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旅途 孟飞扬站在甲板上,来自江面吹来的徐徐的风,将他的夹克衫鼓得满满的,像一只扬起的帆。深秋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两岸的山峦红枫尽染,滔滔的长江水在脚下缓缓地流着,游船激起的浪花仿佛一朵朵绽放的礼花,他的目光随着两岸的山峦一起游动。 游长江三峡是他许久以来的愿望。“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的诗在他的少年时代的大脑里,就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郦道元的《水经注》又为他的记忆泼上浓重的一笔。出生在北方平原地带的他总是在想象着“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缺处……”那是怎样的一种壮观。后来他看了许多描写三峡的散文,对三峡更是充满了向往。 他是一个喜欢徜徉山水的人,然而,这么多年来,一直奔波于官场上,学不完的东西,理不完的头绪,做不完的工作,忙不完的应酬,操不完的心,使他在不惑的年龄里很少有自己支配的时间。随心所欲地徜徉在山水之间,这对他来简直就是一种奢侈。然而,对自然的渴望是他心中不灭的梦幻。这些年来,虽然也走过不少地方,但是,每次都是形迹匆匆,人影幢幢,很难放松心情,一个人静静地欣赏,静静地品味。 这次依然是外出开会,好在随行的人员不多,在C市会议结束后,他们登上江轮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几十年梦寐以求的三峡终于展现在眼前。抬眼望去,两岸青山隐隐,随说是深秋,但绿色的树、绿色草、染就了绿色的山。偶尔,也有一丛丛红色如丹的枫叶点缀其中,使山更有了一种画的神韵。眼前浩浩荡荡的的江水奔腾着、咆哮着向东流去,孟飞扬的思绪也随着这东流的江水翻腾起伏…… 千百年来,这滚滚的长江日夜奔流,生生不息,她用自己甘甜的乳汁哺育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华夏儿女,也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民族文化。这大江两岸的悬崖峭壁上,留下了我们先人们的多少汗水,多少渴望,多少憧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孟飞扬似乎站在一段辉煌的历史上,听着历史的呐喊,看着历史散去的硝烟,感受着历史的厚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豁然间出现在他的脑际。在孟飞扬的眼前,谈笑间能够使灰飞烟灭的羽扇纶巾的诸葛亮、一樽还酹江月的李白…… 他又想起了这长江上的另一段历史。 巫峡与西陵峡之间有一历史悠久的县城,名为巴东。 北宋时,年仅20岁的寇准在此任县令,他虽年幼,然而竟将偏僻闭塞,经济落后的巴东治理得“山无旷土、村无游民,”“每期会赋役,不出符牒,惟具乡里姓名揭县门,”人们就会主动交赋服役。更难得的是,巴东山高皇帝远,他为官能做到清正爱民,不持权济私。 寇准是个难得的官,孟飞扬在钦佩之余,也有了诸多的感慨,自己也算是个官了,在自己的那方土地上,又该怎样书写一段历史呢? 孟飞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他觉得,大自然总能够给人类内心的震撼,给人以生活的启迪。 “先生,能帮我照张相吗?”一个女性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是一位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女人,从外观上看,似乎不足二十七八,然而举止言谈中却透出一种成熟的气质和风韵。白净的面庞,细细的眉毛,细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浅笑时朱唇微启,巧笑嫣然。她中等身材,纤腰盈盈一握,,身体凹凸有致。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头长发,乌黑油亮,没有进行过任何的漂染,自然而流畅,江风中,她长发飘扬,象风中的一面猎猎的旗帜。黑色的高领毛衣紧紧地裹住她成熟而饱满身体,一件水磨蓝的牛仔上衣横系在腰间,同样颜色的牛仔裤衬出他细长的腿。 “可以”。孟飞扬打量着眼前这个姑娘说。 “谢谢!”她将相机递了过来。 “站在船头,依风而立,要山、要水?”孟飞扬笑着问道。 “山水都要!”她将风撩起的长发掖到耳后,走到了船舷边。 “恩,站好了,头往左靠些!” “喀嚓”“喀嚓”,孟飞扬从不同角度为她照了好几张。 “谢谢你,先生!”她接过相机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的!,怎么,一个人出游?”孟飞扬笑着问。 “是的,我喜欢一个人出游。旅途虽然寂寞点,但可以静下心情好好地去欣赏、仔细品味。”姑娘淡淡地笑着。 “是啊,其实,徜徉于山水间,最难得的是一种放松的心态,就象古时候的文人墨客,就象当今许多孤独的背包客,他们远离尘世的喧嚣,将孤独的身影撒在清冷的江面,将蹒跚的步履留在寂静的森林,而他们在山水中得到内心强烈的震撼、感悟到生命的真谛,思索出人生的哲理,这将是怎样的一种收获?嘈杂的人群能够给予你什么?除了行色匆匆,就是走马观花,你得到的只有疲倦、无奈和更多的彷徨……”他想起了他以往的那些次所谓的旅游。 “先生也喜欢旅游吗?” “喜欢!有谁不喜欢呢?” “那么你常常出游吗?”姑娘问。 “我很喜欢大自然,可是,真的是一件憾事,我很少能够独自出来旅游。”他有些惆怅。 “是因为工作忙?”她问。 “是呀,整天,忙不完的事务,忙不完的应酬,哪里有时间独自出去走走啊!” “都是这样。我也是刚刚完成一个项目的谈判,老板奖励我10天的假,趁机出来走走。”她笑了笑。 “第一次来三峡?” “是呀。几天前游了九寨黄龙,又游了峨眉,看了大佛,今天早上在C市登船,准备沿长江而下,领略三峡的风光。” “喜欢三峡?”他问。 “当然!”。她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 “游三峡是很早前的梦想。沿着长江顺流而下, ‘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的感觉一定很美。”她想起了郦道元《水经注》里的描写。 游轮进入巫峡的时候,天已接近黄昏了。夕照晚霞将群山峻岭中镀上了一层金色,神女峰在霞光中显得那样的妩媚,那么的妖娆。孟飞扬想起了神女峰的传说。 据楚人宋玉所述,当年楚怀王游览高唐,倦而昼寝。梦见了一自称是巫山之女、高唐之宾的女人,自称得知楚怀王游高唐,前来陪睡。楚王后宫佳丽众多,但无神女,此时忽有神女自动找上门来,正求之不得,想必心中还暗自得意:“瞧瞧!孤王魅力足兮!”事后妇人说:“妾居巫山之南,高山之颠,晨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怀王晨起一看果如其言。于是神女峰就成了世人仰瞻之景。 “呵呵,这楚王做梦水平也够高的。世上做梦能做到楚怀王这等水平的古今中外都没有。试想,他老楚一个香艳的春梦能令几千年后的世人还不辞劳苦地前来与他分享,恐怕几千后还是如此,这是何等的本事!”孟飞扬笑了。 “其实,那只是一个传说罢了!而传说是人臆造出来的。可是千百年来,人们却一直在传诵着,也不觉得腻歪!”姑娘笑着说。 “那么我来改变一下这个传说怎样?”孟飞扬突发奇想。 “好啊,好啊!很不错的主意!”她为这个浪漫的主意喝彩起来。 “女士优先,你先来!” “好。我先说。”她清了清嗓音道。 “很久很久以前,玉帝的小女儿爱上了广寒宫里的吴刚,天庭的清规戒律很多,他们根本找不一个能够安静地谈情说爱的地方。于是他们偷偷下凡,在风景秀丽,飞瀑流金的巫山安居下来。他们徜徉在花海之中,倾听着流泉飞瀑的吟唱,猿猴为他们采来鲜果,鸟兽们为他们起舞,人间的仙境胜似天庭万倍。他们在这里尽情地享受着爱的柔情蜜意,忘记的天庭、忘记的戒律、忘记了时空……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们的失踪当然惊动了天庭,王母娘娘亲自出马,要把他们抓上天去,可是二人矢志不渝,坚决不离开人间,也不离开巫山。恼羞成怒的王母娘娘从头上拔出银簪在他们中间划出一道沟壑,于是,这深沟变将一对恋人硬生生地分开,两个人隔岸相望,天长日久,泪流成河。后来,天王的小女儿就化作了这尊石像,日日痴望着江的那边,江那边的那块突起的岩石就是吴刚化作的石像,巫山的云雨,就是他们悲戚、思念的眼泪。而眼前这条汹涌澎湃的大江,就是他们千百年来流淌的眼泪。你听到江涛在咆哮吗?那是他们对王母娘娘的愤怒控诉,你听到风在低低地吟唱吗?那是他们在喁喁私语呢!” “说得好!很浪漫的故事!比那个传说好多了。”孟飞扬拍着手掌道。 “呵呵,现在该你了!” “好,我也杜撰个仙女的故事!”孟飞扬望着远处的神女峰道。 “从前,王母娘娘的瑶池里住着一群美丽的天鹅。一天,一只老天鹅兴致勃勃地讲起她年轻时候在人间所见到的美景。她说,在人间,有个叫巫山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飞瀑流泉,繁花似锦,比瑶池美上千倍。她的讲述,引起了天鹅姑娘们的好奇,它们决定偷偷地去趟人间,看看那个叫巫山的人间仙境。于是在一个仲春的时节里,它们幻作翩翩仙女悄悄地溜到人间。看巴山蜀水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人间美景,令他们流连忘返。其中一个说,这么清澈的江水啊,我们何不在此沐浴?也不枉来人间走一遭啊!山青青,水碧碧,她的提议立刻得到同伴们的赞同。于是她们褪下白色的羽衣纷纷跳下这汪汪一碧的江水。江水真清啊,她们尽情地嬉戏着,玩耍着,大声地笑着、闹着……突然刮来一阵风,将一件羽衣刮到了江里,白色的羽衣顺着江水流走了。仙女们惊慌起来,因为没有了羽衣他们就无法返回天庭了。他们喊着、追着,可是他们那里那个追得上水流呢? 衣服被江水卷走的是一个小仙女,她的姐妹们都穿上了自己的羽衣准备返回天庭了,她大哭起来,可是,每个仙女都只能穿自己的羽裳,姐妹们不敢违背天条,必须返回了,小仙女望着姐妹飘飘升天的影子,伤心的大声痛哭。 