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祖  五祖

西山四祖寺和东山五祖寺是佛教禅宗祖庭，当我踏上黄梅这块土地时，恍若隔世但并不陌生的记忆，如一脉承袭若隐若现的莲花香灯再度被拨亮，心灯燃起的那一刻，智慧之光让我感到一阵温馨。

一

一个不怎么特别的日子，也没有邀请什么特别的人，黄冈文坛的网友利用双休日在黄梅搞一次集会，大家见个面一起聊聊天喝喝酒唱唱歌，并计划到四祖五祖转转。不带任何功利与目的，不举行会议，没有文字相约，只是聚在一起玩玩，费用采取国际通行惯例AA制，百分之百的休闲，这个倡议好哇！我寒天一日第一个举双手赞成，于是报名前往。

这是一个不怎么让人感动的季节，不是烟花三月也不是金秋十月，在这个季节里，人们不会因大自然景物变幻更替波动情绪油然生出春心萌动的轻佻浮躁，或感叹飞红落叶的悲悯哀伤。在炎暑刚退谷子待熟的九月，到户外彻底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顺便到庙里拜拜菩萨何乐而不为？

大河，当我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眼前一片祥和。山不巍峨而凝重，地不广袤而厚实，水不甘醇而清冽，窗外平坦的水泥路旁鲜花次第开放，让人心头不时地闪动着一丝丝愉悦，真是好一块泽田福地。

抬眼望去，一条巨龙从大别山群峰中脱颖而出直奔浔阳，龙首不知为何停驻这块土地上，双峰犹如龙角突起气势峥嵘。双峰山又称破头山，走近四祖弘扬佛法的道场正觉禅寺，耳边传来唐朝的钟鼓声，和尚们的梵唱在风中回荡。

历史不是在书上，大千世界满眼都是历史，当我准备从现代跨越时空走进唐代参拜四祖道信禅师并决心做一个禅和子的时候，到了山门心头忽然闪出杂念思想拐了一个弯，听到溪流声于是折回左转向下，不小心一脚踏在元代的石桥上，石桥诱惑了我。

这座石桥当地人俗称花桥，后人给它起了个文诌诌的名字叫灵润桥。它是一座建于元代的单孔石拱桥，桥面上支撑着清代烟薰火燎过的廊柱。站在桥上，望着崖壁间漫漶而出的清泉从浑圆光洁的岩面上流过，我享受桥下美景回味着刚才在桥头壁面上看到的崐元黄眉山人的诗句：碧玉堪洗体，白石可参禅。坐到石矶处，王侯莫并肩。

好一个王侯莫并肩，山人就是山人，参禅到了一定的境界，连王侯都不放在眼里，这个山人也真够狂了！其实统治中国人精神世界数千年的儒道释三教，与封建帝王的强权政治从来没有分开过。政治需要宗教这根支柱来维系百姓的精神世界让他们做好顺民安贫乐道，宗教同样也需要利用政治来光大发扬本教进而扩大影响，佛教禅宗四祖道信禅师圆寂后被唐朝皇帝勅封为大医禅师，这便是明证。

医者救人于病苦，小医医身，大医医心，道信禅师在皇帝的眼里是一个医治百姓心病的大医。游罢花桥回望山门，我双手合十虔诚地默念道：大医禅师，寒天一日参禅来了。

二

中国人素来重视佛教建筑，依山凿洞窟，平地造精舍。这座修葺一新的建筑群，是四祖寺现任方丈本焕大师发宏愿在海内外募集四千多万元建造的。它是一首气势磅礴歌颂佛的赞美诗，无论解读它的哪一处我的心都为之撼动。

走进山门，来到四祖正觉禅寺正门眼睛一亮，满目金碧辉煌，重檐歇山式楼阁气势恢弘，门前六根高大的石柱祥龙盘绕，若不是寺院的门神哼哈二将提醒，这雄伟壮丽的气派让人恍惚走进古代帝王的宫殿。

