怎么会做这么可耻的梦？她闭上眼睛，大脑又迅速被梦中的情景占领。她无限留恋地回味那令人怦然心跳的缱绻缠绵。朦胧中，那个男人长了一对细长的眼睛和微微上翘的嘴唇。毫无疑问，那是张明军的脸！美婷平静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那一晚，她失眠了。
四
天刚亮，张明军就被妻子推醒，说儿子发烧了。张明军问："什么时候烧起来的？"妻子说："我也不知道。早上醒了，一摸儿子，发现浑身滚烫。" 张明军看了一眼紧靠墙睡的儿子，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果然很烫。张明军坐起身子，从床头橱里找出体温表递给妻子。妻子把体温表塞进儿子的胳肢窝里。几分钟后，妻子抽出体温表，迎着灯光，仔细看着说："38.6度。" 张明军跳下床，说："赶紧起来，吃了饭去医院。"妻子边穿衣服边说："你请假，带儿子去看病。"张明军看了妻子一眼，道："我今天去南京出差，还是你请假吧！"妻子道："我们单位今天考核工作，不能请假！"张明军坚决道："我火车票都买好了，不去不行！"妻子大声道："火车票是可以退的，有什么了不起？"张明军急了，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动不动就请假看孩子，影响不好！"妻子不悦道："影响有个屁用，当饭吃还是当衣穿？你那点死工资还不够我挣的零头，你牛什么呀？" 张明军最受不了妻子这一点，总是以薪水多来压人，男子汉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张明军生气道："怎么啦，嫌我挣的少啊，那你离婚啊，跟挣的多的过去！"妻子也跳下床，指着张明军的鼻子道："张明军，你不要得寸进尺，动不动拿离婚吓唬我！" 张明军一边往妻子身边靠，说："谁得寸进尺？你说谁得寸进尺了？" 哇地一声，儿子哭了起来，两个人立刻止住争吵，一起把目光投向儿子。儿子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哭。妻子慌忙爬回床上，搂着儿子道："乖儿子，怎么啦？"儿子拖着哭腔，哀求道："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了。"妻子亲了一下儿的脸蛋，哄道："好，好，我们不吵架。"张明军拉下套在脖子上的毛衣，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张明军下了两碗肉丝面，给儿子煎了两只荷包蛋。儿子晃着脑袋嚷着不吃饭，妻子好歹哄着喝了几口面条汤。张明军往嘴里扒完最后一口面条，放下碗筷，道："要不我请假吧。"妻子抬起头，看了张明军一眼，摆了摆手道："算了，还是我请吧。你带儿子去医院我也不放心。"张明军不再说什么，收拾碗筷去厨房洗涮了。 张明军从衣橱里找出一套换洗的内衣，又拿上牙刷毛巾等洗漱用品放进旅行包里。然后，对身边的妻子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看完病，打电话把情况告诉我。"妻子问："去几天？"张明军想了想说："三天。"妻子点了点头。张明军又嘱咐了妻子几句，才走出家门。 八点半，张明军到了办公室，看见美婷穿戴一新地坐在座位上，身边竖着一只小型的红色旅行箱。他把手里的旅行包放在沙发上，笑着对美婷说："都准备好了？"美婷点了点头。 张明军说："那我们去火车站吧，坐九点一刻的火车。"美婷说了一声好，便站起来提箱子。张明军伸手接过箱子往外走，美婷提着挎包，关好门，跟在张明军的身后。 走到楼梯口遇到人事科张静。美婷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了，虽然是出公差，但毕竟是一男一女，授受不亲。 张静停下脚步，盯着他们道："你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这是去哪呀？" 张明军叫了一声张姐，便继续往楼下走。美婷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跟着张明军下了楼。 当走下办公大楼的台阶，一辆黑色轿车停了过来，从车里走出单位司机老李，他打开后备箱，张明军把旅行箱放了进去。他们上了车。老李发动汽车，朝火车站驶去。 到了火车站，张明军和美婷下了车，老李便回去了。约十多分钟，就开始检票了。张明军和美婷上了火车，找到座位，放好行李箱，坐了下来。这是三个人一排的硬座，美婷坐在靠窗的位置，张明军挨着她坐下。列车开始起动，车箱里不时有背着大包小包的旅客经过。站台上那些卖快餐、食品的小货车从窗前滑过，被远远地甩在火车后面。 美婷很久没有坐火车了，有一种新鲜感。她饶有兴趣地欣赏窗外的景致，零星散落的村庄、碧绿浓郁的农田、弯曲漫延的河流、苍劲挺拔的山川。终于看累了，回转头，正好与张明军温柔的目光相遇。美婷注视着张明军的脸，不知所措。突然，手被张明军握住，美婷的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张明军明显地感觉到了，他把手握得更紧了，眼睛里充满了柔情。美婷感觉一阵晕眩，大脑便失去意识。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偎依在张明军的怀里。 一阵淡淡的香烟味，混合着男人的气息直逼美婷的胸腔。这种气味美婷并不陌生，因为前夫也吸烟，但他们散发出来的味道不尽相同。就张明军而言，味道更好闻一点，带有一丝甜甜的奶油香味。说不清是害怕还是依恋，美婷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一动火车就会脱轨似的。但那种感觉很美好，很温暖，也很踏实，美婷不知不觉睡着了。等美婷醒来己经是晌午了。美婷离开张明军的怀抱，坐正身子，扭动着酸痛的脖颈，冲着张明军羞涩地笑了笑。张明军问："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美婷想起昨天晚上做的梦，脸一下子红了。打岔道："几点了？该吃午饭了。"张明军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快十二点了，你饿了吧？"美婷点了点头。张明军说："你去餐厅吃饭吧，餐厅在第五节车厢。"接着伸手往前一指，道："过两节车厢就是。"美婷柔声道："我们一起去。"张明军笑了笑，道："都走了，没有人看行李。你先去吃，回来我再去。"美婷站了起来。张明军道："我这里有钱，你拿着。"边说边去掏胸前的西服口袋。美婷拒绝道："不用，我带钱了。" 张明军拽了拽美婷的衣角，嘱咐道："吃完了，记得开发票。"美婷回过头，冲着张明军哦了一声。 等张明军吃完饭回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美婷问几点能到南京？张明军说要四点多钟。张明军伸了个赖腰说："还有三个小时，睡一会吧！"美婷说："你睡吧，我不困。"张明军把头歪在美婷的肩膀上，闭着眼说："那我睡一会。" 一首好听的彩铃音乐从张明军的衣服口袋里传了出来，张明军摸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是妻子的手机号码，他坐正身子，接通电话："喂，儿子怎么样了？" "你还知道儿子呀，这么久也不问一下，你也配当爸爸呀？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打给我？"电话里传来妻子连珠炮似的责问，嗓门很大，美婷听得一清二楚。张明军皱了一下眉头，说："我正想给你打，你就打过来了。"妻子说："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了？"张明军看了美婷一眼，站起身，边打电话边朝车厢门口走去。 美婷把目光投向窗外，午后的天空骄阳似火，虽然是六月，但已是初夏的时节。隔着玻璃窗，也能感受到阳光的炎热。 张明军回来了，他抓起美婷的手，握在手心里。美婷轻轻把手抽了回来，目光仍旧看着窗外。张明军探过身子，把脸俯在美婷的颈弯里，问："怎么，不高兴啦？"美婷摇了摇头。 张明军的呼吸吹进美婷的脖颈，痒痒的。美婷忍不住缩紧了脖子，看见对面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正以探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美婷一阵心虚，不由自主地把张明军推开。美婷说："我再睡一会。"说完趴在面前的小台桌上睡着了。 车到站的时候，美婷被张明军叫醒。美婷懵然地站起身，和张明军一起拿行李。 南京火车站交通线路四通八达，是全国十大铁路枢纽之一。他们下了火车，走了约一刻钟，才走出火车站大门。然后，打的直接去了市内，找到一家三星级宾馆住了下来。 他们开了两个房间，紧挨着。当拿了房卡进屋的时候，张明军说："时间还早，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出去逛街。"美婷点头说："好。" 屋子不大，是那种普通的单间，两张单人床，组合电视柜上是电视机，靠近窗户的位置是两张圆形沙发座椅。美婷检查了一下被褥床单，很洁净。闻一下，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美婷脱去上衣，只穿着胸罩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这一路上的经历来得太突然，太措手不及，美婷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担忧。 咚咚咚，有人敲门。美婷心不在焉地问道："谁呀？" "是我。"传来张明军的声音。 美婷咕噜一下坐了起来，心忽地提到嗓子眼。她心里害怕极了，张明军这个时候进来肯定就会......美婷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她努力镇定道："张科长，有事吗？" "有事，你开开门。"张明军温和道。 说实话，美婷打心里不希望张明军进来，更不希望和张明军发生那种关系，在一个办公室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不清不白以后很难相处。搂搂抱抱问题不大，只要没有肉体接触，关系就不会太复杂。美婷想到这里，一种本能地抵触情绪让她脱口而出："你在大厅等着，我一会就下去。" "你先把门开开！"张明军拍了两下房门，提高声音道。 美婷很为难，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十秒钟过去了，她并没有想去开门的意思。 "啪啪啪。"门又被使劲地敲了几下，伴随着张明军的喊声。看这个架式，不开门，张明军会无休止地敲下去。美婷有些犹豫了，她害怕响声惊动宾馆服务员和保安，如果惹他们来盘查面子上会很难堪。一股怨气从美婷的胸口往外窜，她跳下床，穿上衣服，三步并着两步跑到门口，打开房门，刚想说："你怎么这么烦人啊！"还没有张开口，便被张明军一把裹进怀里。 一丝甜甜的奶油香味混合着男人的气息直冲美婷的五脏六腑，她感到一阵晕眩。 美婷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和张明军躺在床上的，张明军坐在她的身边，赤裸着下身，伸手去褪美婷的裤子。美婷用手死死攥紧裤腰的纽扣，怎么也不松手。张明军褪了几下没有褪下来。他们僵持了半分钟，张明军俯身把嘴巴贴近美婷的耳边，柔声道："乖，把手松开。"美婷满脸绯红，咬着牙，就是不松手。张明军心生一计，伸手挠美婷的腋窝。这一招还真灵，美婷一下子松开手，咯咯地笑着打起滚来。张明军顺势褪掉美婷的裤子，连同粉红色的蕾丝小裤衩也一起扯了下来。 美婷一下子止住笑声，瞪着两只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张明军，那眼神里分明透着无耐和恐慌。张明军爱怜地审视美婷片刻，然后轻轻含起她红润饱满的嘴唇。随着美婷一声沉长而压抑的呻吟，张明军进入她的身体...... 第二天的外调工作很顺利，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完成了。张明军提议乘明天下午一点半的火车回家，剩下的两个半天用来游玩。虽然他在浙江上大学时，利用假期将南京的旅游景点都玩遍了，但为了陪伴美婷，就是再玩个三遍五遍也愿意。美婷听后表示赞同，但嚷着要去秦淮河看夜景。做为中国第一历史文化名河，南京的母亲河是一定要去的。张明军说好，我们今天晚上就去秦淮河看夜景，顺便也逛逛夫子庙。
五