小仙女的哭声引来了在山上砍樵的阿牛,当他看到一个美丽无助的姑娘的泪眼时,霎时间,他觉得天崩地裂,他的心仿佛被抽去了一般。为了这个美丽的姑娘不在流泪,他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把羽衣找到。他把姑娘安顿在自己的家里,让老娘照顾,他就上路了。沿着长江,他一路而下,激流、险滩,惊涛、海浪,都挡不住他脚步,走了多久?寻觅了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坚强意志和执着终于感动了江神,终于,在一年之后,在他精疲力竭之时,在长江的入海口处,他找到了那件羽衣…… 当他捧着这件洁白素雅的羽衣出现在小仙女的身边的时候,小仙女哭了,她看到眼前这个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的小伙子,为了她,风餐露宿,吃了多少苦头!只有他明亮的眼睛在默默地向她诉说着一份爱恋,仙女感动极了,天上的再好,又怎能与她的阿牛哥相比?她把羽衣藏好,与阿牛过起了和和美美的人间生活了…… 只是有时,当她怀念起天上的生活的时候,当她思念起姐妹们的时候,她就披起羽衣站在巫山上向天上张望,那白色的羽衣就变成了朵朵白云,缭绕在她的身上,那点点雨滴,也就是她思念的眼泪……” “精彩!我们演绎的传说都不错。”她笑着说。 “是啊,如果我们把它用文字记载下来,流传下去,那么,若干年后,关于神女峰的传说就会有三个不同的版本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游轮在暮色中行驶着,他们站在船舷上聊了很久,他们谈江岸两边高崖峭壁上出现古栈道的遗迹,他们谈李白、谈苏轼、谈毛泽东,谈古往今来的风流人物……天色不觉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抬头仰望,天上的点点繁星向他们神秘地眨着眼睛,一弯素月从山峦间冉冉升起,晚来江风急,不觉已有了寒意,他们各自怀着不舍的感觉离开了甲板,回到了舱中。 孟飞扬回到舱中,打开了手提电脑。这些年来,手机、电脑是他随身所必带的物品。先浏览了一下网上的新闻,打开信箱看看处理了一些邮件,然后,他进入了一家叫“心灵邂逅”文学网站。他常常在工作疲倦的时候、或者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进里面放松一下。作为版主之一的他,因为文笔深刻,见解独到,在这里他有极旺的人气,每当他的身影在这里出现,就会使论坛热闹一阵子。而他自己也非常喜欢这家网站,他把这里称为自己心灵的驿站。他喜欢这里的气氛,喜欢这里的文章,喜欢这里的朋友。 今天这里似乎很静,新贴上的文章似乎寥寥无几。他看了几篇,回了几个帖子后,忽然意识到好久没有看到“雪地红狐”的帖子了! “这个小丫头干什么去了呢?”孟飞扬非常喜欢红狐的文章,这个小丫头(在孟飞扬的潜意识中,红狐就是一个充满灵性活泼可爱的小丫头,所以,他一直称她为快乐的小丫头,虽然遭到红狐的屡屡抗议。)的文章,象她的名字一样充满灵性。她思想活跃,文风活泼,有时激情洋溢,有时热情似火,然而,在澎湃的激情下,难以掩饰出睿智深刻,冷静从容。她的文章,孟飞扬是每篇必看的。而经常,这小丫头则狐魅一样,在论坛上掀起一阵风,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孟飞扬想象着茫茫的雪野上,一只充满灵性的红狐从密林深处闪出,那份伶俐、那份诡异、那份敏捷的样子,脸上不觉布满笑意。他打开QQ,看看有没有好友的留言。意外地,那个红色的小狐狸头上的灯竟然亮着,还没等孟飞扬跟她打招呼,她先飞一个诡异的笑脸来。 “你好,小狐仙,又跑到哪里演绎聊斋的故事了呢?”孟飞扬笑着问道。 “嘻嘻,俺现在正在云游呢!”红狐飞过来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小丫头,现在游到哪里了?可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了吗?” “抗议!坚决抗议!不许叫俺小丫头,俺已过而立之年了。”那边打过来一张抗议的图片。 “抗议无效,在我眼里你就是小丫头!”孟飞扬送过去一张抗议无效的图片。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孟飞扬继续问道。 “三峡噢!此时此刻,正坐在游轮上呢,刚才经过了巫峡,现在正在经过西陵峡,可惜天色已经很晚了,不能依风而立,欣赏两岸猿声地不住的美景了。”红狐有些遗憾。 “哦?在三峡?”孟飞扬莫名地有些兴奋。 “是啊!对了,梦飞扬,我见到神女峰了,晚霞中,巫山神女凝眸而视,风姿绰约,真美!我们还给神女重新演绎了一段传说呢!” “神女峰的传说?”孟飞扬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莫非刚才甲板上的那个姑娘就是…… “太巧了!太不可思议了!那个灵性而诡异的小红狐就是她?”孟飞扬的手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道: “小丫头,快上甲板上,有一处特别的美景在等着你!” “少来!