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中的钥匙(三)
在家百无聊赖,不敢出门,好象到处是指点的目光。 喜欢躲在窗帘后面看太阳。不是眼睛怕光。工作没了,生意败了,老婆跑了,靠写些街头小报上的文字来混日子,这样的人生,总是与阳光离得远远的。 一般一周下一次楼,买一大堆方便面,然后把自己一关就是一周。 那天无聊地趴在窗口看风景,不知觉中就把手中的钥匙掉了下去。 我说过的,我的门,绝对是最高级的防盗门,据说我所在的城市,用这样的门的也是少数几个。自从网络中的男人把我老婆偷跑了,我就换了这个门,我不知道我是为了防止别人再进来盗取我的东西,为了防止我的老婆再跑出去不回来,还是为了防止我出去寻找天上的阳光。 看着这个门,心中就莫名其妙的踏实。 据说这个门有5把钥匙,老婆最后一次离家时,带走了一把,并且再也没有回来。送给了花儿一把,但我却只有这一把了。还有两把呢?他们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这个门,只认钥匙不认人。 如果没有了钥匙,你直接找爆破公司来就行了。工作人员安装好门后,给我留下这样一句话。 钥匙掉在楼下的草坪边,恰当地嵌在一丛草的中间,如果没有先知,找都找不到的。我呆呆地站在五楼上,望着楼下的钥匙发呆。我知道我的手臂很短,根本不足以弯腰伸手拾起来。 我呆呆地望着,我把手平伸出去,我知道,此刻我的手和钥匙在同一垂直线上,如果世界是一个平面,那么我伸手可及。但这是立体的空间,我可以观望,却不能接近,我看到了目标,却无法接近目标。 我呆呆地看钥匙,钥匙冲我意味深长地笑。 我这才发现,钥匙,对于我的生活竟然这样重要。 一天中,我想了无数的方案,把床单撕成条,拴在窗框上溜下去,我知道我没那本事。找根绳子,拴上个磁铁,把钥匙吸上来,不可能,我这里没有绳子。自从我破产后,我把家中所有的绳子全扔了,我怕我会上吊自杀。并且,也没有磁铁。 我甚至在网上专门和天南海北的人讨论这件事,五花八门的答案,甚至特异功能都拿出来了,但却全是只能说不能用的办法。其实我知道,完善的办法一定有的,不过是我思想深处的惰性在时时约束着我。有时,我明明和钥匙对望着,要想个解决的办法,但思绪却又随着到处闲逛的风去了。 和钥匙对望了三天,我的方便面已经没有了。我知道,我不能只用目光和钥匙交流了,我应该有所行动了,这样才足以维持我的生活。 脑子中一道亮光一闪,喊一个路过的人,帮我拣起来,并且上来帮我打开门,不就全解决了?三天了,我连打110派直升机请爆破公司等办法都想过了,甚至在网上和网友们讨论过更复杂的办法,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简单易行的办法。 他XX的,世道,世道,我的脑子坏了。从来不敢帮助别人,从来不敢相信别人,以至于想也想不到请别人帮助了。 中午,阳光明亮,世界静静的倦在阳光中,显得温顺可爱。战争,灾害,流言、贫穷、饥饿,都远离了我们。 我把我这主意和网友们说,但他们竟然赞同的不多:万一这人拿了钥匙跑了怎么办?这样你不是连想象的理由、连观望的目标也没有了?万一这人偷偷复制了钥匙,某天大摇大摆地来开门偷你的东西,你怎么办?万一这人不理你,你不是白喊了?、、、、、、、、 你们TMD全是猪脑子,世界就这样坏?我看你们是呆在网络中呆坏了脑子。 我突然破口大骂,骂得他们无一人敢回应。
草丛中的钥匙(四) 阳光山溪一样地倾泄下来,澄清的颜色,绝对的单纯。 楼前是一大片草坪,再向前,是一条马路,马路那边,是一条河。河是一个特大煤矿的地下水的产物,整条河看上去,黑黑的,墨水一样。但就这样的河,却依旧被致富的农民截起一个一个的渔塘,用来养鱼。 鱼塘的坝,细细的,长长的,又被河水浸得参差不齐。远远看去,就象孩童在黑黑的纸上随手画出的一条淡黄的线。 一个少妇,从这样的线上摇摇晃晃地过来,手里提一大包东西,脚步从容自如,长臂摆动有韵,丰满的臀左右晃动,长长的发随风而舞。婀娜多姿的身影,把阳光碰得哗哗作响。 她越来越近,并且,正向我的楼下走来。这是一个好机会,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从我的窗下走过了。 近了,我大声喊她,风和阳光一样流动得很快。我的声音大半融解在风和阳光中。 她来到了我的楼下,听到了我的叫声,她的俏丽的脸仰起来,阳光从她的脸上折射到我的脸上,夺目的光明。她把眼睛迷成一条缝,好容易听懂了我的意思,并在我的指点之下,找到了我的钥匙。 她气喘喘的打开我的门,我终于拿到了我久违的钥匙。 她好奇地看着我屋内一地的狼籍,她不知道还有人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子。她二话没说,动手帮我收拾起屋子来。 我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但我知道,此刻,她在收拾我的屋子,好象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她看我不解地看她,浅浅地一笑,又收拾了起来。她的笑,是浅浅的那种,就象微风才要拂过水面,在那水面上的波纹才要形成时,又蓦然而止,是一种在还没有完全品味够时便转瞬逝去的那种笑,却又一点也不职业化。 等我的屋子看起来有一点象人居住的样子了,她才说:我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为客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我们的义务。 我说:看来,我不作一份保险是对不起你了? 她笑了,还是浅浅的样子:今天我本来和一个客户约好的,但那个客户有事情,取消了约定。很高兴能帮助你,我顺便帮你收拾一下,希望我做得还让你满意。 我竟然笨拙起来,我掏出我包里的所有的钱,说:给你,随便你给我一份什么样的保单吧。 她给我做的,是一份有关寿命的保险。她给我留下名片,说,你叫我桅子吧。
