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把你放在我面前,这样一个装潢精美的盒子,仿佛里面有关于爱与幸福的想像。可是,我怕是空的。
——题记
一、
黑暗的电影院里,寂寞无边从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溢出,我相信你就在这片黑暗的某个角落里,杨。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孤独。甚至想像不出这一刻你的表情,《如果,爱》里剧情轰轰烈烈的进展,我知道不过又是一个爱的悖论,边上的女生躲进身边男子的怀里,想是哭了。我很少看这样的电影。只是知道你会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影院看一场电影,就在今晚。是的,或许你就在这里的某个角落,有一丝空气,污浊暧昧温暖,曾经进入你的肺部,后来,进入我的肺部,犹如爱情。
结束,随着人潮中涌向门口,回头,屏幕上白底黑字滚动着导演监制的名字,光线透过隐约的灰尘,映进眼里,刺眼迷茫,犹如这样一个午夜散场的电影,我相信在某一刻,我们擦身而过,只是素不相识,形如陌路。
二、
回到民房里,并不开灯,我习惯了在黑暗中生活,我闻到了他的味道,他是宁。
宝宝,出去了?
是,看电影。我淡淡的应。隐藏着情绪,水波不兴,他是暗夜的深海,我是静伏其中的鱼儿。
宁是40岁的中年男子,习惯在衬衫的里面,穿上背心。早晨起来的时候,摸到宁脸上新长出来的胡茬,令我想起十几年前的某个童年早晨。关于父亲的,模糊温暖的底片,已经看不清。
宁偶尔来,我不知道他之于我,是什么。男朋友,或者情人,亦或代替心中父亲的位置。
自从小弦走了以后,任何时候,他都叫我宝宝,宝宝,过来。中年男性温和低沉的声音,有时候他会像我召唤我那只牧羊犬一般,神经质的爱怜。宝宝,我爱你。这是在床上的呼喊,我曾经睁开眼看过他的表情,我知道那一刻他高潮,并且痛不欲生。
三、
我并不热爱工作,但我确实是一名护士。我痛恨一些名称,比如那个名叫小护士的护肤用品,白痴并且包含亵渎。在最初,我以为有些纯洁是神圣的,然后知道并不是这样,比如从科室同事间的陷害和耳语,比如有个医生用希波克拉底发誓证明他的无辜,我目瞪口呆开始迷糊,自己在病人病情变化时到底有没有去叫过值班医生。因为我拿不出证据证明我曾经确实走过那么几步路。说过一些关于病情的当时重要后来却无关紧要的话。因为事实成了众人眼中的怀疑和鄙夷,所以我成了临时工。而我从小就头痛的毛病,变得频繁而不稳定,经常因此而请假,所以我非常穷。
虽然有这么多的所以,但我遇见宁时,仍然是病人喜欢的护士,那天小弦被扎了五针,老护士带着满身的汗退出了优质病房,我被叫来换床单,收拾残局,小弦发着高烧,软绵绵的,在宁的鼓励下,我还是一针扎进了小弦细细的血管里,初见宁的那天,他是一名焦急的慈父。
小弦是安静的孩子,有湛蓝明亮的眼睛。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住在那间家庭病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一直等待着手术,任何感冒,都足以致死。我被叫来成为小弦的特护。我知道宁的身份神秘,有好几位护士争着要来当特护,或者可以扯上什么关系,最后争执不下,我却成了最佳人选,一致选我的理由是,我能打得进小弦的留置针。7岁的孩子,经受了太多的折磨,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相似的悲伤和惊惶。她缠着我讲白雪公主的故事。有时候到精彩时,我抱着她,看见她嘴角的微笑,觉得无限安慰。
小弦能活多久,我听见宁带着辛酸问主任,不止一次。她是干净忧郁的孩子,令我想起父亲走后的我,小时候应该也是这样。
小宣姐姐,快乐是什么?
