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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中篇小说)
[楼主]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2006/08/04 17:40
点击:550次


  病房的门缓缓的开了。
  宁可也同时醒了过来,她同时也意识到,她又在梦中了,每次做这个梦,她都穿着大号的病号服,蓝白相间的条纹,床仿佛很软,像陈总家里的席梦思。她一直浑身无力的陷在梦中,随着病房门的开启,清晰的梦境也同开户时开启。她在梦中,比如现在,她也知道自己在做梦,并且知道门开了以后,会有一个老头子探进头来,自顾自的看着窗棂低声喃喃:“剃头,剃头?”然后随即退了出去,留下她一个人和一个空落的梦境。
  可是,在这个梦里,老头迟迟不探进头来。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梦境中被无限放大。最后,门慢慢幻化成小时候家里看的那台黑白电视。节目已经放完,留下满屏的雪花点,她终于又昏然睡去。

  二
  第一缕阳光透进来时,宁可才醒过来。她意识到可能迟到了,昨天晚上和几个女同事出去吃宵夜,喝了点啤酒,想是回来忘记调闹钟了。
  今天值班,宁可脑中闪出几个大字。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胡乱中抓起床头柜的闹钟看了下,闹钟停了。停在凌晨三点,估计是在她还在那个梦里,等老头出现时停的。她自嘲的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从毕业分配到这家医院,她一直重复着做这个梦。
  她拍了拍脑袋,估计最近上班太忙了。每天都至少排5台手术,还不算急诊加班手术。一想到主任来历得从来只像冬天的脸。她心里一阵发怵,科室里没有人不怕那个马列主义老太太。快七十岁的人了,还在医院里上班,有时还当二线班。宁可想到上次同事颜歌迟到还写了检查,早会时在全科同事面前检讨,不免心下恻恻,不知道她这次会怎么样,估计一份检查是逃不了。

  三
  宿舍楼在医院的最后面,而最前面,就是医院的门诊大楼,中间是住院大楼。她在住院大楼的二楼上班,妇产科。宁可在上楼时,大伙已经开始集体交班了,值班医生在读昨天的交班纪录,主任,护士长都坐在医生办公桌边上,外面围了一圈站着的医生,护士,进修生。妇产科历来有站着交班的习惯。宁可进去时,大家刷的一声,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宁可身上,宁可带的实习生好心要挤过人群去给宁可拿挂在靠阳台门后的白大褂,不幸的是,小同学第一次大众目睽睽下做这种事,红赤着脸,匆匆忙忙的,又不知道被谁的脚给绊着了,踉跄几步,扑在护士长身上,不知道谁带的头,大家一下子笑了起来,场面炸开了窝。
  主任阴着脸,透过瓶盖大小的老花镜扫视一番,轻咳一声音,办公室马上安静下来,犹如暗夜中的森林,只有呼吸的气息。值班医生乖巧的继续开始读交班纪录。
  交完班,主任就带着一伙年轻医生和进修医生进行周二的例行主任查房。大家恭恭敬敬的跟着,只有病历车的车轮发出转动的声音。宁可盯着脚尖,无意识地跟着查房的队伍,却落在最后,她神不守舍的想着昨天的梦。前面的颜歌突然回过身捏了下她的腰,宁可疼得咧咧嘴,撞在颜歌身上,她才发现已经到72床门前,72床是宁可管的病人。她连忙聚聚神,开始一五一十的向主任报告治疗计划,检查以及用药。出来时,她远远的看见那个在梦中重复出现的老头,从走廊的另一头转过来推开12床的病房。她发了会怔。颜歌又拉了她在把,在她耳边低声问:“宁可,看什么呢,一个早上失魂落魄的,不是和网友聊天太迟了吧!”
  宁可感激的看了一眼颜歌,不由自主的问道:“歌子,那老人家我怎么经常看见啊。”
  颜歌愕然,反问她:“哪个老人家?我怎么没见到!”
  宁可要指给她看,回头却不见黑衣老人的踪影。
  颜歌打趣她:“是不是昨晚上网上太迟了,快进去床头交班,小心被主任K。”说完径直进了86号房间。宁可呆了下,也只好跟着进去。
  查完房,第一台手术,宁可和主任配台。宁可开完最后一条医嘱,就看见主任拉着脸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宁可连忙把病历往护士站一放后脚跟了下去。一路上二个人一前一后的。主任慢了下来,宁可连忙紧走几步,追了上去。主任透过了老花镜盯着她问:“怎么迟到了?”
  宁可一路想的理由全在这一眼里飞到九宵云外去了。她实心实意的回答:“主任,我呆会就写检查,手术完了就写!”说到写时还加重了语气,像小时候偶尔一次没满分时对哥哥保证说下次一定满分一样。
  主任却笑了起来:“小宁,我问你病因,你却回答我治疗方法做什么。”话里有小小的幽默。
  宁可第一次看见主任开玩笑,不免手足无措,大着胆子说:“这阵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梦见来理发的老头。特别奇怪!”
  “哦,那平时注意休息。晚上别玩太迟!”
  “检查?要写么。”宁可迟疑着问,说话间已经到了电梯间。早上的探视时间,电梯里人头济济的,空气浑浊,药味,汗味弥散开来,混成医院里特有的味道。宁可把老主任挡在角落里,免得给挤到了。这老主任虽然平时严厉,但是却是医院的活招牌,对病人也非常好。宁可和一干同事对她又敬又畏。
  “写一份!”老主任头也不抬的回答。
  一个早上,原定的几台手术都进行的很顺利,老主任对有点手生的宁可今天特别耐心。最后一台手术完了,几个人洗手下台时已经过点了。老主任打了个招呼问宁可,要不要去她家里吃饭。宁可暗自吐了吐舌头,无法想像和老主任同桌吃家常饭的样子,只好壮着胆子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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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2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7:41 

接着

  第二天交班时也把昨天晚上值班时一笔一划写好的检查给念了一遍。紧接着连着几台的手术,中午又没办法回宿舍,最后那台手术,一直做到了下午三点,不过宁可比较无所谓。没家没室的,她的小宿舍干净简陋得搬家可以随时进行。不过她很喜欢手术室里的那种节奏感。淡蓝色的房间,淡蓝色的手术台面,手术器械在无影灯下泛着清冷的光。似有似有的背景音乐从地心升起,每次她都在口罩里对着手术室护士长笑:“音箱效果棒极了!”不过喜欢归喜欢,手术下来,宁可像是虚脱了。站了太久,再加上做广泛子宫切除时分离组织和盆腔器官的那份小心谨慎。宁可下了台,开完医嘱,准备在值班室小睡,还没进入梦中,就在陈树的手机铃声中醒了过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记得还没吃过晚饭,可是饿过头了,胃已经麻木了,她咬了咬嘴唇,好让陈树眼里“看起来爱笑的嘴唇”有点血色。拎了包,在心里大喊了声“乌拉!”走出了医院大门。

  五
  宁可知道转过一个街角。陈树的车子就在等着他。陈树和宁可是网友,认识很多年的网友。今天终于约了见面,宁可之前在MSN里吓他:真的打算见光死么?其实宁可也很想见见陈树。她还没有见过网友呢!脑海里突然想起颜歌的警告,宁可不由摸了摸包里,防狼喷雾还在。边袋上还有鼓鼓的一代安定片,这是颜歌给她偷偷从药房弄的,颜歌当时递给宁可时,宁可不可思议的问她:“这些药都可以药昏一头牛了……”
  颜歌一副老江湖的样子,打断她的话,教她使用方法:如果对方实在太差,你就在他喝的水里多放几片,你进去洗澡洗它一个小时,出来保证你平安脱身。据说她用这个方法逃过了好几只蛤蟆的魔爪。演示完还郑重其事的告诉宁可:“这世上好人不一定多,但色狼肯定不少。特别是又老又丑的老色狼,而你又是这样娇滴滴的小处女。”
  宁可一直在同学办的心理咨询网站做义务版主。平时业余时间全用在上面了,有一次,有个叫好大一棵树,性别不清的家伙,发了个贴子《这个孩子要不要生》。贴子里以女性的身份,讲述了一名已婚女子,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并且奸情被先生发现了。当时这个贴子在论坛里引发了很大的讨论。有部分人支持孩子降生,都觉得孩子是无辜的,而另一部分人则反对孩子的降生。宁可站在赞同派上。论战持续了二个多月。宁可加了“她”的QQ号,才知道“她”原来是故事里的先生。宁可先是怀着同情一直开解这好大一棵树。后来二个人却非常投缘。事实上,好大一棵树一直以他的生活经验和阅历为宁可排解了现实中的许多隐忧。并且爱好广泛,甚至还写过几本小说。在这几年的纯网络交往中,宁可把这棵树当成了心里的一棵树,二个人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宁可在这棵树面前,也变得特别活跃,常常是妙语连珠,有时候连宁可也不相信那些充满哲理又趣味横生的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
  陈树提出过很多次见面,宁可都没答应。她不相信陈树生活中会有网上那么值得她停驻。她也不喜欢插入别人的家庭。这阵子刚到医院上班,因为繁忙很久没理陈树,每次都是宁可上线时,陈树不在,陈树有空了,宁可却常常被叫去加班了。有一天,陈树在MSN上留言:繁忙只是心灵道别的序曲。宁可看了一阵伤心,她并不是害怕别离的人,她短短28年的生命里早已有过太多的永决。但她还是留言了,你来看我吧,还用附件发了她所在城市的地图。相约在离医院一条街距离的街口。

