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在童趣中弥漫》

——十指莲花诗歌印象

时间总是不紧不慢地向我们走来，又走过去。一切平平淡淡：年货办好了，小结写好了，2005年只剩下了一天。在这一天，我想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读读十指莲花的诗歌，顺便写点读诗体会。
十指莲花是我三年前在西陆认识的，那时她叫云祖儿。她在语音室里唱歌很有意思，声音像小孩。我那时真的以为她就是个小孩。后来，她开始写起诗歌。她的许多诗歌，也是孩子一样的口气写成的。——这是个非常好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孩子的话，有时候就是诗歌。
她在那首《敲鼓》中写道：鼓上摆对大锤/红绸带很扎眼/我手心痒痒/上前抓了鼓锤/敲一下/一对小年轻张大嘴/又敲一下/然后双手敲/越敲越响/街上的人/都朝我看过来//。这是一首典型的孩子气十足的诗歌。语言的外在节奏和情感的内在节奏统一、和谐。人物的心理特征处理的自然、细腻；但看起来非常隐蔽，煞是可爱。如果说这首还不够“调皮”的话，那么，她的另一首诗歌：《捣乱啊你》（街上人很多/我一个不认识/我穿着卡通的娃娃衫/走来走去/装做不经意/碰个小年青/他礼貌着让开/露出小白牙/我上公共汽车/车刚开/就嚷嚷着下车/像是坐错了/下去发现没错/拍着门叫唤要上车/司机师傅急了/大吼/捣乱啊你）则把她的“调皮”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这些表面上看似“调皮的诗歌”，让我们读起来感觉特别舒服的同时，又让我们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诗歌内在的精神指向。——虽然十指莲花写诗的时候，或许没多想什么；但我们不得不想，她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场景或者事件；一种潜意识里的东西，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弥漫了整个诗歌。这种潜意识到底是什么呢，不用我说，读她诗歌的人也一定已经知道了。
一切诗歌源于写诗人的性情、喜好，也即对生活、世界以及美的理解和认识。凡此种种，无所谓高低、深浅与好坏，只是反映了诸如写诗人的内心世界、思想意识等。写诗的手法和方向人人不同，但诗歌本质要素（抒情）是人人不能回避的。有些看起来叙事的诗歌，其实也是一种“冷抒情”，这种特性在十指莲花的诗歌中无处不在。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这也是我们之所以看别人的诗歌的原因。当然，看完别人的诗歌，有时候是感动地流泪，有时候则是会心一笑，有时候自己一下子安静下来，有时候心胸顿觉空明、澄净……好的诗歌，一般都具有以上这些的特征，十指莲花的诗歌，也是这样。她的《过马路的小女孩》那首诗歌，细节的突出，让我们从画面进入经验。这样的诗歌，不同年龄的人，一定有不同的感受。我读这首诗歌的诗歌，想起了小时候和我一起上学的梅子，她就是那样的。那么，你呢，你读到这首诗歌的时候。
不知道十指莲花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但我觉得她应该在幼儿园或者小学工作。你看看她诗歌中经常出现的“小胖子”就知道了。她是个特别喜欢小孩的人。我读她写小胖子的诗歌，总是很轻松，生活啊，这样的生活，是天赐的。可爱的花花写了可爱的小胖（原谅我这么叫她，呵呵），真是好玩。现在，我们看看她的《数花苞》：一进门/就闻见花香/跑凉台看/是栀子花开了/只开了一朵/小胖子把鼻子放进花心/我想起一个超大的花骨朵/他开始数花苞/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变个姿势/象青蛙一样/半蹲在地上/把脸翻过来从下望上看/九个十个十一十二/我跟着他的节奏点头/扑通/不小心趴在了地上/半个脸通红//。可爱有趣，诗歌这样写写，挺好的。
但是，另一方面，十指莲花也用她那孩子的口吻写了很多成人的徘徊、忧伤。比如，《半夜醒了》：想起有件事情/必须跟你说/在心里说了一遍/感觉不太好/又说了一遍/还是不好/就这样/说了很多遍/也没说好/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又睡着了//。到底这句话是什么呢？这似乎并不重要。诗歌里渲染的微妙的心理，成就了这首诗歌。再比如，《千叶草死了》：很多叶子/都打了卷儿 /黄黄的 /像巴比的头发 /它们挂在枝上 /掉了几片/前几天去海边/走的时候/忘了她浇水/现在/千叶草死了/我拿起水壶/给她浇了浇水//。给一棵死了的千叶草浇水，这是十指莲花做的。这件事情有什么意义？这的确是个问题，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习惯？是歉意？还是补偿？我们不会通过这件事情笑话她，因为，我们现在也还常常做这样的事情。
十指莲花的诗歌特征非常明显。语言亲切自然、叙述干净、节制。诗歌透明、细腻、安静。最大的特点是，她似乎习惯了用孩子一样的口吻去写诗歌，从而使她的诗歌充满了天真的童趣。她写生活中事情，很写实的那种，但写起来很空灵，这是难能可贵的。同时，她也曾写了一些“橡皮体”的诗歌，比如那首《游戏》，一首非常好的诗歌。
最后，我不得不提到她的那首《琰》。这首十个小节的诗歌，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其中的部分小节写的非常精彩。琰是她的一个朋友。因为是朋友，在一起的交往自然多，这给了十指莲花很多的观察机会。也就是一个写诗歌的人，才会用这样的眼睛和内心感受着，才能把琰——一个普通的女子，写出了诗意来。这似乎给我们一些启示：1、写熟悉的人、事情和场景，只要处理得当，一样能出现“诗歌的陌生化”效应。2、通过具体、精细、准确的描写，呈现生活的原来的状态，是另一种超乎寻常的想像力，真的，你不得不承认：把石头想像成大海不容易，但把石头想像成石头似乎更难。
这一天，2005年的最后一天，读着十指莲花的诗歌，我非常开心。这一天，我成了孩子，有了一棵孩子的心。在这里，谢谢十指莲花了。
对了，差点忘了，有些题外话似乎必须交代一下：十指莲花，1969年出生，不是孩子，标准成年人。现居北京。热爱生活，事业上勇于进取。写诗，业余为之。她不是诗人，是一个爱好诗歌、写一手好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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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十指莲花的诗（20首）

