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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黎剑虹对兰梦的改口报之一笑，他坐在油灯下，又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黎大哥，今晚你别睡在那里了！”兰梦低头绞着辫子梢低声地说。 “哦？”黎剑虹有点吃惊。 “睡炕上吧！你看，我把你的小屋分了两个房间！”兰梦有些羞涩地说。 黎剑虹往他的小土炕望去，一个旧被单做成的帘子，将一个 这个姑娘还蛮聪明的，可是她不知道这个帘子挡君子而不能挡小人吗？不过也好，总在桌子上睡也不是个办法。 “好吧！你先睡，我先看会儿书。”黎剑虹对兰梦说道。 黎剑虹眼睛盯着书，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黎剑虹并不是迟钝木讷之人，26岁的他正是风华正茂、对爱情如饥似渴的年华。曾经，他对爱情也充满了美好的憧憬，然而，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给他留下的只是无尽的伤痛和黯然。 从兰梦的眼睛里他看到这个女孩对他的信任和依赖，然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黎剑虹不敢轻言爱情了。 第一次爱情给黎剑虹带来的是痛苦的回忆和心灵的创伤。那时的黎剑虹怀着一腔地热血和激情，与千千万万个青年一起响应国家的号召从城市下乡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坚定不移地认为，“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可以打有作为！”那时，邢燕子、侯隽是他的楷模。 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黎剑虹象上了发条的钟一样白天参加农业大会战，晚上出版报，排节目。他热情、谦虚、真诚、能干、多才多艺，获得了老乡们的好评，在青年点里也极有威望，不久就被推选为青年点长。 黎剑虹有一幅健壮的体魄，180的他，膀大腰圆，密密匝匝的胡茬子，显示着男子汉的粗犷与强悍。而他还极有文才，他的诗歌经常在地区文艺上发表，又能写一手好字，所以颇受姑娘们的青睐。很多女孩子对黎剑虹心仪，李红革就是其中之一。 李红革是黎剑虹一起下乡的同学，由于家庭出身好，属于那种“根正苗壮思想红”的人物。加上思想积极要求进步，在学校的时候就入了党。下乡以后，担任黎剑虹他们青年点的团支部书记，并兼任大队妇女主任。 李红革也算长得比较清秀的姑娘，丹凤眼，长方脸，小巧的鼻子配着玲珑的嘴。 然而李红革毕竟是个青春年少的姑娘，尽管她认为这是资本主义腐朽的东西，她的心中对爱情也充满了渴望。而黎剑虹则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李红革与别人有着先天的优势就是她可以经常以工作为由找黎剑虹谈心。每次家里寄来好吃的，李红革都会给黎剑虹准备一份，老乡们给她的瓜果梨桃，她也都留给了黎剑虹。在一份默默而脉脉的关怀中，黎剑虹的心里也觉得暖洋洋的。 爱情总在潜移默化中产生。黎剑虹与李红革相爱了！虽然他们还处于秘密状态，但每天晚上，清清的小溪边都留下他们爱的身影。这时的李红革，往往一改白天的一本正经的形象，变得无比的豪放，无比的温柔。热烈地拥抱，紧密地相拥，山盟海誓，柔情蜜意，使黎剑虹忘情在爱的海洋里。 转眼间，下乡已经两年多了，黎剑虹与李红革用他们的激情和热情，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谱写着青春的旋律。他们积极向上的精神，赢得了当地老百姓的赞誉，在知青当中很有威望。 这年春天，上级给了一个上大学的指标，黎剑虹以绝对优势的票数被推荐。 黎剑虹手里拿着推荐登记表，心中感慨万千。这是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愿望啊！在知识的殿堂里徜徉，在文学的天空中飞翔，他的理想，他的梦幻都要在大学里得以实现，他是多么的激动啊！然而，当他想到红革，想到自己被推荐上去时她那忧郁而落寞的眼睛，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是啊，红革对这次推荐的渴盼不亚于自己，从某种角度上说比自己更强烈，这次落选对她是多么大的打击呀！ 黎剑虹知道，李红革身体不好。那次在学大寨的大会战中，正来例假的她跳进刺骨的冰水中，与小伙子们一起挖沟筑坝，做下了严重的腰腿疼病，每当发病的时候，疼得她满炕翻滚，目不忍睹。 