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见他。在雨夜。他在酒吧驻唱。
见面，彼此微笑。一张桌子，在角落，他们坐在彼此的对面。这里有他们喜欢的悲伤音乐。灯光柔和，暗。
你还好吗？他问。
还好。
到底什么事？
没什么。他知道她有事的时候她才来找他，而且他知道一定和爱有关。
他要了两杯冰水。他知道她从不喝酒，她也不会喝酒。她只是不停的用勺子搅拌冰块，低头。他拿出一支烟点燃。烟盒和打火机放在桌子的角落。她看到那还是几年前他喜欢抽的烟。

他是谁？她沉默。
他是谁？他又问，很直接。
你不认识。
哪里的？
外地。
多久？
两年。
怎么认识的？
巧合。
他不再问。他看到她左手小指上的戒指。她曾告诉过他，她很喜欢在小指和中指上戴戒指，但不会同时戴。如果同时戴就说明她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因为会很难割舍，不知道该把哪一个拿掉。
是不是真的爱他？他使劲抽一口烟，然后又吐出来。她看到他的烟头突然很亮。
恩。以前还以为曾经疼过。呵呵......
他抬头看着她，她也抬头，目光对峙，感情复杂。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憔悴，都成什么样子了。你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他很生气的样子。
不要这么说，你不懂。我知道他很遥远，所以才会勇敢。如果他在身边可能就会像我们现在这样。
时间在那一秒定格。他掐了烟。

你到台上给我唱歌去。她放下勺子惊讶的看着他。
我要你到台上唱歌去，你听不懂吗？她意识到她刚才的话碰到了他的心脏。
我不去。她又拿起勺子。
你必须去。
我不去。
这里我说了算。他起身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台上。他示意音响师，音乐突然停止。
这是我的朋友，从前的搭档，今天来看我，顺便给大家唱一下。
这样的雨夜，客人自然稀少，几对情侣。他们都在看她。

耳边响起《听海》的旋律。阿妹穿红裙子朝大海走去的背影在她眼前浮现。她知道他一定会让她唱这首歌。这是她喜欢的歌。从九六年开始，整十年一直喜欢。这也是他们合唱的第一首歌。
她的声音在抖，手心有汗，她抓着裙子不放。
他站在她身边。他看出她的慌乱。他拿起另一个话筒陪她一起唱。
——听海哭的声音叹惜著谁又被伤了心
　　却还不清醒
　　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静
　　可是泪水就连泪水也都不相信
——听海哭的声音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
　　悲泣到天明
　　写封信给我就当最後约定
　　说你在离开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她看他。他知道是在感谢。会有稀少的掌声。
你女朋友吗？台下有人问。
不是。她回答。
再唱首吧!她又看他。他的目光肯定。
一度，她喜欢郑中基的歌。她唱他的《别爱我》。因为喜欢里面的歌词。
——别爱我 如果只是寂寞
　　如果不会很久
　　如果没有停泊的把握
——别爱我 不要给我藉口
　　不要让我软弱
　　别再把我推向海市蜃楼
她不希望一个人因为寂寞爱上她，她不想。
她在唱。她的眼角有泪，但始终没有落下来。
他走到台下，回到他们的位置。他又点了烟。
她唱完。说了谢谢然后下去。悲伤的音乐又响起。
她坐下，才发现唱歌之前没有喝水。
她习惯唱歌前喝水。她一口气把冰水都喝下去。很凉。凉到心里。
把你的戒指摘下来，我是说小指上的。你爱他，你只可以戴在中指上。她感到那是说到自己心里的话。
她摘下小指上的戒指，把它挂在钥匙环上。
是为他出来的？
不全是。
你该回去，你是个不适合出来的人。
我想去网吧。她说。他知道他要和她一起去。