大门内侧两池碧水绿柳垂拂环绕，莲花池青荷卧波，放生池灵龟戏水，最让人心动的是那绿柳纤尘不染，轻曼的柔枝异常鲜嫩犹如婷婷少女细长的发丝婆娑地披洒着让人忍不住摩玩。

这如烟如云的美景不在人间在梵天，抬眼望去前路是通天的云梯。抬级而上，我看到了弥勒佛金色的笑脸。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这是人们对弥勒佛崇高无上德行和无边度量的礼赞，过去我不知道他在天界为何活得如此自在洒脱，后来读佛经才知道他是未来佛，在如来佛几十亿年寂灭后才现身出来掌管天界。他现在还没有出世，什么事都不用做，什么事都可以不闻不问，当然过得快乐逍遥。

大雄宝殿里佛有三尊，除了首座娑婆世界的释迦牟尼佛，左座消灾延寿东方净琉璃世界药师佛，还有一尊是右座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是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他是无量寿无量光的象征。此佛最辛苦，其身八万四千相，数以亿计个如恒河沙数的化身，负责掌管六道轮回的流转，每个修行上天的人他都要亲自接引。

所谓六道，即天道、人道、阿修罗道、饿鬼道、畜生道和地狱道。六道轮回阐明佛教业报的观点含有众生平等的教义。这世是人下世可能沦为畜生，这世是畜生下世可能变为人，所以信佛的人不吃畜生。对这点我有些质疑，如此说来屠夫谁敢做？没人做屠夫难道天下人都要吃素不成？

伊斯兰教在处理吃肉这个问题上比佛教明智些，他们的真主安拉说除了猪肉外其他动物的肉可以吃，但吃肉时要讲一定的规矩。小时候我生活在回民区，回民信奉的是伊斯兰教，有个汉民同学把猪肉包子带到教室去吃遭到了回民同学一顿毒打。回民喜欢吃羊肉牛肉，但是根据伊斯兰教规牛羊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宰杀的，杀牛羊的神职人员叫阿洪，在宰杀牛羊前要念一段经文，大意是真主要把它们招回天上去。不是阿洪亲手宰杀而是死于意外的牛羊回民不吃，因为这些死于非命的牛羊有罪吃的人也有罪，于是我常常接受回民朋友送来的罪羊罪牛大快朵颐。

不过六道轮回里有些观点放到现在还有很深的教育意义，如你这世即使是天神若贪图享受不结善缘，下世可能会被打下天界成为凡人或沦为畜生。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头上三尺有神明，若人人对神明都有敬畏之心害怕六道轮回因果报应，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官场腐败与渎职犯罪了。

三

佛教创建六道轮回的法门是为了警示世人，劝人今生积德行善来世脱离苦海登上彼岸进入西方极乐世界。佛说人生下来就有厄难，不然婴儿出娘胎后为什么开口就哭呢？人们在遭受危难之时，皈依三宝之人常念的口头禅是：阿弥陀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阿弥陀佛是生死轮回的决策者，具体实施救苦救难工作的是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自古以来是中国教民们最崇拜的偶像，她法力无边享用佛道两教的香火，在佛教里是观世音菩萨，在道教里人称观世音娘娘。

四祖寺有三尊观世音菩萨大法相，一尊是南海观音。南海观世音的道场在浙江普陀山，听说普陀山那里的观世音菩萨法相比四祖寺这里大多了气派多了光铸造佛面就用了六点五公斤纯黄金可惜无缘拜见，我们在寺里看到的观世音身后站着众神的那座山就是普陀山。

一尊是莲卧观音。这尊观世音玉像是质感柔美的缅甸玉所造，它神态自若安静祥和栩栩如生地侧身躺卧在玉白色的莲花中，高两三米长十几米，跪拜在这精美绝伦的观音像前如沐甘霖让人感受到佛德广厚，这般大善大美令人叹为观止。

还有一尊是千面千手观音，观世音菩萨有三十三个化身，刚传到中国在南北朝时期他是男相，到了唐朝后变化成女相，这不知道与武则天这个女人当皇帝是否有关系没有考究。在中国人心目中女性比男性慈善，这般变化中含有母爱的成份，我想随乡入俗是观世音菩萨产生性别变化的根本原因吧。