草丛中的钥匙(五)
花儿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了我的名字,她想不到在这一片臃肿的水泥建筑中,还生长着一个会写字的文化人。 在某一天的阳光中,花儿敲开了我的门。 你好。面对着抱着一叠文稿的漂亮女人和同她一同进来的阳光,我无法拒绝。 这是一个深受“妓女文学”之害的文学女青年。花儿说,她信奉一句话:用身体写作,并且她正在努力实践着。 说真的,我讨厌花儿写的东西,裸体、毒品、酒吧、网络、性爱,现代的文学,已经被这些妓女们糟蹋得不成样子了,虽然我有时的写作也离不开这一些。 和花儿聊到了晚上,谈话已经很随便甚至有些暧昧了。 我说:现代文学,就不能有更好的表达方法? 花儿说:这是最本质的表现,你们不是一个劲地叫要透过表象看本质吗? 我说:那生活的本质是什么呢? 花儿说:男人、女人、床。然后她轻浮而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也不怀好意地跟着笑起来。 我不是一个高尚的男人,我姓杨,我不是柳下惠,况且,现代的女人,已经在满街呼喊着讨厌柳下惠了。 我这样原谅着自己。面对一个比文字更性感的女人,我无法拒绝。老婆已经走了2年了。 我通过一个多年前的关系,在市报上帮花儿发了千把字的小文章,圆了花儿多年来的作家梦,然后我就和她上了床。 我发现,虽然花儿比我小10岁,但她床上的经验却绝对不比我少。我更知道,这些经验绝对不是生来就有的。女人用身体写作。我想,女人也用身体生活。女人的身体,就是他们取之不尽的资源。 你喜欢我吗?后来,花儿躺在我身边,问我。 你喜欢我吗?我问她。 开始无所谓喜欢不喜欢的,你独身,我也没有男朋友了,男人和女人,仅此而已。花儿仰面向天,身上的毛巾被被她蹬得远远的,舒服成一个标准的“大”字:但我现在喜欢你了。 喜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不能言明的感觉。你呢?不喜欢我吗? 我,我、、、、我想了又想,我说,我,我、、、、、 花儿笑了,笑声在黑夜中浮动,把性感的身躯扭曲到极限:无聊的男人。
草丛中的钥匙(六)
坐在桌前,我无法看书。《百年孤独》孤独地缩在桌上。呆在电脑前,我无心上网,数字堆成的东西,此刻让我感觉好陌生。 已经三天了。我突然无由地烦起来。 花儿不来,这次她竟然也不在乎我的威胁了。其实花儿从来就没把我当作一回事,我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利用对象或者说工具罢了。我走到窗前一扬手,钥匙连续翻转了无数次后,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远远地飞向草坪,然后直直地钻入草坪中。 长长地吁一口气,心情竟然感到异常的舒适。 楼前是一大片草坪,草长得非常努力,象一个致力于官场的公务员,虽然整天灰头灰脑的,却乐此不疲。 再向前,是一条马路,马路很长,我不知道这条路从什么地方起始又终于什么地方,关于这条路,已经换了至少10个名字了,名字的涵盖量越来越大,质量却越来越差,甚至马车经过,都能带起漫天的尘土。 我屋内的一半的尘土,就来源于这条马路。 马路那边,是一条河,一个特大煤矿的地下水的产物,整条河看上去,黑黑的,墨水一样,我很为自己生长在这样的河边却没有成为大书法家之类的名人感到惭愧。 河中,是想致富的农民截起的一个一个的渔塘,用来养鱼,我不知道,这样的鱼生长的肉是不是黑色的,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的心在变黑,是不是与吃这样的鱼有关。 鱼塘的坝,细细的,长长的,又被河水浸得参差不齐。我从来没有走过,但我经常地看,想象这是田园中的阡陌,想象这是孩童随手在黑黑的纸上画出的淡黄的线。 花儿经常从这样的线上摇摇晃晃地过来看我,手里提一大包东西,脚步灵活如猫,长臂摆动如猿,丰满的臀左右晃动,近了,会看到高耸的胸也在在上下颤动。 不要从那里走了,小心掉下去。 嘻,不怕,我知道有你在这里看着我呢。 这么远,我可来不及救你,怕把你染成一个黑蛋呢。 不会,看,我这么白,怎么会呢? 你哪儿白? 这里,嘿嘿,还有这里,还有这里。她的衣服在她的指点之下一件件减少,室内又激情激荡。 听着,以后不要再从那里走了,多危险呀。 越危险,才越刺激呢,宝贝,来,我要你、、、、、、
草丛中的钥匙(七)
