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也有生命

雪花飘了下来，又大又密，一朵一朵地在眼前晃荡着。

飞舞的雪花，潇潇洒洒，挤满了视野，天和地在下雪天气里挨得很近。天在雪花的上头，地在雪花的下头，雪花落下的距离就是天和地之间的距离。

下雪的时候你无法看景，满眼都是雪，你只能看雪，看漫天飞舞的雪。雪花摩肩接踵地赶着伴儿往下落，在同一时间里赴大地之约，千朵万朵让你无法欣赏。下雪了，好大的雪呀！你只能这么说。

看雪景要到平原和大山上去，等雪住了的时候艳阳高照，呈现在你面前的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看雪景光线的强弱很重要，还有光线的角度，譬如说在清晨阳光下，白雪的色彩就很好看，这就象舞台上的演员，在镁光灯下才显得更美丽。

不过在阴天里并不是没有雪景可看，只是光线暗淡些，少了雪反光带来的效果，没有斑斓的亮色，显得不够明媚。

2007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可惜雪后天阴沉沉的，我穿着长筒靴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昨日，雪下了一整天，早上起床后雪住了，于是便沿袭惯例步行上班。

路上大约要走半个小时。沿着林荫道往前走，水杉树细密枝条上没有积雪，地面上也没有积雪，湿漉漉的。这条夏日的阴凉小径，冬天里很难找到美感，只是觉得长在路边的树太高太大了，把路给逼窄了，若有人迎面走过来，还要侧着身子让路，很不方便。

前面是座桥，桥下有条河，于是我稍作停留，站在桥上看河上的风景。河水没有结冰，缓缓地流淌着。水很清，你可以清楚地看到褐色的水草在水底下柔曼地漾动。

河床上露出的高地全都被白雪覆盖，水雪相接处，水正在悄悄地侵蚀着，雪在融解中渐渐地回归了本源，它在天地之间走了一圈。

河岸上，树叶子全都落光了，枝条裸露着，整个树的身子无遮无掩，让人看着很舒服。小鸟在枝桠间欢跳着，一举一动清清楚楚，若有叶子就看不出这种效果。河上的鸟不多，前面山坡上是鸟的世界。

山坡上有条捷径，水泥路面很平整，路旁生长着不少林木，有高有低，有落叶的，也有不落叶的。高大的香樟树叶子上已经没有了积雪，低矮的常绿灌木叶丛间，雪还压在上面，一团一团的，沉甸甸的。

鸟大都栖息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偶尔张开洁净黑亮的翅膀在雪地上滑行，那黑白对比的效果，那舒展流畅的动作，让人欣赏到一种极致的美。鸟踩在雪地上，慢腾腾地走着，脚印很美，一步一步地，镂刻出花瓣一样的图案。

冬雪中，鸟的叫声很动听，在静寂的空气中有很强的穿透力。清脆的叽叽、低沉的咕咕，浑厚的呱呱，还有喜鹊叫喳喳，或长或短，或强或弱，或高或低，或远或近，此起彼伏相互唱和，若能读懂鸟语那是一种十分美妙的享受。

雪在慢慢地融化，屋檐上的滴水也来赶热闹，落在地上发出嘀嘀的音响，那悦耳动听的音乐很有节奏，象山崖上坠落着一滴滴清泉。

翻过山坡，下面就是大马路，马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道旁绿化带，四季青平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雪白雪白的。生长在花圃中的乔木布满了绿色，看不到光秃秃的枝桠，这簇拥着的茂密叶子，昭示着都市的热闹与繁华。

无风的冬日，无冰的雪地上，就这么走着看着想着，人的一生难得这份安静与祥和。忽然，我童心大发，从绿叶丛中捧起了一团白雪。

雪一粒粒的，晶亮晶亮，团团簇簇地拥抱在一起，这是一个生命聚居的群体。不一会儿，雪团成了雪块，变成了玻璃色，分不清你我，最后化为一泓清水，在我掌心上消逝。

原来雪也有生命，我见证了生命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