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情,有一个人,始终缠着我。抬头的时候,她在眼前,洗脸的时候,她就在脸盆里,一转身,她又挂在了对面的墙上冲着我笑。我想,只好将这件事情写出来,打印出来,贴在床头、地板、墙壁以及蚊帐等等地方,让她成为一个具象,一张纸或者一种密密麻麻蚂蚁状的字体,而不是一个活着的生物。掩耳盗铃这种事情,有时候会真的有效。
都说:人海茫茫,可是我们相遇了,彼此有些好感,最后免不了和那些俗人一样,一直好到床上去了。当然我们不是夫妻,也不可能成为夫妻,那注定了只能是情人。在这个时尚而诱惑的2005年,我拥有了一个情人,似乎与时尚合拍了、协调了,像一支价格低廉的润滑剂有效地给了我简单的生活以充分调和,于是,生活不在枯燥,红色是红色、蓝色是蓝色。 去年冬天,凭着我二把刀的文字,非常活跃地在各个BBS上频繁地走动。我将生活描写成蓝色的,爱情描写成火红的,婚外恋写成昏黄暧昧的,以至于那些热爱生活喜欢打听隐私的妹妹趋之若骛地想和我谈论关于我在黑夜中地作为。 在我敷衍了一批又一批妹妹之后,她来了。我想说累了,然后关机走人,但是不行,她说她和我在同一个城市。在我看了她21岁时靓丽的照片时,我觉得我该留下,和她说一些关于天气或者别的什么事情。最后我单刀直入的问她,是不是感情上受到了挫伤。她说我很尖锐。我说我还没有机会在你面前表现我的尖锐,否则你就只有伤心的份了。她格格的笑起来,牛逼的说:我看见丈夫和别的女孩在我的大床上纠缠时,都没有伤心,你还能让我伤心?我威胁她说:除非你别让我见到你。此后她总是笑起来没完,我狠命的敲击着键盘,试图说服她,可是她一直咯咯的笑,笑我吹牛。 网友的见面不是偶然。无论如何,见面都是在精心准备之后发生的无聊举动,即便是那些准备打家劫舍的孩子。我不是那样的坏孩子,所以我将头发剪的很短,很精神的去见她,见她之前我就想好了怎么迅速的撤退,可是我最终没能撤退,27岁的她比21岁时更加的成熟、妖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芭芭拉的“蓝山”一定是假的,没有一些香味。我坐在吊椅上努力不让自己来回的晃动,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丰满胸脯的时候,她一边将小腿上的裙子撩到膝盖上,一边着对我说:我叫蓝钻。我口中“哦、哦”几声,表示知道,我在想:你的名字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你的小腿很美,很修长,也饱满。她说:你的文字很暧昧,一定有过很多的婚外情。我直截了当的说:当然有,此外还和我看的书多有关系,我觉得在网络上骗骗你们这些女人和书本骗我是同一个道理。她大笑:你很幽默。不过你的文字不错,很细腻,很到位。她竟然用了“到位”这个词,我忽然想起美容店里小姐毫不忸怩地问我:要不要到位?一百五十块,就行。我脱口说:不要到位。于是她也暧昧的笑起来。 暧昧是滋生情欲的温床。两个人暧昧的说话,时间长了就不能保证他们不暧昧的上床。后来,我们开始看风景,在人少的地方看那些若有若无的风景,说一些辞不达意的话。最后我们上床,当然这是在第五次见面后的事情了。开始我们不是上床,在草地上就开始了我们的快乐,我开始觉得这很无耻,但是有的时候越无耻的事情,干起来越有趣,就像小时侯父母越严厉禁止的事情我们越想偷着试试。 我对于偷偷摸摸的事情总是很害怕,所以在野外我也会担心有人发现我们的勾当,于是她笑着说:你不行。我很气愤,却没有办法,只好看着自己并不骁勇的东西说:床,我需要一张床,那时侯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她咯咯的笑:到现在你还吹牛,你的性功能和文字相比差的远了。听了这话,我很恼火,却没有办法说服她。 于是,我既想见到她,和她干一下坏事,又不愿听她说:你不行。 终于有一天,她在外地的一个朋友来了。她给他在最高级的宾馆中安排了一张大床。看见那张大床,我就很嫉妒,分明听见我的牙齿格格的响动。她把他迎接进了房间,我们无聊的说着关于天气的废话。最后我觉得我不应该打扰她们,于是我提出先到下面等她,如果不需要送她回家的话,十分钟之后我就回去了。 我躺在宾馆的长椅上胡思乱想,我坚持看表,每隔一分钟几乎就要看几下。我想象楼上那张大床正“吱呀、吱呀”的有节奏地响动。正当十分钟快要结束的时候,她从楼上袅袅的走下来,走的很性感。