屋内一片寂静。 昨天下了小雨,我在想我的钥匙。我的钥匙,会不会在雨的浸透下生锈,会不会还能打开我的房门。 室外,被雨清洗过的阳光,晴朗得叮当作响。我倦在破沙发上,无聊地盯着屋角的一个蜘蛛网发呆。蜘蛛在我的注目之下,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进退不能。 我轻轻地笑笑,已经五天了,花儿没来。在我需要她来开我的门时,她却不来。 一个男人吸引女人的最好办法,是不能让他知道你的全部。当你把自己彻底地袒露,把你吸引她的最后一只光环的开关也交给了她,那么你就会被她彻底熄灭。 方便面已经没有了,堆在墙角的返了油的点心,也被我吃光了,空荡荡的饭橱,被我翻得乱七八糟,地下依旧一片狼籍。 花儿说:不要秩序,我讨厌秩序。再乱点,越乱越好。我喜欢。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花儿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世界给你的机会太少,所以你应该做得更多。 花儿说:抱紧我,什么也不要想,我只要你给我刺激,让我活得更充实。 花儿的影子,在我心中渐渐凸现。但却满是空洞,大大小小的洞,让我无法组合成她清晰的形象。 我伏在窗台上,我到处找我的钥匙会落在什么地方,但我却找不到我的钥匙,我知道,它在草丛中,但具体在哪个位置,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天空很吝啬,把我抛钥匙时的抛物线涂擦得干干净净。 我不知道,那些花工是不是在松土时把钥匙埋在了土下?或者见到了钥匙,捡了起来交到了派出所,或者、、、、、 钥匙,钥匙,我的钥匙。
草丛中的钥匙(八)
在老婆离去之后,娘来看我。 娘从农村老家来,一头的白发,坐着破旧的公共汽车,一身的尘土,朴素洁净的褂子,掩不下她路途劳苦。 我说:娘,你看,大老远的,你跑来做什么呀,我很好,没事,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我说:我真的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说:唉,都是我懒,半年都没回老家了。 娘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我,娘的眼中含着泪水。 我说:...............我还能说什么? 娘说:孩子呀,有什么心事就和娘说吧,娘帮不上你,但娘知道你的心思,你心里苦呀。 娘说:你看你这日子过得,心里苦,但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呀。 娘说:你半年就瘦了足有30斤吧。 娘说:你小时候学走路,摔倒了也不哭,自己爬起来再跑,再倒了,再爬起来跑。 娘说:有一次我要你去买东西,你很不情愿,不小心摔在地上,你就趴在地上不起来了,不但耽搁了买东西,还沾了一身的泥。 娘说:........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娘走时,我给娘一把钥匙。我说:娘,你带着这钥匙吧。哪天你来城里玩,我不在时,你就自己来住吧。 娘说:傻孩子,我不要。你不在,我来做什么? 娘说:你的门这样复杂,我看着就眼花,我老了,你就是给我钥匙,我也打不开你的门了。自己的门只有你自己来开。自己的钥匙,还是自己拿着才好。 娘说:乡下人眼气低,门上就一把挂锁,容易开,丢了钥匙也容易配。不象你们城里人眼气高,门也结实,门一锁,就出不去进不来的。 娘说:你的钥匙可要带好了,小心哪天你丢了钥匙,开不开你的门了。 娘说: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吧,作践自己,也没什么用处的,你不心痛你自己,娘还心痛呢 我攒了好些年的泪,在娘面前流得干干净净。 娘不会来了,娘再也不会来,娘在一个冬夜,在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她的冬夜里,安安静静地去了。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草丛中的钥匙(九)
我说过我和朋友合伙开过一个广告公司的。我也说过公司倒闭了的。 老婆走了后,朋友经常来看我。为了朋友的方便,我干脆送了他一把钥匙。我开玩笑地说:哪天晚上我裸体出门又没带钥匙把自己锁在了门外,你可要来救我不要让我出丑呀。 那晚,我正在睡梦中,突然被人死死地摁住了胳膊抓紧了头发。 我睁开眼,强烈的手电光立刻充满了我的眼睛。 后来我被带上了手铐,开了电灯,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我身边的人。是派出所的干警。其中一个我认识,经常拿了电警棍在街上毫无目的的逛荡。 我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喜欢逛荡的笑了:我怎么进来的,你还要问我? 我没听到爆炸声,我知道他们没请爆破公司,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呢?不会是安装门的那小子骗我吧。 凭什么抓我? 喜欢逛荡的猛地窜到我面前,一把把我从破沙发上拉起来,指了指头:凭什么,看,这是什么? 头。 头上面? 头发。 头发上面? 帽子。 你小子装傻,帽子上面? 我仔细地看了看:汗咸。 他一把把我推坐在沙发上:看明白了,国徽。 打死我也不信,这样的人,竟然能顶得动国徽。 24小时之内,事情弄清楚了,我那朋友,和一个小姑娘谈恋爱,骗了人家的色不说,还拿了人家的钱溜了,最可气的是,竟然留下了我的钥匙作信物。在这个小城,安装我这样的门的还是少数,防盗门公司很容易地就帮警察查到了我。 我的钥匙,难道就不能送给朋友吗?难道我就不能为了不把自己关在门外,而给朋友一把救助的钥匙吗?我满腹的委屈。 没有我的事了。但喜欢逛荡的却从我的床下翻出一了大堆的街头报刊,给了我一个传播黄毒的帽子,深刻地教育了我一顿,也算他们不虚此行。 钥匙被他们没收了:我们随时都会来检查你在干什么的。你可要记好了。
草丛中的钥匙(十)
