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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梦
[楼主] 作者:kissxiaozeng  发表时间:2005/05/27 21:05
点击:998次

白日梦 kiss-小曾 著

尽管好友们都极力建议我将此故事用文字表达出来,可我还是担心不能够吸引读者们的视觉,就好像担心此书的名字一样--令读者无任何的联想。或许更关键的还不止这个,还有,我的名字对读者们来说,只像是在白纸上贴了一条透明的胶带。尽管如此,但我还是相信一个真实的故事总能得到些许读者的关注,就好像一个流浪者总会得到些许行人的怜悯一样;即便语言是需要专门的研究,但我相信我能将一个真实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叙述于纸上,毕竟我有着正常人的言语本能,也有着正常人的思维能力。
在此,我承认我没有信心将此书与其它名著相与媲美,但我认为,在一个时期生活过的人的人生,就像一面镜子,照映着一个时期的色彩。
经过反复的思索,我还是决定用第一人称来叙述此故事,以免失去源于生活的真实性。
其实,我一直都有将此故事用文字表达出来的欲望,但不知为何,却又迟迟未能下笔?大概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缘由吧?
今日,我当然找到了下笔的缘由:不仅仅是在好友们给予我的勇气上建立了自信,且他们的建议就像一声巨响的春雷--惊醒了我的梦幻。这并非象征我途经坎坷而想借此发泄,只是我开头所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人生像一面镜子照映着一个时期的色彩。我想,或许当一位失恋者向我们诉说苦楚时,也并非只是一种宣泄,只不过是在寻求同情和慰籍罢了,更或许是在找寻一个坚强的理由。
可能我不应该用“人生”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我的一生,因为我总觉得这是过于夸张的,我毕竟刚满二十五岁。可是,有时我真的觉得自己老了许多。这或许只是倏然间的意念罢了?也可能是栉风沐雨的缘故?更或许……
我想,还是用故事来诠释这一切吧!其实有些东西或许连我们自己都无法解释?就好像彼此相爱的一对情侣在突然间分手一样。


其实,关于这个故事,我已经是第四次叙述于纸上了。我总感觉前两次的叙述很失败,好像少了些什么没有叙述出来,严格地讲,应该是忘掉了许多细节性的东西没有叙述进去,从而使得全书只像是一个回忆的框架,更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本来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我却只抓住了转折的那一瞬间,因此使得全书看起来像是在研究转折点,所以我又决定了第三次叙述。
当我第三次叙述完毕后,我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虽然还未送到出版机构去得以鉴定,但我至少已经将此故事原原本本地叙述了出来,尽管没有华丽的语言和夸张的手法,但也不至于有什么漏洞。然而当我送去出版机构时,却遭遇了怠慢,接待我的那位工作小姐说:“对不起!先生,我们不接纳手写稿。”
“但至少你可以先审阅一遍!小姐。”我执着地强调道。
“可是就算非常出众,我们的主编也不会再次审阅的。”那位小姐微笑道。
“只是条件有限,其实我知道现在都需要打印稿或电子版。”
“我能理解。刚开始都一样,没有经费搞创作。”
“但我并不想以此赚钱,也不想成为什么作家,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应该公布于众,或许你看完之后,也会觉得有这个必要。真的。”
“那好吧,我先看一遍,一周之内我通知你过来取回底稿。”
……
一个星期之后,出版社的那位小姐通知我去取回底稿。
我去取回底稿的那天,那位小姐很热情地接待了我,真诚地对我说道:“我知道这对你是不公平的,因为我感觉此故事的确有出版的必要,但我还是希望你拿打印稿呈交给我们主编审阅。我想你能理解的,我毕竟不想惹怒我们的主编,那样我会很难看的。其实,去打印店打印花不了多少钱,如果你有困难,我可以借给你钱。至少你的故事感动了我,真的。但我想,你在打印之前,最好再稍微修改修改,那样可能会更加精彩、感人。”
……
当时,那位小姐毫不吝啬地递给了我五百元打印费,但是我没有要那位小姐的钱,一年之后我为了这个故事买了一台电脑。
或许读者们觉得有些过于夸张,但是事实的确如此。或许只是我不会为此加以修饰,从而使得原本朴实的语言却无法达到真实的效果。我想我们还是别再为此绞尽脑汁,以免浪费笔墨。


第一章
是她的不幸和遭遇触动了我的回忆。我本来只想慰籍她,结果却将我自己卷入了记忆的浪潮中。


我总会时不时地打开储存在我的手机内的那条短信:“删除昨日的烦恼,选择今日的快乐,设置明天的幸福,储存永远的爱心,取消世间的仇恨,粘贴美丽的心情,复制醉人的风景,但愿每天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不知何时起,我沉迷于了这种有规律的工作生活当中?我竟然渐渐习惯了北京的这种工作环境。或许对于我来说算是一个突破了?我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感激?也不知道是该感谢上天还是该感谢自己?
二00三年八月十一日早上,我同往常一样,无忧无虑地走在快乐的人们当中,走在长安街的行人道上,向公司走去。早晨的阳光也同往常一样,柔和地照射着整个城市。公路上的公交车也一如既往地将每位乘客往目的地送去,行人道上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熟识的美女的身影穿过,当然也有熟识的男士的身影,因为我每天在同一时间里所见到的几乎都是些熟识的身影。我想他们也都急于奔向各自的公司开始一天的工作。这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微笑地推开办公室的门,预备冲同事们招呼道:“早上好!”然而在这天早上,当我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凄凉的空气,一股不同于以往的空气。这显然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进了办公室,我不得不被这凄凉的氛围所感染。
她站在靠近门口的办公桌的一侧,一手紧握着电话机的听筒贴于耳畔,泪水涔涔地对着话筒说道:“嗡……就,就今天早上……”这声音就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抑郁、焦急、悲切、失落……
卢哥坐在那张办公桌前,没有像以往一样注意到我的到来,只是一直在焦虑地仰望着她。好像整个坐姿都显露着一种迫不及待的焦虑,然而却又无从表达,只能用焦虑的目光默默地仰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又对着话筒说道:“嗯……嗯……嗯……”然后,她痛心地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随即,卢哥焦急地冲她问道:“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但是,她没有回答,显而更加悲痛,更加失落,默默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不断地哽咽着,任泪水放肆地跃出眼眶。
我轻轻地关上办公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我没敢言语,只是怀着恻隐之心默默地注视着她那布满泪水的面容。
稍过片刻,卢哥又焦急地问道:“怎么了?你别着急,好好说说,肯定没事的。”
“他们说……没法查。”她最终还是说话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还是失恋了?”我也趁机插上了话语。
“不是失恋。小盛的钱包被偷了。”卢哥这才瞟了我一眼,“在公交车上丢的,小偷把她的手提包都给划破了。”
“哦。”我思虑了片刻,“不过,这确实没法查哦。诶,小盛,钱包里面有现金吗?”
“当然有了。一千多。”
“那就当是请我们吃饭了。”我开导着她,“今晚我请你。”
“少废话。不是你的你当然不痛心!”她忽然冲我怒道,终于得以了发泄。
“不是啊。关键是你心痛已经没有用了。”我又何尝不同情她呢?
“关键是我什么也没了!我的钱,我的信用卡,我的钱包,全都没了。”
“可你有工作,信用卡可以挂失,钱包可以再买。还有,你还有我、有卢哥、有朋友。”
“可是……”她哽咽得难以言语。
“可是什么?我知道你很痛心。可是跟我去年相比……这算得了什么……”不经意间,拨动了我记忆的心弦,我忽然止住了所有的语言。
“难道你也被偷过?”卢哥追问道。
“不是。”我想了想,“或许还要痛心。”
“你有什么可痛心的?”她质问道。
“你……”我沉思了许久,“当时我女朋友把我赶了出来,说我是个疯子。那时我没有钱,没有工作,反正什么都没有,后来就连唯一的行李都被一个刚认识的所谓的朋友骗走了。”我停顿了片刻,“骗走了我行李中唯一珍贵的东西。可能落在别人的手中一文不值,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因为那毕竟是我一直沿着歧途努力的见证。没有它,我当时真的感觉再也活不下去了,都想到过自尽,真的,真的……或许你们根本就不会相信……”突然间,我停了下来,我好像感觉我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哽咽着。
“继续啊!” 卢哥期待地注视着我。
“对,继续。” 小盛也忽然赞同道。
……
我本来只是想慰籍她的不幸遭遇,结果,却把我自己卷入了记忆的浪潮中。
她虽然已经渐渐平息,而我的记忆却无法中断,犹如泛滥的洪水,一泛而不可收拾。我曾经竭力去淡忘过这长久的记忆,而此刻,就我个人的主观意念也无法中断这长久的记忆。大概是被遗忘的时间太长了。尽管我们不能靠回忆生活,但在一刻,我却甘愿生活在回忆中,即便回忆中的生活不是那么美好。
最后,他们建议我应该将这种记忆留下永久性的痕迹。


就这一瞬间而言,浮现于我脑际的是一幅幅经典的画面,就像一部电影的经典回放。
真正的回忆,还不能从去年那段孤寂的落幕的生活开始,那只不过是一种结束罢了。还是让我回到七年前吧。
大概是因为这一瞬间的缘故,使我的脑海中乱成了一团糨糊,所以一时难以理顺这些经典的画面。
首先进入我的记忆的竟然会是周婷,一个不曾令我心动的女孩,真令我难以费解,她居然占据了我的心灵,然而我却并不爱她。她仍是那样的柔弱,一幅弱不经风的样子,面容仍是那样的郁悒,像是积压了许多难以言表的心事,既让人同情又让人怜爱。再接着有一种似有似无声音在我的耳旁回荡--我已经不再长高,我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赌博。这是法国作家小仲马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然后进入我的记忆的是李萍的高傲面容,接着是她和我的初吻,最后是她通过电脑屏幕告诉我--医生说她的生命只能维持十几小时了。继而进入我的记忆的是我和几位民工在雨中用肩膀将一根七米的电线杆渐渐立起来。紧接着是我在黑夜中悄然泪下。渐渐地,于娜那靓丽、热情、大方、开朗的形象也开始浮现于我的脑际……总之,一瞬间,这些画面在无次序地涌现于我的脑际,犹如泉涌。