俺刚从那里归来,天色已暗,好的风景已经掩没在夜色之中了,少忽悠俺!” “不骗你的,求你了,快去,你一定会获得一份意外的惊喜的!”孟飞扬在电脑上敲道。 “这个梦飞扬怎么了?干吗让我去甲板啊?会有什么样的意外在等着我呢?”红狐不禁纳闷起来。 雪地红狐的真实姓名叫洪鹄,今年32岁,是北方一家外资企业销售部的主管。因为思想活跃,业务能力很强,很得老总的青睐。这次刚刚签下一大笔订单,为公司创造了可观的效益,因此,受到公司的特别奖励,除了一笔奖金外,另外奖她10天的假期。她是一个特别喜欢山水的人,也是单身贵族,走到哪里都无牵无挂,所以每次只要有假期,她都出去旅行。 提起梦飞扬,她的心里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个她从来没见过面,甚至连他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多大年龄都不知道的人,总能给她一种亲切、信赖、依靠的感觉。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他深刻而敏锐的思想、深厚而丰富的文化底蕴、豁达而老练的处世以及流利而清新的文笔感染了她的缘故吧!虽然他总叫她小丫头,但她能够感觉得出,其实他并不比自己大多少,顶多不过是一个可爱的大哥哥。 洪鹄感到,与梦飞扬交流是一种很流畅、很开心的感觉,虽然他们一般在网上相遇的时间不是很多,了解双方大多都是从文章中获得,然而为数不多的几次QQ上的交流,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他的谈吐中,她感受着他的真实、真诚,随和亲切,他的风趣与幽默也恰到好处,既不会给人留下油嘴滑舌的贫嘴印象,也使人感到轻活泼。在洪鹄的心中,与梦飞扬没有距离感。 “这个家伙,闹什么鬼呢?这个时候上甲板?”洪鹄披上一件红色的风衣,走出了舱门。 舱外,已经人影廖无,游轮依然在行驶着,马达轰鸣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两岸黑黢黢的山峦在眼前走过,一弯冷月挂在当空,发出清冷的光。洪鹄走到船头,她什么都没看到。又走到船尾,除了一个男人依在船栏吸烟外,她没有发现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刚才与自己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 “怎么,还没舍得进舱?”洪鹄问。 “是啊,这么美的夜色,这么难得的旅行,怎么舍得撇下去睡觉呢?”中年男人掐灭了烟蒂,望着洪鹄笑着说道。 这个男人笑起来很好看,洪鹄第一次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不是很胖,但已经开始有些发福的征象。白净的面孔,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月光着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眼睛有些朦胧的感觉。他的声音略带磁性,很有诱惑力。 “你的兴致好高哦,也不感到冷?我可要回舱了。” “别走啊,我们聊一会儿嘛!”男人笑着望着她。 “夜晚的风景不好看!”她道。 “那你出来干什么!” “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呀。” “有吗?” “没有!”她转身便往回走,心里骂了梦飞扬一句。 “雪地红狐!” 洪鹄猛地停住了脚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丫头,还不回舱去!”那个男人笑吟吟的说。 “梦飞扬?你是梦飞扬?这怎么可能呢”洪鹄简直不敢相信。 “呵呵,我是梦飞扬!”孟飞扬依着船舷充满笑意地看着洪鹄。 这是真的吗?天下真的有这样巧的事情吗?洪鹄瞪大眼睛使劲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儒雅的风度,轮廓分明的脸,白皙的皮肤,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与想象中的梦飞扬基本吻合,只是想象中孟飞扬的眼睛应该是深邃而略带阴郁的,而眼前的梦飞扬眼睛则清澈明亮还略带一丝顽皮,似乎更容易接近。 洪鹄感觉一种喜悦而振奋的情绪在她的心中弥漫开来。“你好,梦飞扬!”她向他伸出了手。 “你好,红狐!”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深秋的夜晚,虽然冷露侵身,但他们被相见的激情燃烧着,就这样一直絮絮叨叨地聊着,直到东方露出第一缕晨光…… “飞扬,跟我一起去张家界好吗?”洪鹄的眼里透着期待。 “我也很想去张家界,早都听说那里很美。只是这次我们的旅行计划中没安排那里呀。” “计划是可以改的嘛!苏杭、上海你都去过那么多遍了,再去有意思吗?” “可是,我还有随行的同伴呢!”孟飞扬有点为难。说实话,他真的很想去张家界,他对那里鬼斧神工的景色早就向往已久了。即使没有洪鹄的邀请,他也很想去的。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啦,你对他们说你宜昌的同学要见你不就完了吗?