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大侠的水果刀

    先说文狐

    文狐一点也没想到，他对王二的老婆……那个名叫柠檬的女人能动感情。起初，他仅仅是喜欢然后有点心疼：那个好像是水做的女人，那个几乎不敢用手轻轻摸一摸的女人，那个可以说是人见人爱的女人，竟然嫁给卖瓜的王二。以前见到人说动什么别动感情，文狐偷偷笑过：在这年头，男女之间大多都是逢场作戏，谁还动感情呵？在文狐的身边，若说美女如云可能有点夸张，但有几个较出色的“小妖”与其保持友好关系，有的甚至可以上床，确是实情。文狐很少对女人动感情，双方如果喜欢，在一起就在一起了，然后各奔东西。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想在一起还可以在一起。如今，文狐对柠檬的想法是：他想和她经常能在一起。不和她在一起，他想念她。

    柠檬成了他的一种牵挂，狐狸却没想到，这种挺甜蜜的牵挂忽然转换成一种痛，而且痛楚不堪，并把他折磨得不想再对女人好了。

    “难道，你想让我做你一辈子情人？”柠檬在电话里质问过他，然后又说：“我们结束吧！我有我的苦衷。”

    文狐记得柠檬曾经这样对他说过：“我会慢慢地爱上你……”而且，柠檬曾对文狐表达出来百般依恋。文狐一边感受对方的柔情蜜意，一边等待对方爱上自己。如今时过境迁，文狐万分痛恨自己当初对柠檬的柔情蜜意只是出于感受而没用心享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文狐几乎属于例行公事，然后呼呼大睡。早晨，对方走的时候文狐也没起床送一送她，甚至还有一次，文狐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一下。其实，那一阶段文狐主要是太累了，他正赶写一篇关于《边城》的评论，一直没休息好。

    如果老天再给我那样一次机会，也就是说，如果柠檬再能给我那样一次机会，文狐心想：我一定使出全身解数，加倍的珍惜她好好的疼爱她，就像我对别的女人那样……在文狐的小妖系列当中，个别的小妖因为自己的老公在床上的表现不是很好，在文狐的身上都找到了满足。他和柠檬每次在一起的时候，柠檬却似有点意犹未尽。

    文狐的习惯做法，一般很少去动单身女子，他怕对方缠上自己，他曾吃过单身女人的苦头。他喜欢在已婚女人当中发展关系，每当一拍即合，对方都是偷偷摸摸，别有一番味道。唯一的缺憾是，女方不能夜不归宿，除非对方的老公出差。他与柠檬的几次幽会，就发生于王二到外地进货期间。而且他还提醒柠檬把家里的电话转移到手机上，造成始终都在家的假象。

    柠檬既然说过她会慢慢爱上自己，文狐顿时胸有成竹，他对自己的魅力比较自信。柠檬忽又提出与他中断关系，让他有点茫然。那个王二虽然名声在外，毕竟是卖瓜郎。即使号称什么大侠，也是因为会写武侠小说。在现实中，除了摆弄手里的水果刀，未必就是武林高手。如果与那王二竞争，文狐相信自己占有绝对优势。但问题是，自己是有家室的人，目前还不可能抛妻弃子。死皮赖脸纠缠别人的老婆，自是心虚而且理亏。可他无论怎样努力，也放不下柠檬，甚至经常能梦见她。

    于是，他就偶尔给她发些短信，表示对她充满思念。尽管心里很想很想，但也不敢奢望他们可以重温旧梦，哪怕吃顿最后的晚餐。

    柠檬始终没有任何回音。

    他又给她发了短信：我想给你打个电话，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见她仍不回复，他继续发：沉默就是默许。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其实早就过了一分钟了，她没回复，他也没给她打。

    过了几天，速递公司给文狐送来一个邮包，文狐信手打开，一眼认出是那个大名王啸、小名王二，别名啸大侠的水果刀。

再说王啸

    王二是王二的小名，王二的大名叫王啸。王二也好王啸也罢，据我所知他这两个名字，其实很少有人称谓，都叫他啸大侠。但是王二流传最广的名号，不是王二不是王啸也不是啸大什么侠，而是“老王”二字。都是因为王二做生意的时候什么瓜都敢卖。如果是卖瓜熟自落的瓜也无所谓，关键是王二卖过强扭的瓜，而且卖的时候自卖自夸。买瓜的人告诉王二他的瓜不甜，王二本来不想相信，当他亲自尝了一口，觉得真的不是很甜。我说王二尝了一口之后觉得不是“很甜”，其实那是王二对顾客的解释，王二在他心里说的话是：乖乖，强扭的瓜真的不甜！

    于是，王二臭名远扬：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他的老婆也受到了牵连：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因为柠檬也帮他卖过瓜。

    王啸虽然继续从事卖瓜生意，却不敢自夸了，因为工商所的执法人员警告过他：卖瓜可以，但不许做虚假广告。王二心里不服，可也没有办法，谁让你被人抓住过把柄。他卖瓜的时候也懒得吆喝了，他说他的瓜好，几乎没有人信；如果说瓜不好，恐怕没人买了。他在瓜摊放了一块牌子写上价格，谁们爱买不买，自己一心一意研究武侠小说，因此，人们都叫他“啸大侠。”

    王啸荣获“大侠”这一称号而没有人叫他大名王啸小名王二以及老王，并不仅仅是他写的武侠小说已经小有名气，同时也是因为他有一副侠义的心肠，在偌大的贸易市场妇孺皆知。因为他的存在，地痞无赖不敢收保护费，全都畏于他的拳脚。他从小就崇拜侠客，并热衷于习武，尽管拜师无门却练会了连翻几个跟头，身手也比别人灵活。别说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就是同时对付三两个小伙子，对方也捡不到便宜。