黎剑虹思考了很久，踌躇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最后他终于下决心把这个名额让给李红革。他想，毕竟自己是个男人，毕竟与红革真心相爱，毕竟自己还年轻，晚走几年也不算什么，只要红革幸福快乐就够了！ 当黎剑虹星夜敲开公社革委会主任宿舍的门的时候，黎剑虹惊呆了！他看到李红革衣衫不整坐在那里。看到黎剑虹，她神色慌乱、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夺门而出！ “你来的正好，黎剑虹，你推荐上大学的名额被取消了！”公社主任严肃地对黎剑虹说。 “为什么？”黎剑虹吃惊地问。 “有人举报你对当前革命的大好形势不满，对学大寨、割资本主义尾巴这样的政治大事有疑义，这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这样的人我们能推荐他上大学吗？” 主任的话，无疑一声惊雷，黎剑虹惊呆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接受这样的政治大帽子！顶了这样的一个帽子，就意味着今后就无法翻身了！ “主任，你可不要说望风捕影的话，我立场坚定，从来没有对当前的大好形势有过任何怀疑！”黎剑虹急得满脸通红，豆粒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了下来！ “你废话少说，现在有人证！你和李红革什么关系？难道她的话还会有假吗？明天到公社政治学习班报到去，你的思想需要好好改造！”主任扔下一句话就把他推出了门外。 是怎么走回到青年点，黎剑虹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觉得热血上涌，心中积郁的怨气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李红革，你太卑鄙了！你太无耻了！你可以卖身求荣，可你怎么可以踩着别人的身体向上爬？而且是踩着你曾经山盟海誓的恋人的躯体？！ 黎剑虹想起了他曾经在李红革面前说过的一句“我们现在把平整的土地改造成梯田是不是违背农业规律呀？”就凭这一句话就把黎剑虹定性为反对“农业学大寨”？黎剑虹的心在流血！ 黎剑虹把李红革从女生宿舍拽了出来，气愤地质问道：“李红革，你为什么这样做？你要这个名额也罢了，你直接对我说嘛？你何必这样卑鄙！” 李红革一言不发，只在默默地流泪。 “为了一个上大学的名额，你竟然如此下贱、如此狠毒、如此不择手段，你还有良心吗？你还是人吗？”黎剑虹愤怒得恨不得马上掐死她。 “剑虹，对不起，我实在是不想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你恨我吧，你打我吧！”李红革放声大哭！ “打你？你配吗？我还怕脏了我的手！”黎剑虹“啪”的一声，一口痰吐在李红革的脸上，扬长而去…… 李红革上大学走了，黎剑虹从此变得沉默起来！活力 、激情、笑容已经远离了他。一个沉默而冷漠的黎剑虹，似乎看透了一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了。 直到几年后，他成为一个看林人，才改变了自己压抑的性格。是这座山、这片林给与了黎剑虹新的生命。这山谷，是黎剑虹生命的脐眼，这老林，是黎剑虹青春的摇篮，这岩石，是黎剑虹坚硬的骨骼，这飞瀑，成了黎剑虹沸腾的血脉….. 这座伟大的山峦，如同一位睿智、豁达、温和、慈祥的长者，从容地袒露着不含一丝微尘的博大胸襟，将遍体麟伤的黎剑虹搂在怀里。于是，黎剑虹在大山的怀抱里体验着春的梦想，夏的期待，秋的成熟、冬的凝思…..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在这低矮的茅棚中，在这昏暗的油灯下，肉体的磨难、精神的迷茫、心灵的创痛，都随着呼啸的山风，喷涌的山泉渐渐地远去了….同时，黎剑虹也在《老人与海》中，在《热爱生命》中，在《资本论》中，变得深刻、成熟、深沉、历练、坚忍起来。 ………. 合上书本，黎剑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去回首那段辛酸的往事了。他摇了摇头，对自己说，还是别想入非非的好，睡觉吧！ 吹灭了灯，钻进被窝，一夜无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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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遥远的记忆 这些曾经熟悉又陌生的故事,虽没有亲身经历,但在少年时期便耳熏目染,再清晰不过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