下午他们游玩了中山陵已经是三点钟，正准备去莫愁湖。刚坐上出租车，张明军就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张明军说："明天晚上。"妻子问："几点到家，要不要去接？"张明军想了想说："大概八点左右吧，打的回去就行，不用接。"张明军问："儿子还发烧不，感冒好了没有？"妻子说："不发烧了，好多了。" 扣了手机，张明军看了一眼扭头看窗外景致的美婷，握起她的手。美婷一声不吭地任他握着。张明军把美婷的手放在唇间吻了吻，也顺着美婷的目光，把视线移向窗外。 到了莫愁湖景点，出租车停了下来。他们下了车，买上门票，并排着往里面走。刚走了没有多远，美婷的手机响了，美婷一看是母亲家的座机号码，赶紧接通电话。传来母亲嘶哑而急切的声音："小雨放学的时候被摩托车撞了。"美婷的脑袋一下子懵了，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电话里继续传来母亲的声音："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半天，美婷才反应过来，紧张问："撞到哪个部位了？" "撞到脑袋了。"母亲说。 美婷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重复道："撞到脑袋了？撞得历害吗？" "是啊，撞到脑袋了，撞破了。你爸爸已经和小雨去医院了，我给你打完电话也过去。"美婷跺着脚道："妈呀，这可怎么办啊，你快去医院啊啊啊啊。" 美婷边说边哭，最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张明军揽过美婷，拿过她握着的手机，听了听，电话早已挂断了。 约十分钟，美婷才止住哭声。张明军劝道："光哭也没有用，不如我们现在回宾馆，收拾行李坐车回家。"美婷点了点头。张明军说："等等，我给火车站打个电话，问现在有没有回家的列车。"美婷嗯了一声。 张明军打完电话，高兴道："太好了，还有一班五点半的过路火车。我们现在就回宾馆。" 两人匆忙赶回宾馆，退了房，径直打的去了火车站。好在这个季节火车票好买，张明军买了两张硬卧，上铺和中铺。上了火车，张明军让美婷睡下铺，自己睡中铺。火车很快启动了，美婷很想知道女儿在医院的情况，撞得厉不厉害？流血了没有？但父母没有手机，联系不上，她心急如焚，愁眉不展。张明军看透了她的心思，提醒道："打个电话，让你弟弟去医院看看，然后告诉你。" 美婷赞赏地看了张明军一眼，立即拨通了弟弟的手机，原来弟弟也在医院里。弟弟告诉她，小雨刚做了脑CT，大夫说不要紧，只是有轻微的脑震荡，休息几天就会好的。美婷叹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美婷又给前夫打了个电话，女儿也是他的，受了伤，他有义务照顾。听前夫的口气也很紧张，他近乎口吃道："好，好，我这就去，去医院。" 夜暮降临，天很快黑了。张明军叫美婷去餐厅吃饭，美婷摇了摇头，说不想吃。张明军买了两盒方便面，泡了，递一盒给美婷。美婷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张明军吃完了自己那盒，又端过美婷的，捞了捞吃了。 他们并排坐在下铺，美婷倚在张明军的怀里。也许是昨晚激情放纵，没有休息好；也许是因为女儿被撞后精神高度紧张，此刻全身心放松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犹如暴风骤雨般倾泄而来。美婷眨眼的工夫就睡着了。 张明军把美婷轻轻放倒，帮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然后爬上中铺。 几个小时后，美婷醒了，是被对面床铺的鼾声惊醒的。美婷坐了起来，透过车厢朦胧的灯光，能看见一张肥胖的脸。他鼾声如雷，不时发出吧唧嘴的响声，听起来像是在吃山珍海味。 美婷听见上铺张明军不时地翻身，估计也没有睡好。她拽了拽耷拉下来的被子角，张明军立刻探下身子，问："醒了？"美婷嗯了一声，问："现在几点了？"张明军说："快十二点了。再过半个多小时就到家了。"美婷招了招手，娇柔道："你下来。"张明军伸了个懒腰，说："好。" 床铺太窄，两个人只能侧身躺下。彼此相视无语，细心体会相依相拥的甜蜜。 离到站还有十分钟，他们起来收拾行李。对面床铺的胖子也醒了，他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又翻身呼呼睡去。 他们下了火车，走出站台，打了一辆出租车，先把美婷送到医院。张明军想跟着上去看看孩子，被美婷拒绝了。她担心母亲在医院陪床，半夜三更和一个男同事出差回来，不好解释。 美婷站在女儿的病床前，看见母亲搂着女儿睡得正香。她俯下身子，仔细查看女儿的头部，除了额头贴了一小块纱布外，没有别的伤痕。美婷松了一口气，搬过一只方橙，坐下，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去。 天刚放亮，美婷就醒了，她是被累醒的。她站起来活动酸痛的四肢。母亲也醒了，吃惊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吱一声？美婷说到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了，看您睡的正香就没敢打扰。母亲起身下床，叫她上来躺躺，休息一会。美婷说不用了，我洗洗脸，过一会就该去买饭了。 到了上班的时间，美婷往办公室打电话，她想给张明军请假，这两天在医院照顾女儿就不去上班了。电话通了，半天没有人接。美婷心想，他可能还在上班的路上，过一会儿再打。过了一刻钟，美婷又打过去，还是没有人接。美婷又想，或许他不在办公室，去给领导汇报工作了。美婷便拨打张明军的手机，通了，但也没有人接听。美婷有些纳闷，难道手机没带在身上，而是放在桌子上了？美婷想了想，给张明军发了一条短信，算是请了假。 一直到下午才收到张明军打来的电话，美婷有点埋怨道："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干什么去了？"张明军咳嗽了两声，陪礼道："对不起，从早上忙到现在，才想起给你回电话。"美婷听出他嗓音有点沙哑，火气消了一半，关心道："怎么，感冒了？"张明军又咳了两声道："没有，只是嗓子有点疼，可能是上火了。"美婷柔声道："多喝点水。"张明军说了一声好，又道："孩子怎么样了，没事吧？"美婷说："还好，没什么大事，只是轻微脑震荡。"张明军说："要不要我去医院看看？"美婷道："不用，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张明军说："那好，等出院了去家里看吧。"美婷说了一声好。张明军对着手机吧唧了一下，美婷也回应了一下，然后挂了电话。 下午三点多钟，美婷的前夫来了。听母亲说，他昨天来了两次，第二次来的时候给小雨买了一大堆零食，还有一个很大的布娃娃。这不，他手里又提着一大兜水果，里面有香蕉、桔子、芒果等。前夫看见只有美婷在，讨好似道："你回来了？"美婷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就把脸扭到一边去了。前夫站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对女儿说："小雨，爸爸有事，先走了，你想要什么就给爸爸打电话，爸爸给你买，"小雨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爸爸再见！" 前夫走了以后，美婷指着那一提兜水果，问她想吃什么。女儿说想吃芒果。美婷一边剥芒果一边问她被撞的经过。女儿说："我站在学校门口等姥爷，一辆摩托车从我身边骑过去，就把我给撞倒了。"美婷皱着眉头说："你吓死妈妈了，幸亏撞得不历害，万一把头给撞坏了，成了傻子，那可怎么办呀！"女儿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后怕地一把搂着美婷的脖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美婷手里是快要剥好的芒果，被女儿碰落到雪白的床单上。美婷慌忙拾起芒果，扭身放到床头柜上。因为手上沾满了芒果汁，只好伸着十指，她吓唬女儿道："宝贝，你头上有伤，不能哭。哭坏了头，就成傻子了。"女儿吓得一下子止住哭声，望着美婷，不相信道："妈妈没有骗我？"美婷说："妈妈没有骗你！"女儿用衣服袖子擦了擦眼睛，说："妈妈，我不要当傻子。" 美婷笑了笑，让女儿躺下，把床头柜上的那只芒果扔到墙角的垃圾筐里，从床边抽出几张面巾纸，擦了擦被染的床单。然后，蹲下身子，拖出床下的脸盆，洗了洗手，又从提兜里拿出一只芒果，一边扒皮，一边对女儿说："以后放学不要站在马路边上，要站到人行道上。因为人行道比马路高，汽车、摩托车都撞不到你。" 女儿嗯了一声。美婷又道："以后走路也要在人行道上走。"说完看着女儿："知道了吗？"女儿大声说："妈妈，我知道了！"美婷笑道："小雨乖。"
六
那天晚上，张明军打的从医院出来径直回了家。他打开房门，伸手按下电源开关，换上拖鞋，将行李放在客厅，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他闻到一丝淡淡的烟味。他打开客厅的电灯，环顾四周，他发现茶机上的烟灰缸里插着两支抽过的过滤嘴烟把。他拿起一支烟把，认出是中华牌香烟。他仔细地观察，烟把软软的，似乎带有温热。很显然，这支烟抽过的时间并不长。张明军从来不抽这种烟，不是不喜欢抽，而是抽不起。这是谁的香烟，又是谁抽的呢？张明军心里划了一个大的问号。 他警觉地观察起来，当走进卫生间时，能够确定，不久前有人洗过澡！因为乳白色的瓷砖上存有水渍，宽大的镜子边缘还蒙有一丝水雾。张明军打开卧室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墙角的落地灯开着，清晰可辩屋内的情景。妻子睡得正香。她侧身躺在床上，一袭黑发遮挡了半张白皙的脸；一只纤细的胳膊伸在被子外面，一眼望去，娇艳而妩媚。张明军轻轻掀起被子，看见妻子穿了一件粉色真丝吊带睡裙。 妻子睁开眼睛，忽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惊恐地望着张明军，半天才回过神来，生气地骂道："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想吓死我啊。"说完瞪了张明军一眼。张明军嘿嘿一笑，放下被子。 张明军问："儿子呢？"妻子说："在我妈家。"张明军边脱衣服边说："放你妈家干什么？"妻子躺下说："今天我有事，脱不开身，叫我爸接的儿子。我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就没有再去接他。" 张明军上了床，钻进被子里，搂过妻子，顺手在她的臀部摸了一把，发现她没有穿内裤。张明军心里犯起了嘀咕，妻子平时睡觉都是穿内裤的，今天怎么是个例外？ 张明军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道："很晚了，睡觉吧。"妻子好奇道："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张明军轻描淡写道："事情办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不一会儿，传来张明军均匀的鼾声。 三天后，小雨出院了。第二天一大早，当美婷走进办公室，第一眼看见的是张明军爱恋的目光。自从那晚和张明军一别，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美婷心里有一种迫切见到他的冲动。当面对张明军的时刻，她还是忍住了，矜持地笑了笑，柔声道："早来了啊？"张明军笑道："我也是刚到。"视线却始终没有从美婷的脸上移开。 小雨昨天出院，张明军是知道的。昨天晚上七点钟，张明军打美婷手机，说要去她家看看小雨。被美婷拒绝了，因为小雨一出院便被弟弟接到母亲家。母亲说晚上给小雨炖鸽子肉吃，补补脑袋。张明军打电话的时候，她们一家人刚吃完饭，碗筷还没有洗涮，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家美婷也说不准。 美婷今天穿了一套浅灰色西装，端庄而素雅。刚想去拿拖把，发现地已经拖过了。美婷笑道："你这么勤快了？"张明军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小声讨好道："以后拖地这种活由我干，你就不用干了。" 美婷笑了笑，又去拿抹布。张明军劝道："别擦了，蛮干净的。"美婷看见办公桌上似有灰尘，坚持道："好几天没擦了，擦擦吧。"说完，端起脸盆，出去接水了。 