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手机突然响起,一看号码,咦?好象是老头子家以前的电话号码。怎么回事,赶紧接。 老爷子:在家呀,没看球? 嗯,现在是回放,没有看 哦,我的电话换回来了,以后还是拨这个吧 为什么呀?怎么又把网通的换回中国电信了,当初不是说网通的便宜嘛? 当初说的好好的,多便宜多好用,现在发觉才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当初叫你不要换,你非要说便宜,能便宜多少呀。怎么,现在怎么贵了呀? 他们一个月收我20多块的长话费,你想我什么时候一个月打过那么多的长话,你妹妹,你姐姐,每回我打给他们,他们一听到是我就挂了,马上打回来。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这碴了,我马上挂了给你打回来。 不用了,反正就是告诉你这个事,换回来了,以后再不听他们糊弄了。 苦笑,当初和他说了,不会有太大的区别的,换个电话多麻烦,还要重新记电话号码。可老头子非要说网通的好,又便宜通话质量又高,只要他认定的事,他总能找到理由,不管这理由是不是充分他总要把自己想做的事坚持下去。 很多事和他说不到一块去,他是老子,我反正是由着他去,只要他自己觉得开心就好。可是,他还老得寸进尺,一提到我,他总是一脸不屑:我这个儿子,没有血性呀。。。。。。 父亲从小就性格刚烈,37年他随父母从扬州沿江往上游逃难,路上奶奶一次围观耍猴戏,耍猴的汉子心存不良,走到她面前时突然把锣鼓一敲,奶奶惊吓过度从此精神失常,没多久就去世了。从小生长在一个单亲环境里,五六岁时他就经常和小日本鬼子打架,每次回家都被爷爷打得半死,可第二天遇上小日本继续斗殴,好在个子大地形熟,也没吃太多亏。 长大成人后他的性格一直未变,这也让他饱吃苦头。可他一直痴心不改我行我素,60多岁时还依然火暴不减当年,一次公交车上,妈妈的钱包被人偷了,他断然怀疑刚下车的两男一女是疑犯而把人拦下来,言语不合并且强行搜身和两个小伙子打得头破血流,事后,他全然不顾我的责备,笑嘻嘻地说:好险,把戒指都打没了,幸好回去找找到了。 家里一姐两妹继承了他的秉性,小妹前年回家探亲,在家楼下的网吧为了十元的押金不退争吵中突然出拳击中对方眼镜,最后派出所处理意见为罚款980元。姐姐更是凶悍无比.一次母亲和邻居争执,对方主妇有轻度精神病,持菜刀威胁过老娘。等姐姐从外地回家听说此事已经是半年后的新年了,听完她二话没说,踹开对方家门,把正在开饭的桌子掀翻在地,对方举座皆惊不敢动弹。大妹也不遑多让而且出道更早,中学时,时有父亲厂里的工人因为各种问题来家里吵闹,遇到这种情况,我总是二话不说进里屋回避,可她每回听到言辞激烈时挺身而出,势不可挡把对方骂得抱头鼠窜,汗!那时她比我还小,顶多十三四岁呀。 有比较才有鉴别,父亲因此对我一直恨铁不成钢,经常现身说法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并经常为我的朽木不可雕捶胸顿足: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不到一块我就不和他说,此次生女儿前我只和他说了一句看女儿去了。他固执己见地断定我将一去不回,对我的百般辩解充耳不闻执意要来和儿子最后小聚一段时间。 人老了真是越活越小了。接站时已是晚上,他戴着一副墨镜,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而行,我问他为什么不摘下来,他居然问:“酷不酷?”同来的堂弟恭维一句:“象黑社会老大!”他得意地笑了并极力躲闪以防我把他的墨镜摘下来。一路上他起码说了十次我这个样子走到外面谁都不信我已经七十岁了,此类言语我听得多了全然置若罔闻,他只好拍拍前座聚精会神的堂弟的肩膀:“你看我带来的这个大箱子,中铺的小伙子要帮我放上去搞半天都没举起来,我一把推开他,轻而易举地就放到行李架上了。” 此后的日子简直是一场灾难。我特地将同城的姨妈接来照顾他们,他还是要抢着包办所有家务,其他的也还能容忍,最可怕的就是做饭时他拚命一般把炒勺抢在手里,一句话让我们不得不缴械投降:“你们是不是当我们是来混饭吃的?”可问题是,他做的菜实在不敢恭维,而且为了表明他是个时尚新潮人士,他经常勇于尝试一些大胆而匪夷所思的配菜法,吓得堂弟和女友此后吃饭时间就溜之大吉了。 饭做好了,他并不急于上桌,而是心满意足地坐在沙发上,叼着烟脸上充满幸福地望着大家伸筷子。开始大家还能硬撑下去,可几天后连他也明显察觉到什么,此时的他,总是紧张地:“夹呀夹呀,怎么不夹呀?是不是做得不好吃呀?”当然他的问话并不是要征询你的意见,他的常有理又一次体现出来:“什么?淡了?淡了有营养呀。什么?咸了?咸了有味道呀。”有一天我忍无可忍地提出来要换厨师,我自认为还是比较婉转地提出来的,理由是也该换换口味了。