我大喜过望,“呼啦”站起来:怎么不多坐一下?她站在楼梯上一语击中我的心思:再坐一下,有人会不会摔门走掉?听了她的话,我很尴尬,说实话我又气又恼。不知道那位作家说过:当你气恼一个女人的废话时,说明你已经在乎她,并且将很危险的爱上她。我说:去他妈的爱情。 我决定送她回家,打了“的士”,顺口说了她家的地址,可是她说了另一个地址,我很惊讶。她看着我:今夜,我给你一张大床。 我们顺利的到达夜明珠宾馆。一进门,我就将她扔到那张大号的单人床上。她挣扎着站起来,微笑的说:小谗猫,先去洗澡。我非常不愿意她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但还是乖乖的走进去开始洗澡。我一边洗,一边想:女人这种动物很危险,她刚才还在你身下,一转眼她就占了上风,坐在你的肚皮上,像一个快乐的牧羊人。 我在大床上激动的等待时,像一个羸弱的孩子,非常担心今天是不是能吃到美味的匹萨或者诸如土豆加牛肉之内的东西。她似乎锻炼要我的耐心,在浴室里将水撩的哗啦啦响,一边哼着歌:我不是你的玛格丽特……洗好澡,她披了浴巾,坐在镜子前整理头发,我看着她即将散乱的头发,很奇怪她为什么还要整理它,而且那么地一丝不苟。 我从背后取掉她的浴巾,显露出洁白的身体。她早就知道我的到来,将我的手拿在自己肩膀上,看着我微笑。我发现镜子里她的乳房很小、很干瘪,这与我平常看见的挺胸昂首的她似乎不一样,可是没等我多想,她便转过身来,一把抱着我,像一个需要吃奶的孩子。接下来我们就做了无数个平常人家、平常男女在平常暗夜里发生的最多的事情。 我们停下来的时候,都呼呼的喘气,她恢复过来后,伸手抱住我,勒的很紧,让我的呼吸受了干扰。我忍不住将她的手拿开,她娇羞的说:我知道你的厉害了。我想,那个时候我有些不自然的膨胀,竟然想在短时间里再次膨胀,但终究没能实现。我忽然想起一本古书中说的大概意思:做那事,应该在无事缠身的晚上,关好了门窗,抱过自己的老婆,在没有一点担惊受怕的情况下慢慢享受,方才了解个中滋味。 是夜,我睡不着。一是,我很难在一个并不熟悉的女人身边熟睡;二是,我担心会不会有人查房。我看着她熟睡的身体在月光下有些惨白,有些灰心的胡思乱想:她的髋骨太宽,有点硌人,乳房也太小。当两个人赤裸着相见,怎么就变的索然无味,远没有那个朦胧的、半推半就的女人给我以诱惑。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在我的身体上抚摩,让我很快就有了反应,这一次我们轻柔的做着,一直做了很长时间,我的那个东西依然坚挺着,不肯退缩。我看着身体上的她,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冲动,任凭她娇喘吁吁。我甚至想:也许那些早泄的人们,才有如火的爱情。他们每每冲动的表达才是最重要,而我们这样索然无谓的做爱,对于表达爱情简直毫无意义。 第一丝阳光窜进来的时候,我穿起衣服,她忽然幽幽的说:文狐,我爱上你了。我回头给她一个暧昧的笑容,心想:我正好相反。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她频频和我约会,让我不胜其烦。 她和我说她已经向背叛她的丈夫提出离婚了,她还说之后要和我结婚。我说:我现在已经背叛了妻子,那么同理可得我也会背叛你。她说:我有信心,你不会。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她说:我会很好的料理你的生活。我继续要问她,她忽然不耐烦了: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我说:我本来就这么罗嗦,现在你就受不了,以后也会的。她说:废话,不会。我不想继续问她怎么不会,我知道:有时候,女人认定了一件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转来。何况我不是牛,只是一个瘦弱的会写字的人。 我开始有些害怕了,我知道女人一旦疯狂,我就会被撕裂,体无完肤。所以我又问了她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会离婚?她显然没有准备,被我问的僵在那里,迟疑了一会方才说:你不会么?我没有接她的话头,接着我的思想说:就是我离婚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你结婚?