快乐,是温暖的,像从心里飞出鸟儿来。
静静的午后,宁抱着她出来晒太阳,我读着画报,小弦快乐的问我。优质病房外有灿烂的阳光,宁的慈详在阳光下变得深沉温厚。小弦非常瘦。
宁非常繁忙,很少来,小弦变得开始依赖我,而我也非常喜欢这个柔弱的孩子。有时候觉得像是姐妹,注定要重逢。她问我许多孩子气的问题,仰着小脸对着我,满脸的渴求,阳光透过细嫩的肌肤,看得见皮肤下淡蓝的血管。
小弦出院了,我们坐在宁的车坐后,闹成一团。下车时她累得睡着了,我抱了她下车,宁要接过去,我却突然舍不得了,这样令人心生怜惜的孩子。
四、
宁的家里,有满架的书,整洁干净,却带着点突兀的凄凉,小宣的母亲在另一个城市做行政工作,一周或者两周回来一次。我见过她二次,在病房里,带着凛冽的气势。直觉里,她对小弦充满了遗憾。
小弦也曾经带着泪花说,妈妈不喜欢我。
我知道,她或许是要求完美的女子,所以不能接受命运带来的缺陷。于是会选择遗忘,或者盲。
我经常被小弦留在家里睡觉,在宁出外应酬的夜里,讲故事,直到二个人相拥着沉沉睡去。清晨发现身上的被子和小弦安静的睡容,嘴角带着微笑。有时候半夜听见她的梦呓,在叫爸爸,或者是姐姐。有时候,被宁进房间的声音惊醒过来,却不愿意醒来,知道他拿了被子,轻轻的盖在我们身上,我知道许多年以前,父亲也曾经这样,轻轻的将一床薄薄的空调被盖在我的身上,然后再掖掖被角。在月光皎洁的夜晚,我看见宁疲惫却隐忍的脸,在看关门出去后,我侧过身,抱着小弦眼泪流下来。
小弦有时会醒过来,带着睡意说,爸爸进来了,姐姐。
嗯,睡吧。明天要去上学。她翻过身来,抱着我,把头钻入我的怀里,沉沉睡去。
五、
在不上班的时候,小弦偶尔健康的时候,头痛请假的时候,我沉默在租的民房里,用二手的破电脑上网,听U2,或者在浩方平台上打CS,横行无忌。或者在阴天独自游荡在街上,天空暗蓝阴郁,像是生了亿万年的疾病,云朵沉重,是不是亿万年的伤痕?虽然淡化了,却永远留着。心情文字发在博客上,像一阵潮水带来的贝类,在下一阵潮水中,又被海水带走,隐匿不见。
有一天,我也会被带走么。想到这里时,脑中某个地方痉挛性的疼痛传来,我自嘲着,这或许属于哲学问题,我应该学会像小弦一样,安静简单的生活。盲了,便看不见希望,便无所谓失望。
那一次,我经不了小弦的纠缠,把她从家里带了出来。二个人走在拥挤的人行道上。她完全畏惧紧紧地撅着我的手臂。在我们兴高采烈的坐在肯德基里吃着鸡翅时,宁像凶神恶殺般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二话不说拉起我们出了店,钻进了他的座车。
小宣,小弦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宁在书房里,山雨欲来。
知道。我低声说,其实我心里也很忐忑,走在街上时,小弦很少出去,除了家里,就是医院,因为生病,几乎谈不上上学。
以后,你不要再带她出去了。宁突然焦燥地说。
可是,宁叔叔,你不知道小弦今天多高兴,她被关得太久了。
她是我的,是我的希望。她不可以出任何差池。小宣,你和小弦就跟姐妹一样,你要多照顾她,想着她的安危。她的抵抗力很弱,你知道的。她不适合到人多的地方。
可是,她寂寞,你知道吗。她希望自己到人群里去。我激烈的反驳他,你明明知道她的生命完全就看运气,或许今天,或许明天。
闭嘴,小宣,你闭嘴,宁冲了过来,紧紧的扳着我的肩膀。小宣,收回你的话。
宁叔叔,可是小弦这样,你知道的,她的生活一年和一天也没什么二样,毫无变化。可是这样寂寞空落的每一天,又长得跟一年没二样。
宁的眼泪,突然就这样大颗的滴落在我的手背上,他把自己埋入沙发里。时间在瞬间凝固。这是我第二次看到男人的眼泪,第一次,是父亲的。
我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当年的父亲,把他的眼泪和痛苦都抱在怀里,任由一个男人的痛苦肆虐。
小弦,小弦,你要活下来,要长大,长成明媚温暖的女子。我在心中默默念着,我愿意把我的生命分你一半。
六、
小弦真的要走了,或许。