让他们自己走好了!”洪鹄进一步地劝道。 “好吧,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去与他们商量一下,你也休息一会儿!”他们走进了船舱。 船到宜昌后,孟飞扬和红、洪鹄下了船,接着他们登上了开往张家界的大巴。 当他们走进张家界,迎面而来的山、的水、的树、的风、的云,一下子把他们吸摄了。 站在高高的黄狮寨上,俯瞰武陵源,他们被大自然这鬼斧神工的创造力震撼了! 千百座耸立挺拔的岩峰排闼而来,奔涌呼啸而来,突兀地陡立在他们的面前。以静静地思考和久久地凝望,向他们倾泻着满天的思绪。张家界的岩峰打破了人们长久以来关于山的审美意识。一座座的岩峰有的是怪诞粗放的有棱有角地陡直壁立,是垂直的线条袒露着银灰色的岩壁的多角柱状体。孤傲兀立的岩峰与岩峰之间自由自在,互不依存,有着各自的潇洒的风度、独特造型和不同的高度。有的岩峰下面比上面小,呈倒金字塔型,宛如若失重悬浮,有的岩峰倾斜着或摇摇欲坠地吊挂着,显现着一种随时都会压下来的趋势,透露出轰隆隆的威吓和震慑;有的岩峰的一道道垂直的巨大裂缝自峰顶插到岩脚,似乎风一吹就会訇然中开。凝望着一座座嶙峋峥嵘的峰林,看着一层又一层海水沉积线和一道道浪蚀波痕,孟飞扬从心底升腾起作为生命体,特别是作为人类一员的豪迈情绪。 “真是太神奇了!”洪鹄也不禁感叹道。 面对这大自然创造和如童话如仙境如悠悠思绪如漫漫历史的艺术天地和美学世界,他们不得不感叹人类世世代代积聚起来的艺术手段和千锤百炼的折射着钻石光芒的美丽语言在这里显得多么的无能为力:埃及的金字塔、世界屋脊上的布达拉宫、雅典巴特农神庙、墨西哥石垒的古天文台等等,一切人造的艺术品在大自然面前显得是多么的相形见绌。 地球在以光年计算的空间距离的天文学家阳光中,只是一粒芥籽,一星尘埃;而“生年不满百”的人类个体和秦汉隋唐宋元明清的朝代更迭,在历史以岩层纪年,生命以化石证的地质学家眼中,也只是一缕青烟,一丝云雾。穿行在张家界裸露着银灰色的岩壁的峰林间,沿着石级攀援,一岩层一岩层地在心里默默地往前跨向地质年代,跨向这一带曾经是一片汪洋大海的三亿八千万年以前。 三亿八千万年以前的海浪,曾在这里震撼着太阳这颗古老而又青春常在的宇宙间的行星,拍抚着从云雾迷蒙的大海深处长出来的珊瑚礁,淘洗着满海滩的石英砂粒和海藻、贝类、鱼类。然后,便沉积、粘结、挤压成厚达五百米的石英砂岩盆地;然后,大地又隆起、抬升、上升为坦坦荡荡的高原。大自然把握砂岩高原,远比人类达艺术大师把握大理石,把握青铜和铁有着更奇妙的技巧、目的和审美意识。在漫漫悠悠的时间里,大自然用涓涓细流冲刷,用山洪切割,用飘垂的瀑布陷落,用地震撕开,用膨胀的冰和楔进岩峰的树根挤裂,用雷霆的刀、闪电的刀、风霜雨雪的刀挥洒自如地削,精精细细地雕刻,切切磋磋地琢磨,才有了今天这拥有千百座砂岩岩峰的空前绝后的、独一无二的不可模仿的大创造。 当孟飞扬和洪鹄沿着陡峭的石阶一步步地走下来的时候,回头望着那嶙峋峥嵘的石峰,那护溪的金鞭、那矍铄的采药老人、那会晤的伟人、那散花的仙女、那神奇的神兵……,他们久久无语。此时还能说什么呢?人类在大自然的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啊!如果说,长江三峡给他们更多的是关于人类历史的思考,那么,张家界给他们震撼力则是来自大自然不可改变的神力!他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感受着…… 林中穿行的风向他们诉说着大自然的诗情,傍晚的夕阳照在山谷里,粼粼的波光发出了碎金子一样的光芒。夜幕即将降临了,索溪峪里原来建造的宾馆都已迁徙到谷外了。他们在一个简易的房子里租下两个单人帐篷,今晚,他们要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了! 夕阳终于淹没在莽莽苍苍的峰林里,索溪的水,唱着动听的旋律一路跳跃着、奔腾着,冲进澧水。河滩上已经有人零零星星的支起了帐篷,孟飞扬在一块地势较高且平坦的地方搭了帐篷,两个帐篷比肩而居。洪鹄找来一些枯树枝,点起了一堆篝火。 红红的火苗映红了他们的脸庞,孟飞扬递给洪鹄一块面包和一根香肠,“将就着吃吧,明天,等我们出了山,我请你吃大餐!” “其实,我觉得这面包,这香肠可能比吃大餐更香、更有情趣!”洪鹄接过面包,递给孟飞扬一瓶水说。 “是啊,其实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腻味的,我对那样的饭局酒宴真是腻歪透了!有时候,真得很向往在一个小摊上、一个大排挡里,几串烧烤、两碟小菜,一壶小烧,或一个人低吟浅酌,或三两个朋友划拳豪饮,没有功利,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有的只是温情、友情、和豪情……”孟飞扬的眼里散发着迷蒙的光芒。 “这种生活对于你来说比较难是吗?”洪鹄喝了一口水问。 “我向往这种生活,可是现实生活中,我很少有机会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因为干不完的工作,开不完的会议,忙不完的应酬,几乎每天都是身疲力竭,像这样能够出来放松的机会太少了,我自己甚至都觉得有些奢侈!” “生活在红尘中的人们都要为生活而忙碌,不论你是为自己、为家庭还是为社会,谁都不能够随心所欲的生活。