可是招来的却是他轻蔑的冷笑:“知足吧小子,你们几个,吃了我一辈子的饭,有哪一个不是虎头虎脑满面红光?” 终于到了送他的那一天,我不用的东西塞满了他的箱子,比他来时还多了两个大包。我提出给他寄走,他连忙说“不用不用,你以为我拿不动了呀,说实话,你未必有我力气大呢,我来的时候,中铺的小伙子…”我连忙说打住打住,我不提这事行了吧。 车厢门口,他执意不让我们送进去:“这几个小东西,我一下就搞定了。”我只好隔着车窗玻璃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把几个箱子搬进去,他和我妈都是下铺,我们特地提醒他把箱子放在铺位下面就行了,可是,逞能的父亲还是全然不顾我们在窗外手忙脚乱让他把箱子塞进铺下的手势把箱子一个一个地放上行李架,也许是搬得太匆忙了,当他举起最后最大的那个箱子时,箱子在他头上颤巍巍地左摇右晃,父亲的脸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仍然坚持把箱子往上塞,妈妈在一边叫他放下来,这时旁边的小伙子走过来似乎想帮手,父亲却把肩膀晃了晃示意他让开,这一晃却让他突然一个趔趄,沉重的箱子压在他的头上,顺着他的肩膀滚了下去,姨妈堂弟一声惊呼,我气愤地拍打着车窗对着他怒吼:“叫你放到地上放到地上,你非要放上去!快放下去呀!”父亲根本没有理睬我,急忙推开身边的小伙子,弯下身去,抓牢箱子,再次用力举起箱子,终于把它塞了进去。这一切做完,父亲没有象以往那样给我一个得意的笑,而是不停向我比划似乎在说箱子太大了点,然后他挠挠头露出了羞怯一笑,似乎在说:“不好意思,我没有表演好。” 望着这个在我面前第一次露出龙钟老态的男人,我突然想起来,他这一辈子,和人争吵不计其数,动手打架从不怯场,可是即使在他对我最愤怒的时候,唾沫星子喷了我满脸,他也从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我又想起曾经有一次我参加比赛,需要一双白球鞋,下午和他说时他说家里没钱,以后再说吧。我没有说什么,但是坐在床上一声不吭,晚上到家时他看到我没上学也没下床,二话不说就走了,第二天醒来时,床下放着两双球鞋… 我背过身去,我不想看他现在的样子,我更不想他看到我此时的样子。火车快开了,我才转过身来,车窗里,妈妈在不停地抹眼泪,而他,脸上多了那副墨镜,看到我回身,他向我挥了挥手,象是在说:走吧走吧,不用再等了。 女儿出生了,我告诉她,女儿很健康很能吃,也很乖。长得象大姐更象你,他听着笑了,只叮嘱一句:“做爸爸了,到了这个年纪,不要和自己作对了。” 此后,在老家的妹妹投诉了,家里现在的时钟全调为北美时间了,全家人现在天天在倒时差。妈妈也抱怨了,家里现在的电视成了全英文台,每天固定在中央台九套,而且老头子变态了,现在天天背英语单词。 为了让他天天都能看到孙女的成长,我告诉他我要在网上做个相册,他当即表示赞成并催促我马上把事情办好。 搞好了小甜甜的相册,我告诉妹妹叫老头去看,不多久,妹妹电话来了,老头子已经开心地出现在她门前,和她说完GOOD MORNING后就要LOOK孙女了,我给了她相册的地址,然后她问 密码呢? 我想一下,我女儿的生日? 试了,不对。 我的生日? 试了,也不对, 那就是你的生日? 试了,还是不对, 老头的生日?老妈的生日?不会呀,我是用谁的生日的呀。 不对不对不对!连个密码也记不住?你不知道用笔记在纸上呀 切我啥记性呀,做得急了点,没记住密码多大的事呀,没事,小甜甜的忘了,明天我再注一个小民主的。 第二天搞了大半天,好容易把小民主的相册做好了,第三天告诉她地址,不一会老头通过妹妹气愤地发问: 密码? 哦,昨天注的时候我认真地叮嘱自己搞一个容易的呀,好象是6个6? 不对 6个8? 不对 6个7? 不对不对不对,叫你拿纸记你不拿纸记,这么点事也办不好呀。 别催别催,越催脑子越发木,关键是密码太多了,让我一个一个试一下 你还以为你是25岁记忆力最好的时候呀,叫你别和自己作对,拿笔记下来,你非要逞能,现在老头说他已经ANGRY了,骂你是个PIG! 你以为我容易呀,几百张片片,还要排好版,当然脑子发木了。好好好,我听你们的,小民主的小甜甜的忘了,我明天再注一个小知了的,而且我拿笔把密码记下来行不? 老头发话了,明天再不让她看孙女,他就当没有你这个SON了! 第二天晚上回家后筋疲力竭,不一会电话又来了,妹妹说老头子青着铁脸在家里WAIT呢,我得意洋洋地: 这回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密码写在我手上呢,是1234567,快去看吧 好,是哪个邮箱呢? %&※?§™®™^@*¥£¢~ 天哪,你只叫我拿笔记密码,现在手上只有密码,邮箱名我明天写在脸上行不行? 老爷子,别骂你SON,我保证以后不逞能不和自己作对了。你也要以身作则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