半夜,宁从医院赶来接我。我还没睡醒就被拉到了半路上,宁的神情凝重,我的心一直堕下去,闭起眼睛,不愿意见到命运的狰狞。我静默的坐在他的车上,我知道小弦又一次高烧,这次非常凶险,准备紧急手术了。非要见我不可,宁叔叔,上天会保佑小弦的。我不明白要怎么安慰一名悲伤的父亲。语言像苍白的花朵,陷入无边的沼泽。
在手术室里,手术无声进行,偶尔小弦的呻吟,麻醉还没很深入,手术就迫不急待的开始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弦的眼角有一滴眼泪溢出,挂在她长而卷的睫毛上,无法滴落,不知在哪一刻,时间停止,小弦的手无力的松开了,软绵绵的,再也握不住。心脏中血液在停息一刻后,急骤涌上我的大脑,轰的一声,我知道小弦要走了,天花板的天蓝色在眼中变得无限遥远。
醒来的时候,身边寂静,只有心电监护的声音。宁看见了我。我张开口,说不出话来。
小弦走了。这个男子,在开口的瞬间老去。
声音在遥远的空气中漾开,传入脑中,引起一片剧痛,在迷茫中我想起小弦无力松开的手。一片暗蓝色的阴暗,再次涌来。
再一次醒来时,宁已经离开了。眼泪不停的溢出,依旧无声。
小弦走了。安静善良的孩子。扔下一切,就这样离开。留下孤单的我。宁并没有让我参加小弦的葬礼。
七、
我的病却很快好转,脑溢血,一般发生在老年人,年纪越小,预后越不好。我很幸运。没有偏瘫,只是破裂了一根小血管,用了止血药以后,出血就停了,脑内也没有占位造成的病变,也就是说,出血很少。但有可能再次破裂。
医院大发慈悲,这一切,都算工伤,医药费也由医院全付,我知道这和宁的背景有关。我被调到图书室,做安静的图书管理员。
很久,我都没有再见到宁,只是隐约听说,他离婚了,一个家庭,终于承受不住再一次打击。下班的时候,我决定去看看宁。这个失去女儿的父亲。
门关着,我用钥匙开了门进去,屋里毫无生气,电脑开着,不知道开了多久,没有人。却还是非常干净。我坐在小弦的花形绒转椅上,慢慢的看她以前读过的童话。直到眼睛酸涩,天黑了下来,恍忽中听到小弦叫我的声音,姐姐……姐姐……我应着,恍若从前,却不见回声。
小弦真的走了,我告诉自己,大滴的眼泪汹涌而出,打在书上,白雪公主的裙子被洇湿。我终于深刻理解了小弦的孤独,盲,脆弱得无力承受深重感情。
在有小弦的梦中被摇醒,宁带着酒味抱着我,戚戚的叫着,小弦,小弦。我震惊恐惧地哭喊,我是小宣,是小宣。
小宣,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宁冷静下来。
嗯,有时候太想小弦了。我很孤单。我把头埋入他的怀里,酒味伴着汗味,熟悉的味道。小宣,你要学会照顾自己,我帮你调了工作,小弦妈妈离开了我。我也准备调到别的市。不要,我很孤独啊。像小弦一样孤独。我第一次这样放虐的宣泻着自己的情绪。宁,有时候我以为小弦是我妹妹,我以为我又有了一个家。
小宣,你要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宁抚摸着我的头发,像以前抚摸着小弦一样。在古老的欧式挂钟的滴答声里,我睡了过去。
后来,我很少去小弦家里,那个毫无生气的房子。宁偶尔带我出去,两个人,有点集体默哀的意味。
在城市某个高楼的某个咖啡单间里,他静静的看着我。小宣,你要好好活下去。眼神坚定柔和,值得信赖,好似当初他对小弦说话的样子。
我安静的点头。
小宣,你不要伤心,别想多了,要注意身体。
我安静的点头。
小宣,你是不是缺钱用。
我安静的点头。
小宣,一定要活下去。
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的绝决,我像当年对父亲一样,点头。父亲曾经说,你要活下去,当护士,把自己的病治好。后来父亲的手,也如小弦一样,松开了,再也无力抬起。
八、
日子安静平和,可是我知道,宁一直要走,离开所有的记忆。他只是在找一个时机,在等待时光愈合我的伤口,或许还有他的伤口,以及对我的挂念。
我沉醉在自己的网上世界,工作时沉默孤独,只与图书为伴,我知道,我一直在等待,等待宁的告别。
在漆黑的夜里,我和一个网友杨打CS,杨掉线后,我独自对付一帮忙机器警察,宁敲了门进来,门没反锁,我沉默着,却仍然操纵着电脑游戏,他坐在床前,沉默了许久,终于转身离开。那一刻,我再一次感觉到小弦的手无力的松开时的空洞和软弱。