  六
  街口只停了量黑色的跑车。沪的车牌,风尘朴朴的样子。宁可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后悔一直也没有要陈树的手机什么的,现在真不知道怎么认人了。宁可不由得抱怨自己做事唐突。她盘算好大一会,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只好站在街角路灯下低头等人。宁可个子高挑,长相清丽。在这个南方城市的街头站着非常打眼。来来往往的人经过宁可时,都不由得多瞄宁可几眼,目光落在宁可身上,弄得宁可心里不是滋味。她暗想:要是经过的大姨大伯知道她是在等网友,不用口水淹死她才怪。
  街口的跑车无声无息的滑了过来,对着她按了下喇叭,宁可被吓了一跳。连忙让开路来。车子却停了下来。一名中年男子下车,饶有兴致地盯着宁可,宁可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有这样看人的吗?心里想着,却突然觉得他就是陈树。宁可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相问时,中年男人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泰然自若的自我介绍:“我是树!”
宁可忙伸出手去,心里有很奇怪的感觉:网友见面仪式中有握手这一项吗?之前颜歌并没有告诉她!
  轻轻相握间,陈树又加重了语气强调:“好大一棵树,真名陈树!”
  说罢就开了车门,很绅士的请宁可上了车。车里布置清冷而条理化,很是符合陈树在网上带给宁可的印象。
  宁可打量一圈定下神来,才感觉到陈树玩味的目光。她不由得脸一红,装得和网上一样凶巴巴的:“本版主大人真名宁可!”
  陈树见她这么紧张,不由得笑出声来。他笑着说:“宁可大人,我们去哪,有个建议是用二个小时,到厦门去。据网友评论,厦门是网友见面的十大最佳城市。”然后顺手放了张碟子进去。车里回旋着《Hotel California》,老鹰乐队的现场演场版。音乐开始现场的掌声冲淡了音乐带来的苍凉感。宁可摸了摸小包边袋里的药片,突然觉得颜歌多虑了。宁可点点头,同意了陈树的提议,车子缓缓开出街口,驶进无边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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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3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7:43 

接着

  一路驱车,福建的四月份,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高速路上来往车辆上装的东西多是瓜果之类的物品,满满的。天色昏暗,迎面而来的车子仿佛要迎头撞上,近了才发现还有一条宽阔的隔离带。音乐在车厢里流动着:
  On a dark desert 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
  宁可如同歌中所唱般的“头越来越沉,视线也变得模糊”。她昨晚值班虽然一夜无事却她又被恶梦折磨得一夜无法入睡。倦意涌上来,陈树把音乐关小了点,又把宁可的背座慢慢放平了,宁可快入睡时,突然吐出一句:“陈树,你的生活就像是加州旅馆,背负了太多欲望,却容易一眼看到头。”
  陈树呆了呆:“你刚好相反,生活过于简洁拘束,我这就像是你暂时的加州旅馆。是贫乏行医生活的点缀。”
  宁可白了他一眼,伸了伸懒腰,慢慢困了过去。安全带束着她单薄瘦削的身体。浓郁得如同丝缎般的长发披散下来,蒙了她满头满脸。
  车子开得很平稳,像深海里的游鱼,安然的滑向远方。

  八
  陈树一径开着车,在热烈又带着宿命般忧伤的曲子里,陷入沉思之中。他心里并不知道对宁可是什么样的感觉。在他的定义里,女人,只有上过床和没上过床之分。但自从在网上认识宁可以后,他却从没把宁可归类到这里。宁可是非常善良的女子,却有着理智冷静的一面。他把二个人的相知归为相类似,是如同对自己的影子般的信任和相似,像一个行走在无边月色下的人,终于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淡淡逶迤开去的影子。他并不清楚自己见宁可的动机,或许应该发生点什么,或许见了面就一无所有。
  宁可从街角转过来时,陈树就一眼认出了这位版主大人。他却不急于相认,而是在车里享受完了一曲音乐才下车。他一向是喜欢掌控全局的男人。喜欢主动。
  宁可直到下车才醒过来,一觉过后,精神倍增,拉了陈树去吃轮渡那家有名气的的沙嗲面,用很大的海碗装着面条,有着古铜色皮肤的阿姆拿了巨大的铜制剪刀笑吟吟指了边上锅里满满一锅用酱汁卤好的红肠,猪下水。宁可笑着对阿姆说,把二份都剪在我碗里。
  阿姆手脚利落,把陈树选中的都一齐剪了,堆满了宁可的大海碗。宁可再一块块夹了往进陈树碗里,一种种的介绍着,忙得不亦乐乎。陈树吃得满头大汗。宁可突然眼睛潮湿,朦胧间如果看见童年的自己和哥哥。眼泪落进碗里,宁可连忙夹了好大一筷子面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掩饰自己的失态。
  吃完面已近午夜,陈树看出宁可心情不是很好,便带她去了预定好的宾馆,靠着海而建的宾馆,是厦门岛内不多的四星级酒店之一,可以远远的望见对面的鼓浪屿。夜深人静,零散的渔船上有灯火,星星点点。大海静静的沉睡了,黝黑宁静。
  宁可一进了房间就当着陈树的面脱了衣服,把自己泡进了已经放好水的浴池里。陈树看了很久的夜景才感觉到宁可进去太久,推了门进去,看见全裸身子的宁可居然在浴池里睡着了。他只好把半湿半干的宁可从水里捞了起来,用浴巾一裹。扔在了席梦思上。等他泡好了澡爬上床时,宁可感觉到了陈树,半梦半醒间无意识的钻进了陈树怀里。在他的臂弯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又睡了过去。暖暖的呼吸轻轻的吐在陈树的胸膛上,如同一只安静的小兽。

  九
  门缓缓地开了。
  宁可又在她的梦镜里等待着那个老头的出现。可是,这次却继续了上次黑白电视的梦。她梦见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穿着藏青的布衣,打了补丁的,母亲改小的背带裤。搬着小凳坐在电视机前。剃着锅盖头的哥哥坐在她边上。厨房里传来父亲摔锅的声音。谩骂随之漫开,母亲隐忍的泣啜,以及拳打脚踢的声音。
  随着一声惨叫,母亲逃进了卧室。抱着肚子,蜷缩在床上,任父亲把书,瓶子,以及其它随手可以抓到的东西砸在身上。宁可和哥哥只敢躲在卧室门外,从门缝里偷偷的看着这一幕,哥哥的手紧紧的握着宁可的,宁可泪流满面,扯着哥哥的衣角说:“哥哥,妈妈会不会死掉!”声音大了点,被父亲听见了。父亲一转身把门拉开,恶狠狠的一把将宁可抓到了母亲面前。摇晃着,推搡着,像要把宁可摇散。他咬牙切齿的说:“你说说,你这个女儿,哪里像我了!哪里像我了!” 宁可惊惧着痛哭。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看见母亲的下身蜿延出一条血迹。顺着草席,滴了下来。宁可惊叫着:“爸爸,妈妈要死了。妈妈要死了!”
  父亲顺手给了宁可一耳光,宁可觉得脑中轰然一响。哥哥扑了过来,用身体挡着宁可,宁可安静了下来,母亲的低啜和父亲离开时的关门声变得遥远而不可及了。二个孩子连哭带爬着去敲邻居家的门。从二婶开始,一直到八奶奶家里。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母亲抬进了医院,哥哥一路拉着宁可,二个孩子光着脚一路小跑跟着,母亲的血滴了一路,踩在脚上,烫得宁可脚心生疼。
  哥哥在人群里失散了,宁可哭了出来,声音却无法在空气里传播。在医院静寂的大厅里,所有人匆匆来往,脚步无声音,面无表情,连白布覆盖下的母亲任由推车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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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4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7:45 

