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蓝花被 母亲的蓝花被很旧,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产物。家染土布,很粗糙,深蓝色的底,白色的团花。被子很厚,也很重,用蚕丝作网的被絮,已经发黑、发硬。十一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当时要把这床被子连同她的衣物一起烧掉,我说,留着吧,留做一个纪念。 小时候,我最喜欢母亲的蓝花被。每当夜幕来临的时候,我就早早地钻进蓝花被下,等待着灯下永远忙碌的母亲吹熄灯后为我讲故事。蓝花被下,岳母刺字、孔融让梨、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一个个故事让我展开想象的翅膀。我躺在妈妈的怀里,听着她动人的歌谣,闻着她的体香,在母亲的轻拍中,我恬然入梦。 这床被子究竟有多少个年头了,已无从考究。我只记得母亲告诉我,这被子是她出嫁的时候带到我们家的嫁妆。而这嫁妆她12岁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母亲虽然出身于大户人家,但从小接受的却是勤劳节俭的教育。母亲学习纺线,是在12岁的时候。纺线在我幼年的记忆里,还有着模糊的印象,一台发黑了的老摇车,在母亲的手里吱嘎吱嘎地响,母亲一手摇着摇车,一手续着棉花,一根细细的长线便绕在了纺车上了。 纺出很多很多的线才能织成一匹布。母亲说,织布是一项技术性很强的活,而心灵手巧的她,却是一把织布的好手。织出的土布需要用水煮,晾干后再槌,最后印染。我至今还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染布的样子。用靛青熬一大锅很蓝很蓝的水,把织出的粗布放在水中煮,至于怎么印上的花,我已经没有印象了,也许就和如今少数民族地区那种蜡染是一个道理吧! 母亲的蓝花被是她做姑娘的时候一个线一条线地纺出来的,织出来的,染出来的,它编织着母亲姑娘时候美丽的憧憬和青春的梦幻。几十年来,它一直陪伴着母亲。当丝棉被、鸭绒被充斥我们的生活中的时候,我曾经多次要求母亲扔掉这床被子,换床轻的、薄的、暖的丝绒被,可她总是说,被子还好呢,扔掉怪可惜的。从母亲淡淡的话语中,其实我能够体会到母亲对蓝花被子的感情。半个多世纪来,这蓝花被子伴着妈妈送走了一个一个漫漫长夜。在父亲不在身边的时候(我父亲在外地工作长达20年),蓝花被伴着母亲孤寂的心;在我们远离家的时候(我家姐妹三人先后在上世纪80年代走出了乡村),蓝花被浸透着母亲思念的泪。 如今,母亲离开我已经十一年了,但我每次返回故里,都要盖母亲的蓝花被。盖着蓝花被,我仿佛又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倾听母亲哼着的眠曲,感受着母亲的抚爱,心依然是那样的踏实,那样的温暖…… 2006.5.10于母亲节前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