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一样挂在额前的碎发叫做刘海儿,刘海儿一样悬在一团小扇或绣结上的丝绦被叫作流苏。
民国时期是时兴这些的。一个杏眼樱唇柳腰的女子额前是要有些漂亮的刘海儿的,内扣着,像一团黑丝的流苏搁上月白,醒目的好看,陪衬的好看。
这样的女子在阳春三月的江南是会手持一团小扇的,小扇是装饰也是为了轻掩笑唇编贝的,小扇上坠的一团流苏,也是为了流光般扫在手腕好看的。一只温玉圆润的手不经意地拨弄着流苏,流苏晃荡着,即使是书呆子见到,也能意会这样的女子那时羞涩又妩媚的心境。
流苏是带着越来越重的女子气走近的,是流淌和倾泻的,坠在什么地方的流苏,都是会多几分说不清的柔美,也会添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的。
津西杨柳青是个水秀的地方,滋养出两绝,杨柳青的年画和美人。那里的年画是富态的,大胖娃娃在画里戴着红兜兜,手拿莲蓬笑哈哈的;地方志中写和当地的老人们说,杨柳青是出过娘娘和大把抓的美人儿的。杨柳青的城北是富贵人家聚集的地方,清一色的高门楼坠着流苏,青砖地红瓦房,几重几进的套院,旧时那些好看的女子们大多住在那儿。
杨柳青人大多从商,生活富足,因此那里的女子们是文秀的,读私塾,做女红。一年,有个上海来经商的仝家公子娶了这里最擅手工的女子做了太太,回了上海,去亲戚家串门子,那女子没忘拿上流苏手包赠人。不几天,连亲戚家邻里的那些上海太太也学样,吃茶碰到一块,互相夸那包上的流苏,悉悉索索地,把个身子衬得倒还真是窈窕好看。
那杨柳青的太太姓魏,她喜欢流苏,流苏的披巾,流苏的灯罩儿,喜欢把流苏的桌布铺在圆桌子上,听着电唱机,伊伊呀呀,魏太太边听边拿着流苏的团扇慢慢在鬓边扇。
不知不觉这流苏跟着她的喜欢一晃就是许多年,她有了儿子、女儿,有了孙儿、重孙儿。
她所喜欢的东西传到我这里,只剩了一个紫色雕花的盆架和一把苏绣团扇,扇柄上长长的流苏一点不显旧,滑不溜手地好看。
我相信祖先的喜好是会遗留给后人的,时光走到现在,我也在很自然很莫名地喜欢流苏。
不过我已经知道流苏好看但有累赘之嫌,承认它不算太自然,承认它不是主体而只是一种附属的姿态。
在一些东西上加上流苏,简单的开始显得不简单。就像生活简单了,却又想再添点什么才好,加上些流光溢彩的点缀吧,美则美矣,可能又会感觉有些累赘了。
也许,人们对生活的选择是徘徊在简单与复杂之间的。经历过复杂,可能会崇尚简单;保持一段简单后,没准会盼着相反...
今个,把玩着小扇,忽儿发现,那流苏竟然是可以拆下又坠上的。
我想这是个偶然,旧时那女子偶然,我也偶然,把玩,然后发现。
生活的繁复或是简单,有些类似这团小扇呢。应该明白了,不论在哪个时代,简单也好,繁复也罢,都只是生活的一种态势,是不必分出好与差的。喜欢就喜欢吧,不喜欢就走开哦。只要你需要,就如同把玩小扇,那流苏可以添上去,但也可以摘下来哦。
芭蕉留 05/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