第二章
还是让我纵身跳入记忆的长河吧!让我的记忆回到南方,回到衡阳,回到那个村庄,回到我的家园。


记忆的起初是一个傍晚,一九九七年八月二十八日的傍晚。那天傍晚,天气同以往一样平静,余晖睥睨着整个村庄。四周发黑的山脉依旧严肃地将整个村庄环绕起来。野外的空气也依然清新,令村民们十分畅快地呼吸着。只是山头上空的天空渐渐变得朦胧了许多。在农地里劳作了一整天的村民们已回家歇息,只剩微风静静地轻轻地吹拂着渐渐成熟的庄稼。整个村庄的白日丽色在被夜色悄然吞没,只有那黑影的电线杆依然耸立在田地中,还有那发白的水泥马路在田地中延伸着。
我独自呆立在我们家门前的台阶上,感觉不到夏日的闷热,也感觉不到初秋的秋高气爽,只感觉到夜色的降临和微风的吹拂。不知为何,这天晚上我竟然喜欢一个人呆立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发闷,面对着渐渐寂静和朦胧的村庄。我竟然也喜欢上了寂静?或许是因为白天我和我妈吵嘴的缘故?
那是我第一次和我妈吵嘴,不过也是最后一次。至于是怎样吵起来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模糊的印象应该是我妈那天白天又对我唠叨--她和我爸对我未来的设计和安排,并要求我必须按他们的设计去走我的未来人生路。可能是压抑的时间太长了,也可能是年龄增长的缘故,当时我忽然怒道:“我才不要当什么该死的老师!我讨厌校园!我已经不再长高,我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赌博!”
……
那年,我已满十八岁。下半年就升高三了。
那时,最能表达我的心声的,就是法国作家小仲马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已经不再长高,我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赌博。那可能是因为长期以来我的父母都压制我按他们所设想的方式去生活、去学习的缘故。尽管我还年少,而对未来,我当然有我自己的设想和憧憬。人们大概会认为对未来的憧憬和设想,对于一位刚满十八岁的青年来说,是一件极幸的事情,然而,它却注定了我迤逦而行。
那天傍晚我独自呆立在我们家门前的台阶上,并没有去为我和我妈吵嘴的事情懊悔,也没有遐想别的什么。按常理说我应该会为快开学了而感到兴奋,可是也没有兴奋。当然,我肯定会思索点什么,因为我并不是什么白痴。但是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龄,我的思索肯定会跟女孩子有一定的关联。我觉得我们没必要为这个隐瞒什么。至于这种对女孩子的思索,跟快开学了有很大的关联,因为在我那个年龄所接触的女生也只能局限于校园。其实,关于对女生的遐想并非象征我属于那种早熟的学生,只是除此之外,我在校园内再也找不到别的乐趣。
当时,我完全沉浸在对李萍的幻想中。我幻想我用一种适宜的方式博得了李萍的芳心,我终于征服了她。然而当我自己感觉到这些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时,我自卑了。我气愤地对自己说着:“我居然征服不了她?一位校园公认的情歌王子竟然征服不了一位孤傲的女孩?校花又怎么了?我照样要让她屈服!她又怎么会被评上校花呢?难道就是因为她那孤傲的样子?我真的开始喜欢她了吗?要不是同学们打赌让我征服她,我会为她生气吗……”
说实话,李萍能评上校花并不是因为她是一位穿着艳丽的城市女孩,更不是因为她的学业成绩突出。她确实有她迷人的地方,比方说,她有质丽的长相,白净的面容,突出的胸部,细小的腰……然而她留在我记忆中的眼神依旧是那样的傲慢。在我的记忆中,她好像很少与同学们交往,不管是女孩也好男孩也好。在校园中她总是一幅高傲无比的样子从走道中穿过。好像她自己要明显地把她与那些世俗的同学们一分为二。这大概是那些无聊的男生们极极希望我征服她的原因?也大概是在那些无聊的男生们的语言的刺激下,使得我有一种强烈征服她的欲望?
可是,自从我和室友们打赌的那天起,我一直都遭受着耻笑。尽管我是校园内所公认的情歌王子,可对她来说却无济于事。但我觉得我也并不是那种一出来就能吓倒一群美女的那种帅哥。
我还清楚地记得,就在九七年上半学期,学校放暑假的那天,在临走时,我慌慌张张地塞给了她一封情书。至于对这天的选择,主要是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有一个暑期不能晤面,所以我也没必要那么恐慌。可是那天我塞给她情书后,竟然像个逃犯似的,窜出了校门。后来,坐在回家的车上时,我的心还在不停地抖动。
在我清晰的记忆中,那时在校时,我面对其她的女生都是一幅玩世不恭的德性,心中有着无比的自信,然而她却让我胆颤。
但是,从很大程度上来讲,那时我并没有把所有的心思花在她那儿,因为我毕竟还不确切地清楚我是否爱她?再说,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我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还是别让话题偏离那个傍晚吧。
大约在吝啬的太阳把最后一线余光都藏到山的背后的时候,我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陈自行车的颠簸声。那是从远处的发白的水泥马路与小道的岔路口处传出来的声音。我顺及声音望去,模糊地望见了一位身着白色上衣的人沿着小道在向我这端移动,不时地传出自行车的颠簸声。
我对李萍的幻想被这颠簸声中断了。我的思维也只好转向对那位身着白色上衣的人的猜测中。这猜测难免有些幼稚可笑,我当时甚至认为那是一位星探,这无非只是给今日的回忆留下了一个滑稽的话题。但是,当时,关于这谜很快就得以了解答。
“小雨,你爸在家吗?”一声沉稳而有些阴郁的声音解答我的猜测。
随着这一声沉稳而有些阴郁的声音,故事也就拉开了序幕。
身着白色上衣的人就立在我的跟前,我透过模糊的夜光打量了片刻,原来他是我的大舅。管他叫大舅,那是因为我有三个舅舅,所以从小就学着比我大五岁的哥哥用大、二、三来区分。
当时,我没有对我大舅的阴郁的声音加以猜测或疑虑,再说那个时候我对大人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我只是忙着用孩子天生的敬意来和他交流:“在。先进屋吧!大舅。”
说完,我急忙转过身去,踏上台阶,准备引导我大舅进屋。
不料,他却一把把我拽住了:“小雨,先别急。”这声音既沉静又谨慎,像是蕴藏着什么。
此刻,月亮已将她那柔弱的洁白的光亮献给了整个村庄。
我透过这朦胧的亮光注视着我的大舅,他双目无神地俯视着地面。但我不知道他究竟在琢磨什么。
“怎么了?大舅。”我忽然小声地问道。
过了许久,他才开始回到深思的边沿,含含糊糊地说道:“好…吧,先进屋。”
至于后来的具体过程,我已经记不全了,我对大人的事情也没有强烈的好奇心。如果换成是关于女生的话题,我可能会兴致勃勃。但我还能模糊地记起我大舅进屋后的情景,简单地跟我妈相互问候了几声,然后就神神秘秘地将我爸叫出了屋外。当时,我没有跟随出去,或许他们也不会允许我跟随着他们。
我妈也跟我一样不幸,无从知晓他们的秘密。
尽管白天我和妈吵嘴了,但当晚,我还是无聊地帮助她一起做晚饭。当然,我妈也没有跟我计较白天的事情。
当我将洗净的青椒递到案板上时,我妈竟然向我提出了一个惊奇的问题:“你在学校里谈恋爱了吗?”
“目前还没有。”我如实地回答了她。
“没关系,你不要隐瞒什么,你别再害怕我或者害怕你爸,在你白天说完那番话后,我已经意识到你长大了,我和你爸不会再左右你了。”我妈温和地对我说道,一边切着青椒。
“真的没有。”我仍旧如实地回答着。
“真的没有?”她好像不是很相信我,“我已经说了别再害怕我或者害怕你爸。”
“您好像不相信我?我并没有感到害怕,我觉得我们本来就应该以平等的心态来交流,我觉得大人们就不应该用他们的天生的威性来左右一个孩子,因为不管是小孩也好大人也好,谁都会有所思有所想的。”我将我的想法大胆地说了出来。
“可是所思所想也不一定完全都是正确的,特别是孩子们的所思所想都容易走向极端或歧途……”
这时,我爸突然走进了厨房,平静的问道:“饭还没做好啊?”
我和我妈唯一的一次静心的交谈就这么结束了,我感觉十分的痛心。
“没有。”我妈答道,“德春呢?”
“走了。”
“走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留住他呢?”
“他有脚有腿,要走你也留不住。”
“他都说了些什么?”
“哦……他,他就是……要我明天帮个忙,他不准备盖新房子嘛!”我爸断断续续地回答着,这显然是一种撒谎的语气,或许我大舅和他在商议时就准备隐瞒我妈,可能只是他们俩忽略了撒谎的理由。
“就这点事?”
“嗯。”
“那还神神秘秘的?”
……
幸好我妈没有细细追问我爸,要不然他肯定会露出马脚的。
关于这个疑团,也只好让它在夜空中盘旋。反正我不会再为此猜测什么。


亲爱的读者们,当你们读到此处时,或许会感觉有些单调?其实,我又何尝不愿从结果写起呢?


第二天,我爸一大早就出去了。至于他究竟是否去了我大舅的家?我才懒得过问呢。说来道去,都是些生活的琐事。
二十九日,我又晃晃悠悠地度过了一天,真是乏味至极,就连电视节目也愈来愈失去了吸引力。暑期就快结束了,我的生活一点变化也没有,除了看电视,就是上网,或是去水库游泳,或是找曾磊偷偷看些艳情录像。还不如回到校园,尽管我已经对校园的生活感到厌倦,可至少还能找到一点乐趣,譬如说怎样征服李萍一类的事情。
直到晚餐时,我爸还没能归来。
就餐时,我爷爷又和我妈谈到了关于我学业成绩的事情,真是糟糕透顶。谈着谈着,我爷爷的怒火骤然升温,忽然冲我训斥道:“你还学什么学?一年不如一年!是不是翅膀长硬了?想飞了?要是你爸当时有你这么好的学习条件,也不至于只在村里当村委书记了!你瞧瞧你哥哥,你连他的一半都赶不上!你真是在替我们家丢人!好了,不吃了!越看你我就越生气!真是团淤泥!”
“您不吃了,也别找我做借口啊。”我当然不满地说道。
“啪--”当即,他一掌怒拍于餐桌上,碗筷被震得叮当响。
“混蛋!”随即,他又冲我怒吼。
我被震呆了,不敢再言语。
我妈和我奶奶被吓得目瞪口呆,也不敢言语。
我心想:“糟老头子,脾气还蛮大的!大不了我以后不再招惹你,任你横行霸气。”
感谢我奶奶将他劝回了房间,最终让客厅的寂静驱散了这一切。
我妈收拾好碗筷后,也疲惫地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和我一起看电视。
“你的脑海中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片刻后,我妈气急败坏地冲我问道。
“反正不是火药。”我平静地回答她。
“那是什么?”她显出一幅虚心请教的样子,像是感觉我已无药可救。
“也不是垃圾。”
“那一定是些不健康的东西?”她的情绪有些高涨。
“那你就将我放逐吧。反正我也不能给你们带来愉悦的心情。”
“我看也只能这样了。好了,我累了,我想去睡了。”她显得既疲倦又无奈。
我忽然想说些什么,可她已经疲惫地朝卧室走去了。


三十一日,下午,我爸忽然疲惫地抑郁地出现在我家的客厅中。
我妈也随即走了进来,问道:“怎样?还是没有在大会上作报告轻松吧?”
“嗡。”我爸阴沉地坐到了沙发上,疲倦地俯视着地面。
我妈也坐了下来。
突然,我看电视的注意力被这一情景分散了。
这时,我爸点燃一支“白沙”牌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片刻后,才吐出淡淡的烟雾。
“凤英,其实我是去广州了。”许久后,我爸沉静地说道。
“去广州?什么意思?”我妈这才疑惑不解地注视着他。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我已发现刚点燃的那支香烟已经只剩下半截了。
此刻,我感觉客厅内格外的静,尽管电视总不时发出声响。
又过了许久,他才继续说道:“对,去广州了。”他没敢看我妈,只是俯视着地面,“我根本就没有去德春家。我想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小杰的事情可能有些严重?德春那晚急忙赶来只是为了将小杰的事情告诉我。是德勇打电话告知他的,德勇他没敢直接往我家里打电话……”
“到底什么事情?别再断断续续的。”我妈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叙述。
“小杰已经被关进警局了。”
我妈竟然一时无语,只是猛然站了起来。她的整个脸色在一瞬间苍白了,呼吸被什么止住了,两眼直直地注视前方。
不知为何?我竟然也明显地感觉呼吸被止住了。我不知道是同情我妈还是恻隐我哥?
我爸这才稍微抬了抬头,微微看向我妈。
此时,电视的声响已经无法震动我的耳膜,整个客厅死一般的静。客厅内的所有物体--沙发、茶几、电视柜……都在静观这一切,或许也在为这一切感到惊疑?确实太突然了,令人无法接受,也无法令人相信,可这一切已经发生于寂静当中了。只有那得意的电视画面还在变换着、舞蹈着。
“这、这、这……可能吗?”我妈的声音极小,像是所有的声音都被卡在喉咙中了,可她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已经默默接受了这一事实。她的泪水已经悄然滑落。
此刻,我不得不怜悯她那沉恸、窒息、泪水涔涔的样子。我想,不管我的行为是如何的败坏,但疼母之心人人有。这是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情感的色彩。
“我想,”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后,我爸又沉稳地说道:“还有办法,毕竟他是被人陷害的。但是没有钱可能不行?”
“把镇上的房子卖了吧?”我妈立即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小雨明天就开学了,这学费总得交吧?”
“没关系,我可以辍学的,不要考虑我。”我也立即回答道,这正是个辍学的好机会,真是求之不得。
“放屁!”我爸怒了,反正他一向都是这样蛮恨。
“刚买的房子就卖了,多可惜啊!”我又补充道。
“你以为省了你那点学费就够了?你要是明天不去学校,看我怎么收拾你!行了,你别再添乱了,回房间看看书吧,出去走走也行,但千万不要将你哥的事情抖露出去。”
……
关于卖掉镇上的房子去拯救我哥的事情,我就不再详细叙述了,反正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就像我最终也只能在我父母的权威的驾驭下,盲无目的地正常地返回校园一样。