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给花儿打电话,她的手机一直关机。我这才发现,我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少得可怜,我甚至想不起谁,能主动地来帮助我。 桅子。我想起了桅子,浅浅的笑,轻盈的身影,轻快的动作。 我好容易从抽屉中找出桅子的名片,然后给她打了电话,我说,我的钥匙又掉在地下了,唯有你可以帮我。 她只说了一句:请稍等,就挂了电话。 我呆在窗前,我呆呆地在等待枝儿的到来。 第一次,感觉等待的时间是这么缓慢。 桅子来了,从黑河上面的线样的坝上摇摇晃晃地走来,手里提一个小包,我清楚地看到,她洁净的脸上,荡满了祥和安宁的气息,浅浅的笑中,含着稍许的焦急和急促,风吹皱了黑黑的水面,也吹起了她柔顺的长发。黄昏的阳光,柔柔注视着她,她的身上镶了金黄的光晕。 桅子来了,她走在傍晚的阳光中,丰盈而活泼,婀娜而稳重,她脚步细碎灵活地地走着,丰满的臀左右摆动有序,高耸的胸也在上下颤动。 下流,我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很奇怪我能有这样的举动。一个放荡的男人,竟然把自己想一个人的胸的念头认为下流。 桅子在楼下向我招手,我也在楼上向她招手。 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从我所办的广告公司破产后,我好象已经习惯了过度的深沉,以至达到死水般平静的境界,包括和花儿在床上,依旧一幅从从容容、波澜不惊的样子。 花儿说:你阳萎呀? 花儿说:怪,我不信我就这样不能让你产生激情。 花儿说:你不会是在应付我吧! 我骂她:骚货。 她一点也不生气:男人就是喜欢我的骚,对了,明天再帮我在报上发一篇稿子呀、、、、、 我最讨厌花儿的这一点,常常在紧要关头,提出条件来,就象正吃着香甜的苹果,突然看到被咬得只剩下了半截的虫子。 我讨厌,但我需要发泄。
草丛中的钥匙(十一)
桅子问我:钥匙在什么地方? 我随手一指,就在那。 桅子走过去,竟然一弯腰就找到了我的钥匙。 我根本就是盲目地指的呀。 钥匙怎么又掉到下面了? 我,我,我,我想了想,说:我扔垃圾,一同扔出去了。 垃圾怎么可以随便扔呢?她皱了眉。我嘿嘿一笑,没说话。 她也不再说话,又帮我收拾起狼籍的屋子来。 我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她收拾我的房子。她轻轻弯下腰去,松紧合适的衬衫,被背绷得很紧,细细的腰肢,恰到好处地曲着,膝稍稍弯下去,更突出了厚实的臀。而胸,则随着她身体的摆而摆动。 黄昏的阳光,从窗口迫不及待地扑进来,欢快在依在桅子的身上。桅子衣服的折皱间,随着阳光的起伏而凹凸有致。她的脸,祥和而安静,阳光抚在她脸上,有一圈毛绒绒的晕,折射着母性的光芒。 我轻轻地看着她的动作,我的眼神,第一次这样纯洁,这样清澈。我看她身上的每一点明显的女性特征,而我心中想到的,却是圣洁的词语。 妈妈,我想到了妈妈。 她感觉到了我注视她,回头冲我浅浅一笑:我不大会收拾,你别见笑。 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随她的一举一动而颤动。 咦?这里怎么有把钥匙?在墙角的一堆废纸中,她竟然发现了一把钥匙。我的房门的钥匙。什么时候到了废纸堆中? 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连我都不知道的我的钥匙,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看你生活这样,真是个粗心的人。应该找个人管管你了,有时间我帮你找一个。她看我这屋子里一点也没有结过婚的痕迹,竟然同我开起了玩笑。 她也会开玩笑,她说话时,脸上的笑终于层层开放,花香的甜蜜,弥漫了我的房子。 你给我收拾房子时,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什么?她一脸的好奇。 我想起了妈妈。 她的脸一下红了:这,这,你怎么这样说呀? 真的,我很真挚:我真的这样想的。 她又笑:你,只是我的一个客户。公司要求,客户是上帝,为客服全心服务是我们的义务。 我说:我请你吃饭吧。 她说:这怎么行?为你服务,是我的本职呀。 我也笑了:你不是说过我是上帝吗?现在上帝要求你答应让上帝请你吃饭。再说,这时候了,也应该吃饭了。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桅子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AA制。 我说:好吧,说好了的,不过,可不能点贵菜,我没钱了。 我和桅子都笑起来。
草丛中的钥匙(十二)
餐馆不大,但是很雅静。 时间还早,服务员悄声地滑动在厅中。发财树生动地绿在厅间,硕大的叶子展开一方方碧绿的空间;康乃馨俏丽在桌上,红艳的花蕊映红桅子的笑脸;音乐轻轻地浮动在桔色的灯光中,把灯光衬托得一片朦胧。 一切显得安静而温馨。 我和桅子对坐在一偶,一根粗大的柱子,把我们和其它空间隔成一个独立的天地。 桅子没说话,我也没说话。 安静。 风悄悄从窗缝中挤进,与空调的凉揉成一体,爽爽地扑到身上。墙上的机械钟,轻轻地敲出和谐的韵律,与心的跳动对和着。 阳光,不失时机地占居了我们的桌子,傍晚的,浓黄的,清新的,把杯子推动得悄悄移动。 服务员给添了水,杯子活跃起来。 我轻轻地捧着杯子,看着杯子中沉浮不定的茶末。 桅子也轻轻地捧着杯子,看着杯子中袅袅升起的水气。 谁也没有说话。