美婷接水回来，将脸盆放到脸盆架上，背对着张明军，洗起抹布来。 张明军从背后轻轻抱住美婷的腰，美婷心一颤。当她看见敞开的房门时，吓得一把将张明军推开，埋怨道："呀，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张明军笑了笑，关上房门，轻轻地别上门锁，回转身，一把将美婷拉进怀里，在她的嘴唇，眼睛，脖颈处疯狂地亲吻。美婷的内心深处是渴望和张明军亲热的，但绝对不是在办公室里。万一被人发现这可怎么得了？然而，当一嗅到张明军身体里散发了来的气息，浑身的骨头就软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她杵在那里任凭张明军的狂轰烂炸。 张明军呼吸急促，细长的眼睛透露出朦胧的醉意，他不自觉地把手伸进美婷的裤腰里。美婷一下子清醒了，下意识地抓住张明军的手，她担心手再伸下去，张明军控制不了情绪。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一旦情欲被激发起来，和猫儿狗儿差不了多少。但她美婷是人，不是牲畜，不能随便找一个地方就能做爱。再说了，现在刚上班不久，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种事也太肆无忌惮了吧？美婷坚决地摇了摇头。 几秒钟后，张明军细长的眼睛逐渐恢复正常，他把手抽了出来。美婷赶紧把门锁打开，转身跑到办公桌前，坐下。好半天，砰砰跳动的心才恢复平静。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傍晚快下班的时候，美婷笑着问张明军："你晚上上网吗？"张明军不明白美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审视她片刻，笑道："你不叫我上，我就不上了。"美婷一撇嘴，道："你爱上不上，关我什么事？"张明军笑道："你真不管？"美婷说："不管！"张明军说："那我搞网恋。"美婷鼻子里哼了一下，道："就你？才上网几天，也会网恋？"张明军道："咋了，瞧不起我？"美婷笑了笑，没有接话，却道："到点了，该下班了。" 张明军站起身，说："我送你回去吧。"美婷说："算了，你还要接孩子。"张明军问："你的驾驶证拿到了没有？"美婷也站起来，说："上个月就拿到了。"张明军说："改天我陪你去看车。你准备买什么价位的车？"美婷说："不用买，小雨他爸过两天送给我一辆新车。"张明军吃惊道："你别说，他对你还是蛮好的。"美婷哼了一声说："好个屁，好就不会玩女人；好就不会和我离婚了。"张明军拿起提包，笑道："好歹人家还给你买车，比有些男人强多了。"美婷撇了撇嘴，道："你以为他是给我买的呀，他是为了让我接送孩子方便。"张明军说："总之，他还是有良心的。"美婷呸了一口，道："屁，他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张明军笑道："粗鲁，一个女人家，动不动就屁啊屁的，一点也不文明。"美婷白了张明军一眼，嗔道："我就是粗鲁了，咋地？"张明军无耐地笑道："好好，随你便，行了吧？"说完，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晚上，美婷心里惦记着张明军上不上网。八点钟，收拾完家务，美婷便坐下，打开电脑，进了聊天室。她看见"梦里又飞花"在和别人聊天。美婷看了一会，不过是在"查户口"。刚聊天的人都喜欢"查户口"。无外乎那么几句："你是哪里人呀"、"多大了呀"、"干什么工作的呀"等话题。 美婷向"梦里又飞花"问好。"梦里又飞花"立刻回复了她。美婷仿佛看到张明军座在桌前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几天怎么没有看见你上网呀？"梦里又飞花问。美婷心想，看来我在医院这几天，张明军天天上网。美婷想了想，道："怎么，你找过我？"张明军道："是啊。"美婷问："找我有事吗？"张明军回："也没事，就是想和你聊天。" 美婷沉思片刻，大胆道："是因为我很像你单位的一位女同事吗？" 张明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美婷哼了一声，道："你自己说的。"张明军道："哈哈，是的，我说过。" "你还说过，她聪慧娴淑，人也漂亮，你喜欢她。" 美婷想了想，把喜欢她，篡改成了爱她。张明军即刻回道："是的，我爱她。" 一丝甜蜜在美婷的心房荡漾，幸福像充了气的皮球，鼓的满满的。美婷想都没想，随口道："你会娶她吗？"等发送出去，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句话问的太唐突，但打出去的字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美婷轻轻咬着下嘴唇等待张明军的回答。 "谁说爱了就一定会娶？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再说了，我儿子都七岁了，我怎么会离婚再娶呢。"张明军道。 美婷惊异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张明军会是这种想法，话又说回来，她压根就没想到让他离婚，没想到嫁给他呀。美婷很生气，确切地说是气愤，她忍住怒气道："这么说，你是逢场作戏了？" 张明军回道："也不是。"停顿片刻，张明军又道："这样说吧，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就想要得到她，并且征服她。如同一名凯旋而归的将士，面对胜利后的骄傲与自豪。" 美婷仿佛看见张明军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得意表情，气愤得手有些发抖。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现在很想看一看，张明军英俊、潇洒的外表下是怎样一颗道貌岸然的心。她使劲咬着下嘴唇，问："你就没有想过为她承担责任吗？" "她又不是处女，我承担什么责任？"停顿几秒钟后，张明军又道："她一个单身女人，又没有性伴侣。我和她上床，其实是在帮助她，替她解决性欲需求，她应该感谢我才对。"美婷脑袋轰的一下，仿佛要炸裂开来。她气得浑身颤抖。放在键盘上的手，怎么也对不准字母的按钮。她闻到一股血腥味，感到嘴里发咸。她知道，她把嘴唇咬破了。美婷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安静了几秒钟。然后，拚尽全力打出了一句话："张明军，你无耻！！！！"本来想再打一个滚字的，但打了半天也没有打出来，最后只好打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美婷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哭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和羞辱在胸中撞击，她的心很疼很疼......。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止住了哭泣。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看见女儿站在身边，心疼地望着她。她赶紧坐正身子，擦了擦眼泪。女儿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心翼翼道："妈妈，你为什么哭呀？"美婷想了一下，掩饰住尴尬道："妈妈在电脑里看到一个很难过的故事，忍不住哭了。"女儿问："是不是故事里那个人出车祸死了？"美婷听不懂女儿的话，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女儿抬起小手，帮美婷擦掉挂在腮帮子上的泪珠，道："我们班有一名女同学，她妈妈就是出车祸死了。女同学光在家里哭，也不来上学。是我们班主任王老师去她家把她劝来的。王老师说：人这一辈子会遇到许多困难，但是要学会坚强，要勇敢地去面对现实。哭解决不了问题，更哭不回妈妈来。" 女儿小大人似的一番安慰，美婷的鼻子一下子酸了。她望着女儿俊俏、乖巧的脸和过于懂事、成熟的眼神，一把将女儿揽进怀里，忍住眼泪道："妈妈和小雨一起坚强，一起勇敢，好吗？"女儿说了一声好，使劲点了点头。
七
接下来的好几天，美婷不和张明军说一句话。为了避免和他面对面的尴尬，美婷干脆坐到离门口不远的电脑桌前。张明军多次想对她解释或者道歉，以求得原谅。但美婷一看见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她每天铁青着个脸，从不给张明军一个好模样，张明军不敢，也没有机会和美婷重修旧好了。 一个星期后，美婷的办公室装修好了，她抑制住兴奋，像一只逃出牢笼的小鸟，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搬了出去。再也不用天天面对那个令她厌恶的面孔了，美婷的心里像卸下一个千斤重的大磨盘般轻松。 前夫花了十多万元，给她买了一辆自动档的小骄车。美婷天天开车上下班，顺便接送女儿上学、放学，节约了很多时间。同时，也轻松、方便了许多。 这一天傍晚，美婷和往常一样，开车下班后接女儿回家。吃了晚饭，洗刷完毕，哄女儿上床睡觉。刚坐下来看了一会儿电视，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敲门？美婷很是纳闷。当她走到门口时，特意看了一下猫眼。她吃了一惊，这个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明军。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他还来纠缠我干什么？不会是来报复我的？美婷一阵紧张，心突突直跳。 她仔细查看猫眼里的张明军，想知道他是否带有凶器，比如手里握着匕首，或者是怀里揣了一把菜刀。但猫眼太小，只看见张明军硕大的脑袋。他眯着细长的眼睛，前后摇晃，不时打个饱嗝，像是喝醉了酒的样子。天这么晚了，又喝醉了，即使不是前来报复的，但传出去，影响也不好。不能让他进来！美婷心里决定道。 美婷赶紧跑回客厅，把电视关了，又把屋子里所有的电灯也关了，她要制造一个家里没有人的假象。一开始，眼前漆黑一片。过一会儿，屋子里的家具便隐约可见了。美婷屏住呼吸，看着猫眼里的张明军。几分钟过去了，门铃仍旧在鸣叫，看这个架式，张明军没有丝毫想走的意思，美婷鼻子尖上冒出了汗珠。 此时，楼房对面的门开了，走出高高大大的李阿姨。李阿姨人很好，是个热心肠，平时两家走的很近。美婷出差几天不回来，总会把屋门钥匙留给李阿姨，让她帮忙浇浇花。李阿姨有什么好吃的，也会拿一些过来给小雨。 李阿姨质疑地看了张明军一眼，问道："你是谁？干什么的？找美婷有什么事？"张明军摇晃着哼唧了两句，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李阿姨又盯了他几秒钟，然后回去了。 叮铃铃，客厅里的座机电话响了。虽然，比门铃声音小，但美婷还是吓了一跳。电话铃声与门铃声遥相呼应，一个长一个短，一个高一个矮，一个柔和一个刺耳。 美婷心烦道，这是谁呀，早不打，晚不打，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美婷借助窗外的月光，跑到电话机傍边，来电显示里清晰地闪现李阿姨家的座机号码。美婷犹豫着，接还是不接？一会儿，电话铃声停了，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了。美婷慌忙去拿手机，一看，还是李阿姨打来的，美婷心烦意乱。 突然，女儿在房间里喊了一声妈妈，美婷害怕惊醒女儿，又赶紧往女儿房间跑，慌乱中差一点被一把小椅子拌倒。美婷跑进女儿房间，女儿已经坐了起来。美婷站在床边，搂过女儿。女儿问："妈妈，你怎么不接电话？"美婷只好接通电话，传来李阿姨的声音："美婷，我是李阿姨，你在哪儿呀？"美婷小声道："李阿姨，我在......"美婷本来想说，我在外面，但看见女儿正瞪着眼睛看她，只好如实道："我在家里。"李阿姨责怪道："你在家里？那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美婷看了女儿一眼，撒谎说："我睡着了，没有听见。"李阿姨道："你家门口有个人找你，你看认识不？如果不认识，我帮你叫110。"美婷心想，一叫110事情就闹大了，传出去影响更不好。美婷赶紧说："哦，认识，他是我表哥。"李阿姨不相信道："真的是你表哥？"美婷肯定道："是的，是我表哥"李阿姨奇怪道："那你为什么不开门？"