第三章
九月一日,上午,我来到了我们的县城--衡阳。我又正常地返回了校园。我所希望的奇迹最终还是没能出现,看来奇迹也只有靠自己创造了。
喧嚣的城市景象,使我忘却了我哥的不幸。我双肩背着书包,右手拉着行李箱,独自一人走在喧闹的街道上,走在刺眼的阳光下。
我穿过马路,走到红绿灯处,然后再拐向另一条行人道,来到了去往学校的公交车的站台,等候着去往学校的公交车。
这一次,我没有心情去察看城市的喧哗景象。
现今,我觉得每个城市都差不多,都是高楼云集、车辆穿梭、人影憧憧、横七竖八的广告牌……当然每个城市都有各自独特的文化氛围。
随着公交车渐渐逼近校园,我的思维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状态--我的意思是因我哥的不幸而仅存在我脑海中的余念都消失了。然而“校园”这个词怎么也不能令我想到有关学习之类的积极向上的事情,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有了更好的解释--我只能在我父母的权威的驾驭下,盲无目的地返回校园。
为了活跃我的思维,我无聊地想些校园琐事。我想,那些在校园中混日子的同学们可能还没有及时到达学校,或许校园里的那几对情侣已经早早赶到学校约会,说不定已经偷偷依偎在学校附近的树丛中了,说些甜言蜜语,矜持地做些不规范的动作或是接吻……
随着,我便回想起了孙明辍学前的情景,不,应该是逃离学校。他是我最要好的哥们,也曾经是校园内的一代情歌王子。而且我不得不承认他长的比我帅气,且个头也比我高。我只有一百七十一公分。他逃离学校的原因是因为他在校内犯了一情欲的错误,偷尝了男女的禁果。我觉得也不能完全怪罪于他,谁叫校园内的那些女生们都疯狂地崇拜他呢?关于这件事情我是最清楚的,主要是我和他有着异常友好的关系。他的离去,曾使我黯然神伤。
下车时,我碰到了校内的一位女生,她很主动地和我打起了招呼:“嗨!曾雨。你也刚到啊?”
“对啊。”我低调地回答她,不是因为她不漂亮,也不是因为我不怎么认识她,而是因为我的心情不好。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她又问道。
“反正我认识你。”为了不伤她的自尊。
“我叫吴玲玲,168班的。要不要我帮你拉行李箱?”她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不用了。一个男生让一个女生拉行李箱?太没风度了。”我随意说道。
“你真有意思!她们都说你爱装酷,我却不这么认为。”
“那是因为她们不了解我。”话题就这么无聊地继续着。
“我最爱听你唱那首《等你忘了我是谁》。你是不是利用假期上过音乐补习班什么的?”
“没有。”
“你真是太有音乐天赋了!”
“是吗?你先走吧,我休息一会儿。”我不想再跟她交谈什么音乐之类的话题,我只想静一静,我需要为自己创造点奇迹。说完,我把行李箱立在了马路边,然后取下肩上的书包放在行李箱上。我在马路边蹲了下来。
“这么大的太阳,你不怕晒?”她还是不肯罢休。
“不怕。”
“不需要我等你?”
“我又不是什么小孩。”我有些不耐烦了。
“那好吧,我先走了。”她似乎已经感觉到再也找不什么乐趣了。
她走后,我将书包中的学费拿出来数了数,一共有八百五十多块钱。我又算了算,交完学费还剩二百多块。我想:“还够买一张火车票的钱,还行,那就把学费交了吧?为何要交呢?我还能在校内呆多久呢?不,还是交了吧,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反正够买一张火车票的钱就行……”
经过一番细算后,我才起身向学校迈开了步伐。
我默默地走向校门,向校内走去。校内没有我预想的那样喧闹,而是比较宁静。不过,在我再往前走几步的时候,便望见了低年级的几位学生在校园内的池塘边静静走动。
我沿着直直的走道继续向前走去。走道两旁的牵梓树正在挤眼向我张望,好像在期待我的光临。它们已经有一个暑期未经修剪了,枝条长短不一,树干高矮不等。篮球场正敞开胸怀在接受中午的强烈阳光的考验,对称的篮球架任太阳炙烤着,仍一动不动地呆立在球场的两端,像是在监视球场是否躲避了太阳的炙烤。屹立的教学楼在阳光呼唤学生们的到来……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庄严,唯独只有我的辍学计划在庄严的边沿舞蹈。
当我继续向前迈着步子时,忽然,我发现有一个女生的身影在向校门这端移动,向我走来。
“李萍?”我真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可是她的傲慢面容却愈加清晰可见。
此刻,我想起了放暑假临走时塞给她的那封情书……我想:“她一定看了。她会认出来我吗?她应该会装着不认识我,然后与我擦肩而过。应该会的,应该会的。我不用紧张,别紧张……”可是一种莫名奇妙的胆怯致使我的心无法平静。究竟是我要征服她还是她要征服我?这种概念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模糊不清。就像是清澈的泉水被突入其来的洪水混浊了一样。或许上天比我更清楚--到底是谁要征服谁?
而她仍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向我逼近。
周围仍是一片寂静,静得更加让我愈加胆颤。我在问自己:“怎么就没同学来制造一点混乱呢?”
“镇定点!”我又一次强烈控制着自己,“你必须得拿出你校园情歌王子的风度来。”我的心却在企图背叛我,超越我的控制,开始抖动起来,颤抖得愈加急剧,像是欲要彻底摆脱我的控制,试想从我的喉咙中蹦出来,然后投靠于她。我的呼吸听随了心的使唤,迫使我困难地急促地呼吸着校内宁静的空气。
我曾经幻想征服她的方式和语言,全都消失了。
我所想象与她幽会的情景却是那样的浪漫。
我暗自说道:“还是让男生们的耻笑在我的耳畔响个不停吧!”
看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能听到我的心跳声了。
“嗨!新学期快乐!”她竟然先冲我打招呼了。
“嗨!”我傻傻地看着她,愣了半天,“新学期快乐!”
“需要我帮你拉行李箱吗?”她平静地问道。
“嗡……”我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惆怅,“好…好啊!”
她很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
我们俩并肩朝宿舍走去。
我暗自庆幸着:“上天不会这么眷顾我吧?她可不是什么崇拜刘德华(香港著名歌手、演员)的女生。难道是我的情书的作用?”
“你看了我的信?”我突然问道。
“看了。你认为我很傲慢?”
“嗡……”我想了想,调整了一下紧张心态,让我尽量平静些,“不,只是你的外表。”
“你倒是还有点文才。起码你的信有感人的地方。”她的语调始终保持着一种平静
“我想,我想用心谱写的文章总能得到些许同情的。”我终于不再那么紧张了,似乎已有一种莫名的喜悦浮上心头。
“可却得不到怜悯。”
“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她的表情虽然没有以往的傲慢,但也没有什么温柔的迹象。
“是吗?”我似乎一时找不话题,她的表情真令我难以猜测,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不经意间的提问,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好像和我一样找不到其它的话题。
我不时地侧过脸去察看她那冷静的表情。我们俩就这样并肩往宿舍的方向迈着步伐,谁也不再言语。尽管如此,但我的心中却有一种甜甜的感觉,又像是暖暖的感觉,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幸福吧?我静静感受着这其间的无言和浪漫。我好像感觉到有一颗种子在萌芽。我怎么也找不那种征服的感觉或快慰。
我们俩默默地从池塘边穿过,往宿舍的方向拐去。
偶尔从我们身边路过的熟识的同学们都用那种惊疑的眼光注视着我或她。
我则暗自在心中高呼:“让你们的耻笑和讽刺见鬼去吧!”
不经意间,已到了我的宿舍门口。我想,那种幸福的感觉可能要暂停了。我不得不在心中诅咒这短暂的路程。我轻轻地推开宿舍的门。不料,阿迪和阿华朝我望过来:“哇……”他们俩本来想大声地欢迎我的到来,可是忽然却发现了我身后的李萍,于是便突然停住了声音,当即用那种惊异的眼光打量这一切,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她帮我放好行李箱,然后又接过我肩上的书包放在行李箱上,最后问道:“你睡那张铺?”
“靠窗户的那张,下铺。”
“哦。”她没再多说什么。
我满以为她会帮我整理床铺,可她那低调的语气让我的想法落空了。我也只有自己上前去整理铺盖。
阿迪和阿华也只是默默地观望着这一切。
“你一会儿再整理吧?”她说道。
“我不累啊,不需要休息。”我回答她。
“我得走了,你不送送我?”她的话让我难以预料。
“哦。好的。”我立即放下手头的活,随她往外走去。
我和她穿过走廊,走向楼梯口。可是忽然她又停住了,转过身来,望着我,说:“好了。”
“我再送送你?”我真诚地说道。
“不用了,你还要整理床铺,还要办理入学手续。今天晚上有空吗?”她不加思索地问道。
“当然有,今天晚上又不上晚自习。”
“那晚上见?”
“几点?”
“七点。你在校门口小卖店对面的槐树下等我。”
“好的。”
最后,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后才转身回宿舍。


回到宿舍后,阿迪和阿华冲我赞叹得没完没了。我也总算博得了李萍的芳心。
整个下午我都被浸泡在这种幸福和甜蜜中,我不断地吹促时间快速地往前赶。


我第一次和女孩子约会的时刻终于到了,我兴奋地向室友们打了一个“飞吻”的手势,然后箭步跨出宿舍的门槛,急步穿过走廊奔向楼梯口,赶忙往校门口迈开步伐,神速地来到了那棵槐树下。
她没有在我之前出现在那棵槐树下。看来这是女生的一贯作风。当然,这些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也不在乎。哪怕她迟到一个小时,我也会愿意等下去。假如有人问我:“如果她迟到两个小时,你还会等吗?”我一定会以最快的时速回答他:“我会的。”
既然她喜欢保持女生的一贯作风,我也只好急躁地围着槐树转来转去。
“喂,你干吗围着槐树转圈圈呢?”这是我所熟识的声音,我转身望去。
但是她的表情仍旧和中午一样冷静和生硬,找不到一丝初恋的痕迹。
她的所流露的这种表情就像一种冷却剂,将我激动的心火渐渐扑灭。我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许久后我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我一时难以找到有趣的话题,大概跟她的表情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我说,你干吗围着槐树转圈圈呢?”她重复道。
我想了想,说道:“我想永久记住这棵槐树。”
她也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或许它会让你失望的,你不要对它寄予过高的期望。走吧,我们还是别以它为中心点,别老是在这儿兜圈圈。”
我并不愚昧,我想她也不会对一个愚昧的人说这番话,但我也不想刨根问底,我只是问了句:“去哪儿?”
“你没有想好地方吗?我觉得这应该是你所思考的问题。”她像是明知故问。
“没有,我没想好。”
“那我们就沿着学校右边的围墙往学校后面的山那边漫步。”
我们就这样离开了那棵槐树,往右侧走去。在围墙的拐弯处碰见了几位无聊的曾经耻笑过我的同学,他们都瞪大着眼珠子看着我和李萍从他们的身边经过。但是我所期待的第一次和女生的牵手始终没能得以实现,她总是刻意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们沿着学校的围墙,踏着干燥的小土路往学校的后山那边迈着步子,谁也没有言语。路旁的深绿色的杂草树木在默默地随着微风摆动,夕阳也在悄然西下。
不觉中,我们已经走过了学校后边的鱼塘,离山愈来愈近。
“你怎么不说话呢?”她终于提问了。
我思虑了稍许,回答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空气也很清新。”
“但是我们并不是来呼吸空气的。还是别走了,天色开始朦胧了,坐一会儿吧?”她话中总是蕴含着一种让我疑虑的东西。
“好吧。”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我们在水田边的水泥渠道上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并排坐着,面对着水田。
“你看那金黄黄的水稻,”她说道,“多有自信啊!”
“当然,收割的时节快到了。”
“可是我们正处于育苗期。”
“什么意思?”我感觉她的话语非常奇怪。
“难道不是吗?”
“我……我觉得应该是开花时节。”
“不,还早了点。” 她停顿了稍许,“既然我一开始就说别兜圈圈,那就直来直去吧,这样可能更好一点。我想告诉你--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但也是最后一次。我们不会再有约会了。希望你不要为此绞尽脑汁,以后别再给我写信,也不要跑到168班的门口去等我,或是跪在我的宿舍门口求我。当然我们仍是同学,因为我们毕竟同在一个学校内。”
“那……”我竟然连一个辩解的词都找不到,只是感觉刚刚萌出来的那颗幼芽被一块巨石猛然压住,留下的是一片漆黑和揪心的疼痛;又像是刚从跌落的冰冷的海水中爬到冰山上,却不料自身的体温将冰块融化又猛然跌入冰冷的海水中,接着仍是刺身的剧痛和渐渐麻木。
“你怎么了?”她急忙问道。
我没有回答。
“请你别这样!”
我仍旧没有言语,忽然躺在了水泥渠道上。
“别这样,快看不见了,有蛇。”可是她仍旧稳稳地坐在那儿。
“是的,”我自己对我自己说道,“别这样。你别想从她那儿得到同情和怜悯,她是一个傲慢的女生,没有情感的女生,铁石心肠的女生!”
“快起来!”她继续说道。
“给我一点时间。”我抑郁地答道。
“我知道需要时间,但绝不能按下这种游戏的开关,况且我们还没读懂这种游戏的说明书。”
“别再说了。”我仍旧躺在水泥渠道上。
吝啬的夕阳已经收起了最后一道红光。
她没有起身,依旧低头坐在那儿。我还是那样躺着。
“你走吧。”我失落地说道。
“可是你呢?”
“别管我。”
“我们却不是仇人,一起走吧!”
“可是我们是不会成好朋友的。”
“但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躺在这儿。天已经黑了。”
“我会回去的。你走吧!”
“你别这样!真的。我是不会让你就这样躺在这儿的。我觉得你并不愚昧,刚上高一的时候,你也上台领过‘全校作文比赛一等奖’、‘最佳演讲奖’、‘全校数理化比赛一等奖’等等,那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别再没完没了了!”我忽然怒了。
她终于开始慢慢站起身来。
我照旧那样躺着。
她站起身后,俯视了我一眼,说道:“请你不要这样。”
“滚!”我吼道。
她又看了看我,最后说道:“我并没有错,你也没有。”


第四章
似乎这场初恋还未曾开始,可我却有一种明确的失恋感,因为我感觉到了身心的剧痛。我的幻想仍旧留在她那儿,幻想与她幽会、幻想与她嬉笑、幻想与她牵手、幻想……
那个傍晚,她最终还是一个人先回到了学校,我所期望的结果没能得以实现--她没有以一种执着的方式等候我一同回到校园。她走后,泪水悄然浸湿了我的双颊,我愈加麻木地躺在野外的水泥渠道上。但是我没有像其它爱情故事中所描述的那么浪漫--我没有在野外露宿一整晚上。我爬起来时,只是觉得头晕,那或许是长时间仰望星空的缘故。但是,那晚,我回到校门口的时候,校门已经被严严地关闭了,我只好设想找个适宜的地方,翻过围墙,然后悄然地回到宿舍。可真是见鬼,在我跳下围墙的时,竟然被学校的保安发现了,最终我也只能在保卫室熬过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保安将我交给了教导主任。我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任其宰割。还好,教导主任只是严厉地刨根问底而已。我本可以编一个谎言囫囵教导主任,但是我却没有。因为我的心仍旧浸泡在冰水中,好像已经没有了思维,可我又恨不得让全校的人都知道我失恋了,我似乎已经不在乎什么耻笑了。我不知羞耻地将有关我失恋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教导主任。最后教导主任嘲笑道:“失恋?你知道什么是恋吗?也不觉得害臊!我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么?你们这帮无知的小鬼鬼,真是人小鬼大!你是叫曾雨吧?”
“是的。我已经说了两遍了。”我回答他。看来他也只是个糟老头罢了。我早就知道我是无法在他那儿得到同情的,所以我也不期望什么。
“曾雨…曾雨,你应该是个有理智的孩子,我记得你还拿过不少奖呢。你应该反思反思,你得继续你的学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为国家做点贡献,男儿志在四方,何况你还没到恋爱的年龄。”
“是的。”我点头道。他说话样子和语气,竟然能在一瞬间激发我笑出声来,但是我也只能强忍着笑声。
“对。这样才是对的。知道错了吧?”
“是的。”
“那好,回去写份《检讨书》,好好写,检讨你的过错,激发你的斗志。”
“是的。”
“一定得认真写,七号正式开课,那天你得在早操时间对全校师生念你的《检讨书》。”
“是的。”
“记住,以后不要半夜归校了,也不能夜不归寝,不要再谈论什么爱不爱的,男儿志在四方!”
“是的。”


