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说

这个大千世界，虽说光怪陆离，却也处处皆学问。学问何来？圣人子曰，官方言论，坊间传说，总之"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比如俺这缸说。

缸是个什么东西？不用说，谁都知道。只是这玩艺现今不常见了，往些年那可是家家必备的，如水缸、米缸。前些时一位叫梁齐齐的游人，在故宫里随便一刻，又让它名扬天下。故宫里的那些个大铜缸原用来消防储水，如今只是个文物摆设，功能已发生逆转--从实用变为文化标记。

其实这缸之文化也算是源远流长。回想当年还在校读书时，就听过老师讲：社会是个大染缸。那时还是讲政治，有一定阶级觉悟的，拿社会比作大染缸，目的还是让你严防别学坏了。现在一愰几十年过去，在这个社会大染缸里也扑腾了好多年，染得怎么样了？回想起来，当是一半天作主，一半靠打拼。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正做到出污泥而不染、泡染缸而不着色的，古往今来只怕也没几人。有的只是色差色相的区别。其实染上了什么颜色并不可怕，生活本应就是多姿多彩的，况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可怕的倒是心灵蒙上一片灰暗，跟眼下北京等地雾霾沙尘暴一般，害人害已且危害社会。

参加工作后，曾听得一位同事高论：言看到一些系统内不好的现象，最好有事没事别去捅那马蜂窝，就象那粪缸本来并不太臭，可你要用那搅屎棍去搅动的话，肯定会是臭气熏天--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样的比喻还真有点生动，其理与家丑不可外扬类似。如此琢磨琢磨，倒也与中国某些传统文化相关。

说到缸与文化，最有趣最有意味的当属柏杨的"酱缸文化"论，这位啥事都爱拿一块钱与人打赌的老先生，更为形象地论道酱缸：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都像长江大河，滔滔不绝的流下去。但因为时间久了，长江大河里的许多污秽肮脏的东西，像死鱼、死猫、死耗子，开始沉淀，使这个水不能流动，变成一潭死水，愈沉愈多，愈久愈腐，就成了一个酱缸，一个污泥坑，发酸发臭。......封建社会控制中国这么久，发生这么大的影响和力量，在经济上的变化比较小，在政治上却使我们长期处在酱缸文化之中，特征之一就是以官的标准为标准，以官的利益为利益，使我们的酱缸文化更加深、更加浓。有此论，即便是不知酱缸为何物的，也能想象到一二。

记得小时曾因发大水，临时随家搬到一处已停工的酱厂居住。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溜溜空置的大酱缸。那时工厂停工多与政治有关，若不是被切了资本主义尾巴，便是"闹革命"去了。不象八、九十年代，许多乡镇企业、手工作坊纷纷倒闭与工艺落后市场经济有关。说倒底就象是大浪淘沙，因时代的变迁而淘汰这些比如水缸、染缸、粪缸、酱缸等等。

但有些物什易淘汰，可由此喻寓的社会现象传统文化却不易被潮流冲去。比如俺说的那些缸随着社会的发展文明的进步，作为实用实物的缸将会逐渐消失，但作为文化所寓意的现象是断难消失的。

再由此联想到了司马光砸缸救人的典故，不知现代被誉为精英的司马光们将会如何去砸那些个"缸"。但类似"嘉禾强折"、"周口平坟"这样的砸缸法，肯定行不通。

                     二〇一三年三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