因为你肩上担负着责任、义务,你要遵守社会的规则,你要受道德法律的约束等等。但是,你可以把握自己的生活,闲暇的时候,你喜欢出游,你就可以出去走走,你喜欢独酌,你就可以找个小酒馆坐下,望着外面的风景,品着生活中的另一种滋味。你就是你,你的内心世界充盈着你无边的想象,澎湃着汹涌的激情,在那片广阔无垠的世界里,你天马行空,你纵情驰骋,那是不是人生的另一种快意呢?”洪鹄侃侃而谈。 孟飞扬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女人说起话来很有内涵,哲理性、趣味性、思想性充斥着她那小小的脑袋。她激情涌动的时候,让你感到即使你是一潭死水也能激起跃跃欲试的浪花。而冷静的时候,则充满着理性与深邃,似乎与她的年龄有着一份不相称的成熟。孟飞扬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间与她谈了那么多个话题。这些藏在内心深处的真情实感,有许多都他从来没有对外人讲过的。因为作为在官场上行走多年的他来说,深深地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他平时很少谈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的事情。然而…… 寂静的秋夜,燃烧的篝火,浩渺的星空,寂寞的冷月。突然间,他们两人都沉默不语了。孟飞扬感到有一种潜在的情绪在心中涌动着, 孟飞扬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噼里啪啦火苗的炸裂仿佛在把他的心炸裂了一样,他感觉着口赶舌燥,他抬头望了一眼洪鹄,夜幕下,她的眼睛象鬼魅的红狐一样闪烁着荧荧的亮光。 孟飞扬喝了一口水,沉淀了一下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风大了,我们去睡吧,明天还要登乌龙寨呢!” 他们走进各自的帐篷躺了下来。 山野里的流动的风打着呼哨在峰林中急走着,树枝在风中疯狂地舞动。迷离的夜空,斑驳的树影,还有远处不知是猴子还是娃娃鱼的叫声,使洪鹄难以入眠。而洪鹄自己知道,掀起心中波澜、真正使她难以入眠的原因当然是那个在论坛上叫梦飞扬的男人。 他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他轮廓分明的脸、他深邃的眼睛、他睿智的思想、他成熟和沉稳的风度,还有他又是诙谐而幽默的语言,他的儒雅、他的谦谦君子,如无不显现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更难得的是,孟飞扬又决不是那种轻浮孟浪之人,他说话办事很有分寸,恰到好处,这也许是最吸引洪鹄的原因吧。 今年已经三十二岁的洪鹄,在婚姻上有着自己的态度,尽管已经步入大女之列,尽管老妈老爸一再要求他赶快把自己嫁掉,但她对自己婚姻的有着自己的标准。她坚定宁缺无滥的原则,她觉得爱情和婚姻都是一种缘分所至。关于爱情,她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她不喜欢那种自负的骄傲的肤浅的自以为是天子娇子的所谓的风流倜傥的公子才子之流,在她的观念里这些年轻的毛头小伙子虽然血气方刚,但总是给人青涩、毛躁、不成熟的印象。所以,无论是在国内的大学期间还是国外的读研期间,所有的对她钟情的小伙子们最后都伤情地离去。 回国后,她先后在几家大公司里做过,她的能力、她的才华、她的胆识,乃至她的容貌,确实倾倒过不少人。然而,洪鹄是个个性极强的人,在她的心的世界里,似乎没有谁能够真正地打动她。她喜欢那种成熟、儒雅、深沉而又有深度的人。几个月前,当她所供职的那家老总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她毅然辞去了薪水很高的职位。这位老总虽然“成熟”(五十多了),但轻浮、猛浪的的样子让她一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其实,就她本人来讲,并不是那种特传统、特保守的女人,毕竟,她在西方那个开放的国度里呆过两年。但是,她也不是那种随便、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毕竟,她的骨子里还流淌着民族的血液。在她的意识里,爱情和婚姻有时并不是一回事。当然,如果爱情与婚姻合二为一,那么这样的婚姻应该是最幸福的了。洪鹄一直在追求这种婚姻。然而,好男人并不会都在那里等她,错过的机缘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她渴望这种爱,但又不想伤害那种爱,所以她更注重的是那种心理的感受,是那种心灵的交流,是那种心与心的交融……而此时此刻,那个叫梦飞扬的男人就给了她心灵上的震动,她知道,自己可能不可救药地爱上他了! 远处的风在山谷里穿梭着,娃娃鱼凄凉的叫声,叫得她心颤。这个夜晚是无眠了。她爬了起来,走出帐篷,想在夜空下好好整理下自己的思绪…… 坐在篝火旁,用木棍挑了挑燃烧的火,又添了几块枯枝,火苗更旺了。