尽管我已经不想再谈论有关李萍的话题,可是这一切都与她有着牵连,譬如说《检讨书》之类,还有我的想象。
尽管我已经正常办理完入校手续,可有关学习的话题却使我厌烦。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每天都在乞求时针快速转动。我就像某位工人每天麻木地机械地从事某项工作一样,每天从学校的宿舍走到食堂,然后再从食堂返回宿舍(因为还没有正式开课),接着又麻木地机械地躺在那张铁架床上,哪儿也不想去,什么活动也不想参加。那位工人可能是为了生存而麻木、机械地工作,而我则是为了必须服从我父母的某种使命。或许我的理解是错误的?可也没有一种解释适合我当时的心境。
决定我在众人面前丢人的那天已经来临--七日早操时,我无奈地站在旗杆下的领操台上,念着我的《检讨书》:“尊敬的校领导,各位同学,我不想在此隐瞒什么。开学的第一天晚上我确实是因为个人原因导致半夜归校的,而且是翻围墙过来的。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不想在此透露,因为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说半夜归校是对的。假如谁的好奇心较强的话,可以去教导主任那儿打听原因的所在。在此我得向教导主任个人检讨我的个人原因是愚昧的、可耻的,并向教导主任保证我以后绝不会像那样走向歧途!另外,我得在此感谢学校的保安,如果不是他们发现我半夜归校的话,我想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会在此向大家检讨。再次感谢学校的保安!我再次向校领导保证我绝不会再犯类似的过错!一百六十七班,曾雨。”
“啪--啪--啪--”教导主任第一个击响了双掌,随后,掌声四起,震撼着整个操场。
我的目光则在四处找寻那熟识的身影,李萍终于映入了我的双眼。原来她一直在注视我。在四目相撞的一刹那,我选择了回避,我觉得我们俩不可能传递出爱的火花。
早操过后,回到宿舍洗漱时,阿华贴着我的耳朵小声问道:“你是不是那天晚上和李萍那个了?”
“哪个?”我无思想地反问他。
“就是……就是和她做那个……做爱。”
“你没吃错药吧?”他激起了我的怒火,“你以为我是孙明?再说做了那种事情不仅仅只是检讨那么简单!可别忘了我们毕竟还只是高中生!”
“我才不信你这套鬼话呢。”他也大声说道。
他又冲大伙嚷道:“他说那晚没有和李萍做爱。”
“你他妈的瞎说什么!”我怒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其实这对我们男生来说都是很正常的,后来我才知道我担心传出去会对李萍在校的影响不好。
“你们看,他都急了。”
“你他妈的再说,我揍你!你信不信?”
“可这次我们不信。”
“你们都想知道对吧,”我大声嚷着,“好,我告诉你们。我失恋了!我和她拜拜了!那天晚上我躺在学校后边的水田边的水泥渠道上,因为我伤心、我难过、我失去了理智!”说完,我一脚踢翻我的洗脸盆,水花四溅,然后我猛然走出了宿舍。


当天晚上的新学期联谊晚会我没有参加,可是我的曲目早已被班主任报了上去,但我还是没有顾及这一切,只管自己在宿舍蒙头大睡。
其实这与我的主观思想是相矛盾的,因为以往我酷爱在这种公众场合表现自己。我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表现我的歌喉的机会的。我完全有信心让全校的女生为我欢呼,但李萍却是例外的一个。
大约八点半的时候,我的宿舍门被敲响了,我没有理会,也没有动弹,仍旧用被子蒙住头静静地躺在铁架床上。
“曾雨!曾雨!曾雨!”那人着急地叫喊着,是一个女生的声音,但不是李萍,我能分辨出来是我班的周婷。
我没有理睬,也不想理睬,但我也不想让这柔和的声音在门外叫喊不停。
“曾雨!曾雨!曾雨!”她继续叫喊着,虽然非常着急,但她的声音还是带有浓厚的柔弱色彩。
她的声音在不断地刺激我的怜悯心。我开始有些于心不忍了,况且她是那么了解我。平日里我和她也有着比较深厚的友情,但绝没有爱情。关于这个人物我一开始就介绍过了,在此我就不祥谈了。至于我和她的友情应该是从她那柔弱的外表开始的。
“曾雨!曾雨!曾雨!”她不停地叫喊着。
“你干吗?”我已忍不住了。
“你快起来。”
“我不去了,叫他们取消我的曲目吧。”
“取消?那就是放弃。难道你愿意放弃你的歌唱事业吗?”
“不,不会的。可我今晚有些……”
“你也太没有情歌王子的风度了吧?”她抢断我的话,“你不是只想征服她吗?至少她和你约会了,你已经创造奇迹了。再说你总得为你的演唱事业珍惜每一个机会吧。你知道吗,有多少女生的眼光在期盼你,你应该起来,坚强点,相信你是最受关注的。全班的同学都在等着你呢,班主任相信我能把你请去的。再说,你如果不参加的话,我们班的节目是肯定排不上名次的。你也知道我是最没有自信心的女生,唯独只有跟你才滔滔不绝,说个不停。难道你……”
“好了,别说了。”我打断了她的话,爬了起来,开始穿上衣服和袜子,最终打开了门。
待我见到她时,她竟然神经兮兮地落泪了。
“你,哭什么?”我怜爱地说道。
“我怕他们笑话我。”她细声答道。
“笑什么?我真的那么值得关注吗?”
“去了你就知道。”
……
在我踏进学校剧院的那一刹那,似乎找到了我生命的意义,那种意义完全来自于同学们的掌声和女生们的欢呼声:“曾雨--曾雨--曾雨--”
待掌声悄然无声时,接着是主持人的介绍。真是活见鬼,主持人竟是李萍,真是冤家才碰头。她却若无其事地介绍道:“我们最受关注的人物终于出现了,我想大家都能呼喊出他的名字--”她迅速将话筒对向观众。
“曾雨--”
“但是我得替他向大家说声抱歉,因为他迟到了。不过我想大家都能理解,因为他早操时刚念过《检讨书》,可能是心情太糟了?那我们就应该共同为他祈祷--希望他永远快乐!”或许她早有准备,“不管如何,但我相信他的内心是虔诚的,只不过是思维上出现了少许误差,不过我坚信他会迈出误差的边沿,进入人生正常的轨道!为了体现他内心的虔诚,今晚他特意为我们大家准备了一首《祝福》,他说他要祝福在场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幸福、快乐!那好吧,也让我们同时祝福他吧!但愿一切静在不言中!”
我默默走向舞台,伴奏音乐也同时响起,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静在不言中……”我的歌声渐渐飘荡在校园的剧院内。
女生们的欢呼声再次响起。
好像我的歌声能让校园的夜空变得更加美丽,也好像我的歌声永远在她们的心中回荡。或许我天生就是一位歌手,是上天赐予我的喉咙。也或许我在趁机美化自己,因为李萍从没为此感动过,也不嫉恨那些崇拜我的女生们。
待我演唱完毕后,她竟然将我挽留在舞台上,似乎想让我再次在全校的学生面前丢尽颜面。
她站在舞台上,若无其事地对我说道:“曾雨同学,难道你本人不想为你迟到一事向大家表示歉意吗?”
我站在舞台上愣了许久,最后说道:“对不起!我想我表达的方式就是歌声,尽管很老套,但我很真诚。”
“那就再来一首?”她又冲台下说道,“怎么没有掌声呢?难道你们不满意吗?”
忽然,掌声骤然响起。
“既然这么轰动,那你就报一下歌名吧。”她又对我说道。
我持着麦克风,像是有意冲她说道:“《等你忘了我是谁》。”
……


有关我失恋的事情,被室友们添油加醋地在校内传播着,就像在刻意为我制造绯闻,最后成为了校园内的头条新闻。这本来只是我人生的一支小插曲,然而却成了同学们最感兴趣的话题。我想,或许妒嫉的男生们早已在渴望我能留下一些笑料,也或许证明了更多的同学是依靠校园内这些八卦新闻来维持乏味的校园生活的?
反正我在校园内仅有的乐趣已经被李萍夺取了,就任他们无聊地谈论吧。
我愈来愈厌倦早操、厌倦课堂、厌倦教学楼、厌倦学生宿舍、厌倦校园的走道、厌倦校内的一切,我的脑海好像已经容纳不下有关校园的一切。
渐渐地,我所有的校园生活被另一种幻想所取代了,那不是对李萍的幻想,而是对我未来歌唱事业的幻想。但我却又找不到实现的勇气,好像我只能暂时生活在幻想中。
渐渐地,我就像是一架失控的飞机在校园的上空翻滚着,不知是上升还是下沉,找不到方向,也不知坠向何处。但李萍的身影已经不再频繁地浮现于我的脑际,包括我对她幻想也在减少,像是失恋的伤口已经痊愈。
在一段时间里,我竟然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找不到我所要表达的语言,像是没有了思想,彻底处于麻木状态中。突然间,我开始大胆地跟着阿华、阿迪逃课。起初我还觉得逃课有一种新鲜的刺激感,到后来也就没了感觉,可能是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反正我觉得上不上课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但我始终都不承认我会像阿华、阿迪一样没有前途,我甚至把偷偷打牌、打台球、玩游戏、溜马路、逛街、上网等当成了校园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我天生就注定是一个倒霉蛋,偏偏我的所作所为是那么的被同学们关注,成为了校领导和老师们的目标对象。学校的通告栏上开始频繁地出现我的名字,我一次次成为了校内的焦点。被迫无奈,我也只好被乖乖地困在课堂上等候时间的流逝。


我一直在刻意避免与李萍碰面,可是九月二十一日午饭后,我却不经意地在校内的池塘旁碰见了她。当时,我没有主动向她打招呼,尽管她表现得异常平静,没有以往的高傲成分,可我还是不愿与她多说些什么,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好像我和她只能做情人,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我甚至开始在心中诅咒她。那是我第一次仇恨一个女生,却又在内心企求能与她约会。
“嗨!”她平静地望着我,主动向我招呼道。
我则仇视着她,没有言语。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起码也得打个招呼吧?”她的语气是那么的和谐。
“有这个必要吗?”我冷冷地反问她。
“我们毕竟是同学。”
“那又如何?”或许我对她只有一种极端的念头。
“那好吧。”她没有生气,只是显得无奈。说完,她悄然离去了。
她走后,我才发现我是在存心伤害她,折磨我自己。
或许她的内心是善良的,而我根本就不了解她。
当天傍晚,在食堂返回宿舍的路上,我又被一声熟识的声音叫住了:“能等我一下吗?”
我回过头去,望着她,她正在急步走向前来。阿华、阿迪也回过头去望着她。
“你们俩先走吧。”她对阿华、阿迪说道。
阿华、阿迪知趣地默默离去了。
“等等!”我故意冲他们俩叫道,然后也迈开了步伐。
“你?”她停顿了一下,“你不应该这样!难道你就不能停留一秒钟吗?哪怕我是一位问路的陌生人也 好。”
我为她放慢了脚步,但没有停下来。
她已经追赶上来了。
我在期待她继续说些什么,可她却不言语了。片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触到了我的手,我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张叠好的纸条,我下意识地接了过来。随后,她加快了脚步,像是要匆匆离去。可我却忽然想说些什么,但没能张嘴,也没机会了,她的背影渐渐与我拉开了距离。我只好欣喜若狂地攥着她塞给我的纸条。
我没有立即打开纸条,因为我对它寄予了期望,我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细阅。我攥紧纸条,兴奋地而又小心谨慎地跑到了教学楼后边的草地里,找了一个我认为安全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仔细地阅读起来:
曾雨同学:
我本想再找你好好谈谈,可是你的情绪总是那样的怪癖,令
我难以接受,所以我才决定写这张纸条。
首先我得告诉你,我并不崇拜刘德华,也不崇拜任贤齐(台
湾著名歌手、演员),所以我更不会崇拜你。但是我得告诉你,
其实我在乎你,因为我不希望你一步步迈向逆境。或许这跟我有
着很大的关系,因为最近校园内流传的都是你失恋的话题。尽管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我不想因我而让你痛苦和越轨。
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正常的人,有着极强的思维能力,可
我却对你的放纵倍感迷惑。我希望你不要老是以一个极端的角度
来思考问题。
当然,我们人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利,但也有接受和不接受
的权利。其实我们现在还不具备处理情感问题的能力。你就是一
个很好的例子,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硬要往这口陷阱里跳呢?别
忘了你还是一个学生,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但愿我们
都不要用前程来作赌注。
不骗你,我的确对你有好感,那时你还是一个优秀的学生的
时候。这种事情也难免会发生,因为我们都处在一个情窦初开的
年龄。但有些东西不一定表现出来就会美好,不过像学业成绩必
须得表现。但我可以确切地说,我并不是你的歌迷,这在一开始
我就说了,所以我不会像其她女生一样去研究某位明星的生活习
性,甚至会去想象明星上卫生间是否和我们一样。
至于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真希望我们俩
能像知心朋友一样在一起聊天,只要不触及情感,什么都可以聊。
我也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据说你只是觉得我
很孤傲从而想征服我。你可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尽管我平日
显得傲慢,不爱和其他同学说话,但我毕竟生活在这个氛围中,
总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从我的耳畔飘过。
也不知道看完此信后,你会有什么感想?假如你不是处于一
个极端来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我相信我们俩会成为要好的
朋友的!不过请你放心,我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傲慢形象。如
果你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放纵的话,那么我也会劝告你--别再拿
学业成绩当赌注!当然,不管如何,我们依然是同校之友,希望
我们不要嫉恨或仇恨对方,也不要嫉恨或仇恨任何人。
祝: 进
李萍
1997.9.21
说实话,看完此信后,我多少感到有一种愧疚的东西在我体内浮动。显然,在这之前我对她多多少少存在着误解。或许在了解一个人之后,才会发现我们光凭外表的判断亵渎了一个人内心的虔诚。
看完此信后,我独自在那块草地里坐了许久,也思索了许多不成文的东西。
之后,我没有主动去找过她。或许我应该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其实辍学的念头已在我心中酝酿了许久,至于我的放纵,只不过与她有些间接的关系而已。


第五章
之后的校园生活简直令我乏味透顶。
不过还好,偶尔之间我还能和周婷谈点知心之语,总算能有一个一吐为快的对象。但是我们俩之间,没能在校园内传出惊人的绯闻,也算是那些无聊的男生们还存在着些许良知。
关于李萍的话题我已不想提起,因为那封信已经让我对她有了初步的认识,我不忍心再干扰她的学业。
可是,几天后,吴玲玲偷偷跑来向我告密,说李萍在向她们打听我的行为举止,还说她在宿舍时和周婷吵架了,不过她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我想了解有关李萍的更多的事情的时候,她居然和我讲起了条件,使我厌烦至极,我便有些怀疑此消息的可靠性,最终未能达成协议。