据经文上记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佛陀菩萨没有性别，他们全是无情无欲无性的神，只是六道轮回中有性别之分的众生才会饱受七情六欲之苦。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之苦，除人以外的芸芸众生也都少不了七情六欲之苦，只是它们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即使表达出来我们也无法解读而已。那天前来参佛的人们在观音殿前看到了两只蝴蝶，按轮回的观点不知道这两只蝴蝶的前世是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那首千古流传的爱情绝唱，当年梁山伯与祝英台为摆脱情厄双双化蝶坠入六道，或许这两只蝴蝶的前世就是那对痴男怨女。

众人观赏着两只蝴蝶在伽蓝殿前比翼双飞翩翩起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憧憬。那故事里讲述的梁祝二人今世做不了夫妻来世化蝶双飞看上去结局很美好，但你是否想到那蝴蝶柔弱的翅膀能否承载得起无情世界的电闪雷鸣和凄风苦雨？我认为即便是做个在街头流浪衣衫褴褛的乞丐也比长着一对美丽翅膀的蝴蝶在蓝天白云下飞翔幸福得多，你可知道今世为人是前几辈子行善才修得的福份？

蝴蝶随风而舞双双飞到一棵柏树上不见了踪影。寺里这棵古柏相传是四祖道信禅师亲手所栽，算起来树龄有一千三百多年了。它穿地而出旁无逸枝直上青天，树顶苍翠欲滴浓翳蔽日犹如古美人云鬓。树身没有岁月风刀霜剑镌刻留下的纵横交错的沟壑，不象那些汉柏看上去千疮百孔老气横秋，它苍劲挺拔风姿绰约依然年轻。

古柏伫立千年受万人顶礼膜拜，蝶儿纤弱的身子短暂的生命有几人怜惜？想起这番让人嘘唏不已。

四

四祖寺留存的古迹不多，毗卢塔是其中之一。得道的高僧圆寂后，修建佛塔让后世瞻仰，毗卢塔是存放四祖道信禅师真身的地方。

拾级而上，高山仰止，一座古朴庄重仿木结构的砖塔矗立在山腰一块平地上。站在我面前的道信禅师，那个山下禅院壁墙上慈眉善目的一代禅宗祖师，他站在这里在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中接引着一个个上山来的参禅者，一千三百多年来默默地注视着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把智慧之光普照华夏，把恩泽之露洒播四方。

只有站在这个位置高瞻远瞩，才能体现出一代宗师放眼世界的胸怀和唯佛独尊的气派，在环塔的平台上极目四望，无边的风景尽收眼底。

破头山把两角翘起，在蓝天下勾勒出美妙的曲线，白云飘浮的竹林深处，溪流蜿蜒而下穿过灵润桥从崖壁上溢出瀑飞如布。破额山前碧玉流，柳宗元这句诗用到这里恰到好处，难怪后人移花接木把诗中的破额山当作了眼前的破头山。破头山即破额山，破额山即破头山，佛在心中须弥山何处不在，佛性通灵山山如此不必细究。

山下四祖道场一座座殿堂朱瓦金墙，在正午的阳光下历历在目。大王殿、大雄宝殿、法堂三重主殿依山而建座落在中轴线上气势不凡，两侧的钟鼓楼、观音殿、祖师殿、地藏殿、藏经楼金碧辉煌。

回首西望，对面山崖上高不可攀的观音寨让人感到虚幻飘渺。道家玄之又玄得道成仙鸡犬升天者能有几人？佛家见性即佛佛门广大参禅悟道者难计其数。

拜别四祖禅师沿着石阶向上攀登，抬头便见佛光普照四个银色大字熠熠生辉，这里是四祖寺的极点传法洞。

传法洞里有一段流传后世四祖传法五祖的故事。五祖弘忍前世原来是个道人，一生修道毫无建树，到了七十岁突然顿悟想拜佛参禅，于是来到四祖寺拜道信为师。道信见这道人已开天眼根基不错认定他将来是自己的衣钵传人，于是说了句谶语：可惜你年纪太大了，下辈子再来吧。

