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一

人活着就得有声响，这声响最有用的当然是说话。

至于弄出其它的声响，除了生理自然不可抑制的动静，其余的都还是表达情绪的。也有例外，比如宋人野史有记载，太师蔡京某一日会见科举主考官，时值庸懒，昏昏欲睡。当被问及当年科举，有什么人需要照顾时，蔡太师恰好放了一个屁，动静还不小，那主考以为太师说了什么，赶忙询问，蔡京又不好明说，只好应付：下气通。后事是当年举子夏启通得中了状元。这是笑话了。这事情起码说明，人往往由于过于的在意与解读，让一些无关紧要的声音，有了南辕北辙的意思。

有人由于情绪的原因弄出些声响，发泄情绪，这也是人之常情。外人通过这些声响也可以判断出他的情绪与愿望。简单的拍桌子砸板凳骂骂人，恶劣的搞点破坏。浪漫的只见过一次，在80年代末上学的时候，一青岛老兄为了追求妹妹，天天跑到女生宿舍抱着吉他唱情歌，为他招来了"大过处分"。

还有悲壮的，在电影《勇敢的心》的结尾，华来士被凌迟处死，他拒绝自杀的机会，面临恐怖的肉刑，痛苦的呻吟与骨肉剥离的声音纠合在一起，在吓坏的看客央求他求饶速死的喊声里，垂死的一声：自由！！！那声音的确震动了我，让我一次次的羞愧难当。这气概如石碾一般，压过我的胸口，碾压出自己的卑微。

年轻的时候也总是被一些高尚所吸引，念着"我把我的头颅放在生命的天平上，让一切苟活着失去了生存的价值"之类的句子而感奋不已。

                                       二

现在生活昏天黑地响成一片，可悲的是什么声响也提不起情绪。有时候感觉自己病了，而且病的不轻。那天看到一个论坛的人说：想想今天最高兴的事，最生气的事，自己想了半天却没有答案，没有高兴、没有生气，一如既往。却发现了问题：其实人人都有病，只是自己不察觉，或者自己病还没到要紧的时候。也或者是看到了别人的病而不知自己的病，反之亦然。

谁都不甘平庸的生活，谁也摆脱不了平庸的生活。那和物质无关，在生色犬马里一样寂寞，一样变态。

寂寞的人喜欢声响，远在俄罗斯的小果，寒假回来告诉我，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在死寂的房间里总是弄出点声音，让自己感觉还活着，还会有热烈的人生。人渴望声音，其实是生理的需要，是本能，与别人无关。

                                    三

网络是休闲的地方，人放松了心境更接近了艺术的要求。但事实如王朔所说：现代的一代是娱乐的一代，娱乐可以暂且让我们忘却寂寞，但等着你的却是更大的寂寞。

林语堂说只有玩耍的中国人才最可爱，因为那里面没有利益的因果，大家不过是在玩耍里求一个真性情。 然而生活名利的催逼，让游戏越来越接近生活，轻松的假面舞会成了世俗的风月场，结果总是图穷匕现。在现实里人可以选择自己的交游，而网络却是在现实里根本不接触的人，现在却出人意料的在一起，彼此碰撞，发出声响。这些声音让人有了异乎寻常的见识，阅历，这是往好里说。恶劣点说人摆脱不了自己现实的惯性，世俗的鄙吝之心总是伴随着自己，那些卑鄙狡诈势力凶顽在网络上泛滥，让人坏了心志，让人感觉到了虚脱，找不着北。这让网络的声音越来越现实，远没有打咯放屁来的实在。

现实呢？操切势利，没有了从容。所有的声响都围绕着眼前利益，与利益无关的声响都被人归纳成了矫情。这也正常，不正常的是人们连一点与利益无关的善意也不相信了，这是什么的原因？

看到一个电视新闻节目，说一位重病无力医治，要怀孕的妻子卖掉胎儿来治病的男人。当他的事情被记者报道引起声响，大量的捐款让这悲惨的事情即将有了光明大结局的时候，事情有了转变。