九月二十八日傍晚,周婷主动来宿舍找我出去,说是要好好聊聊。于是我们俩从学校的左侧抄近路去了学校后边的山上,然后在一颗松树下坐了下来,我们俩都屈膝坐着,坐在那落满红色松针的地面上,淡红色的夕阳透过树的缝隙柔和地照射我们俩的面孔,四周是一片寂静的杂草树木。
是周婷首先发问的,她问:“孙明和你联系了吗?”她的声音总是那样的柔和,又稍微带点抑郁的声调,犹如当时的夕阳。
“没有。你呢?和你联系了吗?那时我们三个是多么的要好!”我也温和地说道。孙明也曾经和我一样怜悯过她。
“是的,他和我联系过。但是,他没有提到你。”
“是吗?能详细点吗?”一谈到孙明,我有些兴奋。
“他……”她停顿了许久,“可我想作为一个谜。”
“那,那好吧。”我略加思索,或许她是不会透露向我她和孙明之间的联系的,“反正你总喜欢在我面前制造各种各样的谜。”
“其实我觉得你挺善良的。是不是因为我冷清、孤僻、柔弱?”
“也不是啊。你挺好的。只不过不爱和别人说话而已。”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吗?”
“植树节那天去你家借锄头。”因为她家就在学校附近,离学校只有一里路程的距离。
“那天我妈还以为我在和你谈恋爱呢,差点将我痛打一顿,幸好你礼貌地说是老师派你去借锄头的。”
“那你爸…对,那天没见到你爸。那她没告诉你爸?”
“没有。也不会的。”她的语气有些低沉。
“反正当时我们也没有那种亲密程度。”
“那现在呢?”
“我们今天干吗要谈这个呢?”我怕进入陷阱。
“那谈什么?”
“是你说要好好聊聊的。”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李萍?”她忽然问道。
“你不知道吗?”
“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的。你是不是和她吵架了?”我忽然问道。
“你在责备我?”
“没有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玲玲告诉我的。”
“那她没有告诉你我和她吵架的原因?”
“没有。她说她不知道。”
“你真的喜欢她?”
“我不是回答过了吗?是的。”
“那或许是我和她吵架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我……”我倍感唐突,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我怕伤害她。
此刻夕阳已变成了血红色。
“我明白你明白。”
“不,我不明白。”我故意发愣地说道。
“你在撒谎,我能看得出来。”
“我们……我们不是很好吗?”
“我,”她想了想,“我感谢你!”
“感谢我?”我疑惑不解。
“是的。因为校园内只有你愿意和我交往。”
“那或许是因为你太孤僻的缘故?我想我们还是谈点别的什么吧。”
“不了。天快黑了。”她突然站了起来。她的胳膊,她的腰,她的腿都是那么的纤细。
随着,我也站了起来。我默默望着她那柔和中透着抑郁的面容。这或许是残阳映照的效果。
忽然,她侧过身子挪动了几步,与我面对面地站着。
“你……”
“能抱抱我吗?拥抱的那种?”她注视着我,平静地问道。
我的心被她猛然一震,已不知所措。
她期待地凝视着我,乌亮的眼神中充满了许多不平静的东西。
“我,”我思索着,“我还没抱过女孩子,不知道怎么抱。”我的脸、我的身体在发烫,又夹有些许发麻的感觉。
“你只要张开双臂就可以了。”
我犹豫了许久。我的呼吸愈来愈急促。
她仍在凝视我。
渐渐地,我缓慢地张开了双臂。
她也缓慢地走到我的面前,忽然,猛力抱紧了我的腰。
“现在,”她说,“你用双手抱紧我的腰,像我这样。”
我照做了。我嗅到了一股浓厚的异性味道。
尽管她的胸部很平,可我的身体,突然间,有了一种强烈的本能反应,特别是那种浓厚的异性味道令我有一种本能的欲望。
“我,”我胆颤地说道,“我…够了吗?我有些不习惯。”
“再抱紧我些。”
“可……我……”
“你怎么了?”
“我…没,没什么。”我羞怯地控制着,尽量想起一些问题来,“你…你以前拥抱过吗?”
“没有。第一次。”
“我也是。”


而我期待与李萍的拥抱一直未能实现。或许她对我所谓的在乎只是一种拯救的方式?也不知道我和她之间存在的是朦胧还是陌生?或许也只有在拥抱的那一瞬间才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让心与心交流?
尽管我是第一次与周婷拥抱,也是她的主动要求,但我能明显地感觉出那不是她对情欲的发泄,而是她在寻找一种东西,至于究竟在找寻什么,我的第六感还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九月三十日,学校开始放国庆节假了。
校领导一宣布放假,我就像个囚犯似的窜出了校门。我好像已经不想再返回校园了,尽管校内有李萍的存在。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一个更加充分的理由。
我静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望着车窗外靓丽的风景。
假如再有人向我提起校园,我的脑海中只会幻想出这样一组画面: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我坐在落满红色松针的地面上,李萍依偎着我,山上没有别人,只有我和她;接着我们开始有了接吻,我吻她的耳垂,吻她的面颊,吻她的唇,吻她的脖子;她也吻着我;慢慢地,我抚摸着她;她也抚摸着我……
关于这些幻想,我只是依照那些色情片而来的,事实上我是没有任何经验的,也没有经历过。
然而,当我离家的距离愈来愈近时,我却畏惧了。或许在担心如何向父母汇报我的学业成绩?也或许是担心怕在父母面前暴露我的辍学计划?
回到家中,我爸交给了我一封信。当时,我不露声色地仔细检阅了一遍,直到确认我爸没有拆开过后才溜进我的房间。
信封上有着孙明的字迹。这封信使我的假日终于有了快乐的色彩。关于此信的具体内容我依然记忆欲新:
Hi,阿雨:
还好吗?还能认得我的字迹吗?
怎么样了?征服李萍了吗?我想,凭你的实力,应该早就征
服了她!别看她平日里总是一幅高傲的样子,说不定内心也在期
待一个男孩的出现?兄弟,你不会告诉我你和周婷发展得更好吧?
嗯,我走之后,白莉被学校开除了吗?我跟你说,其实那次
我根本就没有插进去,太紧了,弄得我特别痛,她说她也痛,后
来就结束了。
不说这个了,兄弟。我现在告诉你,你兄弟我已是佛山一带
的大明星,这里的歌迷都为我疯狂,每天夜里都会去夜总会捧我
的场。哇噻!你知道吗?那些女性争先恐后地上台给我献花,还
大胆地吻我,与我拥抱,简直跟疯了似的。兄弟你可别嫉妒哦!
哈!!!羡慕吧?
对了,你不是说要辍学吗?如果你已辍学,那就来广东找我
吧!如果还没想好辍学,那就别再犹豫了,别怕,来广东吧!有
你兄弟我在。我的手机号是1391190※※※※(对不起,读者们!
他的手机号不便于完全暴露)。兄弟,不跟你聊了,有事拨打我的
手机,OK?
哦,还有,如果你来广东的话,我会去火车站接你的!
祝:        
早日成为歌坛的明星!
                      你的兄弟:孙明
1997.9.16晚


关于对九七年九月的回忆已经完毕。或许我表达得还不够完美?
当然,故事还在继续。


第六章
在此,我不想将我哥被警察抓获一事作为一个谜来讲解。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事项,尽管国庆节我已回到了家中。我知道的只是我父母为了我哥卖掉了镇上那幢刚刚装修好的房子。据我父母透露的只是我哥仍被原单位的领导邀请回去,好像说是什么公司的领导也深知他是被陷害的。
反正所有的事情终究都会终结的,至于结果的好与坏,我想应该是取决于我们的镇定,而不是取决于我们的焦虑。
当然,我也深信我哥是无辜的,因为我毕竟了解他。其实他并不十分聪明,他能大学毕业完全归功于勤学苦读。我不想刻意来塑造我哥的人物形象,总之,我觉得人并不像海深不可测,只不过像杯茶而已,细品过后,便知茶叶的贵贱。
假日期间,在走家窜户时,偶尔也能听到了左邻右舍的议论:
“小杰怎么可能会去偷水泵呢?小雨还差不多。”
“据说是他把库房的钥匙给了一个女的,是那女的偷的。”
“是不是他喜欢那个女的?所以自己承担了责任?”
“有可能?”
“假如说是他家的小雨的话,打死我也相信。那孩子,虽然他父母管得严,可他还是坏透了!”
“那孩子也没法管。上初中一年级时就会摸人家女孩的屁股了。”
……
至于摸女孩子的屁股,我想解释一下,不过确实摸过,那是和一个男生打赌,后来我将赢得的十块钱给那位女生,但是她还是告诉了老师,说我摸她的屁股。因为此事,当时我爸当着全校所有师生的面,在操场上用竹条狠狠地抽打我。
幸好假日期间我父母一直在慢些别的,没有空闲过问我的事情,使得我安安全全地度过了假期。
返校时,我妈偷偷塞给了我三百块钱。当然少不了滔滔不绝的教导。我爸则只是严厉地说几句:“你已经有思想了,我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用痛打来教导你,但是你自己必须学会反思。我再说别的也没有用,反正你自己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十月七日下午,我又拖着厌倦的步伐回到了校园。
当天下午,到校的室友们都出去溜达去了,只剩我独自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诅咒校园的乏味生活。陪伴我的只有那无情的铁架床,和那发黄的天花板。我就这样静静地躺了一个下午,躺在那儿胡思乱想,诅咒万千。尽管室外热闹非凡,可还是提不起我的兴致。
时间总是在你不经意间流逝。就像一位夜不归寝的学生在深夜时分悄然潜入宿舍一样。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随着,晚自习的铃声开始响起。我不得不起身去往教室,参加点名报到。
在穿过操场时,我望到了李萍的背影,但我没有追上前去向她打招呼。后来,不知道是哪位胆大的学生在我身后打了个口哨,恰巧她一回头就望见了我。或许她认为是我打的口哨,反正我也没有解释。意外的是,她竟然久久地望着我,像是忘记了将头回过去。我好像感觉我是她久违的朋友。尽管夜色朦胧,但我感觉到最后她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微笑了。然后我们都默默地往各自的教室赶去。
教室内的空气依然那样的烦闷,那样的拘束,尽管同学们都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不一会儿,班主任夹着文案严肃地走进了教室。
接下来便是模式性的点名。同学们都厌烦地答道:“到。”
“周婷。周婷。周婷……”班主任反复地念道。
“没到。”忽然,一位男生趁机恶作剧地回答着。
“谢谢!” 班主任有些反感。
“老师,国庆节之前她还跟曾雨约会来着。”另一个男生也借机恶作剧。
“那你一定嫉妒曾雨!” 班主任温怒道,“不过这与她到没到没关系。我想你还是别把嫉妒表现得那么明显。”
顿时,所有的同学都把目光投向那位男生,羞得那位男生满脸通红。
接着,班主任继续点名:“曾雨。”
“到。”
……
第二天在校园内,我仍然没有找到周婷的身影。至于她究竟去了哪里?会在哪里出现?我也无从知晓。我也只能胡乱猜测罢了。或许过几天,同学们的印象中也就没有了她的存在。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永久的谜。
或许是她在我面前制造的谜太多了,以至于我不能彻底了解她。
第三天,我依然在校园内寻找她的影子,然而她还是没有出现。
第四天,她出现在我的记忆中,同时也出现在我的想象中。
第五天,我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平日那柔弱、孤僻、抑郁的样子。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的轸念。我想她不会再回到校园了,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意外地出现在校园内,哪怕是一刹那也好。这或许不仅仅只是我怜悯她,其实,我可能爱她?
两个星期后,我去了她的家,我去找她了。她的家就在学校前面不远处。之前,我好像已经说过,她带我去过她的家,是植树节那天,学校的锄头不够用,于是班主任叫我和她去她家借锄头。
她家还是那种土砖房子,应该是前辈遗留下来的。跟周围那些外墙贴满了白色瓷砖的房子相比,她家的房子也算是名胜古迹了。
那天,我到她家时,正好是午饭时间。她的老爸坐在桌前,板着个脸,慢悠悠地吃着菜,然后喝上一小口酒。她的母亲则独自蹲在灶前,一手捧着饭碗,一手持着筷子,然而嘴却没有张动。
我站在门口细声地向她的老爸问道:“您好!请问周婷在家吗?”
“死了!” 她的老爸不加思索地冲我怒吼。
吓得我撒腿就跑。
之后,我也只好疑虑地问我自己:“她死了?周婷死了?”
但我没有因为喜欢李萍而不接受周婷而后悔,或悔恨,因为我毕竟不是救世天主,我只不过是一个厌倦学习欲想辍学的学生罢了。
不管如何,周婷在我脑海中的形象是无法消除的,或许消除她在我脑海中的形象需要用我一生的时间。
每天,我都在心中念叨着:“她死了?周婷死了?”


