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出发/喜欢离开/喜欢一生都能有新的梦想/千山万水/随意行去——席幕容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夜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涌过来的,竟如潮水一般,悄悄地漫过了蓝色的天空,又逐渐向下延伸,一会儿,整个世界都浸润在里面了,灰蒙蒙的雾的颜色。 牛乳般的柔和,我似乎看到了它流淌的痕迹,是一种旋转着的美丽弧线,又像是被风抖起来的丝带,接着,又幻化为一个跳着曼妙舞蹈的女妖。然后,全部轻轻揉碎,再揉碎,做片,做粉,做末,做乳,就做——这夜色。 灯光闪亮起来了,远远近近地闪烁着,跳跃着,奔跑着,欢笑着,灿烂的如春天的花儿一般,这可是初秋的夜晚啊,它们何以笑得如此璀璨,连我这个来自异乡的人儿,心情也被感染得愉悦起来,膨胀起来,一种陌生所带来的新鲜沐浴着我,有点想随风舞蹈,随曲而歌了。“远远的明了 好像是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是点着无数的街灯”这里,可是那天上的街市。 其实最想亲近的,是环着城市的濠河的水。它被夜晚的蓝色或者绿色的灯光镀了一道迷离的有点梦幻色彩的边,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蜿蜒,那水色也是一会儿蓝,一会儿又变成了绿。风吹波面,我又窥见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浅蓝,是水中灯下变幻不定的绢丝,是刀剑断上的青霜,于是,一边淡蓝,一边深青,染色成趣,也染得我的心思,随波泛起了涟漪,跟着波光幻影,我想入水而去,希望那水的深处,能有一座为我而建的美丽宫殿,水草为衫,珍珠为链,那游动着的鱼儿,就是我的玩伴。一页轻舟划行于波面,我的思绪,也跟着悠远。 这样的夜晚,可否能给我一段美丽的邂遇?喜欢制造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于是,我拨了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的电话,只知道他曾经移居在这座城市,却从未想过去打扰,何况已隔数年,号码也许早已经改变。 这样妩媚的夜晚,是能创造奇迹的,我听到那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有点像天际上滑过的一颗流星,我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在我的旁边,“我看到你了。”我也看到了,车里的人拿着手机望着我,在笑。 我喜欢坐在车的后面,这里没有安全带的束缚,可以让我的四肢自由地伸展,时卧,时坐,两边车窗外的风光,由我自由选择。我这位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他要载我游遍这满城的夜色,打开一点车窗,我让风儿从外面吹进来。其实,我是很想跃出去的没,坐在那车顶上,感受风在夜里是如何自由地徜徉,若有可能,我更想变成这夜色中的风儿,天上人间,自由飞翔。 我们在城市各式的建筑间穿梭,在灯光中留连,一座座咖啡屋,一个个饰品店,夜色迷离,灯火阑珊。心情突然觉得特别纯净,多年以来,一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思想也想快餐一样,难得有片刻清净和专注的时候,而现在,好象洗去了一身的束缚,心灵全身心地融入这美丽的夜色中了。 “放一首歌给你听,然后送你回去。”朋友说,很熟悉的江南丝竹“牵着你的手,相别在黄鹤楼,波涛万里长江水,伴你下扬州。”手是没有牵,用车拉着的,长江水是一样的,可是我要去的地方,不是扬州,不过,若是沿江逆流而上,也是可以到扬州去的。“扬州城有没有我这样的好朋友,为你分担忧和愁,扬州城有没有有人与你风雨同舟。”好朋友,是不会因岁月而改变的,无论搁置多久,还是依然像原来一样亲切,或者,像一坛沉了多少年的酒,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醇香。忽然觉得很幸福,有多少很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他们像天上星星一样,分散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许多时候,以为已经互相忘记了,可是,需要的时候,你轻轻一声呼唤,他们就来了,他们了解你往日的脾性,知道你喜欢做什么,想吃什么,所以,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他就踏踏实实地给你安排你想做的一切。 夜色更深了,城市广场的音乐会,也渐近尾声,与朋友作别,连手也没有握一下,话也没有说上几句,就轻轻地挥挥手,互相告别了,他的车子在夜风中远去。 夜渐渐凉了,夜色也像井水一样,在星光照不到的地方作蔚蓝色,透明而微亮的蓝色,我也该同夜色作别了。我伸臂向着天空划了一个圆圈,仿佛听到一串笑声,轻金属片的声音,琅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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