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 红颜 一 难得出门有如此的好心情,站在江城的街道上抬头仰望,朵朵白云是古老部落的羊群,不知谁把它赶到了蓝天上,诺大的草原是自由无羁的牧场——美丽遥远。 牧羊人等待着羊群,我穿越斑马线从车流中鱼贯而出。站在大都市屋檐下,等待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女人。 手机响起一阵悦耳铃声,打开接听走进豪华饭店辉煌的门厅,看见一个女人从电梯间出来。她手里拿着手机,沿着红地毯微笑地向我走来。 “喂,是你吗?” “是我。” “你在哪里?” 我望着她说:“我看到你了。” 说完后,我挂了机,她温柔地冲我笑了笑,然后贴面擦身而过。 她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我,我望着她的背影从玻璃大门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她打开手机,我的手机又响了,她问道:“喂,你在哪里?” 我说:“刚才没有看到我吗?” 她说:“没有。” 我说:“你回过头来。” 一个华丽转身,橱窗外一幅风景。棕黄色长发,白皙的脸面,黑白相间的上衣配上牛仔裤裹出娇柔的身段。一个女人站在那里,身后喧闹繁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她朝厅堂里张望着,目光从我脸上扫过长长的睫毛似乎有一丝颤动。 她就是我要等待的女人?一个与我曾经厮守缠绵过的女人?望着那张光洁如瓷带有几分漠然的面孔,我不禁困惑了。 二 一道透明的玻璃墙把站在门外的她毫发毕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优美动人的曲线身后是精彩缤纷的世界。我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说:“你是兰儿?” “你是?”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外星人似的,眼里露出极不信任的目光对我说:“你是秦风?” 我说:“是的,我是秦风。” 她眯起眼端详地看着我说:“等等,我想证实一下。”说完后,她向前走了几步,又拿出了手机。 听到我的手机响了,她兴奋地看着我说:“秦风,你是秦风!” 她是一个心思缜密作风严谨的女人,初次见面让我预先设计的程序,那颗原本打算放荡的心一下掉进了盐罐里顿时收缩了许多,我在五月的热风中嗅了咸味。 这咸味在茶楼水箱海鱼的身上也闻到了。平时在QQ里通宵达旦无话不说,如今面对面地坐在卡座里我们相互默然了。 她低着头,脸上露出少妇的红晕与羞涩,正午时分挪威森林茶吧很静,坐在葡萄藤下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我试图打破僵局,于是伸出手轻轻地搭上她的背膀。她没有拒绝只是不敢正眼瞧我,不一会儿全身抖动起来。她是兰儿?她与平时在网上与我打情骂俏的那个叫兰儿的女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兰儿平时在网上聊天滔滔不绝,见面后语言不很流利,动作也有些笨拙,姿式不甚优雅。她端起茶壶往我的苦丁茶杯添了点水,然后说:“秦风,没想到你能来。” “与美女约会岂有不来之理?”我调侃地笑道。 “不要笑我了,我算那门子美女。”她扬起头看着我。 说实话,兰儿长得不错。她个头高挑,看上去有些瘦削,身段生得匀称,单眼皮眼睛有点小,只要戴上墨镜便可弥补这唯一的先天不足活脱脱出一个美女来。她不是靠姿色吸引男人的女人,说话时有些拘谨仿佛怕露出眼角鱼尾纹似的,所以每句话好象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的。 她说:“秦风,让你失望了。” 我说:“什么?” 她说:“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漂亮。” 三 我和兰儿没有用视屏聊过天。兰儿说自己长得不漂亮没有装摄像头,我的电脑不光没有装摄像头甚至连耳麦也没有。 在语音我是一级粉丝,兰儿有麦子但也不会唱歌。我是苕粉丝,她是藕粉丝。粉丝们大都是过客聚聚散散,我们边听歌边送花边聊天倒也玩得快活逍遥自在。 我在语音上起了一个浑名叫转来转去,她在语音上起了一个轻盈的名字叫飞来飞去。一个在地上转,一个在天上飞,加上那些潜水的便是海陆空三栖了。 飞来飞去说:“你去过论坛吗?” 转来转去说:“什么是论坛?” 飞来飞去说:“论坛是写手们发帖的地方?” 转来转去说:“你是写手?” 于是飞来飞去带转来转去来到长空放飞论坛,请转来转去拜读飞来飞去的大作,自此转来转去知道飞来飞去有一个温柔可人的网名叫兰儿。 