美婷说："不是睡着了，没听见嘛。"李阿姨道："那你快去开门吧。"美婷说："好。" 美婷来到客厅，打开电灯，发现门铃停了。美婷朝门外的猫眼看去，楼道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美婷心想，张明军可能走了。正想离开，只听见咚的一声响，楼道里的声控灯一下子亮了，美婷看见张明军躺在地上。此时，李阿姨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美婷也只好打开房门，走出来。 张明军躺在地上，像个死猪一样呼呼地睡着了。美婷拽了拽没有拽动他。李阿姨喊来老伴赵叔叔，他们三个人把张明军拖到美婷家的沙发上。李阿姨好奇道："你表哥怎么喝成这个样子来找你？"美婷心里迅速打了个草稿，说谎道："表哥是从老家出来打工的，有时候来我这里拿点东西。他喜欢喝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李阿姨怀疑道："他长得白白净净，穿的西装革履，不像是个打工的。"美婷道："表哥大专毕业，有文化。在一家公司当秘书。"李阿姨点了点头，说："看来他今晚得睡在这里了。"美婷附和道："嗯，今晚是醒不了啦。"李阿姨看着张明军说："我走了，有什么事喊我。"美婷把李阿姨送到门口，道："谢谢阿姨，给您添麻烦了。"李阿姨摆了一下手，说："没事，睡觉吧。"转身进了家门。 美婷望着张明军不知所措。但有一点很明确，他喝成这样，又没有带凶器，不是来纠缠报复的，美婷略微放宽了心。今晚就叫他睡在沙发上吧，美婷这样想。一转身，看见女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妈妈，他是谁呀？"小雨问。美婷故做松轻道："一个同事，喝醉酒，走错门了。"小雨道："你不是说他是你表哥吗？"美婷一下子被问住了，张着嘴，半天道："既是同事也是表哥。"美婷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耐烦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快去睡觉！"小雨厥着小嘴回房间了。美婷拿了一条被子盖到张明军身上，然后，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美婷就睡了。她想起睡在客厅的张明军，便穿衣下床了。到了客厅，看见张明军坐在沙发上抽烟。张明军看见美婷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昨天晚上喝醉，打扰了。" 美婷过来的时候是板着面孔的，本想骂他几句，然后叫他滚蛋。但见他客客气气的，怒气也就消了一半。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美婷的声音冷冷的。张明军想把烟掐灭，但茶几上没有烟灰缸，又不能直接扔到垃圾筒里，怕着了火，正为难。美婷赶紧找了一个一次性纸杯子，接了一点水，放在他面前。 张明军扔掉烟把，坐下来，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美婷的脸一下又变的严肃起来，说："谈什么？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张明军说："你误会我了，网上说的那些并不是我的真心话。"美婷坐在小椅子上，仍旧板着脸，一言不发。 "我今天来的目地是想告诉你，我要和她离婚。"张明军说完盯着美婷，看她有什么反应。美婷不相信地抬起头，迎着张明军的目光，好似要看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张明军仿佛看懂了美婷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说的是真话，没有骗你。" 美婷感觉有些蹊跷，才十几天的工夫，张明军的态度怎么就来了180度的大转弯？这里边一定有问题，但嘴上却说："你离不离婚和我有关系吗？"张明军小心翼翼道："我离了婚，和你结婚，好吗？" 美婷看着他，沉默不语。 张明军咬着嘴唇，沉思片刻。然后，一拍大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道："我告诉你吧。 我们从南京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已经睡了，但我怀疑在我进门之前有一个男人刚从我家离开。昨天，我骗她说出差两天。到了晚上十一点钟我杀个回马枪，果然，被我抓了个正着。"张明军看了一眼美婷继续道："那个男人，是她们公司老总。妈的，我这绿帽子还不知戴多少年了。" 美婷心里释然，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离婚。话说回来，如果他老婆不是红杏也墙，他肯定打死也不会离婚的。美婷又想起张明军在网上说的那些话，火气一下子又冒了上来。她站起来，大声道："张明军，我们现在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你老婆和别人上床，你离不离婚，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美婷说完使劲地甩了一下胳膊，好像经她这么一甩就真的没有关系了。 张明军低下头，哀求道："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现在是真心的。"美婷余怒未消道："怎么证明你是真心的？"张明军解开西服的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衬衣道："我掏出这颗心给你看，行不行？" 美婷望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一下软了，道："算了，我不想谈这个问题了，你走吧。"张明军请求道："我没有车，一会坐你的车走，好吗？"美婷想了想，不过是一起去上班，没什么可怕的。毕竟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搞的太紧张也没有什么好处。美婷道："那你去洗脸，我去做饭。等吃了饭，我们一起去单位。"张明军高兴地去了洗手间。 他们一行三人走出家门。万道霞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美婷的好心情也随着这一天的到来而变得开朗起来。美婷驾驶着汽车，小雨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张明军坐在后排。美婷一抬头，看见反光镜里张明军那张英俊而略显苍白的脸，但并不感觉那么厌恶了。作为一个男人，最失败的莫过于老婆给戴绿帽子，美婷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怜悯。 汽车拐了两个弯，经过两个红绿灯后，突然被一面宽大的红色铁皮牌子挡住了去路，牌子上清晰地写着黑色大字："前方施工，请绕行。" 美婷发了好一会儿呆，她每天上下班只习惯走这一条路，让她换一条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走了。她环顾左右，发现这是一个丁字路口，除了左边有一条路外，再没有别的路走。美婷犹豫片刻，只好调转车头朝左边方向驶去。 两个月后张明军离婚了，但美婷没有嫁给他，原因是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张明军在网上说的那些话。一年后，张明军升职了，被调往一个市直部门任副处级干部。美婷也升任科长，接替张明军的工作。
完
写于2014年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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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
美婷目送着女儿穿过公路，走进学校大门，汇入身着天蓝色校服的孩子们中间。直到女儿头上那朵杏黄色的蝴蝶结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她才转身朝马路边的站牌走去。 阳春三月的早晨，空气清新。刚才还是雾蒙蒙的天空，倾刻下起了潇潇细雨，雨水滴落在人的脸上痒酥酥的。这座城市并没因这场春雨的到来而有所改变。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电动车刺耳的刹车声与喧啸的汽车喇叭汇聚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大街小巷。 美婷从手提包里拽出一把折叠伞，轻轻一按弹簧键，啪地一下，伞便撑了起来。粉红色的花边雨伞像一朵美丽诱人的蘑菇，将美婷白皙的脸映衬的更加妩媚。美婷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已是七点多钟。 她焦灼地朝前方张望，哪里有公交车的影子？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刻钟，如果再等下去，非迟到不可！美婷这么想着，朝迎面驶来的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司机很听话地将车靠了过来。美婷上了车，说了一句："市政府大院！"司机毫不犹豫地踩动油门，汽车一溜烟朝前驶去。 美婷忽然想起今天下基层，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忘记告诉女儿，放学后去外婆家吃饭。她惊呼："糟糕！"不自觉地扭头朝后望去。透过汽车尾部玻璃窗，学校那几座贴着白色瓷砖的教学楼，早已被一掠而过的高楼大厦遮蔽。 司机一个紧急刹车，汽车停了下来。刹车声尖利而刺耳，引来了无数路边行人惊恐的目光。司机转过脸，疑惑地望着她。美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对不起，我是说......没事......还是去市府大院! "美婷有些语无伦次，她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司机皱了皱眉头，发动汽车继续往前开。 雨夹杂着风，越下越大。雨点打在汽车玻璃窗上噼啪直响。过往的行人全然没了平时的潇洒，缩着脖子躲在雨具里，脚步匆忙而艰难。商店墙上悬挂的彩色广告条幅，在风雨里呼啦啦抖动着。公路两边高大的法国梧桐树，舞动着绿色新装，像个摇摇晃晃的醉汉。 美婷是政府机关人事部门的一名干部，主要分管干部教育工作。枯燥无味的工作，让她感到厌倦。丈夫把她调入人事局时对她说："人事部门工作不忙，余下的时间只要伺候好我们爷俩就行了。"当时，美婷想，自已已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事业上也不求发展了，有这么能干的老公，知足了。 说这句话至今算起来已经有五个年头了。五年前她还没有离婚，女儿才只有三岁。那时她应该是幸福快乐的，丈夫年轻有为，是一家国营企业的老总，她自认为一见钟情的爱情大厦是坚不可摧的，曾一度放任丈夫沉湎于商海的花花世界里，不成想........... 记得，那天办完离婚手续，走出法院大厅，天空也是下着瓢泼大雨。老公要用宝马骄车送她回去。美婷冷冷地说："不用了！"便一头扎进茫茫雨雾里。 跑到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汽车里，司机问："去哪里？"老半天没有听到回答，司机忍不住回过头，看到了美婷挂满泪痕的脸。他不再说什么，点起一根香烟抽了起来。 司机的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略微有些谢顶。穿了一件银灰色的夹克服，洗的发白的蓝花格衬衫的领子已经磨破了。他耐心地抽烟，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美婷的情绪平定了许多，她抽搐了一下鼻子，说："你觉得哪儿好就去哪吧！" 司机将烟蒂扔出窗外，徐徐开启汽车。汽车拐了三个弯，穿过两个十字路口，终于停在中心广场的一家咖啡屋门前。他对美婷说："下去坐一会，喝杯咖啡，心情会好些。"美婷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站在咖啡屋门口，目送汽车走远...... 