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来上溪镇了。自从几年前搬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上溪镇是本市最大的镇子,上溪镇的集市也是本市最大的集市。每到赶集这天,十里八乡卖货的农户,天不亮就驾驶着农用车赶来占地盘。如果恰逢双休日这天赶集的话,我定会去集市,买点蔬菜、瓜果,或扯两米床单、被罩,不光便宜,主要是凑个热闹。
这一天,是上溪镇大集。我办完事,和同事小张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去了集市。集市位于镇外的西北角,是一座露天的水泥地场院,很宽阔,能容纳一万多人。集市上挤满了赶集的人,吆喝声、叫卖声充斥着集市。远处不时传来牲畜的吼叫和农用车的轰鸣声。
六月里的太阳直直地落下来,照在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由于天气的炎热加上人群的拥挤,赶集的人脾气也变的烦躁起来。原本还算宽阔的公路,被卖货的小商贩占据了两边。每人推一辆自行车,上了年纪的老人多是骑三轮车来的。当两辆三轮车迎面汇合时,狭窄的道路堵的水泄不通。沉不住气的人会不耐烦喊,走啊!快走啊!遇到脾气不好的一准会回头瞪你,前面挡了,我怎么走?后面这位脾气好还罢,如遇上一位二百五性子的,也不甘示弱,你一句,我一句顶撞起来,直吵的脸红脖子粗为算。
我找到卖肉的摊位,鲜红的猪肉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血腥的味道,想象大肥猪被屠杀的惨状,突然对猪产生无限的怜悯,感觉还是做人好。
割点猪肉吧。一屠夫说。
我摇了摇头。
很新鲜,相不中不要。屠夫边喊叫边翻动手上的猪肉。
我话锋一转,请问哪里卖羊肉?
屠夫迟疑了一下,指了指前面,便去招呼另一位客人了。
我儿子最喜欢吃的是全羊汤,想象儿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我竟噗嗤笑出声。
我买了一斤羊肉,一个羊肚,一块羊肝。我付了款,刚想走,突然想起忘了买羊血。喝羊肉汤没有羊血怎么成?我指着一小块羊血说,称一下。
卖羊肉的女人拿起那块羊血,笑吟吟道,送给你了。
我满心欢喜,笑着说了声谢谢。
我在集市上转悠,不知不觉来到卖小饼的摊位前。看见炸的焦黄膨松的小饼,我突然感到肚子饿了。想起早晨喝的一碗稀饭早已排泄掉,肚子更加咕咕叫的起劲。我不顾平时不吃街面食物的规矩,对炸小饼的中年男人说,来两个小饼。
一抬眼,目光与擀小饼的女人相遇。她迟疑片刻,笑道,是X姐,好多年不见你了。
我想起来了,她叫小云,是我初中同学大云的妹妹。大云高中毕业后,说服亲朋好友,左借右贷筹备了五万元人民币去日本打工。五年后,大云回来了,扣除出国费用还净挣十万元。九十年代初期,对一般家庭来说,这笔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但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年,大云得了肺癌,十万元人民币全部治了病,却没保住性命。
大云去世那年我见过小云。当时,小云已经十八岁了,长的眉清目秀,高挑出众。几年后,小云出嫁了。婆家很穷,丈夫是独子,一个瞎眼婆婆和瘸腿公公。为了生存,小云和丈夫上街卖油饼。我听说后,为小云惋惜。
我笑道,是小云啊,好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小云没有回答,却对炸油饼的男人说,这是X姐,又转身对我说,这是我老公。男人冲我憨厚地笑了笑,又专心炸油饼了。小云盛了一碗稀饭和两个油饼,放在塑料餐桌上,招呼我坐下吃。我盛情难却,坐了下来。小云一边擀饼一边和我唠家常。她说,这几年省吃俭用日子还算过的去。公婆几年前去世了,儿子也上初中了。他们最近在镇上租了间店铺,开了个早餐馆,下个月就开张了。小云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一种掩饰不住在满足。
我面前的小饼金黄酥脆,发出阵阵油香,我三下五除二便把小饼送进了肚里。
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接通电话,传来同事小张的声音,X姐你在哪?我说我在集上。他说我开车过去接你。我说好。
小云听说我要走,慌忙站起,说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收摊了,你可以去我的店铺看看。我说下次吧,下次去你的店铺吃小饼。
走的时候,我从记事本上撕了一张纸,写下我的电话号码。我递给她说,有事尽管找我。
我告别了小云夫妇朝公路走去。
太阳照在油漆路上,又蒸发出来,散发着刺鼻的柏油味。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面前,我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汽车一溜烟地离开了集市,上溪镇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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