《敲 鼓》

鼓上摆对大锤
红绸带很扎眼
我手心痒痒
上前抓了鼓锤
敲一下
一对小年轻张大嘴
又敲一下
然后双手敲
越敲越响
街上的人
都朝我看过来

《过马路的小女孩》

她的书包从肩膀
拖到腿弯
站在斑马线上
她用一只手
把红领巾
往另只手上缠
缠着缠着
就往下拽
拽着拽着
突然
她跑了起来

《路灯的影子》

小胖子说
外面
雨下的很大
我扭头看
没见着雨滴
只看见花园里
篮球场上，公路上
墙壁上，到处
都湿漉漉的
地上还有小水窝
路灯亮了
就在每个水窝里
留个影子

《食芽蝇》

你吃了玫瑰
就不要
吃我的小野花
离我远点
不要再对我
嬉皮笑脸

虽然
你的尾巴上
没有毒
但你吃了玫瑰
还吃了
玫瑰的刺

《问 答》

人为什么没有翅膀
小胖子
奇怪地问我
我说被上帝没收了
他认真起来
继续问
上帝在哪儿
我傻了半天
哦，天啦
这样的问题
只有上帝知道

《花 花》

我说的花花
站在黑夜的凉台上
看变小了的城市
看刮完一天大风
没有月亮的天空
花花不会喝酒
只是自言自语
叽叽咕咕

《半夜醒了》

想起有件事情
必须跟你说
在心里说了一遍
感觉不太好
又说了一遍
还是不好
就这样
说了很多遍
也没说好
后来不知道
什么时候
自己又睡着了

《我不会写诗》

我一点不骗人
不会写诗
也不会写文章
只写些
没有逻辑的句子
比如开了车子出门
阳光从左边进来
从右边出去
比如打开DVD
迈克在学摇滚
副坐上小胖子在摇头
枝头两只麻雀打架
突然掉下来
再飞上去

《数花苞》

一进门
就闻见花香
跑凉台看
是栀子花开了
只开了一朵
小胖子把鼻子放进花心
我想起一个超大的花骨朵
他开始数花苞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五个六个七个八个
变个姿势
象青蛙一样
半蹲在地上
把脸翻过来从下望上看
九个十个十一十二
我跟着他的节奏点头
扑通
不小心趴在了地上
半个脸通红