二) 市政府到了，出租车停在深灰色大理石门口。大门两边身穿雨衣的持枪警卫，如同两尊雕像，一动不动地挺立着，雄伟的办公大楼在风雨中显得更加庄严肃穆。这是一座古朴的欧式建筑，是三十年代法国领事馆遗址。解放后，当地政府进行修改扩建，挂上庄严的国微和五星红旗，做为市一级政府的所在地。 美婷下了车，举着伞往大楼里奔去。高洼不平的水泥花砖路面，溅湿了脚上新买的高跟皮鞋。 办公室里，同屋子的张明军已经到了，他看了一眼走进来的美婷，关心道："打的来的？"美婷嗯了一声，低头盯着脚上被雨水打湿了的皮鞋。这双花了五百多元的 "梦妮娜"牌皮鞋，是她星期天才从商厦买的。皮鞋经雨水浸泡会变形，她后悔早晨走的匆忙，没有换双旧皮鞋。 美婷坐了下来，从自已的办公桌抽屉里找出鞋油擦了起来。边擦边问："这么大的雨，我们还下基层吗？"张明军把目光投向窗外，隔着蓝色玻璃，窗外的雨像是一根黑色的麻绳，在风里摆动。他轻蹙一下眉头，道："等雨小点再说吧！"他把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美婷俊俏秀丽的脸上，道："俗话说，春雨潇潇，没想这场雨竟下的这么大！"美婷已擦好了鞋子，油光锃亮的皮鞋穿在脚上能照出人的影子。她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脚上的皮鞋，有点心不在焉地说："是啊，没有想到！"说完去对面的卫生间洗手了。 张明军是美婷所在科室的科长，三十三岁的年纪显得有些过于成熟。他毕业于浙江大学经济管理系。分配时，毅然放弃广州一家外资企业的录用，回到北方这座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 张明军工作后继续深造，几年前就拿到硕士学位。风华正茂的年龄加上出众的才华，很受单位领导的赏识。妻子是他的高中同学，儿子已经六岁。家庭生活如同风平浪静的水面，在他心里掀不起任何涟漪。恋爱时的卿卿我我早已随着岁月的磨砺消失的无影无踪。 近两年，妻子好像变了一个人，刚结婚时的温柔体贴消失殆尽，两个人总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磕磕碰碰。这不，早晨吃饭的时候又和妻子吵了几句。原因是，昨天儿子在托儿所被小朋友打破了鼻子。妻子让他上班前去找一下老师，问问原因，如果儿子是无辜的，不能白吃这个哑巴亏。张明军放下手中的碗筷，说："外面下雨了，改天吧！"妻子看看了窗外说："雨下的不大，反正你要送儿子去托儿所。"张明军有些不悦，道："我今天还要下基层，怕是来不及！"妻子瞅了他一眼，说："儿子的事你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亏你还是父亲。"张明军瞪了妻子一眼，从门后抓起雨伞，忿然走出家门。边走边想，每天都是我送儿子，今天就让你送，你自已去问吧！ 妻子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业务部经理，聪明能干，月薪是张明军的三倍。俗话说，财大气粗，妻子对他说话的口吻都是命令似的。也许是在单位发号使令惯了，回到家里也改不过来。张明军反感她这种口吻 ，曾抗议道："你对我说话能不能温柔一点？"妻子好奇道："怎么，听我说话不顺耳了？"张明军反驳道："我是你老公！是男人！别整天你去什么什么的，好不好？"妻子不服气道："我白天忙的要命，回到家还要伺候你们爷俩，你还嫌我态度不好！你算什么男人？"张明军瞪起眼睛珠子，大声道："我算什么男人？你说我算什么男人？"边说边往妻子身边凑。妻子白了他一眼，道："有理不在声高！懒得理你！"说完走开了。妻子就是有这个好处，看见他真的生气了，就不再和他较劲，会负气地走开。 走出楼道口，张明军发现忘记带钱包。下基层口袋里没有钱可不行，男人身上怎么也得装上几百元钱，不然遇到事情会臊迫。他回转身，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算了，还是去单位财务科借吧。正想到这里，迎面走来住在同一个单元的老李。有些事情就是怪，越是不想说偏偏有人提起，老李笑着问："怎么，今天不送儿子了？"张明军支吾道："不送了！哦，是老婆送！" 张明军习惯地朝楼底下的车库走去。他上班的路线和儿子托儿所的路线是一致的。他和妻子去年在汽车销售公司买了一辆"北京现代"，妻子批准由他开，主要用来接送儿子。他走到车库门口又站住了，想了想，还是把车留给妻子吧，便转身朝马路站牌走去。 站牌下已经聚集了许多等车上班的人。张明军认识里面好几个人，他一一同他们打了招呼。雨开始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张明军撑起伞，透过雨帘看见一辆公交车缓慢地朝这边开来。 一辆红色轿车鸣叫着驶过，张明军看到熟悉的车牌号码，上面的灰尘被雨水划出一道道的痕迹。汽车后窗露出儿子可爱的小脸，他挥舞着小手像是在喊爸爸。张明军眼睁睁地看着汽车走远了，老半天心里才骂道："狠心的女人！" 张明军上了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他将目光投向窗外，思绪像停止转动的轴承---锈住了，大街上的景致丝毫没有映进脑子里。身后有两位女人在高声寒暄，像是许久未见的老相识，惊喜中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 汽车驶到十字路口，一个紧急刹车。由于惯性，张明军的身子前后摇晃了一下。他的大脑像开通了的甬道，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他看到红灯下面，身穿雨衣的交警，拦下一辆红色轿车。绿灯亮了，公交车继续朝前行驶。经过交警身边，张明军又一次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码，以及红色轿车里的妻子。她把头探出窗外，急切地解释着什么。 交警和红色轿车很快消失在张明军的视线里，他忍不住朝后看去，看到的是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他心里有一种莫明其妙的畅快，嘀咕道："哼，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五星级酒店的业务部经理！有什么了不起？"即刻又不安起来，他知道妻子是无证驾驶，驾驶证还要一个月才能办下来,罚款是一定的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去交警队走走后门，找个熟人把驾照拿出来，但怕的是这几天耽搁用车。
张明军开始后悔给妻子留下汽车，如果妻子没有汽车开，就不会被交警扣留；也不会被罚款；更不会还要麻烦地去交警队找人。想到这里，张明军伸手摸了摸腰间挂着的手机，他想给妻子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刚按了电话号码的前两位数字，自尊心又驱使他改变了主意。心想，等一会她一定会打过来！ （三） 市政府办公大楼到了，张明军下了车，直到他走进办公室也没有接到妻子的电话。他心里好生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间办公室本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因为最近市政府大楼装修，为了不影响各机关办公，采取了轮流装修的办法。美婷所在的办公室是一间大屋，四个人挤在一起。上个星期一，轮到他们这间装修，大家只得临时分散到各个科室去。张明军鬼使神差地把美婷调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也许是美婷的温柔、善解人意吸引着他，让他心存好感；也许是美婷的美丽大方让他心生爱恋；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美婷从卫生间里提来一个湿拖把，她挽了挽袖子，开始拖地。脖子上缠绕的粉红色丝巾，衬托身上穿着的藏蓝色毛料西装，显得文静、高雅。自来水喷溅到袖口、前襟上，留下了清晰的水渍。 张明军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美婷清秀、白皙的脸庞，他手中玩弄着一支钢笔，道："别拖了，挺干净的！"美婷没有回答，当拖到门口时，她挺直腰身道："好了，拖完了！"刚拖过的乳白色瓷砖地面，因彩铀的挥发，散发出淡淡的鱼腥味。 雨继续下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窗外阳台上一盆娇嫩的海棠花在暴雨的肆虐下左右摇摆，已经奄奄一息了。美婷坐在座位上，舒了一口气。她随手翻看昨天的报纸，寻找着没有看过的新闻报到。 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美婷伸手接了起来。电话是局长打来的，他让张明军来他的办公室一趟，口气是毋庸置疑的。美婷扣了电话，对张明军说："大老板叫你过去。" 大家私下里称局长为老板，正局长是大老板，第一副局长是二老板，第二副局长是三老板，以此类推。张明军当然明白美婷所说的大老板是谁，他立即站起来，走了出去。 美婷感到右眼皮跳动，她不敢用手使劲揉，怕揉出皱纹。她用手轻轻地按了按，不起作用，感觉跳的更加历害了。咚、咚、咚富有节奏地跳动，像脉搏一样颤的她心里很难受。俗语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有什么不祥之兆？美婷回忆起昨晚做了一夜的梦，具体什么内容，脑子里很模糊。隐约记得有人追杀，自已则疲于奔命，一会被沟壑峻岭阻拦，一会又被滔滔的江水堵挡。值的庆幸的是，腿脚特轻松，跑的毫不费力。美婷想，一定是仰面睡觉，伸着腿的原因，最后是什么结局，也记不起来了。 其实美婷是清楚的，眼皮跳是睡眠不佳，造成眼皮神经劳累。她虽然不信《周公解梦》那一套，但心里总感觉别扭。美婷想起母亲曾经对付这个问题的办法，便撕下如同黄豆粒大小的纸片，蘸了点唾液，贴到跳动的眼皮上。果然灵验，眼皮不再跳了。 美婷从窗台上的档案盒里找出了那份写了一半的材料，走到离门口很近的电脑桌前，坐了下来。她一边考虑一边打起字来。屋子里很安静，除了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便是美婷制造出来的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材料接近尾声的时候，张明军走了进来。他一进门便说："唷，又在打什么呢？"美婷头也没抬地道："还是昨天那份关于全市党员干部学习十六届六中全会"的总结材料。"美婷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突然回转头，看着张明军，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张明军翻看着刚才顺路从人秘科拿来的报纸，笑道："老板让我陪同组织部的同事去一趟天津，对一位干部进行外调。"美婷问："哪天去？"张明军道："后天！"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仍旧很阴沉，好像随时还有可能再下。风也住了，刚才还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此时安静地耷拉着个脑袋，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除了窗外屋檐下偶尔滴哒几声雨响，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张明军看了窗外一眼，叹道："今天是去不了基层啦，明天再去吧！"美婷抽出打印机里输送出来的材料，拿起桌子上放置的钉书机，对准材料按了下去，发现订书机里没有钉子，她拉开抽屉找出一板钉书针，装好，重新按了下去。 她满意地看着完成的劳动成果，然后，递给正在看报纸的张明军，说："这份材料写好了，你审查一下！"张明军伸手接过材料，但眼睛仍旧盯在报纸上。 过了一会儿，张明军看完了那张报纸，他抬起头，望着美婷道："你刚才说什么？"美婷笑了笑，指了指他手里依旧握着的材料。张明军呵呵笑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材料，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道："材料下午再看，现在该下班了。"他说完站了起来，习惯性地用手理了理头发，那张标准的长方脸显出少有的好气色。他笑着说："走，我请你吃饭。"