轻轻地感觉到有个长长的人影洒落在月辉里,暖暖地感觉到有件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她抬头一看。孟飞扬站在自己的背后,月光下那温柔的目光碰撞到她的心上,把她的心撞得乱颤。 她抬起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孟飞扬贴着她坐了下来。 “你怎么也没睡?”她轻声地问。 “睡不着!” “冷吗?”他问。 “有点。”她答。 “靠过来点,我为你挡风。”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把披的衣服给他扯过去一半。 他把她揽在怀里。 她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倾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她的眼前,闪现出阳春三月那山谷里跳跃的山泉,茂密的丛林里窜出的小鹿。那激越的心跳是他的心在诉说吗?那温热的胸膛是情在燃烧吗?她静静地闭着眼睛,任一弯蓝汪汪的月晖照在她的脸上,任他的一腔柔情在她心间行走。她的头发瀑布般地倾泄在他的膝上,她感觉到他的五指插在她的发间缓缓地游动,而后她感觉到他的手指越过头发向她的面颊游来,轻轻地抚过她的额、她的眼、她的睫毛、她的鼻、她的颊、她的唇,就象一丝轻柔的风,温温柔柔、丝丝凉凉、麻麻酥酥,她的身体不由地悸动一下。 是他的唇吗?那般温柔、那般温热、那般温润、那般温情,一波澎湃的潮汐汹涌而来,洪鹄像浪中的小船,全身心都在海浪中颠簸着,她感到自己的心被一种幸福、一种欢乐、一种情绪紧紧地萦握着,莫名其妙的泪从她的眼角渗了出来…… 孟飞扬的唇轻轻地吮吸着那长长睫毛上渗出的泪,心理充盈着一种感动。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这微咸、微甜、微酸、微涩的泪的刺激下,突然涌动起来,沸腾起来,澎湃起来,他突然间变成了一只的癫狂的狮子,他的唇凶猛地擒住了她的唇…… 林中晨起的鸟儿的清唱把孟飞扬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太阳已经透过班驳的树影照在他的身上,他看看身边,已经不见了洪鹄的身影,他爬起身来走出了帐篷。 清清的索溪上,白雾缭绕,洁白的水浪花,奔腾着、欢嚣着往山外奔去。清晨的霞光将洪鹄的身体剪成一幅长长的影子,晨风中她飘逸的长发象一面猎猎的旗帜。她站在溪流边,轻轻地梳理着她的长发,目光游离在云雾缭绕的峰峦之中。 孟飞扬拿出相机,把洪鹄这个美丽的剪影定格在这个美丽的早上。洪鹄转过身来,给了他一个动人的微笑。 “起来啦!” “嗯!”孟飞扬走过来,将她轻轻地揽在怀里,并给她一个温柔的吻。 “好啦,吃点东西,把帐篷退了,我们开路!”孟飞扬柔声地对她说。 乌龙寨建在地势险要的峰顶,这是当年的土匪窝。见过《乌龙山剿匪记》的朋友可能都知道湘西的土匪头子“田大膀”就住在这里。孟飞扬和洪鹄从峭壁上爬过一道道的石阶,惊得汗顺着脸往下淌。这里真是一夫当关,万军莫开啊!难怪那股土匪到了上世纪的50年代中期才彻底歼灭呢。 他们在小心奕奕地爬过崖上吊下来的梯子后,终于爬上了峰顶。这里是另一番天地,平平整整的山顶盖着一处很大的房子,据说,这就是当年的土匪窝了。而这里现在已经成了土家的民俗馆了,孟飞扬拉着洪鹄的手看过了关于“田大膀子”的介绍、参观了土家族的民俗风情后,被另一处热闹喧哗的场面所吸引,原来一个吊脚楼里正在演练土家族的婚礼习俗。 “哪位先生、哪位女士上来配合一下,能够接受我们土家族的祝福,他们会幸福一辈子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土家汉子那着话筒在喊着。 洪鹄拉着孟飞扬的手挤到在看热闹的人们中间。 “这位先生、这位女士,欢迎你们参加我们土家人的婚礼,来、来,请你们二位配合参与一下,一起来再现一下我们土家人的婚俗好吗?”主持人拽着他们俩的手来到了堂前。 “别、别,”孟飞扬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我们土家人,会给你们最真挚的祝福,接受我们土家人祝福的人会一辈子美满幸福的。”土家汉子热情洋溢的对他们说。 “飞扬,我们就别拂了土家人的心意吧,其实,也就是做场秀嘛!”洪鹄拉着孟飞扬的手走上前去。 几个土家姑娘,给他们换上了服装。焕然一新的“新郎”和“新娘”,佩戴着丁丁当当的银器首饰和佩具,俨然真正的土家俊男靓女。 土家族的婚姻在早期是自由婚姻,具有本民族独特的婚俗习惯和婚礼仪式,男女之间经过交往、对歌、赛歌、跳舞、吹木叶等方式接触,相爱之后,经过土家老师作证即可成亲,不索取任何财物。土家族青年男女,始终把自由相爱而结合,建立美满幸福家庭的婚姻,作为他们追求的理想境界,土家族大量的情歌,都洋溢着对这种自由婚姻执着追求的精神,迸发出强烈的呼声。 首先是赠香袋 。香袋是湘西桑植土家族人爱情的护身符,土家族男青年得到姑娘送的香袋,就等于得到了姑娘的心,男方请媒人去求亲就十拿九稳了。有的女青年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和意中人定亲,就精心地制做一个香袋,悄悄地送给对方,而情人至死还保存着这件礼物。