出门，有冷风吹来，很凉爽。雨在下，只是变小，路灯红暗，地面很湿。
他在她身后，各自一把伞。
你的脚怎么了。他看到她的脚面贴着创可贴。
不小心被蚊子叮了一下，很痒，贴上之后就不会用手去挠，因为越挠越痒。
他笑。呵呵。你啊!也就是你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还从没听说过被蚊子叮过贴创可贴的.
那又怎么了?
他还在笑，呵呵，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他看到她的凉鞋，红色，和裙子一样的颜色。细细的带子，镶着亮亮的珠子和假的宝石，平底。
她一直喜欢穿这样的凉鞋。简单的样式。他知道她不喜欢穿高跟鞋。
她的脚趾上涂有蓝色的指甲油。
你有改变。他说。
没有。
你现在很职业。
她笑。回到家，我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总不能穿的像跳街舞一样去上班吧！
他也笑。
她看到他的裤脚被雨水浸湿。裤脚有被磨出很多的线头，破破的感觉。
她也喜欢穿长长的裤子，喜欢裤脚和地面的摩擦声。
他的球鞋无声，只有她的凉鞋与地面发出轻微的声音。他们却都能听到。

在网吧，她没有会员卡，她用他的卡。
她想起学生时候。他们一起去通宵。他教她玩CS和命运。每次他总是会问她，你做警还匪？她习惯说随便啊！可是不管她做什么，她都赢不了他。
他也想起那些片段。你还记得我们通宵的时候吗？他问她。
刚刚有想起过。
他们沉默。他们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
一整夜，他们都在各自的网络里。
他只说过一句话，困吗？如果困就到包间里睡。
不困。她回答他。
就这样到凌晨。

6点。
他说，去洗把脸，我们去吃饭。
她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去洗手间。一分钟就出来，她从不化妆。她出来他进去。脸上都有水，像被雨淋过。
出门也感觉凉爽。像雨夜。
吃素馅水饺？他问。
恩。他知道她一直喜欢吃素馅水饺，而且一定要是芹菜，豆腐和粉条的那种。她从不吃韭菜。她讨厌韭菜。
盘子里她到了很多醋，吃到嘴里很酸，很爽口，胃也跟着酸。
他看着她感觉自己的胃也很酸。他只吃很少的醋。没有语言。
吃完。
他说，我送你回去。
她说，不用，我在姐姐那里。
你该回去，不该让父母担心。
我知道。
你们是不是已经？
没有。
没有？
他只见过我一面。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没有？他想不到，他以为他们已经。没有就到这种程度，很危险。
我是有顾虑。我想去见他。
恩，是要当面说清楚，问他是不是真的爱你，彼此要有交代。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我在他的沼泽里，走不出来。
你不该这样，你是在作践自己。她不语。
她的胃还在酸，酸的难受。
他从口袋拿出口香糖给她，她剥开放在嘴里不停的嚼。他并不吃。
一路不再有语言。
在车站。
他说，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要去想。
你回去吧！她说。
她上车，最早的班车。
他说，可以打电话。她没有说话。
车开了，把他远远的抛在后面，她没有回头。

很久都没有坐过车了，于是跑去车站买了去Z市的车票。
下午的时候，她坐上了去Z市的车。
窗外没有美丽的风景，只是一些简单的树长的枝叶茂盛还有有雨的天空。
不是刻意去Z市的，只是多年前有个男孩让她很想念。
如今男孩成了男人，偶尔还会依旧想起。
他唱歌很好听，从十几岁的时候。他唱歌的时候很投入，喜欢把话筒紧紧的帖在嘴边，喜欢拿着话筒架在台上走来走去。
以后就这样唱下去？她问他。
恩，我喜欢，永不放弃。所以他们没有开始。
因为她不能跟着他去漂泊，她想要得只是一份安定。即使是心里想要跟着他去浪迹天涯的，可是她始终没有勇气，怕照顾不好他。
他说这是他们最完美的结局。因为有些爱根本就不堪重负。
她问他，想他的时候可不可以来看他？
他说可以，不过她要在一个他看不到的角落，这样他才会安心。
她泪如雨下。
他们的爱情带着残缺。不像初一十五的月亮还可以圆的。
她又想起他对她说过的话，最爱的人不是你，却忍不住爱上你，但永远无法像爱她般那样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