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样的语言,比这样的沉默更重要? 我抬头看桅子,桅子也看我,我们会心地一笑,然后把目光移开,然后又聚拢来,又移开。终于,我们不再移动,目光捕捉住了对方。 我感觉到桅子的目光了,柔柔地,碎碎地,却又包含温情。一刹那,我的心有些乱。 我说:桅子,你很漂亮。 桅子笑了:你呀,怎么用这么拙笨的法子讨好人呀也。 我搔了下头,桅子说:不过,我挺喜欢你这样说的。 我们一齐笑起来。我拿起了菜单:喜欢吃什么? 桅子说:随便。 我大声说:小姐,这里有没有随便? 桅子笑起来:你呀,又不正经了。 菜上得很快,但我们却吃得很慢。我一杯一杯地喝着啤酒,桅子慢慢地呷着可乐。 时间,在我们身边悠然地行走,我们却在时间中,停顿下来。 我说:这日子过得挺有意思的,想不到竟然认识了你。 桅子说:要感谢你的钥匙,在恰当的时候掉在了恰当的位置。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我大胆地捕捉到了桅子的目光,桅子竟然有些慌乱了,旋即又沉静下来。但我却从这目光中,看到了另一种含义:桅子在拒绝着什么。 吃完了饭,桅子和我分别付了帐。我要送桅子,桅子坚决不让,她说:自己的路,注定要自己走的,不能总依靠别人来送的。 我咀嚼着这句话,消化了半天。
草丛中的钥匙(十三)
好几天没见桅子了,电话,成了我接近桅子的唯一途径。 有时我们接了电话,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听对方的呼吸。有时,我从电脑上下载了歌曲,把电话打过去,约桅子一块听。 那晚,和桅子打电话,我竟然抱着听筒睡着了。醒来,桅子还在电话那边等着。她说:听你的呼吸,象小孩子般调皮。 我说:我感觉到了,你就在我身边,用手抚着我的脸。 桅子沉默了,然后挂了电话。桅子经常这样,会因为我一句不疑难问题的话,而默默地挂了电话。此时,无论我如何固执的再打过去,她也是绝不会再接的。 我开始想桅子了。桅子的祥和,桅子的笑容,桅子的话语。每晚和桅子通一个电话,成了我必修的作业。 桅子要到外地出差几天,夜晚,又是我一个人了。 我突然想起,好长时间不见花儿了。我拨通了花儿的手机。 一个女声接了电话,背景很杂乱。 我听到一个爽朗得很夸张的男声在说:来,花大作家,敬你一杯。 接电话的不是花儿,我听到她嗲嗲的声音叫:花大作家,你的电话。 然后花儿的声音从喧闹的背景中转出来:屁,发几篇文章有什么了不起?隔天姐们再发篇够味的给你们看看。 花儿接过了电话,很吃惊:是你? 我说,是的。怎么,没想到? 花儿说:你好吗?我说,我很好。花儿说:一直想去看你,结果忙,一直没时间,明天我就去看你呀。 我说:随便你吧。 爽朗得很夸张的男声又传过来:怎么,在给你的文学老师打电话呀?得了吧,隔天我请报社的编辑们吃顿饭,保证你要发多少就发多少。 一个尖尖的女声说:花大作家,你的白马王子要敬酒了。 我听到花儿明显的嗔怒。花儿说:你别误会呀,都是朋友。 我很礼貌地笑了笑。此时我的心态出奇地平和,原来,花儿在我心中,一直就没有什么印痕,我和她,也许只是交换吧。 我说:花儿,我需要我的钥匙,我开不开我的门了。 花儿歉意地说:对不起,钥匙被我弄丢了,等我回头找找给你送去呀。 花儿说:谢谢你帮我发了那些稿子,现在,我的朋友群又扩大了,他们都喜欢我写的东西。有的朋友还要赞助我出书呢。 花儿说:你不是也想出书吗?要不,我们合出一本? 我忍住了心中的厌恶。难道,我和花儿之间,真的是交换关系吗? 我挂了电话,我的心出奇地平静。我突然发现,我的门,原来一直没有关,最新的风,正从门外轻轻涌进,秋的凉爽,感染了我。 我扩一下胸,我的目光,一直看得很远很远。高高的天上,云白的特别干净。 我打量了一下我的屋子,真的有很多和我的过去格格不入的杂乱,真的堆满了灰尘和颓废。 桅子,桅子,我轻轻地念叨着,明亮的闪,在我心中划过。
草丛中的钥匙(十四)
酝酿了三个早晨,在这个早晨,我终于决定,早早起床。第一次首先叠了被子,第一次主动地洗了澡,第一次动手做早饭,第一次洗了碗收拾了桌子,然后又把屋子清理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太阳才露出了头。这是一个好日子。我心中的兴奋,渐渐向外溢。 我要请桅子吃饭。在我的家里吃饭。 我曾经在电话中告诉桅子:炒茄子,要先削了皮,然后,用手掰成丁,记着,不要用刀切,一切就不好吃了。 桅子说:嗯。 我说:然后,锅中热好了油,放入蒜末、八角和鲜花椒叶,等蒜末变黄时,放入红糖,放入少许醋,然后,放入茄丁,用中火翻炒茄子发黄并半透明,加入盐和味精,出锅可食。 桅子说:一定好吃。 我说:青椒,要加入花椒炒来才好吃。油开后,先放花椒,然后放蒜末,葱花,等蒜末飘香发黄后,放青椒,用大火,炒到青椒才要发皱,立刻停火,加盐味精出锅,不要放香油。这样才脆、香、麻,好吃。 桅子说:有时间我试试。 我说:韭苔、、、、、、、、才好。 我说:黄瓜炒蛋,要、、、、、、、、然后、、、、、特点是味道特别鲜美。 桅子说:你学过橱师? 我说:没有,我过去在家经常炒菜,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当然,这是根据我的品味做的,别人不一定说好呢。 桅子说:你老婆好幸福、、、、、、 桅子住了嘴:我,我、、、、、、、、、、、 我笑了笑,眼中的阴影逐渐放大,放大。 桅子说:改天,你请我吃饭吧。你炒菜,我吃,我们吃个不矣乐乎。 桅子试图让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我说:好吧,我一定请你、、、、、、、、、、 我去买了菜,茄子,青椒,韭苔,黄瓜,鸡蛋,还有一大包调味品。