接着

  宁可在痛哭中被陈树摇醒了过来,却发现睡在陈树的怀里,他的胸前湿了一片。宁可不好意思的低声说:“对不起,又做恶梦了!”
  陈树抱着她哄道:“不舒服就哭出来!”
  宁可偎依在陈树宽大的怀里,喃喃着:“树,我要留住你!”
  她细细的吻去陈树身上自己留下的泪痕,每个轻吻,落在陈树的身上,燃起阵阵火焰。陈树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身上重新充满了无畏的力量,征服这个世界和眼前的女人。他面红耳赤将宁可上身拉起,宁可无力的付在他的胸上,他托起宁可的下巴,满含赤诚在宁可耳边说:“宁可,我爱你。”低下头吻上宁可蓓蕾般的晶莹双乳。宁可不由自主的抱住了陈树的头,叹息般呢喃着:“树,你要一直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陈树猛然将宁可推倒。沙哑着低吼:“我爱你,宝贝。我要你!”宁可深深的陷入了席梦思床中,陈树加上她身上的重量,令她有格外安稳的感觉。她闭上了眼睛,陈树细细吻遍了她的全身,唤醒她沉睡了27年的性神经,她轻轻的呻吟出声,任凭陈树慢慢分开了她的双腿。陈树用激动得变调的声音低语:“宁可宝贝,你才是最适合我的女人。”宁可突然全身僵硬,用全身的力气推开了陈树,陈树不经意间被推得跌坐一边,满脸盲然的看着宁可,不知道她为什么态度180度的大转弯。
  陈树拉过空调被盖在宁可身上,一脸无辜地看着宁可。宁可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个故事,关于她自己的故事。

  十一
  那一年,宁可5岁,她第一次听到一个叫严打的词,宁可从小到大都不是对政治敏感的孩子,何况那时候不过刚记事,但父亲的锒铛入狱,在宁可心中留下了这个词。严打,字面解释是严历打击不法分子。宁可想,父亲怎么就成了不法分子,其实他只是打母亲,心里一不高兴就打,那次把母亲打得流产了,大出血。于是父亲就成了严打的对象。从记事开始,宁可就知道母亲之所以挨打,和宁可有关。
宁可的母亲,是上山下乡的知青,不知道为什么生下宁可的哥哥宁枫以后,她突然有了回城的希望,在某天夜里回了城,留下了宁枫和父亲,一年之后,母亲却又回来了,怀着宁可回来,这事全村人都传开了,宁可生下来,所有人都说长得不像父亲。因为宁可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父亲。不但父亲这样觉得,街坊邻居也这样说的,邻居三奶奶时常抱着宁可,仔细端详着宁可,嘴里惋惜得咂咂有声:“咂!春姑,你说可可长得真就不像金森娃呢!”春姑就会没好气的白三奶奶一眼,带着酸溜溜的口气说:“谁让金森哥喜欢城里的姑娘呢!” 生活和乡亲们的指点,慢慢的就这样把父亲的血性和耐性磨光了。母亲也就这样没了。
  父亲不知道被判了几年,宁可和哥哥流浪在村子里,各家各户的院子里,老家人都心善,她倒是没饿过几次,村里当时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笔钱,供了宁可和哥哥读书。可是街坊邻居,老人孩子,总有几个口没遮拦的,总有人要隔三岔五的提提宁可的长相。这时候如果哥哥在,他就会凶狠的扑上去,但大多数时候,大人们只在宁可面前说,宁可也不回嘴,她收拾母亲的遗物时,是有看见过一个男人的相片的,样子长得很好看,笑得很精神,露出白白的牙齿。还有几封信。宁可就开始对母亲有点恨了,她悄悄的把信和相片藏在老屋床角的地砖缝里了,没敢给宁枫看。
  在小时候的梦境里,宁可总梦见母亲带了她和哥哥跪在父亲的坟前,青天白日的就打了霹雳,坟裂开了,父亲跳出来,拉了哥哥进去,却不理她和母亲,凭母亲怎么哭也不理。
  宁可时常自己端了镜子发呆,哥哥宁枫会跑过来,抢了宁可的镜子,刮着宁可的小鼻子说:“宁可不要听别人瞎说,我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等爸爸出来!”

  十二
  时间过得很快,宁可快中考了。哥哥那时已经缀学,虽然已经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了,可是没钱,谁也没办法。哥哥一咬牙就去春姑的纸盒厂当了工人。春姑对哥哥非常好,时常盯着哥哥出神。当然,据说是因为据春姑说:“这孩子跟金森哥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所以哥哥的工资会比其它的孩子多几块钱。宁可高中时就住在学校里了,家里一间的房间,连灯也没有,宁枫说,不适合宁可学习了。
  宁可隔一个星期就坐很久的公共汽车回家一次。拿米和菜,还有极少的零用钱。而下个星期则由哥哥走过大半个城市,背着几十斤米和一瓶子装得满满的霉干菜。宁可在学校里很少说话,文文静静的。只有哥哥来时,楼下的门卫的阿姆扯着嘶哑的嗓子喊:“三班的可哇,有人找!”
  阿姆不带姓喊名字,弄得第一次宁枫来时,宁可也不知阿姆喊得快震破天的“可哇,可哇”是在喊她。她对阿姆这种叫法又委屈又蹩气,这可是宁可身上唯一和爸爸一样的。可是求了好几次都没用,阿姆哑着嗓子说:“可啊,我嗓子不好,一喊到宁就快背过气了哇!”
  宁可无可奈何,只好接受了这种叫法,哥哥被次都背很多米过来,然后心疼的对她说,要是吃不完的,就换成油饼吃。于是,在下次宁可回家时,她就把多出来的米换成油饼,带回家。

  十三
  宁可喜欢独自一个人走回家,乡间的小路蜿延在回家时,把用一斤米换的五个油饼拿了出来,先送了三个给三奶奶一家。留下了二个,等哥哥回来。宁可熬了稀饭,撤了灶火,就等着哥哥回来吃晚饭了。哥哥回来却不吃饭,直喊着想吐。宁可想着哥哥是太累了,逼着哥哥吃了油饼。晚上时宁可到同学家睡觉了,第二天,宁可到家拧了前一天准备好的大米、霉干菜和二块钱就出门了。星期五,宁可正在上课着,却看见春姑在操场上晃。宁可嘀咕着,春姑来做什么,她家金凤还在读小学呢!宁可向老师举了手,跑了出去问春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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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5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7:46 