    也正因为柠檬那次在市场里遭到抢劫，王啸把那伙毛贼打得跪地求饶，“啸大侠”的光辉形象正式映入柠檬的眼帘。通过那则英雄救美的故事，演绎出一场美女爱英雄的佳话。

    可惜，“啸大侠”太沉湎于武侠小说，并不看重儿女情长，即使他和柠檬步入洞房也是如此。柠檬时而怪他，他索性以进货为名经常远走他乡，实则他是躲在清静之处做他的武林梦，一心想把手里的水果刀练成小李飞刀，就连电话他都懒得给柠檬打。自从他因卖瓜自卖自夸被罚，对做生意也失去了兴趣，连那把祖传的水果刀都被他弄丢了，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王啸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柠檬不像以前那样经常欺负他了，而且对他就像新婚那般极尽温柔。柠檬以前有个习惯，睡觉的时候喜欢把一条腿放在他的身上。当那柠檬再次把腿放到他的身上，我们的啸大侠忽然发现，柠檬已经有些时间没把腿往他身上放了，而且她还用腿抚摩他的身体，他就渐渐有了触觉。

    柠檬对他很好。我们的啸大侠同时发现，柠檬已有很久没对他这么用心地好过了。他把他描写的那些武林高手通通放到脑后，集中精力与柠檬乱成一团。

    女人真好。他喘着粗气，由衷地感叹道：身边有个女人真好！他看了看他身边的柠檬，柠檬软在那里，脸上晕红，面若桃花。

    “我的老婆还真漂亮！”我们的啸大侠竟然说出声来。

    柠檬睁开眼睛，美美地翘起嘴角笑了一下。她这一笑，令啸大侠再次神魂颠倒，就又有了反应。可他从前，很少连续有过冲动。

    “我们谈恋爱吧！”柠檬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大侠笑了：“我们都结婚了，还谈什么恋爱？”

    “我还想谈。”

    最后说说柠檬

    柠檬起初爱上啸大侠的时候，大侠在她眼里，就是现实中的一名侠客：身强体壮，见义勇为，而且会写武侠小说。她接触过他的皮肤，那是金属般的质感。

    但她自从嫁给了他，一度怀疑自己犯了错误。在她眼里，渐渐发现我们的啸大侠是个不懂风情的人。柠檬喜欢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我们的啸大侠却是挥拳踢腿和翻跟斗。柠檬喜欢逛街购物和看电影，我们的啸大侠却是一有时间就写武侠小说。柠檬平时也爱读点什么，可她无论怎样鼓励自己，对啸大侠的作品死活读不进去，反而迷上一个名叫文狐的人在网络里发的言情小说。

    柠檬每次读那文狐写的小说，身上都禁不住一阵一阵发热。因为他把女人个个写得风情万种，男主人公如何勇猛，而且他一直用第一人称就更显得逼真。每当柠檬把自己读成了一团火，就想点燃老公一起燃烧。可啸大侠却像榆树疙瘩，很少有强烈的反应。哪怕是迎合她，也将一触即泄，溃不成军。名曰“大侠”，但在床上却不如虾。

    柠檬与文狐终于从网络走进现实，与其有过一场廊桥遗梦。梦醒时分，柠檬觉得狐狸实在善解人意，可爱至极。尤其文狐在床上的时候，几度令她欲生欲死。她在文狐身上，知道了什么样的男人是真正的男人，也知道了什么样的男人真正讨女人爱。因为文狐很会说话，例如他说他和女人那个的时候，别的女人一般都是闭上眼睛，柠檬却是睁着，目光朦朦胧胧，像湖一般荡荡漾漾，非常非常动人，非常非常柠檬。文狐都不肯再叫她柠檬了，而是改称“非常柠檬”。

    柠檬也知道他花言巧语，是哄自己开心，但是她喜欢听。她回到家，特意照了几次镜子，验证自己的眼睛是否真的像湖，她觉得有点像，只是没看出来如何荡漾。

    “我会慢慢爱上你的。”她对文狐这样说过。可她发现，她已经有点爱上他了，爱是什么？以前她和好友曾讨论过这一话题，结论有很多种。如今根据她的体会，所谓的“爱”就是想和你在一起，除此之外，没有比这更确切的答案了，她想。相见不如怀念，她怕自己越陷越深，如果只是喜欢而不是爱，柠檬也不会太在意。可她几乎无法离开他了，经常彻夜难眠，只好通过听歌安慰自己。后来文狐给她发来短信，她也不给他回。甚至他说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其实，她也想听一听他的声音，她也想他。

    可那该死的狐狸并没给她打来电话。

    柠檬把心彻底收回来了。虽然他对我们的啸大侠还是那套侠呵义呵仍不顺眼，可一想到毕竟是两口子，就以某种愧疚和补偿的心态，对啸大侠百般的好。她把对狐狸的情愫，转换到了自己老公身上。她还硬着头皮读老公的小说，她想尽可能地适应老公，同时引导老公也适应她。她在老公的文字里，终于找出这样的句子：

    “看着小妖充满活力和弹性尽乎赤祼的肉体,心中涌起要将她搂在怀中的冲动……”

    柠檬在我们啸大侠身上，和他的文字里，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富有人情味的东西，就想趁热打铁，和老公谈恋爱。她总觉得她和我们的啸大侠从相识到结婚，并没真正谈过恋爱。她仅仅是出于对英雄人物的崇拜以及一种感恩心理，嫁给了我们的啸大侠。

    她见文狐仍有短信偶尔发给自己，虽然大多都是问候，却是让她心慌意乱。她怕自己再次被他溶化，就一咬牙，把我们啸大侠的水果刀偷偷寄给了文狐。

                               完稿于2006-09-21-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