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细致地逛市场了。我耐心地和菜贩子们砍价,细心地检查着茄子上的每一点疵瑕,仔细地掐掉变老的韭苔,甚至,对调味品也要好好地品味一下才购买。 中午,我简单地吃了一点饭,就给桅子打电话:晚上来吧,你说过要我请你的。我已经买好了菜了。我两年没下橱了,希望还没有忘记。 桅子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菜准备好了,就等下锅了。 我依在窗前,静静地等待,心情出奇地平静,仿佛不是等待心中的影子,而是等待熟悉的家人。 来了,我看到桅子来了。 桅子从黑水河中的塘坝上来了。手里提一大包东西,灵活的脚步,圆润的长臂,晃得夕阳也花了眼。 我立刻动了手,我要在桅子到来之前,把我的菜做好,并象请公主一样请她坐下。 桅子来了,桅子进了我的屋了。桅子坐下了。 我说:以后,你不要从坝上走了,小心掉下去。 嘻,不怕,我知道有你在这里看着我呢。 这么远,我可来不及救你,怕把你染成一个黑蛋呢。 不怕,已经够黑了,我倒怕把河水染黑了呢。 你呀,我真担心你呢。 嘻,在有限的时间内,我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呀。傻瓜,走大道,要多走40分钟呢。 桅子心情很好的样子。
草丛中的钥匙(十五) 桅子边吃边说我做的菜好吃。这连我也吃惊。原来,我的菜还能做得象过去一样好,我还能和过去一样。我这才发现,其实,过去的我,一直没有丢,不过是暂时被我放在尘埃后,遗忘了。 桅子大口地吃着,很香甜、很开心的样子,但我发现,桅子的香甜、桅子的开心,仅仅是停在脸部的表情上,我发现,另一种伤感,正从她的心中慢慢淅出。 我停了筷,我说:桅子,你怎么了?你有心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桅子说:别胡思乱想了,我哪有什么心事呀。 我说:桅子,你有,我看出来了。早就看出来了。 桅子说:我没有。 我说:你有。 桅子说:没有。就是没有。 我说:有,你有,你真的有的。 桅子说: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但桅子眼角突然涌出的泪水,暴露了桅子心中的秘密。 我伸手拉起了桅子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桅子,可以告诉我吗? 桅子的肩轻轻地抖劝,然后桅子的故事,在我面前展开。 其实故事很简单。年轻的桅子和一个年轻的男孩相爱了。爱得很深很深。在他们准备领结婚证结婚时,一个晚上,他们出去散步,一个无赖调戏桅子,这个男孩就奋不顾身地和这个无赖打在一起,结果,男孩失手用水果刀捅死了无赖,后来,这男孩被判15年监禁。而此时,桅子已经怀孕了。因为没有结婚,桅子无耐地流了产。 桅子用手捂着脸:我是多么想为他生个孩子呀,但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你不知道,当我去把这事告诉他时,你绝对想象不到他是什么样的神情。他的眼睛,是那种深不可测的愁苦,不,不全是愁苦,还有悔恨,还有怨怒,还有、、、、、、我也说不清楚。 桅子说:已经7年了。我坚持等着他。为此,我家人基本和我断绝了关系。其实,现在,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爱着他。多少夜晚,我从梦中醒来,是孤独的一屋黑暗,我多想,能有一个可供我依靠的臂弯。 桅子说:每次我去看他,他都要我赶快找个男朋友过我的日子,但我不能。我知道,只要我等他一天,他的心中就有一天的希望,他的生活就会多一丝阳光。我不忍心,把他心中的阳光就这么随便地遮掉。为此,我甚至被一些报纸捧为情操伟大的人。而他,已经减刑两次了,再有最多3年,他就可以出来了。 桅子说:其实,我更怕他出来。这些年的监禁生活,年龄的增长,生活的经历,我已经无法把握他的性情,我们再在一起,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接纳他,也许,我们再结合,对两人都是一种痛苦。 桅子说:但我没有办法,我只有等,我不知道我等待的是什么样的目标,我也不知道,我的门,有谁的钥匙能为我打开。 桅子把头埋在我的怀中,使劲地抽泣着。 我默然地抚摸着桅子的长发。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想不到,我心中的这样一个圣洁的人,也会有这样无奈的故事,我想不到,在桅子的祥和、从容、安静的身影后,会有这么刻骨铭心的故事和这么多的无奈,迷茫。 举重若轻。桅子的祥和,正是举重若轻。而我,我这些年,做了些什么?我又有什么值得让我如此颓废的理由呢? 好一会,桅子从我怀中抬起了头,然后去洗了脸,整理了发,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看我,做了些什么呀。她又恢复了她原来的神情。 面具都是假的吗?不,有些面具,需要坚强的忍耐、负重的品质、从容的心怀来支撑。 我说:桅子,让我来帮你吧。 桅子说:你炒的鸡蛋黄瓜不错,你来教我是怎么做的吧。 、、、、、、、 我说:桅子,你太为难自己了。 桅子说:你还有其它绝活没有?再做一个菜给我吃吧,你做得菜真好吃。过去,他做得菜就非常好吃。 、、、、、、、、、、、 我说:桅子、、、 桅子说:我吃饱了,我要走了,你能送送我吗?