接着
春姑激动地结巴着:“可丫头,你可别急!我听说我啊啊!听我说!”
  宁可一把拉住春姑:“春姑,你说,什么事,金凤在小学读,这是中学!”
  “不是我家金凤,是你哥哥宁枫!宁枫!”
  宁可感觉到心脏开始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着“我哥怎么了,你快说!”
  “你哥去了?”
  “去哪了?去哪了?”宁可摇着春姑。嘴里无意识的重复着春姑的话,在老家,“去了”就是代表人没了。宁枫没了!
  “宁枫得了脑膜炎,走了哇!可丫头!这几天一直吐,昨天下午在工厂搬箱子时一头栽在地上!”
  “我哥人呢?”
  “还在医院太平间,欠了医院的住院费,医院不让领人咧!”
  宁可转身就往乡卫生院跑,她想起很多年前,哥哥也是这样拉着她往医院跑。宁可跑着跑着,就觉得天地这么大,她怎么也跑不到医院。
  太平间里,医院派人守着,怕乡党来偷宁枫的尸体,在乡下医院常有这事,有时候是因为不愿意火化,有时候因为欠了医院的钱。任是宁可怎么哭,就是不放宁可进去。宁可怎么也不信宁枫哥哥,她亲爱的宁枫哥哥,五天前还一起吃一个油饼的宁枫哥哥就这样走了。她安静了会儿,在看守的人换班时冲了进去,一把掀开了白布,宁枫闭眼沉睡的样子。宁可大叫着,拖着宁枫沉重的身体。
  “哥,快起来,回家,别躺这儿!”
  “小姑娘,别胡闹,这是脑膜炎死的,会传染的!”守卫发现了连忙动手来拖。宁可对着守卫的手一口就咬了下去。
  守卫痛得一脚踢开了宁可,也不管她,径直跑去报告院长了。
  宁可疯了一样,死命拖着宁枫。
  “哥,快醒来,不要睡了,过下医院的人来抓我们了。我背你回来。”一用力,宁枫的尸体掉在了地上。从鼻腔里慢慢蜿延出血水。
宁可想起当年妈妈流的血,惊惧地叫喊着着,推搡着宁枫毫无自觉的身体:“你不要学妈妈的样子,你会死的!你不要再流血了。”
  太平间外一阵喧哗,来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为首的医生看到宁可这个架式,已经神智不清了。他一招手,几个人扑了过来,往宁可身上打了一针,宁可扑在宁枫身上哭了会儿就昏昏睡了过去。

  十四
  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躺了好几天,村里人已经把宁枫火化了,宁可渐渐好转,医院的院长每天过来看望这个身世凄苦的小姑娘。宁可心境渐渐好转了过来,慢慢的想起来快中考了。原来院长当年也是下乡的知青,和宁可的母亲会认识,也认识母亲照片上的男人。后来没回城,留在了医院,成了这家乡卫生院的院长。苏院长用自己的工资付了宁可的宁枫的住院费。宁可出院时,苏院长一再的告诉宁可,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他。
  “你妈妈太倔强,为了你哥哥,她也不回城了!”
  “苏伯伯,那你为什么不回城!”宁可皱着眉头问。
  “这里的医疗环境太落后了,要是好点,你妈妈也不会死,连血站都没有,连脑膜炎都治不好!加上我和你妈妈一样,也在这里成了家!”
  这是宁可在中考前为了报志愿的事苦恼不已时和苏院长的一次谈话。那次谈话以后。宁可在志愿书上小心翼翼的报了省城一所卫生学校的临床医学专业。在三年的学习中,宁可很努力的学习着知识,最后一年,原来她准备到乡卫生院里来实习的。苏院长阻止了她,他说,在这里,你学不到新的东西。你应该继续读书,中专的知识过于浅薄,你应该继续读书。
  宁可因为学习成绩优异,第四年,宁可成为卫校里三名保送本科生中的一名,继续在校园里学习临床医院课程。那一年,苏院长给她写了封长信,信里告诉她一些真相,父亲得知宁枫死去的消息,没过几天就在监狱里自杀了。宁可不是父亲的孩子,但也不是相片上的人的孩子,相片上的人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死了。母亲死时,苏院长在现场,只是母亲是RH血型阴性,当时医院没有阴性血型的献血员。而宁枫的死,是因为延误了病情,送到医院时,已经太迟了。
  阅读信件时,宁可心情平静,她已经长成理智,克制的女子。她决定继续读研,这个决定受到了苏院长的赞同。她一直对母亲饱含着热爱,究竟要多么宽容的女性,才可以容忍她这样的生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十五
  宁可的感情世界一直风平浪静,或许因为承受了太多,宁可并不愿意和太多的男性接触,97年医学心理系的几名同学在网上建立了一个非官方的心理咨询网站。有许多心怀困惑的灵魂在这里得到解脱。
她做为网站管理员,也时常游走其中。当时有一个网名叫好大一棵树,他的贴子标题引起了她的注意——《爱人怀孕了,孩子却不是我的》。作者的文字功底颇好,文章很有煽动力。宁可看了对这个男人又同情又遗憾。几场回合下来,不仅好大一颗树没有落败,而且还颇占了上风,并且不断有网友加入了砖战中。有阵子网站几乎处于瘫痪状态。宁可只好把这棵树的ICQ要来。准备私下解决。

  十六
  宁可从深深的回忆中回过了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是她第一次向一个人诉说自己的故事,并且以局外人的眼光审视着自己。陈树静默的听着,香烟已经灭了,他还没回过神来。
  夜凉如水,宁可离开了树的怀抱,坐在宾馆的阳台上,点了根520抽了起来。宁可一直蒙头走在生活的路上,偶尔,她才会停下来想想,到底,她的父亲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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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6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7:46 

需要审核了。上一章节。不知道有什么敏感的词了。
  休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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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7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8:53 

接着
有的时候,明明知道有些事做了毫无好处,人却不可抑制的做了。比如吸烟的习惯。她还在中专时,就看过吸烟者的肺标本,不过她在伤心寂寞时,还是会燃上一根烟。
  比如陈树明明知道网恋的准则,他却还是慢慢的爱上了网络上从没见过面的宁可。

  十七
  而在当时,好大一棵树就这样认识了宁可,其间,好大一棵树终于没有让太太把孩子流掉,内心深处却无法容忍,行事变得风流倜傥。他时常深夜上线叹息着,宁可一直觉得很奇怪,这棵树带给他的感觉,是苏院长和哥哥宁枫的合体。没想到却只有父亲那样狭隘的心胸。但这些并不影响树和宁可交往的愉悦程度,宁可在陈树的影响下,慢慢的变得视野开阔,内心温暖。
  尽管他们还会争论:“国际上认为,受精卵一旦形成,便有了人的权利,比如生存权!”
  陈树则反对:“生命并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存活,对于不应该到这个世上的生命,与其没有尊严的活着,不如不必出生!”
  陈树终于明白,以前的争论里,为什么宁可会站在他太太的角度着想。原来宁可便是那样一个孩子。陈树底声问宁可:“你还恨你父亲吗?”
  宁可想了想才说:“原来一直恨,后来看见你的贴子,和你这么久的交谈,我终于明白爱人的心态,男人的心态。我能理解父亲了。但同时对爱情敬而远之,我一直独身,没有男人碰过我。爱情是破坏力太强的东西。我只相信我手里的手术刀,治疗病痛,给生命以慰藉!”
  寂静在房间里蔓延,陈树握着宁可的小手,感受着柔软的关节和细腻的皮肤纹理,良久,终于打破死寂“你有时候寂寞么?”
  “每个生命都是寂寞的,但更是脆弱的,我热爱他们。我喜欢手术室里的感觉。我会让母亲这样的女人能活下去!”宁可骄傲的闭上眼睛。
  陈树就这样迷惑于宁可的自得中,这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女子。骄傲与卑微,完整与残缺,感性与理性,纯真与成熟奇异的被上苍用岁月调合着,揉入了她的气质里。
  陈树从遐思从醒了过来。不见了枕边人。他拿了浴袍披在了宁可月光下皎洁的胴体上。宁可对他着迷茫的笑着。
  “为什么我最近不断的梦到从前,甚至还梦见并不熟悉的老头!”
  陈树拥着宁可:“那老头是医院里的吗?”
  “不清楚,我们打过一次照面,他恶狠狠的盯了我几眼,估计那眼神所致。”宁可试着自我分析。
  “苏院长后来你去见过他吗?”陈树转移了话题。
  “有,分配到这个城市还是苏院长的意见,原本我要回老家的。”
  “有原因么?”陈树追问。
  “不知道,他没说,当时时间紧,一下也忘了问。”宁可皱着眉头回答。
  “你对他可真够言听计从的!”
  宁可跳起来:“别乱说,苏院长是我妈妈的朋友。是我的恩人。”

  十八
  从厦门回来以后。陈树就没有再和宁可联系,只是MSN上偶有留言。偶尔有不同城市寄来的礼物,日子在上班和下班间错落,一晃就是二个月。宁可又不断的在白天和夜晚的梦境里遇见那个理发的老人。她一直觉得老人和她有着隐秘的联系。但她一直没问。连问这个念头涌起时,她都用工作来压下去。老主任对她颇为赏识,一再的邀请她到家里吃便饭。几次以后,宁可不好意思再推辞。