美婷问："去哪里？"张明军道："你跟我走就是了，又拐不跑你。"美婷咯咯地笑了，高兴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市政府有内部食堂，他们平时中午都不回家，去食堂打份饭菜很简单就对付过去了，等到晚上回到家，一家老小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美婷的女儿中午在学校吃饭，学校的伙食搞的还不错。也许是家庭不幸的原因，女儿这两年懂事了许多，自理能力很强，说话做事像个小大人似的。 四） 下过雨的天空透着一丝清凉，公路两边的法国梧桐树，在雨水的滋润下充满了勃勃生机。他们走出市政府大门，一辆公交车刚巧关上车门，老牛大憋气般地开走了。他们正为没有挤进满满的一车人里而遗憾时，迎面又驶来了一辆公交车。他们高兴地上了车，又开始庆幸没有挤进上一辆车里。车上空着许多座位，他们各自找了位子坐下。汽车快到第三站时，张明军站起来冲美婷挥了挥手。 下了车，美婷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市中心广场。广场中心矗立一座银光闪闪的铝合金雕塑，美婷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这座雕塑的含义，一双粗犷的手托起一个类似于地球的圆形物体，手的旁边是一个即将发射的火箭。 美婷跟随张明军走进一家新开张的饭店。饭店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张明军叫她跟自己一起去点菜。美婷摆了摆手说："我走了，座位就没有了。"张明军问她想吃什么，美婷想了想说："来碗八宝粥吧。"张明军笑着纠正道："八宝粥是稀饭，我问你想吃什么菜！"美婷笑着挥了挥手，说："你点什么我吃什么！"张明军转身走了。美婷又冲着他的后脑勺喊："少点，吃不了浪费！"餐厅里太嘈杂，张明军根本就没有听见。 美婷扫视了一眼邻座就餐的人，目光与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相遇。美婷低下眼帘，慢慢将目光移向窗外。 窗外是阴暗的天空，四周是各式各样的餐馆、商店、美容洗理中心............美婷的注意力被一家咖啡馆吸引，她想起离婚那天出租车司机把她拉到这里的情景。美婷心想，好几年了，难得这家咖啡馆还在！门头更换了，可能不是原来那家主人了。记得当时咖啡馆的外墙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一直延伸到屋顶。屋子里也挂满了塑料的紫藤花，郁郁葱葱的，有一种田园风味。现在墙上的藤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栗色的像松树皮一样的瓷砖，远远望去像一座木制的小屋，田园风味更加浓厚了。 美婷记得那天她走进咖啡馆，坐在角落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怕被人看见，大睁着眼睛使劲转动着眼珠，希望泪水储存在眼眶里。她越是控制，眼泪越是和她过不去，最终还是刷地一下子流了下来。她干脆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哭了好一阵子，美婷才止住了眼泪。当确信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的时候，她抬起头，发现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她悄悄放下一只胳膊，用手摸了摸衣服口袋，希望找出一点面巾纸。口袋里除了一百多元人民币外什么也没有。美婷正不知所措，感觉一只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她慢慢抬起头，看见桌子上的一包面巾纸和穿着粉红绣花旗袍的服务小姐。 过了一会，美婷的情绪平定了许多。她觉得好累，便将整个身子倚靠在贴着壁纸的墙壁上。肩膀和胸部隐隐着痛，可能是没有大声哭出来的原因，如果大声哭出来可能会痛快一些。屋顶缠绕的一根紫藤花落了下来，在美婷眼前晃荡。穿绣花旗袍的服务小姐走了过来，美婷冲她点了点头，像是同她打呼又像是对她刚才的配合表示感谢。美婷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喝了起来。 五） "想什么呀？这么聚精会神。"张明军点完菜，回到座位上坐下。美婷收回思绪，招手换来提着一把铜水壶的男服务员。水壶有很长的壶嘴，服务员站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把水壶里的水准确无误地到进茶碗里。服务员的技术娴熟，不会有差错。但第一次看见这种玩意的顾客，心里难免有些顾虑，怕被水烫着。服务员到完了水转身离去，张明军端起茶杯刚想喝水，一位留着长发的女人从他身边走过，碰到他的胳膊肘，茶水差一点泼出来。张明军心烦地瞥了那个女人一眼，那个女人全然不觉地走了过去。从身后看，她的发型和身材有点像他的妻子。 张明军忽然想起，妻子到现在也没打来电话。他忍不住拨通了妻子的手机，试探性地问："你在哪里？没什么事吧？"妻子好像正吃着饭，嘴里嚼噬着东西，说："我在餐厅，你希望我有什么事？"张明军吱唔着说："奇怪，我能希望你有什么事？"妻子道："我去托儿所问过老师了，不能全怪儿子，是那个小孩找事，我们儿子是正当防卫。"张明军不愿意听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他不耐烦打断道："这些话回去说好吗？我正在吃饭！"妻子哼了一声，不情愿地挂断了手机。 服务员端来两瓶青岛啤酒，美婷看着她启开瓶盖，金黄色的液体卷着泡沫流进高脚玻璃杯。当服务员准备到进第二只杯子里的时候，美婷望着张明军，用寻问的口气："我也喝吗？"张明军一边朝腰上挂手机一边回答："喝点吧，下午又没有什么事情。" 菜陆续上来了，一盘切好了的北京烤鸭，配有两个小碗，里面分别装着大葱和甜面酱，还有一碟极薄的小饼；一盘油炸金蝉；一盘清炒萝卜苗；一盘红烧黄花鱼。美婷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心想，怎么都是我喜欢吃的？美婷将头抬起，正遇到张明军含情默默的目光。美婷有些不知所措，张明军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吃吧！吃完了再点。"美婷装着不经意地样子，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慢慢移开，落在啤酒杯上。她拿起筷子，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们边吃边喝了起来。 喝啤酒是张明军的强项，他最多能喝一捆啤酒。而且，酒席期间不会去卫生间。因此，得了个"张一捆"的雅号。青岛啤酒是用崂山矿泉水和高粱米加工酿制而成，味道甘甜清纯，喝起来格外地爽口。张明军喝惯了青岛啤酒，别的酒很少喝。 张明军喝了一口啤酒，道："你对青岛印象如何？"美婷咽下嘴里嚼着的菜，答非所问道："我好几年没有去了。"美婷想了想，是自己调入人事局的前一年，丈夫去青岛出差，把她们娘俩也带了去。那真是个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的海滨城市。湛蓝的海水，一望无际的沙滩，耸立的高楼大厦给美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去爬崂山。那一次，正巧赶上"五一"节放假。通往崂山的公路挤满了旅游车，到处都是旅游观光的游客，他们爬到山顶已是晌午。 这么多年过去了，美婷只记得两处景点的名子，一个是上清宫、一个是下清宫。两座清宫里居住着道士，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门口各生长着一颗枝叶茂盛的老榆树。 "去过大连吗？"张明军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美婷，问道。 美婷收回思绪，摇了摇头。 "那也是一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张明军点起一支香烟抽了起来。他抽烟的样子很迷人，香烟悠闲地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他吸烟时，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吐烟时，双眼又慢慢睁开。有时香烟含在嘴里，一说话露出整齐的牙齿。美婷看的有点痴迷，捧着腮帮子专心听他讲下去。 "这两座城市的最大区别是.........."他突然把话停住，思考了一下，道："青岛主要靠的是自然风光，因为有崂山的衬托，人文景色要秀丽的多。政府充分利用荒废的前海沿，开发渡假村，吸引了众多外地富商投资购房。不仅搞活了房地市场，还增加了经济收入。"他喝了一口啤酒，白白的泡沫沾在微微上翘的嘴唇上显得有些滑稽。美婷忍不住舔了一下自已的嘴唇，仿佛能帮他舔去嘴上的泡沫。 张明军在美婷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兴致勃勃地说下去："大连的城市规划搞的很到位，无论是城市建设还是环境保护工作都是任何一个城市无法相比的。但自然风光要差一些，许多公园景点、景物都是人工移植、栽培的，很明显地让人感觉到呆板和刻意。"张明军突然话锋一转，道："这两个城市每年都有一次著名的活动，你知道是什么吗？"不等张明军把话说完，美婷撇了撇嘴，不屑道："哼，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大连服装节，青岛啤酒节。"望着美婷骄嗔的样子，张明军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继续道："记得大前年，我去大连出差，有幸赶上了国际服装节，全世界服装设计师和著名服装厂家都云集大连，那个盛况........."张明军说到这里用手在空中划了个弧形，以此衬托场面的壮大。但手却僵持在空中停住了，眼睛睁的大大的。美婷寻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人站在她的身后，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望着他们。张明军很快恢复了镇定，立刻站了起来，指着年轻女人道："孩子的二姨！"又指了指美婷："这是我同事！"美婷也慌忙站了起来，冲张明军的小姨子笑了笑。张明军的小姨子高傲地点了点下巴颏算是打了招呼，又和张明军说了几句话，转身走了。 经张明军小姨子的掺和，两个人均没了聊天兴致。美婷嚷着吃饱了，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张明军看着吃的差不多的酒菜，道："我也吃饱了，这就买单。"他伸手一摸口袋立刻傻了眼，他想起今天没带钱包。心想，坏了，这回丢大人啦！他一急，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好在他喝了酒，看不出来。他坐着发愣，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美婷笑了笑，喊来了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小姐。服务小姐随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菜单，美婷轻松地付了款。 他们走出了餐馆，来到大街上。张明军一直耷拉着个脑袋，他还没有从尴尬的心情里走出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嗫嚅地解释："早晨走的急.........忘了带钱.........我平时口袋里都装钱的！"美婷笑道："瞧你，婆婆妈妈的，下次你再请我不是一样？" 嘟---嘟---，一辆汽车朝着美婷一个劲地按喇叭，张明军伸手把她拽上了人行道。 天已经晴了，阳光终于穿透厚重的云层折射下来，照在树上、房屋上，闪烁着斑澜的影子。雨水蒸发的很快，除了公路边上部分地方存有积水外，路面已经干透了。一男一女两位外国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美婷道："你猜他们是哪国人？"张明军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说："看不出来！