草丛中的钥匙(十六)
我推出了我的摩托车,桅子坐在了我的车上。我感觉到了桅子在我身后的热量。桅子的手自然地搂着我的腰,自然地就象热恋中的人一样,除了那份意想不到的桅子的故事以外,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桅子在我心中,却愈加丰满高大。 桅子紧紧地搂着我,我的车慢慢地向前行。路上,是浅浅的夜幕和轻轻的秋风,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气味,以及一些草虫和机器的响动。 这是秋天,初秋的天。我在这初秋的天里,与桅子一块吃了饭。我知道,这样的吃饭,与以前吃饭的概念不同,这是在我的寻找和奢求之外,上天赐给我的一个机会。在这个机会里,我走近了一个人,同时,这个人也在渐渐远离我。 我除了加倍珍惜,我还有什么选择呢? 路很短,但一些故事,却注定很长。 值得一提的是,这样的晚上,没有月亮。我知道,这不是适合月亮出现的晚上,因为时间的轮回,让月亮也自觉地回避一些不应该出现的日子。而星星,在若有若无地,毫无目的地闪动着自己的眼睛,甚至,不怕泄露自己的少得可怜的心事。 这是秋天,我再一次提醒自己。我感觉到了路边的风,带着秋所特有的清爽,从我的肋下穿过,让我时时感觉,季节,总是在维护着自己的一些什么。我更感觉到桅子紧紧靠在我背上的身体,柔若无骨,温柔无比。我知道,这是一段不很长的路,但却让我们很难走过。 桅子居住的是租来的一个小小的平房,不大,干净又温馨。桅子默默地打开门,我默默地进去,桅子突然紧紧地搂住我,紧紧地,紧紧地。我也紧紧地搂着她。 桅子热热的嘴贴过来,和我深深地吻在一起。 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桅子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特别的男人总是让女人感到好奇,我更发现,你又是一个好男人,不过是暂时迷了心智,找不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桅子说:让我认识你,是天的缘份,但也是天对我的惩罚。我怕我会喜欢上你,我怕,我不敢,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我又无法控制自己。 桅子说:我是个女人,我也一样渴望男人的爱抚,渴望男人的拥抱,渴望来自男人的力量和冲击,渴望自己肉体和灵魂的升腾。 桅子说:这么些年来,认识我的男人,大多不怀好意地接近我,关心我,让我害怕。而陌生的男人,我又从不敢接近他们,我怕,我寂寞的心,会被他们吸引,而让我更怀疑的,是我这些年来苦苦坚持的正确性。我在矛盾中挣扎,我看到了那扇门,但我却找不到那把钥匙。 桅子倒地床上。 桅子说:来吧,给我你的爱吧。让我们全心地爱一次吧。以后,你将只存在在我的心中。 我紧坚抱着桅子,我说,不,桅子,不,桅子,不要这样。 我说:桅子,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了你,在我心中,你是那么完美,那么圣洁,你打开了我的房门,更打开了我的生活之门。 我说:桅子,我是一个男人,我也想要你。我也渴望灵与肉的结合。但我怕,这样只会让你伤害更深。 桅子说:不要多说,我要你。来吧,来吧,做我的男人吧。 我倒了下去,我深深地吻着桅子,桅子热热地抚摸着我。桅子积攒了七年的能量,在此时层层爆发。桅子的小屋,也在轻轻地战粟。
草丛中的钥匙(十七)
桅子小屋中的温度渐渐隆下来,桅子抚着我满是汗水的背,轻轻地说:谢谢你。 我紧紧地抱着桅子满是汗水的身体,与她紧紧贴在一起。我说:桅子,我爱你。你跟我走吧。 桅子说:七年了。谢谢你又给了我一个做女人的机会。感觉真好,我没有白当一回女人。 我说:桅子,你这样太苦自己了。你跟我走吧,让我来爱你,疼你,保护你。 桅子说:报纸曾经把我说成是一个好女人,但我其实也不是一个好女人。其实好女人并没有标准。 我说:桅子,桅子桅子、、、、、、、、 桅子说:那天我从草丛是找到了你的钥匙,但又有谁来帮我找到我的钥匙呢?也许,前面根本就没有门,有的,只是一个空空的洞。 我说:桅子,你不要这样,不要,让我来带着你走吧。我有钥匙,我很多的,不过是我暂时忘记了放在什么地方,只要有你在,我会立刻找到它们的。 桅子说:也许,等我找到我的钥匙后,那门,已经腐朽地经不起一个手指的轻轻一点,也许,等我找到我的钥匙时,那门锁已经锈蚀得无法开启。 我说:桅子,不要这样说,让我心痛。 桅子说:我甚至不知道,我苦苦守持的这把钥匙,是不是还有实际意义。也许,我前面根本就没有门,不过是我自己给自己加了一个门。 桅子说:七年了,屋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可屋子中的人能知道吗?等屋子中的人出来后,他还是原来的他吗? 桅子打开了灯,她润泽的躯体,在灯光是更显得光彩夺目。 桅子把躯体舒展开来。桅子说:好好地看看我,记住我,不要忘记了我,不要忘记了我曾经在你的生活中经过,不要忘记了,我们曾经共同拥有过,我就满足了。 我的泪掉来了。我的记忆,远离了我的眼睛。 桅子从黑水河中的塘坝上走来了。婀娜多姿的身影,把阳光碰得哗哗作响。桅子来到了我的楼下,听到了我的叫声,她的俏丽的脸仰起来,阳光从她的脸上折射到我的脸上,夺目的光明。桅子随手就从草丛中找回了我的钥匙,然后打开了我的门。桅子弯下腰去,帮我收拾乱乱的屋子,阳光在她身上,缩成金子般的光晕、、、、、、、、、 桅子!!! 桅子说:记着,我爱过你,你也爱过我。所以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以后,我们再也不联系了。给思念和回忆一个理由和借口吧。 桅子说:理解,是爱的含义的最高升华。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话的。 桅子笑了:笑一笑,然后,你走吧。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在夜里有别的男人进入我的屋子。我还需要我脸上的那个面具。 我紧紧地搂住桅子:桅子,不要说了。记着,我也爱你,永远。 我取出一把用漂亮的丝绳拴着的钥匙:桅子,这是你帮我找到的那把钥匙,我送给你了。记着,我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草丛中的钥匙(十八)