  十九
  星期天的早上,宁可选了件黑色针织衫,藏蓝色的棉布裙子,带了陈树前阵从大连寄回来的白色贝壳手链,头发披了下来,百丽的半高跟女鞋衬得她更为婷婷玉立,她一直是朴素并且内敛的,这双鞋是她用第一个月的奖金在鞋店打折时买回来的,所以她也颇为珍惜这双鞋子,只有为数不多的重要场合才穿。陈树寄来的许多品牌衣服Chanel、christian dior、三宅一生,她只是收下时试了,并不穿。其实陈树的眼光很好,这些衣服都很适合宁可的气质,只是她在医院里上班,平时除了白大褂,下班回宿舍时就只穿睡衣了。
  宁可勾起小指把荡在前额的发丝掠至了脑后,撑开洋伞,出了医院。路过门口的花店时,她看看一束束艳丽的鲜切花。她挑了一把康乃馨和几枝满天星,由花店老板包了起来,都不是起眼的花,数理多了,一束花倒也热热闹闹的。她抱了康乃馨,一路打听着,到了一座老院子前。这座院子带着一股学院气息,月形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红漆早已经剥落,留下点点残印。墙里头探出一株凤凰花来,开得热热闹闹的,鲜艳的凤凰花映得月形门更是古意斑斓。院子里树木成荫,与外面繁华热闹的商业气氛全然相反。树下有一水池,月白色的石栏围了一圈,雅意十足,水池中间又布了一座玲珑假山,浑然天成,山顶的石鹤嘴里叨着小珠,小珠有孔,洁净的水流从珠子里飞泻下来,所谓动中有静,很有苏州园林的味道了。宁可正看着。却从一棵榕树后走出来一个二十几岁大的女孩子,眉目清秀,想来不比她大多少,但却打扮得极为幼稚,穿了大件的娃娃套衫。她走到离宁可几步远的距离,便一声不吭的盯着宁可。宁可连忙对着那个女孩笑了笑:“小妹,市立医院苏主任住在这里吗?”
  那个女孩迷迷惑惑的看着宁可,忽然见她说话,显然吓了一跳,直楞楞的盯着宁可。
  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姐姐陪宝宝玩儿!”说话时有口水流了下来,滴在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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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8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8:53 

还接着
宁可看出女孩的眼神呆滞,不像正常人。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问下去。正在踌蹰间,听到楼上传来老主任的声音。
  “是宁可吗?”
  “是我,老主任,我刚到!”她一回头,看见老主任从二楼的阳台上探了出来,她向老主任招了招手。转身掏出手帕给女孩子擦干了嘴角的口水,对着那女孩子带着歉意笑了笑说:“姐姐有事,要上去了,你自己玩!”
  苏主任对着那个女孩叫:“囡囡,你先自己玩,姐姐来找奶奶有事哦!”
  女孩不情愿的应了声走开了。

  二十
  宁可沿了楼道走了上去。苏主任家里很宽畅,虽然是老式的房子,却窗明几净的,门帘掀着,明晃晃的四月阳光透洒在地上,满屋亮堂,宁可心里也跟着亮了起来,原先的不自然慢慢淡开了。
  老主任对着厨房说:“虹姑,家里来客人了,帮忙招呼着。”她径直倒了杯茶递给宁可,宁可连忙双手接了。端在手里。
  里面应声出来一个接近50来岁的妇人,想来是老主任家的阿姨保姆之类的。神态间对老主任颇为恭敬。
  宁可怕误会了,便问:“老主任,这位是?”
  “这是几十年前家乡过来治病的阿姨,得了肺结核,治了好几年,治好了,家里闹了洪水,一家人全被水冲走了,她就留在这做了我的伴儿。”
  宁可带着敬意看着这相依为命的二位老人家,站了起来,给虹姑让座。嘴里应着:“洪姑好,我是医院里新来的医生,今天过来拜访。”
  虹姑客气着,并不坐下,拿起宁可放在茶几上的鲜切花忙开了。
老主任接着话头责怪又爱怜的对宁可说:“你这丫头,在我家别叫我主任,以后叫苏奶奶就行了。你一直叫我儿子做叔叔的呀!”
  宁可正喝水间,听了这句话心里奇怪,拿了眼睛看老主任一眼。
  老主任得意的笑着说:“你别奇怪,你记得你乡里的苏院长吧!”
  “嗯嗯,苏奶奶好。怪不得苏院长会让我来这个城市。”宁可脑中涌出苏院长慈父般的模样来,这声苏奶奶也自然叫得自然熨贴,热哄哄的,叫得老主任脸上乐开花来。
  老主任和她谈了一上午,问起宁可小时候的情况,又问起读书时的情况。宁可喝了好几杯水,中间去上卫生间时,宁可从卫生间窗户探出头,看见进院子遇见的女孩子一直蹲在凤凰树下,满树的花映得女孩的身影不胜孤单。
  苏院长大约有和老主任说过她的情况,老主任感叹着说起宁可母亲的事情来。说得虽然不多,宁可听得格外认真。追问起来,老主任却不愿意多说,闪烁其辞着带了过去。宁可心里虽然焦急,却不好意思再多问。
  她以前一直不知道母亲的家乡在哪里,父亲从来不说,母亲也没说起,苏院长宁可却没问,她根本没想到苏院长原来和母亲是从小长大的。她看着窗外的树稍想,二十几年前,母亲究竟在这度过怎么样的童年和凌烈青春呢?又是什么愿意令母亲不愿意再回这个小城市呢?而愿意在老家忍受父亲的拳脚相加呢?

  二十一
  在老主任的挽留下,宁可在老主任家里吃中午饭,虹姑炒了四个菜一个汤,红红绿绿的排了一小桌子,老主任和虹姑一个劲的往宁可碗里夹菜,宁可再往老主任和虹姑的碗里夹菜,一顿饭下来,宁可却食不知味,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这些问题。密密麻麻的,直往宁可脑海里冲。
  吃完饭,宁可帮忙虹姑收拾桌子,虹姑连忙抢了抹布,不让宁可动手。宁可端了碗进了厨房。虹姑进来要赶宁可出去,老主任看她们争执不下就说:“虹姑,你就让可可洗吧,试试这个医学院的高材生能不能把碗洗干净来。”
  于是虹姑别别扭扭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宁可开水龙头关水龙头的一阵忙乎。宁可听见老主任在饭厅里感叹:“以前你母亲小时候,来家里吃饭,也总是抢着洗碗。”宁可拿着碗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碗给打了。
  告辞了出来,宁可拎了一堆的食品,饼干,方便面什么都有,宁可拒绝着,心里暗笑,回宿舍又不是回到60年三年自然灾害。她推辞着,推到门口,就是坚决不要。
  老主任突然说:“你这孩子和阿慧长得就是像,每次她来家里要走时也是这样。你要听奶奶话啊,平时手术过点吃着不闹胃病。”
  阿慧是母亲的小名,这是在母亲留下的信里看到过的称呼,在乡下时从来没人叫。村里人都叫母亲叫慧娘。宁可记了十几年这个名字,阿慧,阿慧,第一次听人叫出来,心里格外难受。她眼眶发湿,怕要落下泪来,连忙接过东西,咽哽着道别走下了楼道。
  院子里,囡囡还蹲在凤凰树下玩,宁可站在她边上,静静的看着囡囡把落下的凤凰花拧成一团,再埋进土里,花汁和泥糊了囡囡满手。天气在午后微热,囡囡在太阳底下呆久了,流着汗,她便拿了手去擦,弄成了大花脸。
  宁可站了会儿,囡囡才发现宁可,她无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宁可,认出她是上午来的姐姐以后,高兴得要拉了宁可一起玩游戏。宁可连忙掏出纸巾又给囡囡擦手。她坐在树边的石凳上,笑着对囡囡说:“姐姐不玩,囡囡自己玩。”
  囡囡突然大哭:“姐姐不陪囡囡玩。囡囡饿了!”
  宁可连忙从袋子里掏出个面包,撕开了纸盒给囡囡拿了。囡囡也不管手脏,拿了就往嘴里塞。想是饿极了。楼上虹姑听到声音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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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9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8:54 