那临产的妻子给报道此事的记者下跪谢恩，记者本能的也跪下搀扶她。这瞬间的照片也被作为此事件后续的报道刊登，并被国内一家大的网站转载，这声音被放大了。结果网民多是对这家报社和记者的谩骂："报社改马戏团算了，别当记者了，去当演员吧！"如此等等，事实是报社声名鹊起，各种利益都得到了。

单从利益的角度看，这是一次成功的商业炒作，那个病人得到的利益与报社记者得到的利益根本不成正比，由此这种谩骂和指责也不是没有道理，指责谩骂的背后也有着人们对真正善意的渴望，但这对于报社，绝对是强人所难了。

另外的原因，长久以来，大众的声音总是被强制的屈从，有些不同的声音，在呼喊出来之前也被强制的剪除了，所有正负的声音都归纳到政治的要求基调。

中国的语言也是世界上最意味深长的语言，在中国新闻里你很容易会解读里面的春秋笔法。要是哪个黑心老板由于节省安全设施的设置，死多了几个人，报道却一定是某几个部委联合发的加强安全生产的通知。领导干部、权利机构腐化的不能交代，就是大喊廉政建设，教育让人民不能负担，就大喊义务教育的新成果......，如此种种，腐败的继续腐败，黑心的继续黑心，多少次百姓的苦难和被侵害换来的不过是自恋的人又给自己找到了自慰的理由。瞧，某某又一次改正了错误，又一次自我批评，又一次进步，又一次代表了人民，又一次光荣伟大......。

这样的声音，估计连发出的人都失去了兴趣，更难指望谁去相信，或者只有鬼才信吧？

既然不能反抗，那只好闭眼享受。但我们不再相信任何的善意，在这虚伪的大环境里，我们只好去追求个人的成功，蔑视多数人的苦难，对苦难的同情也是以名利作为终极。

还有一种逻辑：起码你还能成功，你的苦难是你不努力造成的，所有的苦难都是你咎由自取，与国家无任何关系。

很少有人思考这现象后的原因，或者不能、不敢思考。中国人是最勤奋的民族，但多数人劳碌一生，却过着没有丝毫保障的生活，随时被社会抛弃。我们劳动纳税为国家做这做那，而这个国家为百姓作点什么，我们就必须去感恩戴德，谢主龙恩。百姓向往着有朝一日哪个明君良心发现、哪个父母官生性纯良、从而天下大治，安居乐业。这样的故事很多，足够供绝望的人去向往。

我们笨么？我们懦弱么？

                                        四

又一次想到了鲁迅，我想他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的了不起是他绝不屈从，永远站在社会的反面，用审视的眼光批判现实。虽然他的声音常常由于愤怒而走调，但他从没有放弃他的立场。

那天看到王朔对他的评价：他是一个谁都不尿的人，他了不起就在这。谁也不是圣人、神人，鲁迅也是，他要活着，知道他被那些不要脸的孙子捧成圣人，也会被气死的。

到现在还有人在检查鲁迅的生活，为他的生活细节而争论纷纭，他的砖头，砸地已经超出了当时的社会，奔向人性的虚伪与恶毒，这超出了很多人的承受底线，让他们认为他应该道德生活上没有任何的瑕疵，否则就有了诋毁他的口实。这也是中国人的另一种劣根性了，只能用无聊来形容了。

还记起他的一段话的大意：在黑暗恶劣环境生活中过来的人，大抵最后成为两种人：一种是觉得自己得到的这一切，是自己经过辛勤努力得来的，由此安于现状，享受现状，从而产生了个人主义；另一种人则觉得这黑暗恶劣的环境是不该存在的，应该设法祛除，以使后来人不在遭受这样的黑暗和恶劣，如此就产生了人道主义。

[本帖已被疯语无忌于2007年2月9日22时38分7秒修改过]

[本帖已被疯语无忌于2007年2月9日22时45分20秒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