夜已经深了。花儿打过来电话。我说:花儿,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花儿说: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我还是想你。 我说:花儿,不是你不好,是我心中已经有人了。我的心,已经被这人占满了,别人已经不可能走进来了。 花儿说:不,我不信。 我说:真的,花儿,已经结束了。你应该明白,我们要的,本来就不是一种生活。 是的,已经结束了。一想起桅子,我就对面前招摇走过的每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失去了欣赏的欲望。 我坐在小酒馆中,无边无际地想桅子。无边无际地喝酒。 我记得我是中午来的,一转眼,天怎么黑了? 我呆坐在桌前,我不知道我还能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有人推我:先生,天晚了,我们要锁门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说:门在什么地方?我有钥匙,我给你开。 那人笑了,隐隐和别人说:醉得不轻。然后和我说:我们的门,你的钥匙开不开的。你快回家开你的门去吧。 我笑了:我的钥匙开不开你们的门?我试试。 门没有理我,我随着门的转动,轻轻地摔出了店外,手中的钥匙,也离开了我的手。 店门在我身后紧紧地关上,我在台阶上呆了一会,我有点清醒:我的钥匙,我需要我的钥匙,没有钥匙,我无法打开我的门。 我迷着眼睛,胡乱在门前摸着。我找不到我的钥匙了! 一道刺目的手电光,照花了我的眼,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问:干什么的? 我迎着手电看过去,一个大大的光团。 一声笑自光团那边传来:哈哈,你小子呀,果然是一个干坏事的主。 “光团”过去敲开了店门,喝令店主把我扶进去,把我按坐在地上。 店里的灯光很亮。我看清了,是那个喜欢逛荡的警察。 我说:你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犯法。 喜欢逛荡的晃了晃手中的警棍:没犯法,半夜三更在人家的门口前转来转去,还没犯法? 我说:我找我的钥匙。我的钥匙丢了。 喜欢逛荡的问酒店老板:是这回事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喜欢逛荡的说:你没有备用钥匙吗? 我说:就剩一把了。没有这一把,我无法打开我的门了。 喜欢逛荡的又笑了:你小子,算你的福,还记得我还拿了你一把钥匙吗? 我说:忘记了。 喜欢逛荡的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说: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喜欢逛荡的指了指自己的头:看,这是什么? 帽子。 帽子上面有什么? 电灯。我的眼光越过了他的帽子。 傻帽,是国徵。只要是不做有害国徵的事的人,我都有义务帮他。 他扶着我,一路向我家走去。远远地,我家却灯光通明。 不等喜欢逛荡的开门,门打开了。我模模糊糊地看到,好象是我的离家两年的老婆。 喜欢逛荡的警惕性特高,问我:这是谁?别是你小子又找了不正经的女人来吧。 我老婆忙拿出结婚证:警察同志,我们真的是夫妻,这是结婚证。 喜欢逛荡的仔细检查完,说:好好管一管你丈夫,喝酒喝成这样子。这钥匙,我给你留下了,好好保管呀,你看看,门这样结实,没有钥匙怎么成? 喜欢逛荡的又对我说:你那把钥匙,我已经和店主说好了,明天他们负责找到送我那里去,你可以到我那里去拿。 谢谢。我坚持着,第一次对穿警服的人说了声谢谢。也许,我对谢谢的涵义知道得太晚了。 头晕得厉害,老婆一边把我扶到床上帮我倒水洗苹果,一边满眼含泪地向我忏悔。我有一句无一句地听着,我的头晕得厉害。 最后我听到老婆欣喜地叫起来:你点头了,你原谅我了,老公,我的好老公。然后,我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我又做了那个梦: 在BUS站等车,不知道车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开到哪里去。下着大雨的夜,街面上积着很多的雨水,映照着霓虹灯的光影。有车开过来,车上是拥挤的人群,车上有人微笑着对我招手,有人对我唾骂。我站在车下,等车的人都拿着钥匙打开车门上车。车把微笑的人带走了,把唾骂我的人也带走了。我上不去车,我的钥匙丢了,我伏在地上找我的钥匙。 我看见被车轮碾碎的霓虹灯的光影,一漾一漾地慢慢聚合了。 我看到,又一辆车过来了,继续重复同样的过程。 心中既没有快乐也没有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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