再接着
对着宁可喊:“宁可,你快回去,大中午的,快回去休息!”
  末了又开始哄囡囡:“囡囡,来虹姑家吃饭。不要吃姐姐的面包!”
  囡囡想来对虹姑极为信任,连忙扔了宁可刚塞给囡囡的面包,要往楼上跑。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
  囡囡听见铃声音欢呼着“虹姑,爸爸回来了。”一路迎了过去。
等车子走近点,我才发现囡囡嘴里的爸爸居然是我夜夜梦见的医院里理发的老头。一阵愕然。这老人家怎么看也和老主任是同龄人。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小的傻女儿。
  老人家明显也认出了我,他也愕然着,喉结耸动着,想要说话却没发出声音来。
  我走了过去,微笑着打招呼:“老阿公好,原来你也住在这。”
  老人家含糊的应着,一手牵着囡囡,一手牵着自行车,往院子里走了。
  望着这极不相称的父女俩,宁可觉得她好像越来越接近了一场龙卷风的中心,这阵风声势浩大,从上一代一直刮到这一代。把宁可生活中认识的人几乎都包容在内。宁可不知道,大风过后,能给宁可留下什么。

  二十二
  陈树自从厦门回来,脑海中一直想着宁可的回忆录。他晚上也不出去应酬了。坐在客厅家庭影院的真皮沙发上,盯着液晶电视屏幕,脑袋里却一片空白。他不停地按着摇控器,连续不停的换了好几遍,几十个台都是无聊做作的节目,最后电视停在央视的少儿频道上。他突然想起那个至小长得不像他的儿子诺诺。
  他在家呆了一天,也没见诺诺的影子,早晨他睡到十点多起来时,诺诺上学去了,中午在学校里住着,太太宜茹去邻家打牌去了。中午时电话过来,问他在哪,他连忙撒了个谎,说在公司陪客户。宜菇冷淡的说,她中午不回家了。陈树见她不回来,心里反而自然地放下心来,关了手机,倒了点葡萄酒喝了,睡了一天。至到下午四点才醒了过来。睡眼迷蒙的继续坐在电视前换着频道选电视节目。傍晚时分,一天不见踪影的保姆接了儿子回来。二个人有说有笑的,推开门见到了陈树,儿子立刻焉了一半,保姆连忙接过诺诺手上的书包,领着诺诺往儿童房走。二个人一前一后,陈树看在眼里,感觉他们像在演戏。他叫了声:“诺诺,过来。爸爸很久没见到你了,成绩怎么样。”
  诺诺都快走到楼梯了,很不情愿的停了下来,嘴里小声嘟嚷着。
  保姆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背说:“去,爸爸叫你呢,诺诺乖。”
  陈诺不知道他看诺诺的眼神,带着审视,评头论足,诺诺到二岁时才学会声音打着颤叫爸爸。现在被叫了回去,他乖乖的坐在真皮沙发的一欠,像足了只等宰的羔羊,陈树想了半天的话。就在父子间像审讯般的进行。
  “这次考试多少分?”陈树问。
  “除了英语是B,其它的全是A。”诺诺揉着裤子上的比卡丘图案小心翼翼的回答。
  “问的是分数!”陈树加重了语气。什么A和B,他没听说过。
  诺诺带着哭音回答:“爸爸,真的是A,不骗你。”
  保姆放好了书包,刚好听到这段话,连忙给诺诺解围说:“陈总,诺诺学校现在改成分级制了,不再是分数制了。”
  陈树盯了保姆一眼,保姆连忙底下头,不敢再说话。诺诺红着脸,眼泪掉了下来。
  陈树看着心烦,挥挥手让保姆带着诺诺去玩了。过了会,陈树还在换台时,就听见儿童房传来诺诺兴奋的声音。

  二十三
  陈树又换了一阵电视节目,烦闷地关了电视上楼一头钻进了书房。打开了电脑,楼下传来自动古董钟七点的报时,报时声刚止,楼下传来电话铃声。
  保姆接了电话跑上楼问陈诺:“茹姐说她晚上不回来吃晚饭了。要不要告诉茹姐你在家里。”
  陈树想了想说:“不要了,让她玩着吧!”
  “晚饭吃什么?”保姆继续加问。
  陈诺呆了呆,他不记得多久没在家里吃饭了。搔搔脑袋说:“你问诺诺吧,我和他一样。”
  吃晚饭时,诺诺一个劲拿眼瞄着陈树,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爸爸突然对他生气。陈诺看了看保姆,又看了看诺诺问:“诺诺他妈妈经常不回家吗?”
  保姆不知道陈树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不敢随便回答。
  诺诺说:“平时就我和静姐姐二个人吃饭,你们都不在。”
  陈树心里一片黯然,他扒了几口饭,便下了桌。
  回到书房,继续上网。点开宁可的博客,看了一遍她最近几天写的日记。全是工作上一事,居然还记了手术方式,这丫头,越来越专业化,哪天得教训教训她,省得沦为医学狂人。不过,宁可在西陆文学论坛上很出风头,言语犀利,在论坛大战时从来没败过。
  他一路看着宁可的跟贴,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个嘻笑怒骂的女子,完全不似她在医院做医生的样子。
  他看见宁可回他的一个贴子上面写道:“树大叔,近来安好!不许不见,想死了我老人家!”边上还称着一个巨大的卡通笑脸。
  陈树心一热,把手机开了机,拔了宁可的电话过去。嘟嘟嘟……,陈树拎着手机,听着盲音发呆。 
  百无聊懒的合上盖子。

  二十四
  随手打开了周宜茹小巧的联想女式笔记本。当初买时不过因为当时陈树给自己换新笔记本,看到柜台上的女式本子,粉红的外壳,气质上和宜茹很相配,想着她在家上网解闷才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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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10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8:55 

紧接着
宜茹和他是有过爱情的,他也很内疚的知道,宜茹的红杏出墙和他忙于公司事务有关。他们结婚了许多年也没有要孩子,宜茹身体不好,一直在家静养,买了电脑后有一阵却突然说要出去旅游,他也就任她去了,回来没过一个月,有孩子了。陈树刚开始还兴奋着,后来有一天晚上,在家办公时,他的本子坏了,就用了宜茹的电脑,她连QQ都是默认的上线。他一连上网,就有个ID发来一堆令人看了眼热心跳的亲昵话来。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网友开玩笑,后来到对方发来一句要好好照顾孩子时,他才警觉。翻阅了聊天记录,宜茹的网恋史就这样暴露在了他的面前。他不知道是怎么关闭的系统。当晚就分床睡了。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置宜茹。郁闷之下,误打误撞将贴子发到了宁可她们办的心理论坛上。经过一堆网友的调解。他还是留下了小生命,却对宜茹用了冷处理。不再理她,对女人的态度仍至于做法都有了改变。对诺诺,他也无法像父亲一样,而常常是审视着,比较着诺诺和他的不同点。
  但他并没有去做亲子鉴定。他还是希望模糊暧昧地维持着这种关系。
  电脑开了,QQ还是上线着,陈树却不再有偷窥的欲望,他木然地盯着屏幕,直到屏保上的三维飞行物麻木的占据他所有的思想和神经。
  手机响起来,传来女秘书骄懒的声音:“陈总,您晚上不是约好了飞鹏公司的王总么,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现在人家都快应付不过来了。在卡萨布兰卡吧。”又一阵娇笑。
  陈树关了电话,想了许久,又拔了宁可的电话,依然忙音。他停了半晌,快步下楼发动了车子走了。

  二十五
  陈树给宁可打电话的那天晚上,宁可确实在加班手术,宁可的日子过得非常充实,同志们偶尔在空闲时间里,偶尔谈起医院以前发生的事。她也不多问,只是静静的听。慢慢知道了有关于理发老头的一些往事。
  老头姓楚,以前没退休时是医院的门卫。身世可怜,二个儿子都先他而去了,孤单了半辈子,50多岁时不知道从哪捡回一个弃婴,养到半大时,才发现智力低下,还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每隔半年就要输一阵血。医院里的人都劝他把孩子交到民政局算了,他却固执着不肯。
  宁可听了心里一阵黯然,继续埋头写病历。陆陆续续,医院里有许多单身的医生对宁可表示好感。宁可都视而不见。一个人安静的上班下班。有时候一天下来也没几句话。又因为时常有邮件寄来,大家都传说宁可和一名已婚男人好上了。风声传到老主任耳朵里,老主任紧张得放了病历从主任办公室追到医生办公室,门一开也不顾里面有许多进修生,辟头就追问宁可。宁可笑着否认,没有的事。然后把老主任哄出了医生办公室。老主任在主任办公室不容置疑地对宁可说,婚姻是人生大事,你母亲当年就是走错了一步,弄成这样。你晚上到我家里来吃饭!
  宁可知道晚上老主任很有可能把有关于母亲的真相告诉她。她感激地看了主任一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留下老主任唏嘘地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这么好的丫头,楚老头放着好好的孙女不认,也不知道八辈子作的什么孽啊!”