一般说来不论婚姻成否,香袋都伴随着土家族人一生。 洪鹄盯着孟飞扬含情脉脉的眼睛,心里充满着柔情,一个做工精致的香袋深情地系到了孟飞扬的腰间。这时候,旁边便有土家姑娘在唱: “一更里等郎来,土家姑娘绣香袋,香袋绣起妹心意,揣在郎腰挂在怀……” 新娘洪鹄跨进婆家大门前,用脚踏一下大门槛,以示自己来到婆家。在新郎家祖宗神龛前举行拜堂仪式。二人在拜天地、祖先、父母、夫妻对拜之后,按照土家人的风俗,新郎新娘双方要立即抢先奔入洞房,争坐到床上,叫做“坐床”。据说谁先坐到床上,意味着将来谁当家。“坐床”的规矩是男左女右,以正中为界。洪鹄早孟飞扬一步坐在了床上,而且坐在正中线上。孟飞扬也不甘示弱,尽力把洪鹄挤到界线外去,双方各不相让,挨挨挤挤,若假若真,惹得周围的人哄然大笑起来。这时,孟飞扬猛然揭开洪鹄的盖头巾,洪鹄不由得嫣然一笑,坐床便随之告终,然后他们往人群中撒了糖食瓜果,新郎牵着新娘的手进入洞房…… 婚礼结束后,洪鹄还久久的沉浸在哪一种气氛里,虽然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只是在做一个游戏,表演一场秀,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已经把它作为了一场隆重而真实的婚礼,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孟飞扬已经是她精神世界中确确实实的新郎了。尽管,这也许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红尘之外的人永远也免不了受尘世间的纷扰,当他们正被宝丰湖那迷人的风光沉醉的时候,孟飞扬接到了一个市里的电话,要他马上赶回去参加省里的一个会议。孟飞扬沉默了,洪鹄也沉默了。他们原打算明天去茅公河漂流的,看来只能做罢了。 分别的时候到了,孟飞扬紧紧地握着洪鹄得手,久久地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尘世间的人,他的羁绊太多,他的责任太多,他受的约束也太多,他无法忘记眼前这个给他带来无比快乐的姑娘,而他自己却又无力承担什么,他觉得很愧疚、很自责,他的眼睛有些酸涩、有些痛楚。 洪鹄也在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孟飞扬看出她情绪的波动,她要给他留下一个平静的安然的坦然的印象。她知道在孟飞扬的世界里有太多的责任,太多的义务,儿女情长不应该成为孟飞扬生活里的羁绊,她不想让孟飞扬心里有所牵挂,她觉得,孟飞扬是个做大事的人,那么,就不要让他为自己所累吧。尽管在洪鹄的内心世界里,早已把孟飞扬深深地镌刻在自己的心上,并且,她坚信,在今后久远的岁月里,孟飞扬将陪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的长夜,但是,把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苦痛都留给自己吧,只要他过得比我好! “红狐,告诉我你的手机好吗?我回去给你打电话。”孟飞扬终于开口说话。 “还算了吧,你就当我们是一对偶尔旅途邂逅的友人吧!洪鹄望着远处停机坪上的飞机尽量平静地说。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孟飞扬拿出那个绣花的香袋看了一眼。 “忘记我,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你的生活。”洪鹄强忍着泪水盯着脚下的地面。 “我们还能见面吗?”孟飞扬惆怅起来。 “有缘分就还会相见的!”洪鹄道。 “那么,我们网上见吧,等我把我的E-mail通过QQ告诉你!” “好的,我们网上见!” 孟飞扬登机了,站在舷梯上,他转过身,朝洪鹄挥了挥手,那一刹那,他满脸的惆怅,满眼的苍茫,一下子定格在洪鹄的心上,洪鹄在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失声痛哭起来。 载着孟飞扬的飞机呼啸着冲进云霄之中了,洪鹄的心也随着飞机一起冲向云端。收回迷蒙的目光,擦去眼角的泪痕,拖着旅行箱,她走向了开往自己那个城市的飞机安检口。 忽然间,一首不知道谁的诗出现在她的脑际: 做你的红颜,在身体的渴望之外,好吗? 做你的红颜,在爱未烬的余热里,好吗? 做不了你寸刻不离的相依,成不了你一生一世的永远,就做你隔时离空的红颜,好吗? 没有花前,不再月下,只有片片思忆飞扬,那就是你给我的永恒,到老至死。 没有誓言,不寄来生,只有点点相思积淀,那就是距于离的伤痛,入心入骨。 有一种爱叫舍,爱过,又无奈于爱,便舍吧,那,就让我的身影远离你的眼眸,让我的名字咬定于你的咀嚼,让我的痕迹飘出你的生活,舍我成念,只因为爱,好吗? 有一种恋叫弃,恋着,又缠绕于恋,便弃吧,那,就让我的气息擦过你的耳发,让我的眼泪滤尽于你的缠绵,让我的足音隐消你的视线,弃我成思,只因为爱,好吗? 泪,又一次汹涌而出…… 2006-1-24第一稿 2006-2-3第二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