老道怏怏而去边走边想四祖为何叫他下辈子再来，下山时路过一口池塘见有位姑娘在水边洗衣服，便突发灵感投水而去。老道投水后化为一颗桃子漂在水面上，姑娘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恍然不觉，以为是岸边桃树上掉下来的桃子便捞起来吃了。

姑娘吃了桃子后有了身孕，生下了一个小男孩，这小孩子长到七岁来到传法洞前玩耍。道信见到后问他：你是哪里来的？你姓什么？那小孩子答道：我从来的地方来的，我无姓。道信又问：你怎么无姓？那小孩子反问道：佛有姓吗？道信见这孩子天资聪慧道行不浅，法眼一观原来是自己的衣钵传人来了，于是便收录为弟子并给他取了个法名叫弘忍。

关于四祖与五祖的这段故事，我是第二天在东山五祖寺圣母殿听那里当值比丘尼讲的，这是后话。

登临极顶，传法洞别有洞天清凉无比，让人顿觉神清目爽。蓦然间，我看一只蝴蝶在堂前翩翩起舞。

五

弘忍从西山来到东山，信徒们纷纷追随他来到东山，当地一个叫冯茂的老人借了块地给他做道场，于是这里形成了佛教史上有名的东山法门，随着佛殿的不断兴建东山道场渐渐发展成禅宗一代祖庭五祖寺。

顺着山路盘旋而上，便可以看到山腰古寺山门前生长着三棵油柏树。油柏树很古老，距今有一千六百多年了，最初的主干早已风干为化石般的雕塑，依然挺立的半片枯黑的树皮包裹着晋代的历史，它周围生长的树干无论是唐宋时期的、还是明清时期的，都是从同一根树桩上发出的新枝，如今一株株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其中有一株油柏树旁逸斜出把身子探到岩外，与不远处溪涧上的花桥相映成趣。花桥开始建筑的那天它刚抽出新芽，花桥落成的时候它已长成了青葱的小树。这是元代的一个清晨，它们在五祖寺的钟声中窃窃私语。花桥说昨日来了一个名人，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飞虹桥。小树在风中点了点说，你的名字很有诗意。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它们的对话，寒天一日脚踏红尘来了，我看到马头墙上高悬着三个大字——放下着。这谒语是提示人们上桥后要四大皆空把积压在心头上的什么都放下，尤其是要放下佛家视为洪水猛兽的三毒。

佛家有三宝三毒，佛法僧是三宝，贪欲痴是三毒。若有疑惑，我们可以从西游记故事里来解读三宝和三毒。唐僧上西天向如来佛求取真经，如来是佛宝，真经是法宝，僧人是僧宝，参禅之人所说的皈依三宝即是如此。唐僧的三个徒弟道行不如师傅身上分别带有三毒，猪八戒带有贪毒贪吃贪睡，孙悟空带有欲毒为所欲为，沙和尚带有痴毒愚钝冥顽，后来他们在唐僧的带领下终于得证菩提修成了正果，上述观点仅是我个人的理解，供各位同修们参考。

走在桥面上我无法入定，寻思着脚踏的石头从元代至今有多少人走过。宋代的苏东坡从黄州城来过吗？明代的吴承恩从蕲州城来过吗？有多少僧俗嬗樾在桥上下过棋观过景默念过心经更是无从得知，想着想着心里犯痴了。

过桥后回头一望，发现墙头上又有一谒——莫错过。莫错过从字面上理解是叫人把握机遇，遇事要有积极的进取心。桥那头一谒叫人放下着，桥这头一谒叫人莫错过，这不是前后矛盾吗？其实不然，莫错过同样也是叫人放下着，这一谒是说若是放不下就错过此桥了，它告诉人们只有放下着才能做到不错过此桥。望文生义往往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佛的人生观是消极的倡导一切随缘，莫错过这句谒语在这里并没有规劝人们把握机遇努力进取之意。

