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刷墙，刷的很白
——小琼不哭诗歌印象
老实说，在小琼创作的大量诗歌中，那些意象性的诗歌我一直不太喜欢，虽然其中不乏非常优秀的作品。或许因为个人的偏爱，我还是喜欢她那些比较口语的诗歌，比如那组《一个人刷墙，刷的很白》。
每个人都会刷墙，只要他愿意。但这并不等于说，每个人都能把墙刷好。刷墙，是一种手艺活（大凡一种手艺，都有讲究）。比如，用什么涂料、刷子，选择什么时间等等。刷墙是一种很细致的活，人多了，就刷不好。一个人安下心来，静静地刷，才能把墙刷好，刷的均匀，刷的很白。我这样说了半天刷墙的事情，不为别的。——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写诗就是刷墙。
我想小琼应该同意我这一说法的。她没那样说，可她是那样做的。
在小琼的世界里，白色涂料会呼吸，事物会在针孔里远去，因为墙的缘故，那些涂料的呼吸是虚弱的，那些事物也远不到哪去——它们，就站在墙角，睁大眼睛。小琼也是那样，睁大眼睛，站在墙角。她刷墙一定是，她物两望，睁大眼睛……墙很白，真的很白，她的思想也很白，那个时候。
很多人不喜欢把写诗歌的人说成手艺人。但我是这么以为的。手艺人也称匠人。诗歌需要这样的匠心。虽然过分的匠心会让诗歌变的刻意，小琼显然没有。我一直在说，你不能去找诗歌，你只要静下来了，诗歌自然就来找你了。找上门来的东西，一定都是自然而然的东西，不信，你看小琼的那首《安静》：这些天很烦躁/也该坐下来/好好静静了/但真的坐下来/比如现在/屋里静得怕人/我做什么好呢/窗外的草/不知什么时候长高了//。静下来的时候，窗外那些不知不觉地长高的草，就会向着小琼走去。
小琼墙刷的好，衣服也洗的好。她用手洗衣服，她说她的生活就在洗衣板里。她一边洗衣服，一边看房顶的木板，墙上的泥坯，并且和它们说话，她觉得那些都是实在的生活。她洗衣累了，就闻闻院子里的草香，就大胆偷回懒：在草根里歇息歇息（取意她的那首《生活》）。这就是真实的小琼。
但有意思的是，真实的小琼虚构了一首真实的诗歌——《钓鱼》。这首诗歌在她的那么多诗歌中，是那样显眼。/夜里在城外/钓鱼/这么多的鱼/只有我一个人钓/我想把它们/全都钓上来/然后/再把它们/一个个/放回水里//。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语言干净、纯朴、简约、自然，但这些都是这首诗歌的衣服，别的诗歌也能穿。这首诗歌的好，好就好在诗歌本身很“白”，不是直白的“白”；而是一个人刷墙，刷的很白的那种“白”。
小琼一个人刷墙。因为她静下心了，所以不用耳朵，一样可以觉察到外面有很多人走动：嘈杂的声音，忽远忽近。本来这些，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她觉得，有个人很像谁，把她的名字，不停地喊着。她在《感觉》里是那样说的。源于内心的声音，总是那样好听，虽然听起来不免让人有些心疼。这就是小琼，她在那首《真实》中她说：……可吊棚/象乡下路/不拐弯抹角。
我没亲眼看过小琼刷墙，但从她的诗歌里，我还是隐约看到她歪斜的身影。也隐约得感觉到有时候她用力过大，甚至破坏了墙面的泥胚。她在《搬家》里就出现那样的问题。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一块美玉，有了一点点瑕疵，反而显得更加真实。
总的来说，每一首诗歌像一粒珍珠，颜色素雅、各不相同，穿成了一串项链。如果有一天，我见到小琼，她会不会戴在身上；如果她愿意，给我讲讲每一颗珍珠的来历，那一定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不知道那个时候，小琼家的墙是不是又要刷了。我不会刷墙，帮不了小琼。她只能一个人刷墙了。但一个人刷墙，才能把墙刷的很白。我最多给她递递水，拿拿毛巾什么的，在她累的时候。
2005年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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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一个人刷墙，刷得很白（组诗）
小琼不哭/文
《寻找诗歌》
在沙漠里
找一粒沙子
柔情的蚌里
这粒沙子
磨砺我疼痛我
多年后
我找到了珍珠
将它贴在耳边
我听到了
海哭的声音
《搬 家》
在老屋里
紧盯着沙漏
看悲伤的日子流淌
然后
把漏沙倒过来
让它再次流淌
这样反复了一个下午
一些旧家什
还没来及收拾
天就黑了
《感 觉》
外面有很多人走动
嘈杂的声音
忽远忽近
本来这些
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但我觉得
有个人很像你
把我的名字
不停地喊着
《真 实》
哥哥说
我屋里的吊棚
不好
象翻过来的
白瓦
可吊棚
象乡下路
不拐弯抹角
《钓 鱼》
夜里在城外
钓鱼
这么多的鱼
只有我一个人钓
我想把它们
全都钓上来
然后
再把它们
一个个
放回水里
《安 静》
这些天很烦躁
也该坐下来
好好静静了
但真的坐下来
比如现在
屋里静得怕人
我做什么好呢
窗外的草
不知什么时候长高了
《生 活》
用手洗衣服
生活在洗衣板里
房顶的木板
墙上的泥坯
很实在地与我说话
院子里那草香味
可以年吃年用
1+X的夜晚
在孩子的风筝里
偶尔累了
就歇息在草根里
2004.04.11
《艺 术》
一眼一眼盯着你
左一笔右一笔
线条就多起来
纸上的一半脸
越来越黑
2004.03.10
《没想到》
孙小华踢球
盯着一个方向
一脚比一脚猛
有一阵子
他很得意
昨天孙小华
换了地方踢球
球看着他
猛呵口气
飞快地闪到楼顶
2004.07.10
《白》
一个人刷墙
白色涂料
呼吸均匀
虚弱的针孔
远去的事物
睁大眼睛
站在墙边
一个人刷墙
刷得很白
2004.09.14 23: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