就这个晚上,他来到我的住处告诉我,他要调离这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没有小弦,没有回忆的地方生活工作。或许是援藏。
门沉重的关上了,是时光深处传来的告别,无边的孤独从脚上漫上来,浅浅的涌上胸腔,空气在胸中急剧燃烧。然后急聚的退去,失重。又过了很久,听到楼下响起小车的引擎声。
脑海深处,我听见小弦说,把爸爸留下来。我颤抖着拔通了他的电话。
九、
夜,在绝望里燃烧着。大海翻腾咆哮,我想,我要留住他。在他进入的那一刻。在剧痛袭来的那一刻。
三次,还是四次,直到他流泪睡去。他呓语着,宝宝,我累了。
日子安静得令人绝望。宁不来的日子,我在网上,做一名无声的游鱼。我曾经用一个笔名,在榕树下发过关于得到40岁男人的爱情的可行性分析。但我不知道我属于哪一种,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后悔,我或许并不爱宁。我只是寂寞,我只是想要把宁留下来。我只是方式错了。我知道,寂寞盲了我的眼。
可是一切离我想像中越来越远,我想有时候,宁恨我,我把他留在这个放着小弦的寂寞的城市里。
他说,宝宝,你的病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声音冷酷而天真。我知道,命运盲了他的眼。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缓缓的冷酷的接着他的说,为什么小弦却这么脆弱。
他慌乱的抱紧我,不,宝宝,我要你们都在。
心脏在胸腔里皱成一团,宝宝——他就是这样叫小弦的。我知道,他所说的你们,从来没有我,只有小弦和他的太太。
我算什么,是他太太的替代品,还是宝宝的替代品。
在安静平和时,我像宝宝的替代品,我也喜欢听他叫我宝宝,声音圆柔亲和,我真想像小弦一样应,哎,爸爸。
在情欲没顶时,我像他太太的替代品,在沉重的撞击里,我睁着眼睛看他低沉的喊着,我爱你。
在他睡去以后,我搬开他伏在我怀里低沉的头,静静的坐在阳台上吸烟。明明灭灭。我像是心脏上被捅了一刀的人,凶器不可以拔出,蒙头走路,并且无可救药。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魔鬼跑了出来,折磨着我,折磨着宁。我们像是围在一堆形迹可疑的蓝色磷火取暖的人们,实际上,无任何温度。
十、
我和网友杨是怎么认识的,我并不清楚,小弦走后,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的QQ上。或者在某个深夜,我在晕头转向中点了确定,但却有莫名的信任,或许因为陌生,我对着他打下许多话。在宁不来的深夜,我对着寂寞的电脑。反反复复的打下一些字。
杨,我快沉下去了。杨,爱,到底是什么。
这些话,打下,并不发送,再删除,像内心深处的喃喃细语。我静静的沉在生活的深处,沉在电脑网络里。
杨在对话框里不断打出来。
宣,生活是无意义的,在于我们给它加上一个意义。你的内心太过阴郁,见不到阳光,但你其实可以是笑容甜美的女孩。
你不可以让灾难让生活盲了你的眼。
VITAS的音乐在音箱里反复播放,传说中的阉伶男子。在高音部变成女声,舒服而震撼。
然后一次次的等待高音部的来临,如同等待一场爱情。或者亲情。毕竟,我离开这一切太久了。
宣,你应该去外面走走,去九寨沟吧,风景秀丽,像童话一样的世界。并且含氧量高,很适合你。
我知道。
我叹气,或许我应该去去那里,小弦曾经说要去九寨沟。
十一、
星期五,宁回来,我在黑暗的夜里,睁着眼睛对他说,宁,我要去九寨。
好,我陪你。不容易置否。
我停了半晌,问宁,你有空么。
我知道的,他一向事务烦忙。他其实很少到我租的民房里来。
思索还未开始,便被他出奇的热情打断。在情欲盖上来之前,我突然不知道我愿意跟着谁一起去那么纯净的地方。或者不是宁,也不是杨。是小弦。我是代小弦去的吗。
十二、
远远的雪山像天神般的矗立在天边,山角下郁郁葱葱,蔚蓝明净的海子,像你的眼睛,静静仰望着天空。
小弦,我一直记得牵着你的吊瓶带你上洗手间时的样子,你很安静,轻轻拉着我的衣角。任由我引领着。