桥头边有一石塔甚是古朴，几块普通的麻石垒积而成的，从外观上看造型不算精巧也不高大，建在山涧边周围没有活动场所，它是五祖寺现存的最古老石塔。

在石塔前向北仰望，高耸入云的山门显得庄严肃穆。

六

五祖寺是一座古老的禅院，被禅宗尊为天下祖庭。众所周知，禅宗的始祖是释迦牟尼的第二十八代传人达摩禅师。达摩从印度到中国传法，一苇渡江在中岳嵩山少宝山创建了少林寺。达摩传二祖慧可，慧可传三祖僧璨，僧璨传四祖道信，道信传五祖弘忍，弘忍传六祖慧能，这是佛教禅宗的传法源流图，与禅宗并行不悖的还有净土宗等诸多门派，为什么笃信佛教的宋代皇帝单单为五祖寺题写了天下祖庭的匾额？我想这与五祖弘忍大师在汉传佛教历史上所作的贡献有关。

佛教最初的僧侣都是苦行僧，他们一衣一钵居无定所四处化缘，后来四祖道信禅师提出了农禅并重，即把僧人们召集在一起边劳动边坐禅，到了五祖弘忍的时候，信奉禅宗的僧人们在修行上才真正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僧人们白天做活晚上打坐，一天不劳动就一天不吃饭，他们吃的是自己的劳动所得，虽然做得很辛苦但是吃的不是嗟来之食吃得心安理得，这比一个个挨家挨户地向施主说恭维话乞讨饭食要好得多。

五祖寺的建筑格局没有四祖寺齐整，依山就势顺其自然没有刻意追求完美去大兴土木，现存的殿堂大都是保存历史的原貌，老墙老砖老菩萨这些文物古迹让人怀想，让人能触摸它的过去从中感受到历史的厚重。在这里，我感到宗教的氛围浓厚而凝重，不由收敛起纵横捭阖的思想和一任放纵的心神，不敢像昨天在四祖寺里那般放肆在新塑的佛像前卖弄知识口若悬河指手划脚。

走进大王殿，先后拜见了正面的弥勒佛，背面的护法神韦驮和分别站在两侧手握剑琴伞蛇象征风调雨顺的四大天王。

大王殿后面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是寺庙的主殿，正面供奉着端坐在莲花座上的三尊主佛，正中坐的是释迦牟尼佛，他的身前站在迦叶和阿难两大弟子，左侧坐着东方净琉璃世界药师佛，右侧坐着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两侧站着的罗汉一个个形象生动造型逼真，数了一下罗汉只有十六尊，人们常说十八罗汉为什么这里只有十六罗汉？抬头一看恍然大悟，原来另外两尊罗汉迦叶和阿难站到释迦牟尼座前服侍去了。背面台基上供奉的是南海观世音菩萨，她身后山上站满了手持不同法器的佛界众神。观世音菩萨的左边是骑着青狮的文殊菩萨，右边是骑着白象的普贤菩萨，这三个菩萨并称为释迦三圣。

往后走是麻城殿、圣母殿等古建筑，麻城殿传说是宋朝时麻城人有感于五祖显灵从几百里外一砖一瓦背过来建成的，圣母殿是为纪念弘忍母亲周夫人修建的。据当值的比丘尼讲，弘忍的母亲当年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时候因食桃怀孕被父母赶出家门，生下弘忍后带着他讨饭度日受尽了千般苦难，唐大周武则天皇帝看她教子不易被她护犊之情感动了，于是册封她为圣母。

圣母殿左侧有座殿堂供奉着一尊金盔金甲的神仙，走进去我问当值的僧人这是那尊佛，那僧人说了一句谶语：你说是哪尊佛就是哪尊佛。我不知道这尊佛的来历，就像昨天在四祖寺里不认识伽蓝殿里供奉的道士打扮的那尊佛一样不知道是何方神圣，道佛两家在中国不少教民心目中共通共融，难道他们都是道教中的人物？我无从得知心无所系，于是没有跪拜。

在寺院里，我看到一位女嬗樾大约四十来岁，从前至后顺着次序一尊尊佛像五体投地顶礼膜拜，那一脸肃穆神情专注的样子显得很虔诚。

七

寒天一日全心而来，可能是因缘所至在五祖寺竟然没有找到真身塔。四祖道信禅师的毗卢塔建在高山上是一座无言的碑，五祖弘忍禅师圆寂后存放真身的佛塔建在何处？对我来说至今仍是一个谜。在五祖寺，我与弘忍大师擦肩而过？