  二十六
  下班以后宁可陪着老主任一路散步着回到了小洋楼里,虹姑早早做好了晚饭,三菜一汤,筷子汤匙摆放得非常齐整,想来已经等了许久。宁可草草的吃了饭,老主任也像是心事重重,二个人都没吃什么就躲进了书房。书房里一整面墙做了书架,满满一面墙的书,日光灯却坏了,只好开了台灯,台灯苍白的光照在老主任的头发上,老主任清了清嗓子。面色凝重地对宁可说话了:“宁可啊,这事和你妈有关,也和你生父有关,本来我打算吞在肚子里烂了,一辈子也不说,没想到慧丫头这个苦命的孩子还有一个女儿这么大了。”
  你妈妈俞慧,一直关心你的苏院长,也就是我唯一的儿子苏景,还有楼下的你经常梦见的楚老头的二个儿子楚童和楚枫四个孩子一般大。楚童和楚枫二个就差了一岁。四个孩子从小玩在一起。一起上小学当红小兵,又一起上中学。四个孩子感情很好。……
  随着老主任的话,把宁可带入了那个疯狂的年代……

  二十七
  四个孩子一起长大,文化大革命风风火火的来了,外面到处是革命风雨,而旧楼里却是四个孩子静默成长的童年时光。三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
  俞慧从小就长得聪明漂亮,平时三个男孩要是有个争执什么的,总要拉着扯着到小俞慧面前去说个明白。小俞慧却能把个事理端得平平的,也不偏谁,很受大人们的称赞,苏景和楚童都比俞慧小几个月,成天慧姐慧姐的乱叫,巴心巴肝的,希望这个小姐姐偏着他们点儿,苏枫却比大家都大二岁,平时像个小大人,俞慧从小就喜欢跟着苏枫跑,连带着二个小弟弟也成了尾巴。
  楚童是四个孩子中最小的,却是最要强的,平时三个孩子因为他小点也让着他,养成了他有点霸道的性格,而楚老头平时也偏爱小儿子。楚枫大了楚童二岁,俨然像楚童的半个爹,凡事都为着楚童想。
苏景却很斯文,平时不和三个孩子在一块时,总做了苏主任的小尾巴,那时候苏主任还在干外科,他一声不响着跟着,回家来摆弄瓶瓶罐罐,药水药片的。
  三家大人都在医院里上班,俞慧的父母亲都是医院里的技术骨干,平时常加班加点的,小俞慧跟着苏枫吃饭。那时候院子里的树只长到二层楼高。夏天的时候,三家人喜欢把饭桌都放在院子里,一字排开。小楚童一看到俞慧来了,就挪着凳子要和慧儿姐坐一起。他唱着“排排坐,吃果果”过来时,他的慧儿姐却连忙搬了凳子躲到了楚童边上了,边搬还边撇着小嘴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跟大人挤。”惹得院子里吃饭的大人们哈哈大笑。另一桌的苏景也一声不吭的搬了凳子过来,坐在楚童边上,楚童泻了气,低头扒饭。小俞慧看他不高兴,就唱了歌要大家比赛吃饭,一顿饭下来,几个小家伙都打着饱嗝下了饭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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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11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8:56 

被审核了,接着发,我要下了。
二十八
  日子要是这样过下去,倒也和和美美的。可是文化大革命还是一把火烧进了医院。除了楚老头因为是医院的勤杂人员算是人民群众外,另外二家,俞慧的父母和苏景的父母也全都被抓起来在医院里批斗,带着高帽,身上被淋了粪水,运动中的群众要让这群臭老九臭个透。然后就是轰轰烈烈的群众监督,因为俞慧的父母常常翻译英文技术书藉,被迫害得更为凄惨。二名平时受人尊敬的医生,胸前挂了几十斤重的砖头箱子。箱子做成英文书的样子,让他们走街串巷,还有以前治疗好的病人,拿了以前他们说过的话反过来治他们。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夫妻俩游行完回来,终于忍不住,每人吃了一把安定,第二天就再也没醒来。小俞慧早上早早起来,做好了稀饭,看父母亲睡得熟,不忍心叫醒,直到日过三竿了,再上楼叫父母亲,却怎么摇也摇不醒父母亲。楚枫和俞慧哭着去找苏主任。苏主任连忙叫了几个老邻居把夫妻俩送到医院抢救。还是走了。后事偷偷处理完了,楚枫背着哭得昏死过去的俞慧回了家,从此小俞慧就轮流寄养在二家里。
  小俞慧变得沉默了,也不再像个小男孩一样跟着三个男孩疯跑。三个男孩子受了大人托付,也不疯跑了,常常三个人一动不动的守着俞慧。形影不离。

  二十九
  上山下乡之风刮到了这个城市时,楚枫先被征到了黑龙江。送别那天,俞慧吵着要跟去。楚枫意气风发的告诉她,以后还有机会。那时候广大青年的心里眼里,都是热乎乎的上山下乡。再过了一阵,苏景和俞慧因为成份不好,更需要劳动改造,也到了一个北方小城镇,并且下放到了最边远的乡下。而楚家因为有一名孩子下乡了,又是劳动人民。楚童就成了工厂时的工人。刚开始,四个年青人还时常书信联系着,后来因为楚枫在北大荒换了连队,就没直接联系了,信都由在城里当工人的楚童转交。

  三十
  北方的日子,酷寒干燥,令人泄气。苏童和肖慧在不同的连队里工作,不久苏童凭着从小摆弄药水药片的本事,在乡下当了赤脚医生,加上又勤奋好学,跟着乡下的医生居然连缝针也学会了。那姑娘上山砍柴时,从山坡上滚了下来,下身撞在树桩上,私处肿了好大一块,却被家里骂成伤风败俗,苏童看了于心不忍,为她做了清创术。在乡下姑娘私处被男人看了,也跟有了男人一样,生产队长一撮合,加上一直没等来回城的消息,这事就这么定了。
  肖慧当时参加苏景的婚礼时,一想到一起来的二个人,现在有一个要永远留在这里了,不由得悲从中,但也只有祝福苏景了。直到肖慧也在乡下结婚时,苏景称了酒醉,对肖慧说了些不应该说的话。肖慧才知道三个小伙子都喜欢着她。但苏景一直觉得楚枫比自己优秀多了,自觉配不上肖慧,就死心蹋地在这安家落户了。还有一个原因是苏景喜欢医学,愿意为这里的人们看病抓药。
  肖慧那时候经常写信给楚枫,一封封的吐露她的苦恼。刚开始楚童还没什么意见,日子久了,不由得每次都偷看了肖慧的信,看着他们字里行间越来越亲密。不由得心里妒恨,但也只有忍着。到了知青大批返乡那年,肖慧和楚童一封信里差不多互定了终身。楚童看不过去,连信也扣了。学了楚枫的笔迹,把信的内容慢慢的转了。他们三个从小呆在一起,再加上楚童长时间读他们的往返信件,假信居然写得肖慧一点也看不出来。肖慧心冷了又冷。楚童的假信一封写得比一封绝情。