秦风知道兰儿,兰儿不知道秦风,我并不是有意调侃她,这是我个性使然,在网上我喜欢在聊天时来几句晕段子搞点幽默搞搞笑,上网图的就是心情快乐,不然上网干吗? 飞来飞去说:“刚才跳海了?” 转来转去说:“还没有找到殉情的理由。” 飞来飞去说:“溜达到哪儿去了?” 转来转去说:“去长空放飞论坛转了转。” 飞来飞去说:“论坛今天有新帖吗?” 转来转去说:“有一个叫秦风的网友刚才发了个帖子。” 飞来飞去说:“是《极地寒冰》连载吗?” 转来转去说:“好象是。” 飞来飞去飞走了,不一会儿看完帖又飞回来了。 飞来飞去说:“盛夏时节读秦风的文字浑身凉嗖嗖的,写得真好!” 转来转去说:“一般般哈。” 飞来飞去说:“一般般?你会写吗?” 转来转去说:“嘿嘿。” 最后刀来剑往双方大战了几个回会转来转去败下阵来,飞来飞去终于发现转来转去就是秦风,我开的玩笑穿帮了。 四 在网上开玩笑很随意,酸的臭的辣的一古脑儿端出来拼它个大什锦,如今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想开玩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我和兰儿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网友们见面首先谈及的自然是网人网事。 我说:“惊弓知了听说是个大个子。” 兰儿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刚上网时看过他写的一篇文章,文章里写到他因为身高体胖在深圳坐公汽时发牢骚说自己象狗一样活着。” 兰儿笑了笑,问我:“野地牧风是个帅哥吧?” 我说:“野人,是个大甩哥。” 我在一次跟帖中说野地牧风是从神龙架下来的野人,当时长空放飞大管家般若是非抓住机会大肆渲染炒作,于是野地牧风又名野人。 兰儿问:“野地牧风怎么个帅法?” 我说:“他走路时头发一甩一甩的。” 兰儿大声笑道:“原来是甩头发的哥儿呀!” 兰儿笑得很开心,我们之间渐渐拉近了距离。距离那怕只有三寸也是距离,出发前设计好的见面礼亲吻拥抱没有实施,我们在网上通过文字媒体虽然无数次亲吻拥抱,在QQ和聊天室午夜疯狂过,但是事到临头退却了。毕竟是网恋,与现实隔着一层谁也不想主动捅破的纸。 她是一个矜持的女人,我的性幻想象杯中的啤酒泡沫爆发出令人失望的音响后归于平静。把酒一口吞了下去,看淡了情爱二字说起话来随便多了,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海阔天空地侃侃而谈。 她不喝酒叫了杯椰奶,保持着头脑清醒。兰儿回话不多,大多时候在倾听,对我说的每句话十分留意,不时地用眼睛偷偷地瞄着我,似乎还在审察我是不是秦风。 我笑着说:“开始我准备叫高猴子来代我赴约。” 她嗔怪地看着我说:“要是高猴子来,只要谈二三句我就能辩出真假来。” 她在意我谈网上的每个细节,把这次约会看得很重,从昨天提出见面的那刻起我就感觉到了。 五 昨天上午兰儿发短信说在江城学习明天就要结束了,她打电话问我:“秦风,明天有空吗?” 我说:“明天是假期没事。” 她说:“来看看我好吗?” 没想到她提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与网友约会是件新鲜时髦的事从没有经历过,于是我回答道:“要是没有其他特殊情况我一定来看你。” “好的,我等你!” 从她说话的语气里可以想象到她当时在电话那头的兴奋,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兴奋。我说去看看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人到中年什么都看透了,特别在感情上没有姑娘小伙子们那般痴情,在网上玩玩感情相互慰藉是可以的,但是见面就没那个必要了,我没有思想准备。 她为什么要见面呢?难道她真的喜欢我?我们在网上聊天时从来没有问过对方的情况,相互之间不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姓氏名谁只知道网名,她叫我秦风,我叫她兰儿。秦风喜欢兰儿,兰儿喜欢秦风。她不怕我是色狼难道我怕她是色女不成?见就见吧没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兰儿是位大美女,若是这样会生出一段艳遇来,我心里偷乐着。 早上起床开机后看到兰儿发来短信问我什么时候到江城来,我回信道:要是过来我会通知你。 直到中午十二点到达江城后才告诉她我来了,在她住的饭店门口打的电话。 她接电话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好去接你呀!” 