反正都是蓝眼睛高鼻子的外国人，就像他们看我们一样，都是亚洲人！" 这个城市的大街上经常能见到外国人，早在二三十年代这里曾是欧洲部分列强国家经济贸易往来的重要港口城市。除了市府大楼是当时法国人的领事馆外，许多地方均能找到外国人遗留的痕迹。城市东部避暑山庄里隐匿的几座欧式别墅就是最好的见证。 十多年前，美婷曾和一位女同学去过那个地方，女同学的舅舅就居住在其中的一幢别墅里。女同学一直没有透露她舅舅是做什么生意的，但从屋子里高档装潢及毫华摆设能感觉到这家主人家道的殷实。别墅是圆柱形的。进了屋子，四四方方的墙角，怎么也找不到圆形的感觉。女同学有一个当画家的表哥，当时，他刚好从外面回来，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美婷，点了点头走进了自已的房间。 同学表哥留有齐耳的长发，前额一缕头发落下来，挡住了视线，他用手撩拨了一下。美婷就喜欢这种性格的男孩子，高傲中透着深沉。接下来，美婷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间关着的房门里，希望同学的表哥会突然走出来和她们一起聊天。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女同学和美婷都说了些什么话，做了些什么事情，美婷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们最后爬上了楼顶的阁楼。打开阁楼的窗户，外面是湛蓝的天空和新鲜的空气。她们探出身子，这座城市尽收眼底。 半年后，女同学在她舅舅的帮助下自费留学去了加拿大。美婷再也没有机会走进那座别墅，当然也就再没有见过那位英俊潇洒的画家。 六） 整个下午，张明军不知去了哪里。美婷翻来覆去地掀看那几张报纸，连报纸上的旮旮旯旯都看了个遍。 阳光透过窗户懒散地照在美婷的脸上，她感到了一丝倦意。右眼皮又开始跳动，美婷也懒得管它。走廊里有两个人在说话，美婷听出其中一个是同事小李。好像是小李出来送客，脚步声走远了，走廊里归于寂静。美婷将头靠在椅子后背上，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像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美婷隐约感到进来了一个人。她睁开眼睛，看到张明军关心的眼神："怎么睡着了？昨晚没有休息好？"美婷坐正了身子，支吾道："谁知道，可能没有睡好！"张明军拿起美婷上午打印的材料，看了看又放下，道："是不是在网上和网友聊的太激动，睡不着了？"美婷从去年对上网聊天着了迷，但并不喜欢和身边的人说起这件事情，因为现实中有很多人对网上聊天存有很大的偏见，认为网络太虚拟，只有精神空虚的人才会为之。 美婷明显地听出了张明军话里的酸味，但又搞不清他这句话的意思，含糊地说："我昨晚没有上网，在看一篇小说，可能看的晚点了。"张明军笑了笑，吞吞吐吐道："我在网上认识一位女士，好像也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她打字很快，口才也很好。"美婷好奇道："你也上网了？"张明军羞涩地点了点头，好像上网聊天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美婷笑着问："她叫什么网名？"张明军随口答道："一枝梅。"美婷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心想，这不是自已的网名吗？她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子？"张明军笑了笑，站了起来，走到电热壶旁边倒了两杯矿泉水，递给美婷一杯，得意道："喝水吧，你从来不说你叫什么网名，所以我也不说！" 美婷努力回忆昨天晚上聊天的情景，她的心不由的一动，那个和自已聊了二个多小时，谈吐文雅，才思敏捷的叫"梦里又飞花"的男士是张明军？美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看材料的张明军，心想，没想到他在网上表现的憨厚爽直，傻乎乎的像个大男孩。也许是刚上网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吧！ 张明军看完了材料，走到美婷身边，将修改过的地方一一指点出来。因为离的很近，美婷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烟味。她把视线投到他身上，看见的是他西服的第二粒纽扣，那粒纽扣仅连着一根丝线，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 张明军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只手放在美婷的背上。美婷心里一惊，吓的大气也不敢喘了，又不好意思让他把手拿下来。美婷的大脑在飞速旋转，考虑着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约有十秒钟，张明军又重新回到座位上，看着美婷，不解地问："你怎么长白头发了呢？才三十几岁，就长白头发了！"张明军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美婷再也不敢看下去。她将目光投向窗外，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是的。" 此时，电话铃响了，美婷好像找到了解除尴尬的理由，她迅速抓起电话。 "今天是女儿的生日，我想晚上陪她一起吃饭。"美婷听出了是前夫的声音。 天啊，今天是女儿的生日？自已怎么会不记得了？想起十年前女儿降生的那一幕，美婷的心就怯的打颤。当时女儿体重超大，美婷的子宫收缩不好。在产房里奋斗了一个小时，妇产科主任有些不耐烦了，她埋怨道："你怎么不会用劲呢？"美婷已经折腾的筋疲力尽了，她委屈地流着眼泪，难过的直想去死。又过了半个小时，不知是美婷学会了用劲还是女儿在母亲肚子里待的不耐烦了，女儿终于出世了。那一刻，美婷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 前夫半天没有听到回答，小心问道："你不会不同意吧？"美婷停顿了一下，直接道："好吧，你下了班去学校接她！"美婷说这句话时尽量把语气放的平淡些。前夫低声下气地问："吃完饭，我把她接回家，住一个晚上，行吗？"美婷好奇地道："哦？她同意了吗？"前夫道："她出差了！"美婷想了想答应了。前夫又吞吞吐吐道："为了孩子，你晚上过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一股怨恨从美婷的心里猛地窜了出来，她高声道："你还知道为了孩子？真是为了孩子你就不会和我离婚！"说完砰地一声扣了电话。美婷的脸因愤怒变的彤红，按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 张明军惊异地睁大眼睛，傻懵懵地看着美婷。他听出了电话里的大体内容，但不知如何安慰她。 过了一会，美婷的情趣稳定了许多，她拿起那份材料坐到电脑前准备修改一下。敲了几个字，思绪又飘落到前夫身上。美婷想起上个星期天，前夫的老婆打给她的那个电话。当她接起电话时，听到了前夫和他老婆的声音。好像是前夫不让她打电话，而那个女人非打不可，两个人争执起来，吵着吵着就打起架来。 美婷听出了一点名堂，那个女人怀疑自已和前夫暗中勾搭。突然，啪地一声，像是拍击巴掌的声音。接着，前夫叫嚷："你怎么打人？"那个女人道："妈个×，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美婷一声不响地扣了电话，心里充满了鄙夷。心想，男人就是犯贱，敬酒不吃，吃罚酒。想当初，自已是怎样依顺他，真可喻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要说打他、骂他，就连和他说话都没有大声过。他仍旧横挑鼻子竖挑眼，找自已的毛病。现在可到好。唉！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张明军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道："快下班了，明天再打吧！"美婷看了一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该下班了。她回转身，看见张明军注视的目光。美婷避开目光，开始收拾桌子上摊开的报纸，但总感觉那束目光在自己脸上游移。隔壁的房间不时传来关门的声音，陆续有人从走廊里走过。张明军也站了起来，说："晚上我请你吃饭！"美婷笑道："得了吧，改天你带了钱再请吧！"张明军呵呵笑了起来，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 七） 下过雨的傍晚，刮起了风，美婷感到了一丝凉意。市府门口的汽车站牌下聚满了这座大楼里等车的人。大家彼此认识又天天见面，也就少了许多客套。两位三十多岁的男士互相打趣，引得身边的人哈哈大笑，美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前后左右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张明军。 好几辆汽车陆续停了下来，美婷上了其中的一辆。这几班车是从不远处的公交车站里开出的始发车，是专门为市府大楼里的工作人员服务的。汽车停了十分钟，坐车的人上的差不多了，司机开始发动汽车。美婷看见张明军上了车，他径直走到她的面前，美婷往里移了移身子，空出了外面的座位，张明军坐了下来。 车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也许是大家白天没事做，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上了车才觉出了疲倦，许多人懒怠地打起盹来。美婷感觉头隐隐着痛，她血压有点高。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发展下去总不是好事。 美婷将头倚靠在窗子上，微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张明军轻声问："怎么，不舒服吗？"美婷摇了摇头道："过一会就好了，到站叫我！"美婷和张明军虽是同路，但他们两家距离很远。美婷住在城市内三环的东头，而张明军则住在内三环的西头。这辆车的方向是从市政府位于的内二环发车，经过内一环进入内三环，由东向西开，然后转道去外三环。仅从内三环东头到内三环西头，坐公交车需要二十分种，得停六个站点。这座城市共分内外六个环道，内三环是最长的一个环道，也是市中心，几座大型商厦均建筑在这个位置上。 张明军用腿轻轻碰一下美婷的腿，道："喂，到站了！"美婷慌忙站了起来，也许是起来的匆忙加之车未停稳，美婷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她感到一阵头晕，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慌乱中，她伸出右手找到一个扶持点。几秒钟后，美婷大脑恢复了正常。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放在张明军脑袋上的右手，随后是张明军关切的眼神。美婷急忙缩回手，脸一下子红了，她抱歉地笑了笑。张明军站起来给她让道，美婷匆忙跳下汽车。 美婷吃完晚饭，收拾完家务，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平时都有女儿陪伴，并没有感觉寂寞。美婷心想，这会女儿一定和她爸爸下饭店啦！ 每天晚上，女儿吃完饭，会很自觉地去书房学习功课，从来不用美婷督促。女儿学习成绩优异，在全年级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婷每次去开家长会，班主任总要表扬女儿几句。美婷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那些被老师批评过的学生家长，脸涨的彤红，低着头，好像恨不能钻到课桌底下去。此时，美婷会自豪地扬起下巴颏，将视线投向窗外绿茵茵的操场。 美婷从客厅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转到书房，最后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美婷打开了电脑。