《快乐小男孩》

小胖子把校服
挂在屁股蛋上
我说
把裤子提起来
过了个小花园
又挂在屁股蛋上
我又说
你把裤子提起来
一转脸
他躺倒了
说是左脚踩在了
右脚的鞋带上

《雨下的好大好大》

雨下的
好大好大
比十年前的那场
还要大
马路上的汽车
都长了翅膀
飞啊飞
要不是下雨
就不会知道
小学门前的水
像个小湖

《千叶草死了》

很多叶子
都打了卷儿
黄黄的
像巴比的头发
它们挂在枝上
掉了几片
前几天去海边
走的时候
忘了她浇水
现在
千叶草死了
我拿起水壶
给她浇了浇水

《我不爱吃烤鸭》

他们都
吃烤鸭
我不爱吃
我来点
鸭心汤
就行了
我爱吃
猪蹄
土豆
粉条
白菜
米饭
酸汤面
小鱿鱼
小墨斗鱼
去年
羽
来的时候
也说
爱吃这些

《乌 龟》

我吃了小蝌蚪
小胖子一定不高兴
他会不会
大发脾气
把我摔进盆里
小蝌蚪的肉
真好吃

《下辈子》

你说下辈子的事
下辈子再说
可我一不小心
就说多了
连下下辈子都说了
还停不下来

《游戏》

去年你给的那个游戏
我玩卡着了
有个关
怎么也过不了
只好停下来
天天说

《捣乱啊你》

街上人很多
我一个不认识
我穿着卡通的娃娃衫
走来走去
装做不经意
碰个小年青
他礼貌着让开
露出小白牙
我上公共汽车
车刚开
就嚷嚷着下车
像是坐错了
下去发现没错
拍着门叫唤要上车
司机师傅急了
大吼
捣乱啊你

《他站在窗外》

+

天上起了大风
夹着沙尘
我说了些气话
回到车里拿出小镜子
把头发重新梳了
淡淡打层粉
眉毛划弯
涂个暖色眼影
睫毛刷上膏
唇点个亮彩
DVD在唱《爱情的海洋》
我望着远处干净的太阳
开始发呆

+

我坐在车里
四面左右看
一会儿
你就出现在眼前
自顾开门进来
我对着你的耳朵微笑
递上一串佛珠
这是我为你请的
我给你点上一支烟
傻傻地笑

+

他真的很急
急匆匆的
简短的把话说完
就拉着车门说赶紧去
我担心他会摔倒
下车的时候
我看着他
几乎
不敢呼吸

+

太阳突然大起来
脱下外套
脱下毛衣
剩下吊带衣
我坐在车里
外边的人看不见

+

谁都知道
高速路上的太阳
最亮
跟路面和在一起
感觉有千万个
我想起他的眼睛
他说路上小心
我把油门踩到底
嘿嘿地笑

《那个地方》

1、

我走在太阳下
走过一条街
再过一条街
风很热
我的睫毛上
落满了汗

2、

那个地方
还要再走一阵
我还有时间
仔细想想
到了那里
怎么样
才可以进去

3、

街上人很多
一个女孩
生气了
背着男孩哭

4、

天空无边无边
一朵云
又一朵
从我脸上漂移
我想起了雨

《琰》

一

琰笑的时候
眼皮很薄
我看着难受
还有她的脸颊
象纯平的显示屏
上面长了几个斑

二

琰的指上
带枚红珊瑚
我瞪着看
扒下来套自己手上
琰说黑子买的
说商场贵
黑子买便宜
我想着她那个玩古董的老公
嚷着要

三

琰说吃意大利粉
我讨厌那东西
觉得味道怪
我吃红烧排骨
和米饭白菜一起
盛在小船里
一杯加冰果汁

四

她溜达一圈
说不要粉了
要喝粥
一碗糯米甜粥
三个小笼包
一杯热柠檬茶

五

看看琰的脸
我开始吃船饭
我说不喜欢瘦
为了长胖
每晚睡前吃两块蛋糕
喝一杯牛奶
琰嘿嘿嘿地尖笑
露出一排四环素牙

六

一个瘦高个女人
胳膊吊着男人的臂弯
走过
琰也可以穿成这样
琰说她已经很淑女了
不用再穿淑女装
还扯了扯
身上布袋似的帽衫

七

琰说她的帽杉
是日本的
防紫外线
我想起抵制日货
就教训她
她把眼睛一耷拉
人家的技术好嘛
说老百姓抵制
能有多点作用

八

小胖子发短信
要买《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囚徒》
琰翻白眼
我说瞪什么
你就没这个荣幸

九

我说琰生个女孩吧
给我抱着玩
她喝口粥
喳吧两下
不生
琰把头发剪到齐耳朵
脖子细长

十

我去图书大厦
琰进地铁
太阳落在街头
衬着琰
布条似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