校园的乏味生活一日日地循环着,我一次次地翻阅着孙明写给我的信。
很快又迎来了期中考试,我还是没能辍学,尽管我已经设想好辍学计划的每个步骤,可我还是害怕面对我的父母。就像一位刚刚学会游泳的水手,深信自己已经能在大海中任意漂流,可面对无际的深蓝色的海面时,却又心惊胆颤,一脸茫然。
我也只好乖乖地在校园内呆着。
期中考试如期地进行着。
考试过后,又是模式性颁奖仪式。
颁奖那天,我坐在礼堂的最后,无心关注谁主沉浮。当时,我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搏斗:“我不应该坐在礼堂内参加这模式性颁奖仪式,我应该站在舞台上展示我的风采。我应该辍学,应该为我的歌唱事业做点什么,我应该像孙明一样先到某个夜总会去当歌手,兴许某一天会被星探发现的。学习只是一种世俗的过程罢了!何况我已不再长高?我不再需要学习!我早就应该作一个明智的选择,我……”
也不知道是谁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平息了我内心的搏斗。整个礼堂一时异常寂静,所有的脑袋都朝我扭了过来,目光也渐渐投向我,这时我身旁的阿迪小声说道:“还不快上台领奖。”
“领奖?”我迷惑不解。或许是上天和我开了个玩笑?
教导主任站在远处的颁奖台上冲我叫喊道:“对,就是你,不要再怀疑!曾雨同学,请上台领奖!你的总分排全校第十三名。”
我也只好平静地穿过过道,朝颁奖台走去。然而对于我来说,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我心想:“难道上天非得让成为焦点不可?”那次,是校长亲自为我颁发的奖状及奖品。正在我想走下颁奖台时,主持人将我留住了:“等等,曾雨同学。请不要激动,你忘了和同学们交流经验了。”接着,递给我一个麦克风。
我接过麦克风,不知如何是好,而礼堂内却在一时鸦雀无声,似乎都在期待我传授学习的高招。许久过后,我结结巴巴地张开了嘴唇:“我觉得…我觉得,我觉得我能从第二名下滑到第十三名,已经…已经是个突破了,但我想,我会再寻找突破点的!不过,但愿同学们…不要沿着我的路线去找寻突破点。谢谢!”
接下来便是一片笑声和掌声震撼了整个礼堂。
我却无动于衷地走下了颁奖台,没有心情听主持人对我的赞美。在我往回走的时候,无意中与李萍目光碰撞在了一块儿,她在微笑地望着我,我则无意识地笑了笑,最后她向我举起她的奖状冲我做了个鬼脸,像是在说--继续努力哦!我可排第四名!
但,接下来,我还是没能和她约会。我也没有主动去和她交往,她也没有给我任何暗示。或许我们俩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建立友好的关系。可是他们班的女生们却偏偏要向我透露她喜欢我,然而我又无法在她身上找到明显的痕迹,或许那只是些奉承的话语。我真的厌倦了这一切,我真的不想再为这一切而苦恼。
“原本我就厌倦学习。”我想着,“我为什么还要在校园里呆着呢?难道仅仅只是怕面对我的父母?难道我必须顾及别人的感受?那么谁又来体会我的感受呢?”我真的弄不明白这一切。或许我只是在挣扎?学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几天后,我又开始和那几位经常逃课的学生混到了一块儿,像是在寻找一个让校方开除我的理由。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飞逝,我每天都在翻阅孙明写给我的那封信。
我愈来愈艰难地呼吸着校园的空气。
在校的每一天,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挣扎,一种搏斗。或许前辈们都羡慕我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富足的年代,然而他们却根本不了解我内心的挣扎和搏斗。或许我生活得比他们更加痛苦?
李萍依旧安然无恙地继续她的学业。我们之间像是已经不存在某种联系了,事实上,我们之间也没有发生过某种友好的关系。至少校内的同学们都知晓我和她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


尽管时间在前行,可我仍旧没有忘却校园内曾经有过周婷的身影,似乎我还在与她进行第一次拥抱。尽管她的老爸说她死了,可我从未相信过,或许等她忘了我是谁我们才能见一面。


十月二十三日,我终于决定辍学了,我的辍学计划终于得以了实现。我原本想趁早操时悄悄溜出校门,可是我毕竟要带走行李箱,到时肯定会被门卫截住,最终我按所设计好的方案写了《请假条》,请假的事由是--我奶奶去世了。这当然是满纸条的胡话。《请假条》当天下午就被校领导批了下来,我当时兴奋至极,可我只能强行自己露出悲哀的表情,因为室友都信以为真。
在我准备辍学的前两天,我一直在思考--我是不是应该向李萍告别?最终,我主动去找了她。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感谢上天给我们创造了足够的时间告别。那天我们没有去学校后边的山上举行告别仪式,而是沿着学校前面右侧的一条通往乡间的僻静的林荫小道一直盲无目的地向前漫步,直到我们莫名其妙地接吻后才终止步伐。这或许令我都不可思议。其实一开始她没有答应我的邀请,但我却神经兮兮地下定决心在她的宿舍门口站一晚上,不过还没有呆到凌晨就被保安人员无情地拖到了保安室。这可不像上次那么单纯、那么简单了,也不是什么小小的过错--无故骚扰女生。校领导给我定了罪名,且通知了我的家人,第二天一早我的父母都来到了学校。结果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根据我的学业成绩情况和平日的表现给我作了宣判--留校察看。但她也被折腾得够呛,毕竟此事与她有着关联。待此事完全平息后,她却主动约了我。但关于此次的约会有着极高的保密度,因为她怕惊动校内的同学和老师。
那天,一开始,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是沿着那条通往乡间的僻静的林荫小道盲目地向前漫步。虽然已是初冬,但在我们南方,杂草树木依然绿绿的,但除了那些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外。只不过两旁的杂草树木散发出的草木腥味中夹着些许初冬的味道,那种味道我难以形容,只能凭嗅觉去感受。或许我们俩都完全被这种味道陶醉了,忘却了表达内心的感受。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射着,已不再像傍晚时的吝啬,它大方地献给人们光和热。
我们就这样并肩走着,我时不时地侧脸察看她一眼。她也一样察看我。
不知走了多久,最终我打破了她内心的宁静,我突然说道:“怎么不说话呢?”
“为何要让我说呢?”她反问我。
“因……”我想了想,“今天可是你约我的。”我好像再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可都是因你而起。是谁在我的宿舍门口站了一夜?是你。你不就是只想向我表达点什么吗?”她好像有些气恼。
“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已经让我成为了校内的焦点,难道就以‘对不起’来了结这一切吗?”
“那就让它结束吧。我不想把它带走。我想,我不会再干扰你的学习,不会的。或许你也厌烦我,厌烦我干扰你的学习。”
“什么意思?”
“我那天也只是想对你说声‘拜拜’,没别的,真的。”
“你能不能表达得更清楚点?”
“但你一定得保密,你发誓。”
“你放心我不会为你宣扬什么的。”
“你发誓?”
“发誓。”
“我要辍学了,过两天就走。”我镇静地说道。
“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的。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因为我喜欢你。” 我的语气非常恳切,我又想了想,“但是很抱歉,因为我不该影响你的学业。”
“那……”她思索了片刻,“为何辍学?”
“我已不再长高,我不喜欢学习。”
“可…可你并不理智。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她说话的语气被我改变了。
“没有别的原因。真的。”
“我不信。是不是怕干扰我?那你有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
“你?我?”我觉得有些唐突。
“难道你没感觉到我一直都在注意你吗?难道你不觉得我担心你吗?难道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关怀吗?”她愈加激动。
“我……其实,”我沉思了片,“其实我有感觉,但你…却没有…流露痕迹。或许……”我又思索着, “你别这样激动。或许…可能,可能你只是想拯救我。其实……其实从你写给我的纸条中,流露的,流露的都是拯救的痕迹。其实我也明白,明白我们不可能发生什么。我也知道我不理智,但我却……却不是因为你而决定辍学的。或许我不应该打破你长久的沉寂。虽然你说过我们都没有错,但我觉得我…我错了。你,你应该保持你的傲慢,因为你是对的。”
“以前,我不了解你。或许从这一刻起,”她想了想,“我了解你了。我曾经说过你的内心是虔诚的,看来我猜对了。但是…我现在…绝不会与你发生恋情,我是指在学生阶段。但,我想…成为你的知心之友,假如你不辍学的话。”
“你还是在设法拯救我,我看得出来。”我毫不客气地揭穿她的计谋。
“不。”她连忙解释道,“我不想让你离去。因为……”她又突然停顿了片刻,“或许,可能,可能你辍学后…我会伤…我会难过的。”
“别这样,你拯救不了我的,真的。别再拯救我了。”
“你不相信我?”她倏然站到了的前面,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们面对面地站着,停止了一直来的无目的的漫步。
我真切地凝视着她的双眼。她也一样注视着我。
许久后,我质问道:“如何让我信?”
她没有当即回答我的提问,仍是注视着我。
我也依旧没有回避,在期待她的回答。
她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美丽,亮丽的短发,白净的面容,淡淡的眉,细细的睫毛,充满智慧的眼神,尖挺的鼻梁,微闭的淡红色的嘴唇。
骤然间,她的面色开始乏红,愈来愈红,忽然,犹如箭速,她的嘴唇已在我的脸上留下了深深一吻。
我麻木了,真的麻木了,像是失去了知觉。
“相信了吗?”她满脸通红地问道。
我则木木地、傻傻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


十月二十四日,我还是按我的原计划离开了学校。我没有为李萍而留恋,我也不想再因我而干扰她,反正我迟早都会选择辍学的。但那天,她竟然会为我送行,直至送我登上公交车。
我庆幸我顺利地跨出了校门,大口地呼吸着校外的新鲜空气。早上的天空蔚蓝无比。这蔚蓝的天空将我获得自由的心境映衬得无边无际。我的心情是无比的畅快,无比的愉悦。
“拜拜!!!”我回过头去冲校门大声地嚷道。
可是,李萍没有对我的表现表示赞同或同庆,但她也没有反对。但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何不将我的辍学计划暴露出去,她完全有机会向校领导告密的。那天,她只是默默地阴沉地帮我拉着行李箱将我送至公交车站台。
当时,我也没有言语。一直到我离去的那一刻,我们俩都没有言语过。
或许我的离去对她对我都是一种解脱?
在公交车启动的那一刻,我猛力将头探出车窗,扭过头去--凝视着她阴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马路边,消失在晨光中。之后,我又隐约看到她孤傲地往校园走去。
直到如今,我才知道,其实她害怕自己爱上我。或许因此,她的面容和身影一直长久地保存在我的记忆中。


第七章
我趑趄不前的辍学念头被一次永生难忘的分别取代了。
购买完火车票后,我没有急于进入候车厅,而是背着背包拉着行李箱在火车站的大门口盲无目的地游荡着。
上午的太阳光和谐地照射着在车站内同样游荡的旅客们。
此刻的我,或多或少有些惆怅,也或多或少有些追悔,但我明白都是因李萍而起。忽然间,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感觉我们或许还能再见上一面。其实,人生长路谁又能预料呢?


在火车站前的一家小饭店里吃完午餐后,我开始随着熙熙攘攘的旅客们向候车厅走去。
尽管这一切都在按我的设想进行,可在走进候车厅的那一刻,我的思维却还在李萍的面前徘徊。但我没能在我的车上安装倒档。
我平静地走进候车厅。我第一次感觉到候车厅的阔大,面对成百成千的旅客们。我不自在地走到了候车厅的一角,从那长长的排椅中挑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我这才感觉到我是多么的渺小,我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尽管我有着宏伟理想。我感觉犹如坐在海洋上的孤舟中,四周则是无边无际的、深蓝色的、微微起伏的海面。
我茫然地仰望着候车厅内的墙壁上的大钟,笨拙的时针在极慢地移动着。我第一次受候车的煎熬。
其它座位上的结伴的旅客们在愉悦地闲聊着,也有玩纸牌的,还有吃零食的,当然其中不乏一对对情侣在嬉戏打闹。只有我孤寂地坐在一角,像一只被遗忘的长了疥疮的小羔羊,无人从我身上找到明星的迹象。
我一次次地久久地凝视着我手头的火车票,上面打印着铁定的时间:17:55。我只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依靠着椅背,一动不动。
叫喊“擦皮鞋”的从我的眼前晃过,我却无动于衷。一会儿,候车厅的广播响了,好像是在叫喊去往上海的旅客们上车,接着,候车厅中间两排的旅客们开始起身排队向检票口移去。
不一会儿,候车厅中间两排的长椅又被陆陆续续进来的旅客占满了。
我无聊地扫视着候车厅内坐姿各异的旅客们。尽管我只是初次接触社会,但我能很容易地从这些坐姿各异的旅客们的着装和举止上判断出他们大部分是些准备远处的打工一族。他们在得意地闲聊打工的趣事和乐趣,显得一幅很满足的样子。
此刻,我想,或许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我也只不过是打工一族中的其中一员罢了,尽管我是在为理想前行。自从我踏出校门的那一刻,我已不再是一位天真的学生,校园已经彻底地遗弃了我。不,应该说是我遗弃了校园,别让校园为我负上罪名,因为校园并没有错。但不管如何,这一切都是由我决定的,而且我并没有感到不愉悦,反而心情舒畅至极。
我又再次将目光向候车厅的入口移去,望到的只是几位陌生的旅客在向候车厅内走来。
我不想再为我的前景思索太多,那样只会使我愈加激动,因为我认为或许不出二十四小时我就会是某夜总会的歌手。我相信会有一个崭新的世界在期待我,我也向往那个世界。我庆幸我畅快地走出了那厌倦的校园,再也不用去感受那压抑的气氛了,再也不用被困在那沉闷和约束的课堂中了。我想,或许周婷在离开校园的那一刻也我和一样--无比的畅快!
“周婷?”我倏然间被这两个字绕缠了。
“她是否还活在世上?”我猜疑着,“或许她也可能去了别的地方?她的老爸为何要诅咒她呢?或许不是诅咒?难道她真的死了?或许她也不想离去?或许她……”
“先生,请问你将去哪里旅行?”我被一声优美动听的女性声音干扰了,这声音像是冲我来的,终于有人觉察到了我的存在。
我顺及声音望去--不是周婷,但却是一张俏丽的脸蛋,乌亮的眼神中充满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不知是诱惑还是能说服男人的力量?十八九岁的光景,刀削的咖啡色短发既具时尚感又与脸蛋搭配得天衣无缝,无任何造作的迹象。至少我在一秒钟内幻想过与她幽会。
“你好,请问你将去哪里旅行?”她再次冲我问道。
我像是忘却了她那迷人的神态还在期待我的回答。
“哦,我?”我有些拘束,“去,应该是广东。”
“你不会告诉我你四海为家吧?”她微笑着。
“不。”我想了想,努力寻找以往的幽默,“大概是为理想流浪吧。”
“你的理想是流浪?”
“不,你的理解有误。我想,如果理想都能…都能成为现实的话,那世界上就没有流浪汉了。”我只是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语言。
“是吗?”
“难道…难道你有更好的解释?”
“我?我……”
“叔叔好啊!叔叔好啊!叔叔……”真是见鬼了,正在兴头,不料一位乞讨的小孩无礼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冲我唱个不停。
她则仍旧微笑地望着我。
我也只好大方一回,给了那位小孩十块钱。
结果,又接连来了一位乞讨的小孩,我则有些厌不其烦了,可我不给钱,他就唱个不停,最终我没能憋住心中的怒火,冲那小孩怒吼:“滚!!!”
接着,我尴尬地看着她,说道:“其实他比我富有。”
“乡巴佬!其实你比他吝啬!”她蛮恨地说道,然后便起身离去了。
我迟疑地目送她从人群中穿过。
忽然,我身旁的大伯对我说道:“小伙子啊!别看了。原本就是一个美丽的圈套。”
……
这或许是美的痕迹的流露?或许在这人影憧憧的候车厅,也只有她会觉察到我的存在。
我不想为这个小小插曲过多地填写歌词,这也不是我的本意。