空气清冷,吸进肺里,再渗入血液深处,宁看我的眼神也慢慢变得纯净慈爱,我如你一般,拉着他的衣角。上了顶峰以后,便不再坐车,二个人独自漫步在山道湖边。
看见许多藏民的村寨,生活简单朴素,穿着藏服的老阿妈坐在门口,面容苍桑,目光宁静悠远,无爱无恨,仿佛所有的苦难,在这双眼睛里,都有了终极意义。
宁像对孩子般的,给我买了大串的水晶佛珠,藏银手链。在卖水晶的馆里,售卖的小姐告诉我,水晶胚石里藏着所有水晶的愿望,是水晶在形成时,在最高压力下许下的。打开它,能带来救赎。很贵的价格,只有外宾价,并不给国人打折,宁却一声不吭的买下来,原来都是渴望救赎的人。
十三、
从九寨回来以后,宁长时间的消失,我传给宁许多图片,藏蓝高远的天空,像是广阔的胸怀,诉说着爱和宁静的原始意义。高耸入云的雪山,千年不化,饱含坚定和矢志不移。我开始对着杨打开心扉,我相信,对于陌生人的倾诉,如果沙滩上的脚步,打下时消失。
杨长时间的沉默,我渐渐习惯于自言自语。任由一排排的文字和思想涌入网络中。
杨,我一直记得他坐在小弦边上的样子,无尽的温柔和慈详,在无边的黑暗覆上来之前,仿佛一切充满希望,人间和乐美好。我一直以为小弦会好掉。在某一次修补手术以后。
杨,我去了九寨了,他陪着我去的,我终于明白,或许我要的是一份父爱。
杨,有时候他或许也是,小弦走后,我们盲目地自私地借用了对方疗伤,或许只是在进行一场自慰,没有爱情。也不会有结果。
杨,如果没有小弦,或许我会爱上他,把他当成一个爱人般的。可是原来我要留下他,只是因为极为渴望他对小弦的爱能分出一点点来给我。
杨终于回复,宣,或许可以见面,或许你可以把水晶石打开。它会带来救赎的。
不,杨,我永远不会再爱上一个可能爱上的人。我以为我会爱上宁,我打开了宁的内心,进去后却发现里面是空的。然后引出魔鬼来。
不,或许你只是在门口呢,每个男子的内心,都是丰盛繁茂的森林。或许你应该从头来过。宣,见面吧。
宣,我会来你这个城市,我知道12号《如果,爱》会在这里上演五天。或者我们将在某一个电影厅里一起看一场电影。
十四、
我去了电影院,当然我并没有看见杨,因为我不知道他长的样子,我并不知道他在哪个剧院里看《如果,爱》,这个城市,有许多影院,都在轰轰烈烈的放着《如果,爱》,在前四天里,我只是独自落寞的坐在某个影院里,试想着或许有一刻擦身而过的暧昧。
第五天同样,《如果,爱》终于没能感动我,我知道杨不会带来任何救赎。不会带来爱情,我是落入沼泽地里的人,越挣扎越深。于是手机按了关机。结束了。我明白,我是爱着杨的。所以我接受不了其它的男子。
但是散场的时候,我想我看见了宁匆匆而过的影子,我在刹那间绝望。原来宁跟踪我。
原来我以为,无论怎么样,我在他心中,或者是爱人,或者是孩子,原来不是,原来他也会怀疑我,并且监视我,可是杨终归是现实冷酷的40岁男人,或许真的并没有爱情。
这世间,并没有一个男子值得留恋。
我坦白的给宁留言:我每天都去了影院,但我并不爱你。
我决定离开这一切。然后永远删除。将QQ号密码改成乱码,不留。
迅速的辞职,退了房子,带走了宁给我存的一些钱,还有那个水晶石。我知道,我不会打开水晶胚石,也不会再打开爱情的盒子,我会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没有小弦,没有宁,没有杨,甚至也不需要网络。或许在藏族阿妈的村寨里,做一名护士。或许是和许多像小弦那么大的藏族孩子在一起,用知识擦亮她们的眼睛。
十五、
那个终身的血管瘤,在大脑的深处,与心脏一起跳动。博客的最后一页,雪山高耸入云,看着世间百态,或许凡人的爱情,在一座雪山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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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路迢迢……
佳人渺渺……
知音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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