  三十一
  后来楚枫却在北大荒出事了,开荒时有个连队把整座山给烧着了,山连着山。楚枫在救火时英勇牺牲了。事情一出,楚童后悔得不得了,却又怕肖慧知道了想不开,情急之下,楚童只好把事给做绝了,他在从苏景结婚的事里得来灵感,编造出了楚枫和连队里的一个姑娘好上的消息。说是这个姑娘是高干子弟,和她结婚了保证可以调回城。肖慧打死也不信楚枫会变心。还是写了信质问。后来楚童看看不行。连忙寄了喜糖过来。又不知道从哪弄了张年轻姑娘的黑白相片,说是楚枫要他转寄的。
  肖慧看到相片和喜糖,心也死了。也不打算回城再见结了婚的楚枫了。当时肖慧插队的公社,有个小伙子一直死心蹋地的喜欢肖慧,长得又和楚枫酷似。肖慧就死了心和那个小伙子闪电结婚了。结婚时,城里的楚童和大人没有知道,后来消息才由苏景转告了。

  三十二
  楚童听到肖慧结婚的消息,心也死了。他想想费尽了心思也没得到肖慧。一年后就把楚枫救火牺牲的消息告诉了肖慧。又费尽心思走后门给肖慧弄了进城指标,宁枫当时都一岁了。肖慧一听楚枫的消息,心急火燎的进了城,她心里恨上了楚童,也不肯见楚童。在苏主任家住了一阵,天天想着小时候的事儿,没多久就大病一场。住院住了好几个月。
  楚童天天想去病房里探望肖慧,都被肖慧骂了出来。他心里像被刀割了一样。班也不去上了,天天躲在家里喝闷酒。有天晚上,他喝多了,一把摔了酒瓶子。冲进了病房跪在肖慧面前,咒诅发誓着说爱肖慧。肖慧身体虚弱,也不理他,任他一个人闹着。楚童的劲儿上来了,丧心病狂的把肖慧给强奸了。肖慧心都死了,这事也没告诉谁,月事没来,以为是身体虚。苏主任也以为是身体太虚造成的月经不调,吃了许多补药。几个月以后,肖慧肚子却大起来了,她才把楚童欺付她的事告诉了苏主任骂着楚童不是人,却也没有办法。孩子怀得越大,肖慧越舍不得把孩子拿掉,她虽然恨楚童,却喜欢这肚子里动的孩子。楚老头跪着求肖慧住到家里去。肖慧就是不肯。在一个晚上悄悄回到北方小县城的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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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12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8:57 

继续被审核,继续发吧
三十三
  这个真实发生在自己母亲身上的故事说完,已经半夜了,空气中的燥热都已经退去,月色如水般的透了过来。虹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在一边听着,三个人抽抽嗒嗒哭成一团。老主任哽噎着说:“当年你妈妈回来就睡在这间书房里。”虹姑劝了老主任去休息了。
  宁可静静的坐在窗前,体会着当年母亲那种心情,她心里一次次呼唤着母亲。与母亲相比,她简直太幸运了。有这么多关心着她的人。她终于明白母亲保留一封信的深情了。她在心里原谅了母亲,也原谅了父亲。她突然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真正有血缘关系的。那就是楚老头,楚老头是她的亲生爷爷。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老人。他的儿子,一个是母亲的爱人,另一个,差不多谋杀了母亲,却是她的身父。一时间,万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她流着眼泪,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早晨醒来,头痛欲裂,老主任已经上班去了。虹姑端了米粥给她吃,她接过米粥时手一软,一碗粥都倒在了床上。宁可带着歉意连忙要站起来清理,爬下床来脚一软却昏了过去。

  三十四
  醒来时,她穿着大号的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她全身无力,深深的陷在床铺里,宁可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梦一场,径直盯着病房的门。
  门无声的开了。楚老头带着囡囡走了进来。他走到病床前,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声音嘶哑的对囡囡说,快叫姐姐。
  囡囡认出宁可来,傻乎乎的说:“姐姐,我要吃面包!”
  宁可百感交集,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楚老头红着眼睛说:“其实你一来医院,我就觉得你像慧儿。这几天苏主任都跟我说了。我对不起慧儿。你爸也对不起你。”
  宁可厌恶的皱着眉头说:“楚伯,我没有爸爸。他不配当我爸,他害死了我妈。”
  楚老头抹着眼泪:“你和你妈当年一样倔!我也不怕丢老脸了,我把实话都同你说了吧,当年你妈睡在这张病床上,你爸对他做坏事时我就在门外听着。我从小就太宠小童了,当时小枫也走了,我就想让小童高兴,你妈来了以后,小童连班也不上了,天天在家喝酒,我怕他给毁了啊。我也想这亲事成了,我糊涂啊!”
  宁可不由得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做这个梦。此刻她多希望一阵闹钟从这场荒唐的梦中闹醒,醒过来伸伸懒腰,一切都重新开始。她瞪着楚老头,说不出话来。
  楚老头情绪激动:“宁可,我也不指望你认我,一辈子也要到头了。我要是先死了,你就把囡囡送到民政局吧!”

  三十五
  宁可病情好转以后,请了长假。踏上了北上的火车。拥挤的车厢里,宁可仿佛见到了母亲当年带着红花奔仆北方乡下的情景。陈树知道了她的消息,死活要陪着她去。他先行从上海飞过去。宁可下火车时,迎面而来是一大束百合花,紧接着是陈树宽阔的胸怀。
  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回到了宁可从小长大的北方乡村。一望无垠的麦地,金灿灿的望不到边。到了乡卫生院,宁可又见到了苏院长。几年不见,苏院长已经是满头银发。宁可像是回到了慈父的身傍。她把事情向苏院长说了一遍,苏院长唏嘘着问宁可有什么打算。宁可茫然的摇头。宁可带着陈树,又回到了村子里,三奶奶已然去世。春姑的孩子金燕都已经嫁到了外乡。以前的老房子大多已经破败倒塌,她的家原址上,荒草萋萋。
  站在哥哥宁枫的坟前,宁可静默的回忆着挣扎成长的童年,哥哥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她突然笑着对陈树说:“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哥哥和苏院长的混合体。”
  陈树却假装生气虎着脸说:“我可一直没把你当成妹妹!”
  宁可不理陈树,自顾自的说:“我会照顾着爷爷、囡囡。一辈子。”

  结局
  陈树回来以后和周宜茹摊了牌,宜茹亦很坦白地做出了选择。她带着一半的家产以及孩子去了远方。
  宁可和爷爷、囡囡、老主任、红姑一起住在旧楼子里。
  生活一往无前,每天都有新的人出生,又许许多人去世。这就是我们的平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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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13楼]  作者:佳人渺  发表时间: 2006/08/04 18:59 

写在最后的话

写在后面:
  写这篇小说时,一直在听《加州旅馆》,用倒叙的方法诉说这横跨三代人的故事,其实有点令我为难。发生的年代在上世纪65年到本世纪,也就是现在。第一次写这么长,有点累。所幸终于有人幸福了(和我以往的悲惨收尾不同哦),虽然过程未免悲惨了点。我只是试着讲述一种对生命,生活,爱情的态度。
  不知道宝贝们看完这篇小说,是持何种观点。生命终究是伟大的,生生不息。而女性背负着全人类的苦难,背负着人类的火种。在深夜里写完小说时,仰望星空。明白宇宙浩瀚,明白生之伟大。

  以此篇告别一段生活,送给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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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楼]  作者:飘飘而负  发表时间: 2006/08/04 20:10 

回复:天哪,拉面专家
俺们很喜欢你的小说,这几天猫着写小说了?

等会我仔细看,建议,投稿试试,前提:稿费平摊。
 [15楼]  作者:风。雅。颂  发表时间: 2006/08/04 21:05 

回复:占个位置
要仔细看仔细看
 [16楼]  作者:默文6882  发表时间: 2006/08/05 10:33 

回复:这日子写的辛苦!
佳人渺用心血为我们奉献一篇好文!令我学习。几个接着,说明了中篇小说的创意和描述,都是近来网上所见所闻的集锦。可以把梦幻般的故事写到这里,实属不易!现在这日子不论在网上,还是在现实生活中,都是不好过的哦~~期盼再接着来!
 [17楼]  作者:野百合の春天  发表时间: 2006/08/06 19:35 

回复:一口气读完了
办公室里此时静悄悄的,非常感动,也非常有吸引力,喜欢,辛苦。
 [18楼]  作者:寒天一日  发表时间: 2006/08/07 23:18 

回复:接着
写得不错只是节太分细了,再个中篇小说一般字数起码要三万字以上,我看你的小说只能算是个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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