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絮语》 也许只是一种记忆,关于西陆,关于长空,关于网络,关于生活,关于你我发生的一些事。 其实长空一直离我很近,我经常有事无事地打开它,就像大地看着天空,天空看着日月星辰,看着高山上的流云和风。 我想看看天地间已经演绎了几十亿年的历史,推算一下太阳什么时候消亡,再看看人类在太阳临终前将怎样继续编撰神话。 神话很美,就像网络里的故事,有天使,有魔鬼,有时我也会失忆,不知道自己是天使,还是魔鬼。 生活我一直想离它远点,就像记忆中的一些事,因为它时常给我带来不安,在不安中产生一些情绪,而情绪有损于健康。 也许我会继续流浪,虽然那里有一个家,不过离长空很远,远到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西陆。心永远在流浪,这句话正是说我。 过年了,回家看看,不好空手,顺便带点不成文的小意思。 《游三叠泉》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游三叠泉。吃罢早餐,石板道上还溅着水花,从牯岭街出发,车过五老峰雨住了,在青莲寺附近下车,听到水声在山谷里激荡。 溪流两岸郁郁葱葱,沿着幽暗的石阶,穿过一片水杉树林走到谷底,看到了奔腾的飞沫。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遮住了山形,把布满巨石的河面逼仄了,留下了一条高低不平弯弯曲曲的通道。溪水像一群不听话的孩子被人追赶着,他们左一脚,右一脚,高一脚,低一脚,在岩石间慌不择路地乱窜。往下走落差小了些,这里水流湍急,但是很少有凌空飞起的水花,斜铺在河道上一匹匹白练被下面的风鼓动着向上翻腾,要不是散布在河床上一块块巨大的圆石压住,一定会呼啦一声腾空而起。 溪谷里水声很喧哗,下山的台阶是沿着溪边就着山势筑建的,这种喧哗声一直充斥在耳鼓,陪伴我游完三叠泉全程。上游水声就这么大,到了三叠泉近前可想而知,好在不急于赶路,可以缓缓拾级而下沿途看看风景。心欲静声不止,耳畔除了水声还有蝉声。水声轰隆,蝉声高亢,一个雄浑,一个尖厉,相互唱和着,让人在这吵闹声中心情浮躁,怎么也安不下心来。蝉声是缀在水声上并不和谐的音符,它像一把钝刀子划在玻璃平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出门游玩大都是来散心的,走进大自然的怀抱,远离尘世你就可以安心了吗?如此安不下心来,看来凭借外物来调节自己的思想和情绪是一种错误。当年尚武好斗的慧可断臂求法,达摩问他,小伙子,你这是干什么?慧可说,我心不安,请为我安心。达摩喝道,拿心来!我为你安心。慧可说,我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心。达摩灿然一笑说,我已经为你安心了。慧可恍然大悟道,我已了断,我已安心。慧可安心了,后来成了禅宗二祖,但是凡人没有他那种挥刀自断手臂的勇气。世上最痛快的事是了断,最智慧的事也是了断,可是与心生的烦恼作了断,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在溪边一块磐石下找一湾静水,为了什么也不想静下心来观景,我掬了一捧清水洗了一把脸,就在这时候忽然想起了佛教禅宗祖师达摩与慧可。蝉还在叶丛间不停地鸣叫,它知知地叫着,我不知道它为何鸣叫?它究竟知道了什么?在地下潜藏数年,一旦出世就应该如此这般喧闹吗? 继续朝前走,水流到前面不见了,两山夹峙间是一片狭长的天空。这时水口处一片云雾飘浮过来,自下而上慢慢地弥漫了山谷。水汽散布在地面上是雾,凝聚在天空上是云,空中飘过来这片雾气,若站在山下朝这里看是一片云彩,置身其中它却是雾,一时间让人不知云里雾里,倾刻之间天地一片迷茫。