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是哪里啊?天怎么这么冷,冷得锥心透骨 ,雪怎么这么深,一脚踩下去,半个身子都陷入其中。天空挂着一个血红血红的太阳,哦,那太阳怎么又变成了人头?还嘀嗒嘀嗒地滴着血。人头开口说话了:“老伴啊,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三个儿子你给我送来俩了,我在这里不孤单啊,我不要他们来做伴啊!” “老头子,我对不住你啊,我没照看好儿子---------”老太太望着天空丈夫的头颅大声地哭着。 仿佛又有一个年轻人捂着肚子汩汩流出的血向她走来:“娘,快往西边老林子里跑,我在这里把鬼子引开!” “玉龙,你快跑,娘来引开鬼子!”老太太焦急地对着儿子大喊着。 二儿子似乎没有听到老太太的呐喊,飞身向东边的山梁上跑去,“嗒嗒嗒”一排子弹扫来,她看到儿子倒在那片白桦林里…… “娘,救救我----”这是谁的声音,这样凄切,这样无助?老太太驻足倾听,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怀儿,怀儿,是我的玉怀!” “他在哪里?”老太太透着白炽炽的阳光,看到小儿子玉怀站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山岗上,浑身上下淌着鲜红鲜红的血,不一会儿,小儿子玉怀便变成一颗又红又圆的血太阳挂在了树梢上…… “玉怀------玉怀------,妈对不住你啊--------”马老太太冲这天空的血太阳大声的喊着,叫着,可那血太阳还是慢慢地向空中飞去…… “娘,娘,你醒醒,醒醒啊!” “是谁在叫?哦,是我的玉良!玉良,我的儿啊,是你吗?”老太太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自己干瘦冰冷的手。艰难地睁开眼睛,真的是自己的大儿子玉良,正抓着自己的手使劲地摇着、喊着。 “玉良啊,他们、他们都不要我了!你爹他埋怨我没有照顾好儿子,你二弟和三弟都瞪着眼睛看我,我要跟他们去,他们都不理我!呜---呜---”老人家躲在儿子的怀里抽泣起来。 “娘,我要你!我要你!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好,没有照顾好弟弟们,让娘这么一把年纪还跟我在冰天雪地里遭罪,让娘伤心!”马玉良搂着怀里像片枯萎的落叶一样轻的母亲失声地痛哭起来。 儿子的哭声扯痛了母亲的心。“儿子,莫哭、莫哭!娘知道你的难处,这些都是小鬼子害得啊!”老人家抬起手给儿子擦了一把眼泪。 “娘,你放心吧,等我们把小鬼子赶走,我一定让你过上平平安安的生活,让你好好地享几天福!” “嗯,娘信!玉良,娘要去看看玉怀!”老人家挣开儿子的怀抱就要下地。 “娘,别去了!你身子骨架不住啊!” “不行,我得看我儿子去!”老太太执拗起来。 “娘,你已经睡了三天了,三天一口东西都没进呢!要去,也等喝完这碗粥的好吗?”玉良从警卫员手里接过一碗小米粥递到母亲跟前。 老人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绵软,一点气力也没有了。原来自己刚才在阎王殿边走了一遭。 久违了小米粥的清香在地窨子里四溢,老太太机械地喝着儿子一勺一勺喂过来的饭,没有感到任何滋味。 喝完一碗粥后,老太太的身子逐渐地暖和起来,力气也在渐渐地回升。穿鞋下炕,老人执意要去看儿子。 “娘,太阳快落山了,外面冷啊,咱们明天去好不好?”大儿子马玉良央求着。 “不行,我一定要现在去!” 傍晚的残阳挂在林梢,天边那红色的晚霞,象在血中浸泡了一样,红得有些瘆人。一群乌鸦从远处飞来,站在枝头“哇、哇”地叫着。在老黑沟南山坡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伏在新砌的坟头上,泪水无声地流着。她那银白色的头发在呼啸的北风中象一面猎猎的旗帜,老人家用手一把一把地将土捧到儿子的坟上,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玉怀我儿啊,是娘对不起你啊,娘一个土埋脖子的老太婆子怎么就不能代替你去死啊! 儿啊,当初悔不该把你留在密营子,要是跟娘一起上路,哪里还会出这档子事啊! 儿啊,千不该万不该你惹到那宋大麻子的头上啊!别怪哥娘心狠啊,咱是部队上的人啊,你犯了纪律,不处置你咋行啊!”老人家便哭便诉,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她层层叠叠地打开后,一块风干了月饼露了出来。她把月饼放到坟前: “儿啊,吃吧!这块月饼还是你上次进勃利城执行任务的时候给娘带回来的呢。娘知道你是一个孝心的孩子,娘把它揣在兜里,天天闻着月饼香味,就心满意足了!怀儿,妈知道你肚子还饿着,把这块月饼吃了吧!” 太阳渐渐地消失在大山的后面,残留的余晖透着老林子照在老人的身上,呼啸的风扯着嗓子在林中吼着,远处一声声野狼的嗥叫林海雪原的上空回荡着。 “娘,咱回去吧!天黑了,风大了!”马玉良扶起了老娘。 “玉良啊,让我再呆一会儿吧!”老人家不肯起来。 “走吧,娘!再呆一会儿,你就冻成冰砣了,玉怀肯定会心疼的!”马玉良强行架起母亲往营地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