她说:你嫌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是吧?怕我们将来没有美好的明天,是吧?我笑笑,不置可否。她忽然生气了,一摔门:你等着。 我知道我说出这些话来,是厌倦了情人之间的游戏,这种事情注定很难持续下去,我干什么还要继续呢。我忽然害怕她打来电话,可是偏偏她就打来,她仿佛平静了下来,坚信自己拥有了美好明天之后再拥有我是小事一桩,我嗤之以鼻。但是我没有再说什么。 她离开了这个城市,我一点也不意外。倒是她经常打电话过来问我过的怎么样。我说我现在很好,妻子也来到身边,还有女儿。她说我是个负心的男人。我说:是,是,先负了我的妻子,然后是你。她听了就不说话,然后问我的女儿可好,我说好,她就幽幽的说她的女儿在家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和我说了“红马甲”的故事,她说是一个男人说为了威胁她说她听的,她说还是你好,外面的世界和男人真的很难想象。我对她说:我原本也是外面的男人。她忽然就哭:我对不起你的妻子。 后来,我在一些夜晚忽然想起她。然后我决定写下我们之间的故事,可是她说她不想成为我小说里的主人公,除非她死了。我说,那就算了,就放下笔。过了一段时间,她来电话说:在BBS上很久看不到你的文字了。我说不写了,后来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写了害人。她停顿了一会说:你文采那么好,不写可惜了。 后来,她又来电话说自己忽然被查出患了癌,就要死了。我说:那你赶紧回来,回来治疗。她说:不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很不美。我忽然就想起她在镜子里的样子,那干瘪的乳房现在怕是如同赞比亚平民一般几乎没有了吧。我说:那怎么办?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有点要给她安排后事的意味。她说:你的小说写的怎么样了。我说我没写呀,不是你说不想成为我小说里的主人公么,我也不想再写字了。她说:但是我现在想看,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医生说还有两个月,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呢。我连忙说:可以,可以,我马上动手。 我真的准备好电脑,每天给自己三个小时,写她和我的故事,刚开始很顺畅,但后来我总觉得没什么写的,我们之间就那么点破事,写出来又怎么样。我开始偷懒,后来索性停了下来,三个月过后,我想:她已经死了吧。那么我就更不用写了。 有一天深夜,我正在看书,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在房间里四处找,也没发现什么可以的东西,最后我的目光集中在手机上,手机忽然就动了起来,在桌子上轻微的振动,慢慢的竟然转圈,我拿起来,发现有来电,却没有号码。我打开手机:喂! 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微弱的声音:文狐,你的小说呢?小说,小说,小说。最后变成了凄厉的叫声,只是依然微弱。我对着电话叫起来:蓝钻,你怎么了,别吓我呀。那边的声音气若游丝:文狐,我还会再见到你的! 我坐在那里发怔,忽然想起那个日本鬼子木村的小说《车祸》。 于是,我的脑子里这件事情,这个人,始终缠着我。开车的时候我在想:一不小心我会不会撞上前面那辆呢?喝水的时候我在想:有的人会被一口水淹死呢?再后来吃饭、走路、睡着、醒着,我都会思考死亡这个问题。 于是我将这个故事写下来,让她成为一个具象,一张纸或者一种密密麻麻蚂蚁状的字体,而不是一个死去的女人。这样我的心里好受多了。 再后来,我忽然知道了她还活着,有了自己的男人,并且活的很滋润。 再后来,我怕自己忘记了这件事情,就将它贴在BBS上,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曾经有过这么个故事,现在让我重演这件事情,打死我也不敢了。 可是有的时候,人一旦好了伤疤,就会忘了疼,心思也会活泛起来,我就怕会忘记,所以我天天把它翻出来,认真的看看,回头想一想那个曾经的情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