于是,干脆闭上眼睛,索性不再去看奔腾的山谷,那水的喧哗实在是显得太热闹了。坐在光滑洁净的石头上,我想着水口下面的情景,想着三叠泉将会向世人展示什么。是震耳欲聋的声音?是飞花溅玉的亮色?还是奔腾如雷的气势?我想着它与其它瀑布究竟有什么区别?想看看它怎样热热闹闹地表演。 水口下面不是三叠泉,观看三叠泉还有一段路。顺着陡峭的岩壁,沿着台级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耳边响起了导游反复叮嘱的一句话,走路莫观景,观景莫走路。到了一个转台站稳脚跟,身子前倾心头一紧,护栏前面是万丈深渊,看不到山涧中的溪流,背后石壁上湿漉漉的岩石悬在头顶,到处都在滴水。抬头望去,山石上或溪或泉,山水或淌或滴,从石头的夹缝里,从石面的草叶尖,一股股,一汪汪,一滴滴,有的急射而下,有的渗透而出,有的顺势滑落,它们发出潺潺声,汩汩声,叮咚声,滴答声,配合着山谷中溪流的主旋律演奏着气势磅礴的水的交响乐章。这里听不见蝉声,单纯的水声让人的万千思绪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单纯起来。这时候什么也没有想,包括当年李白和朱熹在庐山呆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发现三叠泉,包括当初发现三叠泉的那位南宋樵夫。 到了三叠泉全身浸在水雾里,为了观瀑你不得不穿上雨衣。对于水声一路听下来,耳朵已经麻木了,但是瀑布的外形和气势禁不住让人惊叹!大自然呈现出无以伦比的瑰丽与奇妙,三叠泉的三叠泉水在谷道中给人们展现出各自不同的情态。 第一叠高高地悬浮在遥远的天际,如雪的亮色宛若银河倒挂。她流淌着玉色,好像庐山挥一挥手,她就是万绿丛中飘舞的白绸,是山神献给人类的圣洁哈达。 第二叠是大山展开的一幅巨型白色长卷,上面写着庐山及三叠泉的人文历史,你站在观瀑台上可以尽情地去想象。你可以从史学家司马迁想起,想想陶渊明种豆南山下的隐居生活,想想佛教净土宗祖师慧远大师在东林寺池塘里种往生的莲花,想想历代文人名士对庐山的赞美与咏叹,想想蒋介石和毛泽东在庐山上开会时的情景,想完名人后你可以想想庐山千百年来的走卒贩夫。你甚至可以想想二十亿年前庐山刚从大海里冒出头时的地质史,想想对面峭壁岩石在地壳运动中挤压折叠时发出的声音,想想第四纪冰川刨蚀山体时的情形。 想完后,你不妨目光下移睁大眼睛看看第三叠泉水,然后放开视野再看看三叠泉全景。若三叠泉是一位躺卧在山谷中的女神,第一叠泉是她精美的头颅,第二叠泉是她丰满的躯干,第三叠泉则是她张开的玉腿。她是庐山女神,从五老峰走到这里有些累了,于是在岩石上靠一会儿,没想打个盹儿就是几千年,至今还没有醒来。她躺在青山的怀里,睡姿很好看,一袭薄如轻烟的白纱很撩人,若隐若现的玉体充满了诱惑与神秘,让人禁不住驻足欣赏。这番情景真是妙不可言!超出了在上游时我对她的想象。 于是,我不想在三叠泉多呆,怕呆久了舍不得离开。从三叠泉下来,过铁壁峰到望鄱亭,站在亭上,我见到了昨日在含鄱口浓雾中没有见到的鄱阳湖了。这片浩瀚无垠的水域,是当年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与九江王陈友谅水上大战的古战场。千帆已逝如今空留湖水,干戈已息屈辱与荣光都随风而去,游人到此大都是为观景而来,缅怀历史追忆沧桑唏嘘者能有几人? 下山时路过铁壁精舍,在黄石公当年的住处喝了一杯庐山云雾茶。继续前行,过双溪桥出东门,走在通往海会镇的路上,看到道旁开满了金光菊。
寒天一日2008/7/31于山居寒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