她惦记着那个叫"梦里又飞花"的网友。美婷只是怀疑这个人就是张明军，但并没有确定到底是不是。 聊天室里一个叫"伊甸园"的女人在拚命地刷屏，她刷出的东西很好看。美婷时常看见屏幕上有人刷这种东西，但她不会刷，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想学，因为她对刷屏不感兴趣。 美婷从不做自已不喜欢的事情，她只是躲在角落里静静地聊天，恬静地像一只猫。今天屏幕上刷出的是一首爱情诗，两边配上五角星和弯弯曲曲的符号。因为刷屏的速度极快，一句紧跟一句，整个屏幕均匀地出现这个画面，一眼望去很漂亮，像空中炸开的烟花，又像是满天闪耀的繁星。 美婷从屏幕左边的人员列表里查看网友名单，没有找到"梦里又飞花"这个名子。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英钟，时针指向七点钟。美婷心想，也许时间还早，他还没有吃完饭！美婷两眼盯着屏幕，当看到幽默的话语时，忍不住呵呵地笑起来。在没有合适聊天对象的时候，看聊也是一种乐趣。 美婷感到有些口渴，可能是吃的菜有点咸。她站了起来，去厨房到了一杯开水，回来后发现"梦里又飞花"正在同她打招呼。 美婷的心一阵激动，打字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你来了？"美婷鬼使神差地打出了这么三个字，发出去又后悔了，这句话有一直在等他的嫌疑。对方很快回答："我是梦里又飞花，昨天晚上和你聊过，还记得吗？"美婷乐了，好在他没有感觉出来，道："当然记得！"他又道："我一会就下，参加朋友聚会。"美婷有点好奇，问："这么晚了还有聚会？"他道："是啊，有位朋友远道而来，八点钟才能赶到。" 美婷心想，白天怎么没听张明军说起过？接着，又笑了。心想，他为什么一定要和你说？你是他什么人？少自做多情！ 美婷灵机一动，将话题引入她想证实的问题，问道。"你在哪个单位工作？" 他道："政府部门。"美婷紧追不放："能具体一点吗？" 电脑那边好像迟疑了片刻，道："市人事局。"美婷话锋一转："你今年三十三岁，对吗？" 对方有些警觉，道："你怎么知道？" 美婷开心地笑出了声，毫无疑问他就是张明军了！美婷想了想，打出两个字："猜的。" 他表扬道："哈哈，你真聪明！" 美婷仿佛看见张明军细长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的得意样子，心想，哼！你以为网上都是傻女人，妹妹就那么好泡？此时，屏幕上传过来一句："你很像我办公室的一位女同事。"美婷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美婷不知说什么好，含糊地问了一句："是吗？"他很快回答道："是啊，她聪慧娴淑，人又长的漂亮，我喜欢她。" 美婷惊的轻轻啊了一声，下意识地用牙咬住了嘴唇。老半天没有打出一个字。对方沉不住气了，问道："你怎么不说话？"美婷没有回答。他又问："你在吗？" 美婷定了定神，问："你，你又不了解我，为什么说我像你的同事？" 他笑道："哈哈，是感觉，知道吗？网上聊天靠的就是感觉！" "不过，只是.......... "美婷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今天中午，我请她吃饭，点的全是她喜欢吃的菜..........."他滔滔不绝地讲下去。美婷很想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那些菜的？"想了想，太直接，怕引起他的怀疑，改为："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菜？" 感觉不妥，又用消除键删去了。最后，心惊胆颤地问："她喜欢你吗？"对方好像在考虑如何回答，老半天才道："不知道，她是一位情感不易外露的女人，但感觉她并不讨厌我！"美婷不敢再问下去了，怕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她匆忙收兵道："我要下线了，我们改天再聊，好吗？"对方立刻符合道："好的，我也该去赴约了，再见！" 美婷慌忙关闭聊天室的窗口。她坐在电脑前发呆，脑子像电脑死机，没有任何信息。张明军的坦白直言，令美婷措手不及。平时从他的眼神里能够感觉出对自已的好感，美婷尽量不朝这个方面去想。她有意识地将这种情感归类于同事、朋友之间的关心和爱护，不敢也害怕把这种关系搞的暧昧化。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感情不控制一点，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会不堪设想。 八） 美婷站在阳台上，透过玻璃，看见对面楼房昏暗的灯光。不远外的十字路口，有一盏路灯在闪烁，晃的人心里怪难受的。两座楼房之间是一条大街，沿街是居民自家盖的平房。一辆货车从大街上轰隆隆驶过，美婷隐约地感觉到脚底下的楼板在震动。 美婷空洞的目光落在远处五光十色的广播电视塔上。脑子里却在回顾张明军刚才在网上说的一席话，心里涌起一股甜丝丝的浪潮。张明军的魅力来源于他的英俊洒脱，他的温柔多情更让美婷怦然心动。想起他细长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爱慕之情，美婷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不由得产生了遐想。她想像他们一同出差，并排坐在奔驰的列车里。也许自已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抱，尽情享受他的缠绵与爱抚。 想到这里，美婷的脸有些微微发热，呼息也急促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揉搓发热的脸颊，为自已有这种荒唐的念头感到可笑。她把目光收了回来，看见对面楼房的墙角里一对年轻人搂抱在一起。一辆汽车开了过来，灯光清晰地照射在他们身上。美婷发现那个女孩的个子很矮，男孩几乎把她抱了起来。 此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两下。美婷打开手机，是发来的短消息，屏幕上显示这样一段文字："美婷，你的影子总在我脑海里缠绕，我可能是爱上你了！"美婷吓了一跳，慌忙查看信息后面的电话号码。预料中的的一排阿拉伯数字还是让美婷吃了一惊。为了证实没有记错了，她翻出手提包里的电话号码本，仔细地核对了一下。当确信是张明军的电话号码时，美婷一屁股坐在椅子里，浑身酥软无力。心里骂道："这怎么能行？你这个找死的家伙！"她匆忙关掉手机，怕张明军喝醉了酒，一时兴起打过来，那样，他们会很尴尬。但心里又盼望他的电话，便打开了手机。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把手机关了。这样关了开，开了关，反复了三次，最后还是狠了狠心关掉了。 美婷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她从床头拿起一本小说书看了起来。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前浮现的仍然是张明军的影子。她举起书，强迫自已看下去。只看了三行，思绪又不知飘落到哪里。她生气地抓起床头上的小药瓶，从里面到出了一粒安定扔进嘴里，随手关闭了床头的台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晚她想好好睡一觉。 美婷很少吃安眠药，她怕吃多了脸上长色斑。美婷的肤色很好，用一句广告词："白里透红，于众不同"来形容再适当不过。但比起年轻的时候要差了许多，皮肤没有以前那么赋有弹性了，眼角也隐约长出了皱纹。美婷少女时期的皮肤比现在要好的多，那时的皮肤嫩的像扒了皮的葱白，鲜着呢。 放在床头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划破寂静的黑夜，吓了美婷一跳。这么晚了能是谁的电话呢？会不会是张明军喝醉了酒打来的？接还是不接呢？美婷犹豫了起来。 电话不屈不饶地鸣叫着，一种不接电话誓不罢休的样子，美婷终于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女儿甜甜的声音。美婷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眉头也舒展了许多，她道："宝贝，生日快乐！"女儿高兴地说："妈妈，你猜我和爸爸去哪里吃饭了？"不等美婷回答，女儿忍不住道："是云宾大酒店！哈哈............"女儿的笑声震的电话机发出嗡嗡的鸣叫。美婷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了，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云宾大酒店是全市最高档的酒店，豪华气派，共有五十二层，站在楼项能够俯瞰全市。但价格昂贵的吓人，进去不花上几千元是吃不饱的。她想起离婚前一年的国庆节，丈夫要请她们娘俩去云宾大酒店好好搓一顿。美婷感觉太浪费，同样都是吃，在家花上几百元，照样吃的很好。美婷摇着头对丈夫说："外面风大，还是在家吃吧！"丈夫看了一眼窗外蔚蓝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他鄙夷地对女儿说："你妈是个守才奴！"女儿嘿嘿一笑走开了。这句话丈夫说了不止一次，美婷听习惯了，并不在意。丈夫却来了劲，他凑到美婷面前，两手一摊，责问道："你省下那么点钱有什么用呢？你说有什么用？"说完将胳膊在空中使劲地一挥，好像经他那么一挥就真的没有用了。 美婷现在想想真是不该省，省来省去什么也没有省下，最后连丈夫都省给了别的女人。男人挣了钱就是让女人花的，老婆不舍得花，他就会送给别的女人花，以前美婷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明白了也晚了。 "妈妈---"女儿的一声喊叫把美婷的思绪拽了回来。美婷慌忙道："嗳！那，一定很好吃吧？"女儿好像感觉出什么，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美婷道："不早了，早点睡吧！"女儿听话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美婷想起明天要下基层，她又打了过去。电话是前夫接的，美婷让他转告女儿，明天下午放了学去姥姥家吃饭。前夫一边应着一边等着美婷继续说下去，美婷懒得和他多说一个字，啪地一声把电话扣了。 美婷躺在床上，脑子像幻灯片，旋转播放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缕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映照在对面咖啡色的大衣柜上，反衬出蓝荧荧的亮光。也许是安眠药起了作用，美婷好像觉得有块巨大的石头慢慢朝眼前砸来，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九） 第二天，美婷匆忙吃完早饭便走出了家门。一缕霞光穿越云层斜射了下来，远远望去，像金色的瀑布。 美婷每天早晨走进办公室，首先看到的是张明军关切的目光，她已经习惯了。今天张明军不在，美婷突然有种失落感，她握着门把手出神..........桌子上的电话响了，美婷跑了过去。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美婷，是我，昨天晚上组织部临时决定，今天去天津。"美婷哦了一声，等着张明军继续说下去。 "基层我就不去了，你和小王一起去吧。"美婷又哦了一声。 沉默片刻，张明军嗫嚅道："我怕你不知道，对你说一声。"美婷点了点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这句话太冷淡！张明军已感觉出来，沮丧地道："没事了，那，再见了！"电话那头发出嘟嘟的响声。 此时，走廊里传来同事小王的喊声："美婷，快点！汽车在楼下等着啦！"美婷慌忙扣了电话，她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走。然后，锁上房门，朝楼梯口快步走去。
（完） 写于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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