走进金陵大饭店门厅正遇见她从电梯间里出来,凭直觉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只是她没有想到我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没有认出我,在接电话时见我朝她微笑出于礼貌也友好地冲我笑了笑,然后匆匆地与我擦肩而过。 她没有认出我,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帅了? 六 她长得比我想象中好看多了。脸白净而瘦削,颧骨有点高,眼珠儿的溜的溜地转频率很高,五官单个儿看各有各的个性,凑在一起显出灵巧聪慧的样子。 饭局接近尾声,我们说起话来越来越自然了,兰儿问我:“你那儿离这里远吗?” 我说:“坐三四个小时车就到了。” 她问:“什么时候回去?” 我啜了一口苦丁茶说:“下午三点。” 她又问:“最后一班车几点?” 我说:“四点。” 她说:“我是晚上九点钟的火车。” 离开挪威森林茶吧已是下午二点,我们在大街上没有选择方向只是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进一条小巷,在旧书摊前我们翻翻看看,虽然书价可以打到三折但是谁也没买。 出了小巷,前面有座广场。广场上绿化带组合成一幅幅图案,整体上修葺得很美,草地上密密匝匝地长满了紫色的花朵。 广场附近有座超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对兰儿说:“到超市转转吧。” 她说“好。” 进了超市,她站在一处柜台前对我招手说:“过来!” 原来是免费量血压,我卷起手袖,量血压的白大褂说:“九十至一百三。你要吃降压药,我跟你推荐几种中成药吧,效果好没有副作用。” 白大褂递过来几份说明书,兰儿接过去说:“谢谢!”转身带我走开了。她狡黠地笑着说:“你有点胖,知道你有高血压,至于药嘛,今后我给你推荐几种。” 来到手机修理柜台,我拿出放在口袋里的一款旧式手机对修理师傅说:“手机排线坏了能修吗?” 师傅接过去一看说:“能。不过这个型号的配件要到仓库去拿,你要等一会儿。” 我说:“多长时间能修好。” 师傅说:“起码要半个小时。” 我一看时间正好三点,等半个小时就是三点半了,于是对兰儿说:“时间太紧不修了。” 兰儿说:“来一次不容易还是修吧。” 我说:“最后一班车四点。” 兰儿说:“时间应该赶得上。” 我说:“算了,下次再来吧。” 兰儿怔怔地看了我一眼说:“说不定有加班车。” 七 兰儿幽幽地看着我,说完后把目光移向别处。其实我也不想走,就这么走了心有不甘,网友见面太平淡太不浪漫了。手机修好已经是三点四十五分,打的到长途汽车站路上要走二十分钟,误了未班车只得留宿江城了。 走不了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逛了一会儿后,兰儿对我说:“秦风,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坐在出租车上,看到一家旅馆打出广告单间房价188元,便对兰儿说:“这里怎么样?” 她说:“档次太低了。” 188元是我坐在车上看到的最便宜的星级宾馆单间房价,她说档次低了,我口袋里只有三百元钱,顿时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起来。 她指挥司机停车,叫我坐在车上等,说下去问问。她走进一家豪华饭店,不一会儿出来付了车费叫我下车。 坐电梯上了十八楼她把房卡递给了我,打开一看是个套间里面装饰华美用具齐备房间很大,我说:“这房间多少钱一天?” 她说:“是我多嘴让你误了车,房钱我出了你莫管。” 我没有作声,房间里很静,兰儿如瀑的发间散发着紫罗兰的馨香。这香气充满了诱惑,我想伸出手抱住她。忽然兰儿对我说:“我还要赶火车,下去一起吃顿饭吧。” 最后的晚餐,我们吃得很慢吃了近两个小时,吃完后我抢先埋单,她笑着说:“中午我请,晚上你请,呵呵,我们扯平了。秦风,再见!” 兰儿伸出手,我握住了。夕阳在天边消褪最后一抹残红,那辉煌烟花般灿然逝去,夜徐徐拉上帷幕天黑了。 幸好此时街灯亮了,这也许是我与她的宿命,注定要在这暗淡的微光中分手。她走了,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金秋时节几片枫叶在风中摇曳,那粉红色的浪漫在兰儿的华丽转身后坠落。我不由心头一紧徒生一阵迷惘,接下来是深深的失落。踯蹰在太子湖畔,天上星光若隐若现,思念如晚风扑面而来,我很孤独。 回到旅馆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大堂一角,我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她蜷曲着身子靠在沙发上。 兰儿看到我,懊丧地说:“秦风,火车票买完了,我也走不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