难熬的时间终于被打发了,终于听到了广播的催促声,我随着长长的队伍向检票口移去。
尽管校园在我的脑海中已经失去了印象,但李萍的面容却依旧偶尔浮现于我的脑海。其实,一开始,我认为我不会对她有任何的眷恋,但却出乎意料之外。或许情感就是一种微妙的变化?就像我一开始只想征服她一样。尽管如此,我还是坚定地越过了检票口。或许厌倦校园和眷恋一个女生相比,我还是情愿离去。
开往我理想的境地的火车终于启程了,却驱散不了我对李萍的回顾,回顾她对我所做出的一切。尽管我们俩之间没有太多的接触,可回顾却是那么漫长。
站台在渐渐远去,站台上的送行的人们也在渐渐远去,站台上所有的景致都在远去,都被置于了身后,唯独只有我对李萍的余念还在加温。
翌日凌晨四点半,我如愿以偿地抵达了我的梦境之地--广州。
随着熙熙攘攘的旅客,穿过灯光昏暗的拥挤的地下通道,挤出出口,离开人群,我独自走到了火车站广场的一角。旅途的困倦使我毫无顾忌地将行李箱置于身旁的地面上,然后取下背包。我疲惫地立在那儿,期待天明。但我整个身心都被激动和兴奋所包围着。
火车站前的广场灯火通明。有许多车辆在广场前移动着。拉乘客乘车的叫喊声和拉旅客住旅馆的叫喊声震撼着整个广场,其中还夹杂些询问是否寄存行李的声音。我随意观望着广场。广场上人影憧憧,旅客和行人四面穿梭不断,稀稀落落地有几位穿制服的治安人员在人群中无精打采地踱来踱去。凭我当时的观察,好像有两位治安人员的眼睛在不断地巡视美女。广场的周边蹲着不少旅客,大多是些着装破烂者,有的甚至坐在行李包上睡觉,有干脆躺在大行李包上睡着了,不过也有个别立着的,总之,姿态各异,窘态各异。
四周在灯光中的高楼大厦是无比的宏伟、壮丽。
遥望过后,我的目光又回到了跟前的地面上。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怎么一直都无人关注我呢?除了那位在候车时关注我的美女外,怎么就没人关注我呢?我可是校园内的情歌王子?或许等我成为社会媒体的焦点时,他们才会关注我?”
我被我自己的想法所激动。
许久后,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明亮的灯光渐渐显得黯淡了许多,天空开始呈现出乳白色的亮光。
待到天亮之后,我突然感觉有些饿,于是便到火车站周边的一家早餐店吃了点早餐。吃完早餐后,泛红的太阳已经映射着整个广场。
之后,我找到了一个电话亭,拨通了孙明的手机。
他却有些唐突地说道:“不会吧?你在广州火车站?你真的辍学了?你……好吧。你在那儿等我,我开车到那儿大概需要两个多小时,因为我在佛山。”
挂断电话,我有些妒嫉道:“这小子竟然有车了!”


我在电话亭旁边犹豫了许久,最终胆怯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我爸接的电话。
我直接了当地说道:“爸。我现在在广州。”
“广州?你在广州?”我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我在广州。我刚下火车,现在还在火车站呢,你听汽车的声音。”
“你去那里做什么?是去参加什么比赛吗?还是学校组织旅游?”
“不是。我辍学了。我准备去当歌手。”
“你?”他像是急了,“你胡闹!家里,家里什么时候少给你钱了?”
“我不是单纯地去赚钱,我有我的理想,或许不久你就会在电视上看到我。尽管你没有少给我钱花,但你并不了解我,还有妈。你们除了给我钱,就是打骂、训斥、痛恨,从不给我讲话的机会,但是我并不恨你,也不恨不妈,因为我有我的思想,我知道你们都在恨铁不成钢,可我却不愿按你们的思路去走,但你们也从不了解我想做什么,我压根就不想当什么老师,我只想成为歌手或演员。”
“你?你考虑过你有天赋吗?你赶紧给我回来!我会给你创造机会的!你不要瞎胡闹,你会后悔的!”他的语气有些好转。
“不。我不后悔的。因为我在做我喜欢做的事情。”
“假如不成功呢?”
“不成功?我没考虑过,我想我会成功的。我可是校内的情歌王子。”
“万一不成功呢?”他追问道。
“我会努力的。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担心你没有顾及后果。你还是回来吧!你这个不要命的!只要你回来,我会安排你去艺校学习的。它是需要训练的。”
“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也不会回去。”
“那你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
“不。我不是小孩了,别再玩这些把戏,你也别想来这儿把我拖回去。”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和你妈的感受?”
“我明白。但你也得感受一下我的难处。”
“你会后悔的!”他像是在诅咒我。
“不,我说了。”我坚定地回答他。
“那你没带钱,你告诉我地址,我给你邮点钱。”
“你存到我的卡上吧。”
“你?你?”
“好了,一会儿朋友来接我了,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对了,麻烦你跟妈说一声。”
“你?”他准备发怒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才懒得管你!我不会再给钱的。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永远都别回来,死在外面吧。你这个短命鬼!”
他挂断了电话。
我也只好将电话挂好。但我没有生气,因为我能理解。


我又重新回到了火车站前,等候孙明的到来。


第八章
我愉悦地坐在孙明的车内,内心有着永不冷却的激动和兴奋。但我却无能将那种心情形容得形象逼真。车窗外的宽阔的高速路被飞速地抛在脑后。
在途中我和他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激动人心的话语。
大约十一点左右我们到达了佛山市。他安排我在一家星级酒店吃完午餐后,就急急忙忙给我在这家酒店要了个套房,办完入住手续后,他便赶忙对我说道:“我得走了,明天我来接你。好了,就这样。”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朝门外走去了。
他走后,我初次进入酒店的惊疑感被很快体现了出来,我被酒店内的华丽装饰和陈设所震撼,紧接着,我又再次被客房内的华美布置所震撼,我甚至感觉是在梦中。至于酒店内的具体装饰、陈设、布置等我就不一一描述了,我想它在所有读者的心中都会有一个大体的像形,只是各有千秋罢了。虽然我只是初次步入社会,但我清楚享受这种待遇能意味着什么,而且我相信这种酒店的经营者是不会向所谓的民工做宣传的。
我想还是别为它浪费笔墨。
当晚,我一个人无所事事,于是我决定给李萍写信。尽管俩人在一起时无话可说,但是用文字表达出来却源源不断。我将我初次到达广州的感觉形容得尽善尽美,但我没有再在信中记录我对她的情感。最终,信没能寄给她,不是因为我找不到邮局,而是因为别的,究竟是什么因素,我也表达不出来,反正是那种隐隐约约的因素造成我没有将信寄给她。
第二天下午,孙明呈现了他的许诺--过来接我了。
我随着他穿过两条繁华的街道,然后车又在另一家星级酒店的门口停了下来,门童急忙上前拉开车门,非常礼貌地向他问好:“孙先生!您这就回来了?”
他则显得有些傲慢地冲门童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门童又向我微笑道:“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你把后备箱中的行李箱给我送到房间去,然后帮我把车停好。”他吩咐门童。
我茫然地跟随他步入大堂,凝视他步入大堂后故意装着的风度翩翩的背影。
他身着一身紫红色西服,刀削的长发被染成了金黄色,行走的步伐和姿态是故意造作的风度。
相比之下,我则是一位乡村味十足的小毛孩。
我跟随他在第四层下了电梯,然后向灯光暗淡的幽静的走廊走去,踩着红色的地毯,走过一段距离,我进入了他所住的豪华套房内。
门童将行李放好后,便礼貌地告退了。
我懒洋洋地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然后躺在沙发上。
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接着递给我一听可乐。他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走到沙发前坐下。
“怎么样?”他得意地问我。
“梦幻般的感觉!”我在为这一切惊叹。
“你也可以拥有的。”
“当然。我相信我不会次于你的。”我自信道。
“你小子!那可得看你的了!”
我们都笑了笑。
“你不相信?”我自信地问道。
“信。我怎么会不信你?但得看你怎么做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
……
之后我们谈起了许多有关学校的往事。关于这一部分我就不详谈了。
当晚我们没有出去吃晚饭,他打电话叫服务员送来了饭菜和啤酒。
我们俩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畅快地闲聊着。
“怎么样?你和李萍那个了吗?”他色咪咪地问我。
“哪个?”我明知故问。
“我kao!你还装纯呢!你有没有和她做爱?”
“你想什么呢?没有。”我如实答道。
“我才不信。你肯定也是因为和她偷尝了禁果才辍的。”
“那不叫征服,那叫屈从。就像白莉屈从你一样。”
“看来你还是个处男,哇噻!处男可值钱了。”
“什么烂七八糟的?”我似乎不喜欢谈及这些。
“这可是经济意识。”
“我不懂。”
“诶,对了,白莉被学校开除了吗?”
“老师又不知道这事,只是你胆怯而已。再说她也没有怀孕。”
“你没跟别人说?”
“说这个?你不觉得无聊吗?”
“也是。”
……
后来,我将我的辍学经过一一给他叙述了一遍。
他只是一个劲地叫好,像是喝醉了。我的头也晕晕的。
尽管他像是喝醉了,胡话连篇,但他从不主动谈及他在广东的生活,只要我一提及有关他在广东生活的话题,他就愈加显得一幅醉醺醺的样子。


第二天,他带我去商场闲逛了一天。
第三天,他带我去大街上溜达了半天,无聊地观赏着擦肩而过的美女们,然后去了电影院。
第四天,我和他在网吧里泡了一天。
……
余后的一段日子里,我没能当即为我的明星梦做些什么,不是我没努力去做,而是我根本没法着手,只能在孙明的引导下四处游玩。毕竟我只是刚刚到达广东,而且也只是刚刚从校园走向社会,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除了孙明以外,其余的一切对我来说只是迷惘的一片。所以我也只能暂时在他的引导下活动和生活。当然,这一切与我初衷的幻想和想象是完全不同的,至于我初衷的幻想和想象,我想读者们都已知晓。我也不必再多作解释,再说也不必要反复强调我的本意。或许现实和幻想本身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就像不在同一平面上的两条直线。来到广东之后,我望到的只是一片迷茫,就像我和李萍之间的情感一样。假如需要更形象化的比喻的话,完全可以这样形容--就好像我们在夜间幻想我们的梦中情人的裸体一样,待到白天我们偶遇我们的梦中情人时,她只是衣冠楚楚,依旧艳丽迷人。但不管如何,我的脑袋还是清醒的,我很清楚我逃学的目的。我想,倘若是逃婚的话,那就随随便便找个安静的住处暂时避一避就行了,可我逃学的目的并不是只想找个安逸的住处。尽管我胆大妄为,但我还是知道我到底想做些什么。尽管人的想法和追求很容易被一种安乐的生活所取代,甚至是去斗志,可我却是一个不安分的人,这种安逸的生活只能使我倍感单调和乏味,我也不情愿被一种安逸的生活所约束,也就好像我厌倦乏味的校园生活一样。当然我也尽情地享受过孙明带给我的生活,因为我并不是一个有着严格原则性的人。我也没必要将自己形容得那么完美。不过,归根结底,我就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尽管脑海中犹如一股清澈的泉水,可汹涌的混浊的洪水也在得意地奔腾,随时有可能冲垮堤岸,搅混那股清澈的泉水。
三个星期过去了,孙明一直都没有和我谈及过有关在夜总会当歌手的趣事,我也没有见他去过夜总会,他每天只是诱导我尽兴地游玩,像是尽可能不让我记起有关夜总会或当歌手一类的事情。我也只能这样一天天地在迷雾中度过,无法辨清对面究竟是高山还是大海?
我想,或许作为一位专业的作家可能会把这段生活的心理斗争描绘得犹如连绵不断的雨点,滴滴都拍打着读者们的心灵。而我则只是一位平凡的梦幻者,只会生活在梦中,无能察看到生活中所存在的阴影,似乎我只能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我还没能从幻想的世界中找到一条捷径通往现实的世界。每当我向孙明提及要他带我去夜总会看看时,他总会这样回绝我--再玩两天再说吧!反正你会成为歌手的!然后他便开始和我谈及有关女性的感性话题。我想还是把这些有关女性的肮脏的话题留在我的记忆中,反正我想男性和男性调侃女性时总会少不了一些下流的语言。希望女性们不要介意!这也是无法避免的话题,但愿男性在谈及女性时顾及一下女性的感受!
还是回到主题上吧。
我想,无论怎样的一段生活,终究会有一个终结的。可能我们都在期待着终结?我并不想刻意去掀开孙明的面纱,也没必要怀疑他什么,因为这种奢侈的生活终究会向我宣布结束的,再说我也不可能就这样在孙明这儿呆上一辈子,尽管他无所谓。至于这种奢侈的生活会不会对他宣布结束?我也不知道。其实,就连他凭什么拥有这种奢侈的生活,我还一概不知。或许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我并不想在他的问题上浪费太多的笔墨。


