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 狼 周 旋

    狼是挑了精壮劳力都上改土工地的空隙潜进村子的。恰巧是年末时节，空气里弥漫的浓浓的肉香气息，不仅吊起了大人小孩久谗的味口，而且招引来了陕西麟游森林区的狼。当然，狼不敢放了胆长驱直入，一下子进到村内，而是躲躲闪闪，蛰伏在村子边缘，乘机作恶。大家义愤填膺，走出家门走出村庄，准备跟狼进行一场殊死战斗。

    但是，狡猾的狼敏锐地知悉了村庄的变化，一连几天，隐迹埋踪，音讯皆杳。村人警惕的大脑，哪能长时期紧绷着。终于，大家懈怠了，该回家的回家，应上地的上地，至于村头村尾站岗放哨的详尽安排，亦乏人真心实意去重视和落实了。只是傻羊官钮娃后来一天早晨一阵揪心撕肺的呐喊，才将众人对狼的深深憎恶重新唤回。

    怙恶不悛的狼再次进到了村庄。不过，狼这次的攻击对象，不是人而是羊。

我随了惊慌失措的大人一溜风旋至位于新庄渠畔的羊圈。阳光了无遮拦地泻进沁满淤血的脚地，使羊圈凄怆气氛陡增。羊圈里，横七竖八，皆是破了皮开了膛断了脖子掉了头的羊。而那些尚存气息的，三五成群，挣扎着挤成一团，拣了角落，头贴地屁股高撅，大气不出地抖抖索索着。

    羊是集体的宝贵财富，生产队队长当机立断，号令停工停产，全部出动，消灭共同敌人。于是，激动人心的场面出现了。山上山下，男女老幼，大伙掂了铁锨、镢头、棍棒、镰刀等物，纷纷从自家走出，由村庄而外，反复搜索。每遇废弃闲置的旧庄基，塌窑烂房，胡垌涵洞，则或放狗吠，或引火薰。为了寻觅到狼，哪怕一丝一毫的疑点，大家也不放过。数九寒天，空气冷得要将入凝固了，即使这样，大家汲取前次半途而废的教训，克服困难。正在寻寻觅觅之际，天公黑了脸，扯天扯地抖擞起了雪花。纷纷淋淋的雪，为人们行走造成不便，但同时也让趟雪地的物种留下了清晰的印痕。狼迹就是在雪后被发现的。依然在上次噬羊的地方，歹毒的狼又弄走了一只羊。而自作聪明的狼在暗自窃喜之际，万万不曾预料它已将自己去向暴露无遗。

    与狼的遭遇战在距新庄渠畔不远的草滩岭打响。草滩岭是一馒头状的秃山包，三面临沟。当我们循着狼的爪印悄没声息地潜至时，狼似乎波澜不惊，无比恬静地站在制高点上，边上是诚恐诚慌跪着的一只羊。这时，我发现，那狼极若家狗，毛色发麻，细腰，腹部鼓胀。当人们一步步靠拢时；那狼拿幽幽的眼恶狠狠地盯视，接着张了嘴，宽厚扁长的舌伸展出来，慢条斯理地分别舔吮嘴边的血迹。狼的嚣张气焰非但没有呵退任何人，反倒逗起了大家更大的义愤。不知谁喊了一声“冲啊”，人群顿时不顾一切地缩小包围圈，向前压去。

    但是狼还是逃跑了。从人与人的空隙中，狼身轻如燕，一变腰，一缩脖，一甩尾巴，只仅仅这样几下，狼就跑下山沟，跃过小溪，爬上对面一架坡头，身影愈去愈小，以至最终消失在山的尽头。也就在这时，目瞪口呆的我们只知一遍又一遍相互瞅惊魂未定的脸，回巢的鸟们以及挤出云缝的夕阳的余晖，也不能影响我们，转移我们冗长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