我去过少林寺塔林，一位高僧一座佛塔，那密如丛林般的高塔是真善忍的化身，那一座座永世长存的丰碑让人情不自禁地驻足瞻仰。四祖寺、五祖寺的塔林在哪里？两寺数以百计的历代高僧埋骨何处？难道四祖寺只有一个道信，五祖寺只有一个弘忍吗？我不得其解。

在五祖寺后院，我在壁画上读到另一个名字，他叫慧能。一个目不识丁从岭南来的打柴人到黄梅东山来学法，寺院里舂米这般杂役非他莫属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带发修行衣不蔽体的头陀后来会继承了五祖的衣钵。

这一切来自偶然，弘忍为挑选自己的衣钵传人让众弟子各作一谒，大弟子神秀悟性极高才思敏捷，他所作之谒：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在东山寺院内外众僧俗争相传唱。有一个书生把这一谒唱进了舂米的碓房，慧能听后不以为然地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书生听到慧能随口说出的口头禅后觉得有点意思，心想有人敢与不可一世的神秀唱反调，于是便挥毫书写在壁墙上。碓房的小和尚见书生在墙壁上乱写乱画把这事告诉方丈，弘忍来后看到墙上的谒语大吃一惊，便问道：这是谁写的？小和尚见书生已走为了交差便说：是慧能叫刚才那个书生写的。弘忍看了看慧能，训斥道：你这个头陀！不好好舂米，胡言乱语什么？说完后，他脱下僧鞋趁着墨迹未干把墙上的谒语擦了，走时在慧能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三下。慧能会意半夜三更到方丈室见弘忍，弘忍把他带到后山传授法经。慧能虽不识字但悟性奇高学完经文后已得法旨，弘忍把衣钵交付给他，但是怕他一个外乡人受同门的迫害，于是亲自把送到九江口让他独自南行归去光大禅宗。

慧能之所以成为六祖并非仅仅是他继续了五祖衣钵的原故，而是他的禅学思想在五祖的基础上更精进了一步，禅宗自六祖之后没有七祖，可见慧能的禅学思想已经达到了后无来者登峰造极的地步。寺院花圃里开着很多花，一串红节节高开得很鲜艳，有几棵花树上的花硕大无朋开得绮丽无比，有人心动趋步想就近观赏，到了眼前才发觉自己上了当，原来是此花非彼花。花非花，无论是真花还是假花在佛界里都是幻境，我想这是插花和尚有意安排让人领悟其中的禅意。

出寺院从苏东坡题写的流响处登通天路，陡峻的石阶旁修竹绵密夹道而生，山上有一老庙门前站着一个和尚，和尚前面站着一排推销香纸的妇人，拉拉扯扯口水飞溅让人不厌其烦，正犹豫间，爆竹响了，香纸燃了，只好掏腰包了。

时近正午，讲经台在望，听说莲花峰上早已经没有莲花了。佛经云，参禅行善修心养性供奉我佛之人，在西方极乐世界里每人都有一枝莲花显示你的佛性，往生时你的那枝莲花便化为你的形体，在那里人人都是莲花的化身。莲花峰没有莲花可看去干什么？于是不想再上了便沿舍身岩而下，途经桃源洞、授法洞，然后在乱石间拨荒草荆棘寻小径下山。

后记

下山后，溪在山门前问昨晚一只蝴蝶在高塔寺跟我说什么，我说一只蝴蝶问高塔寺为什么叫高塔寺塔高为什么是十三层，我跟一只蝴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七层是衡量佛塔高低的基本标准，高于七层的塔就是高塔，过去此塔前建有寺院护塔，所以这里叫高塔寺。溪说我读的书真不少，其实对高塔寺的解释只是我想当然而已。

有些知识并不是从书上读到的，人要有悟性，比如说没有读过书的六祖慧能，我想这或许是寒天一日此番到四祖五祖参禅的最大收获。

　　　　　　　　寒天一日于2006-10-1书于山居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