十二月二十六日晚饭时,我和孙明依旧同往常一样大口地喝着啤酒,无聊地调侃着,没什么主题可言,更没什么哲理性的东西,反正每天都是如此。聊来聊去,我们又聊到了有关校园的趣事,翻来覆去的,一点新意都没有,我真的倍感厌倦。
后来我跟孙明提到了有关周婷的事情,我还问他--相不相信她死了?他醉醺醺地摇了摇头,无意中说道:“她现在在佛山。”当时我震惊不已,当即抛下手中的碗筷,惊疑地看着他。而他面部表情却突然显得有些忧悒。
“你刚才说什么?”我只顾趁热打铁地追问他。
“我说……我喝醉了,”他突然显得顾虑万千,沉默了许久,然后又皎洁地笑了笑,“周婷她怎么样?”
“你放屁!你刚才还说她在佛山!”我第一次这么粗野,这么急躁,或许与周婷有着莫名的关系?
“我是问她有没有来佛山?”他不安地说道,明显是故意装作神志不清的样子。
“你他妈的!胡说!”我吼道。
“你?我?我只是随便说说,不要信以为真。”
“不可能!她说过你给她写过信,”我忽然想起了那次拥抱前周婷说过与他有联系,“她还说与你有着亲密的联系,后来她就再也没在学校出现了。”
“是吗?我和她有联系?但我也不……”
“你他妈的别再嚼舌根了!”我骂道,“你肯定知道。你他妈的!我还不了解你?你刚才还说她在佛山!你他妈的就直说吧!”
“你?雨?”他思索了许久,“雨。其实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的。真的。或许你以后会明白的?但是有些事情不一定要戳穿,那样谁都不好受。”
“那我觉得哥们之间没必要隐隐藏藏的。我知道谁都有难处,竟因为有难处才会有哥们。你说呢?”
“可是?”他又沉思着,这是一直来我第一次见他悒悒不乐、忧心忡忡的样子,像是有着难以言表的痛楚。
“可是什么?”我逼问他,我才不管他的表情如何,没有打听到周婷的确切下落我是不会罢休的。
“还是别戳穿它吧?”他求饶了。
“但是我必须戳穿它!”我直视着他。
“何必呢?周婷不也喜欢在你面前制造谜吗?可你却从不问个究竟。”
“但意义不一样。假如你今天不说出个究竟的话,我们可能连哥们都没得做了。我并不想威胁你,只是你不够哥们,老是藏藏噎噎的。”
“但是,”他思虑着,“或许说了之后我们连哥们也没得做了?真的。其实……其实我清楚你的想法。我真是见鬼了,我干嘛会提到她呢?我本想让它成为永久的谜,可是,可是偏偏……”
“你放心,我会理解你的。”
“好吧。”他又想了想,“是的,她现在在佛山,不过离这儿还挺远的,因为她在郊区。”
“她在那儿做什么?”我急切地问道。
“工,工作。我,我帮她找的。”
“就这么简单?”
“是……”他停顿了一下,“是的。”
“不可能?那你干吗吞吞吐吐的?那你明天带我去见她。”
“明…天?”
“是的。”我迫切地答道。
“改,改天吧?明天我们去南海影视城吧,不是说好了吗?”
“不去了。我要去见她。你肯定还有什么隐瞒着我,要不你不会这样的。你的表情是最好的叛逆者。”
“没,不。”
“别‘没’、‘不’的。你已经暴露了。”
“那……还是让她来补充吧。这样或许会好一些?但请你相信有些事情确实是迫不得已的!或许你也会有无路可走的时候?”
“无路可走?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
“不过没关系,我想你会理解的,或许你也可能拥有我这种奢侈的生活。”
“我还是不明白。”
……


第二天早上,孙明接了一个电话,我正好在旁边,但是我没能听到话筒里的声音,只能听见他在说:“什么?几点下飞机?好,好的。我去接你。”
他挂断电话后,我只是好奇地了句:“接谁?你女朋友啊?”
“不,只是一个朋友。”他平静地答道。
之后,他很快就洗漱完毕了,然后急急忙忙带我去餐厅吃早餐,我都没来得及洗漱。
吃完早餐后,他焦急向我问道:“你还去周婷那儿吗?”
“当然去了。”
“那就赶紧走。反正也好。”
“怎么那么着急?我刚才还没洗漱呢。”
“别洗了。来不及了。我还得去机场。”他焦虑不安。
“到底接谁?”
“我想……或许待会儿,周婷会全全告诉你的。不过,我希望……好了,还是走吧。”
“那我今晚就得睡沙发了?”
“不。你干脆在周婷那儿过夜吧。她那儿有地方睡。”他边走边说道,“今晚不要回来了,或许……可能,算了。”
……
在途中,他给周婷打了个电话,蛮不情愿地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我也就没能提前和她打个招呼。但我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欣喜,我又在心中嘀咕着:“她爸不是说她死了吗?”真是太意外了!或许她注定要成为此故事的女主角?我又想:“不知道她见到我会是怎样的心情?”
后来,在途中,孙明没有再跟我多说什么,像是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他的表情也失去以往的喜悦,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路。
我也没有主动和他多说什么,只是偶尔会问一句:“还有多远?”
“快了。”他则只是无意识地回答我。
然而车一直没能停下来,继续在晨光中穿行着。我视野外的公路、行人、广告牌、电线杆、厂房、高层建筑等都在迅速地向我后退。随后,他转动方向盘,向一条通往郊外的小公路上驶去。寂静的郊外格外的美丽,空气也格外的清新。这是我第一次对风景有强烈的审美观,或许是因为我在灯光昏暗的酒店内呆的时间太长了。
当时,我对那些地名还非常陌生,所以也只能轻描淡写地记下粗糙的印象。


第九章
紧跟孙明的急忙步伐,我又进入了一家涉外的星级酒店。虽然外围的环境与闹市内的酒店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可是酒店内的灯光依然保持一贯的昏暗,或许设计师的本意是想让这些粉红色的灯光带给顾客们温馨和浪漫。
在进入大厅后,孙明招呼了一位服务生,给了那位服务生一些小费,然后吩咐他领着我去找周婷,他便匆匆离去了。当时,我们俩都没有相互叮嘱什么。我想,哪怕我是一位迷路者,他是一位引导者,我觉得我们也得说点什么--哪怕是感激也好,然而他就只是匆匆离去了,我只是默默看着他走出了大门。
我满怀疑虑地跟随着那位服务生,踏着红地毯,朝周婷的房间走去。在未到达她的房间之前,我的欣喜感已经被无限的疑虑取代了,我在想:“又是星级酒店?又踏着红色的地毯?又走进了灯光昏暗的走廊?等一下我见到的又是豪华的套房?难道这儿遍地布满了黄金?难道辍学者都能拥有这样的待遇?难道……”
引导我的那位服务生在1409的房门口停了下来,然后对我说道:“先生,已经到了。这就是周小姐的房间。如果您不再需要别的帮助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我看了看那位服务生,说道:“好吧。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我没有立即按响门铃,一直待到那位服务生消失在电梯口时,我才转过身去。我调整了一下思绪,然后轻轻按下门铃。
片刻后,门被拉开了。一幅似乎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柔顺的长发,一窜白金项链挂在洁白的脖子上,一身淡红色的休闲服,中指带着钻戒。我被惊呆了,几乎都不敢相认。
“雨?曾雨?”周婷惊叫道,但表情犹如一个被困已久的孩子见到亲人一样。但她依旧是那样的柔弱,那样的小巧,只是更加憔悴了。
“对,是我。”我则显得有些平静,但我心中的惊喜是难以言表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她凝视着我,我也凝视着她。我们相互凝视了许久,直到的她的泪水悄然滑至面颊。
“你流泪了。”我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她像个小孩似的抬手拭去面颊的泪水,然后腼腆地笑了笑:“我知道。怎么还站在门口呢?”
“你,你挡在门口,我怎么进去?”我半似玩笑地说道。
“哦。孙明呢?他没来?”
“到了大堂就走了。”
“哦。” 她冷淡地应道,像是并不希望见到孙明。
“说是去机场接人。”我补充道。
“哦。又是去接那个老太太。怪不得送你来这儿。”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老太太?”我迟疑道。
“没。一会儿再说吧。先进屋。”
“不,你刚才说那位老太太是怎么回事?”
“还是别提的好。”
“为什么?”我有些难以理解。
“还是先进屋吧?”
“好吧。”我勉强地同意了她的意见。


进入客厅后,我习惯性地走到灰色的沙发前,然后坐下。
她却显得有些尴尬,傻傻地站在客厅中央,似笑非笑地面向我。
我默默地仰望着她。从她的表情中我能看出她的内心的不平静,只是这一切非常突然,还来不及找到一个切入的话题。
许久后,她茫然地在客厅中走来走去,忙个不停,却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最后她无目的地关掉电视,接着又打开,片刻后,她忽然问道:“你饿吗?”
“不。我不饿。”我平静地答道。
“渴吗?”
“不渴。”
“对,水果,吃水果吗?”
“不,不需要。”
“那……”她思索着,过了许久,她走到我的右侧,挨着我坐到了沙发上。她的嘴角一直保持着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
其实,我也没有心思注视着电视画面,只是一直在思虑如何消除这种窘态,让我们自然地交流起来。
“你变得憔悴了,真的。”我尽量表现得十分自然。
“我知道。”她真切地回答我,声音依旧是那么柔和、细微。
“可是,看来你生活的还不错。”
“是的。表面上是的。”
“真是太突然了。你突然在校园中消失了,这又突然见到了你。”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她像是在意味着什么。
“其实,我去你家找过你。真的,我没有骗你。”
“找我?”
“是的。”我如实地回答她。
“结果没找到?”
“是的。可是……”
“可是什么?”
“你爸,你爸说你--死了!”
“我知道,他一直都在诅咒我,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她突然沉默了下来,愈加悒郁,像是还有什么没有表达完整。
我没有继续言语,像是在期待她更多的表达。
她两眼无神地俯视着紫色的地毯。
“你或许还不了解,”她忽然说道,“其实自从我诞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的不幸--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是的,我有时也渴望做一个男孩,至少比现在幸福千倍。可是,就在我落地的那一瞬间起--就给我的父母带来了一个永远不可能调和的矛盾,也铸造了我不能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她突然又停顿了下来。
“女孩又怎了?不照样是一个正常的人吗?”我问道。
“可是我蛮横的老爸不这么想。我每次放学回去只能观看我爸和我妈冷战,甚至还动手打我妈,骂我妈不会生男孩。他什么活也不干,整天游手好闲,还说什么有了家产也没儿子继承。”
“愚昧。”我替她气愤道。
“可是他偏偏就愚昧,顽固不化,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只是个孩子。我也只好在沉寂和悲痛中长大,我几乎被这种生活窒息而死。我妈还不是一样孤苦地活着。”她的泪水又再次夺眶而出。
我一时也找不到慰籍的话语,只是急忙从茶几上拿一块纸巾递给她。她默默地接过纸巾,慢慢拭去眼角的泪水。
“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没有自信的女生,”她又说道,“因为我一直呼吸着那种冰凉的空气。”
“不。你应该自信点。我并不觉得你柔弱,你应该刚强一些,应该抛去身心中的阴影。”我怜爱道。
“我会的。但希望你……”她忽然又羞涩难言。
“我?我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还有孙明。”
“不,他不是我的朋友,再也不是了!不要提他,他不是人,他是个混蛋!我恨他!”她愈加愈恼怒。
“不是他帮你……”我疑惑不解。
“不。”她抢断了我的话,“是他出卖我的。真的。我绝对没有骗你!我敢发誓!”她痛苦至极。
“他?”我还是疑惑不解。
“是的。就是他。是他欺骗了我,花言巧语给我美好的希望,将我骗来了广东,害得我还隐瞒着你。是他把我介绍给了一位可恶的老头,后来当那可恶的老头逼我上床时,我才知道他拿了五万元介绍费。”
“什么?介绍费?五万元介绍费?”我震惊不已。
“这是真的!”
“真的?”我简直难以理解。
“是的。是真的。你知道陪一个老头睡觉是多么痛心的事吗?我那地方从来都没湿过,该死的老头弄不进去就强行,后来就采取措施,硬要让我看色情录像,可还是不行,于是那该死的老头就强行抚摸我那地方,还用舌头舔,可是都无济于事,然后那该死的老头就买润滑……”
“别说了。”我已经听不下了,我的怒火冉冉升起。
她在哽噎着。
我猛力站起身来,攥紧双拳,肌肉紧绷,全身僵硬得发颤,恨不得一拳将孙明击倒于地。
“他妈的!”我咬紧牙关吼道,“贱种!狗日的!”说完,我冲门走去。
“你去哪儿?”她悲切地叫道。
“我去杀了他!”
“不。那样你会坐牢的。”她也突然站起身来。
“我知道。那又算什么?”
“不!”她撕心裂肺地嚷道。
我只顾朝门走去。
“你站着。”她乞求道。
我奋力拉开了门。
倏然,她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右手,接着她用双手死死地拽着我的手。
“别。”她早已泪水涔涔,“理智些。雨,你听我说,他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你叫我如何理智?他妈的个贱种!”
“不。雨。我们应该去吃午餐,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希望你别再让这一切没完没了。”
……


午饭后,回到房间,周婷的心情已经渐渐平息,显得平静了许多,最后,她将有关孙明的事情都一一给我叙说一遍。
她说孙明曾经去过许多家夜总会应聘歌手,结果都未能被夜总会聘请为歌手,因为他还达不到要求。不过毕竟他能出色地模仿几首歌曲,而且长相也非常出众,所以后来一位好心的夜总会老板建议他串场演出,说不定会被某个富婆相中,然后将他供养起来,最终他听取了那位老板的建议。在他串场演出的第三天,就被一个香港的富婆相中了,然后将他供养了起来,让他住在星级酒店内,给他钱花,给他车用……他的一切都是那位富婆给的。
显然,周婷也是被那位该死的老头供养着。
或许读者们都觉得我在夸大社会的现象,来达到我创作的目的,然而谁又能解释社会中确实所存在的现实现象呢?


经过一天的相处和交流之后,我和周婷之间一开始的那种陌生距离发生了变化,又变回了校园中的我俩,或许更加亲切了。或许一颗坦诚和受伤的心易于被一颗怜悯的心所感动和接受,从而久久地依偎在一起,难以分离。但这种感觉是突如其来的,就像一时的冲动。
而我又何尝不需要安慰呢?在了解孙明的生活之后,我又何尝没有一种被欺骗感呢?至少他所写给我的天书般的信件欺骗了我。我在想:“孙明的生活是否已经象征我的明星梦遭遇了失败?我也只会模仿几首歌曲而已,可他却偏偏要用天书般的信件将一个朋友引入歧途。难道相互误导就是所谓的兄弟?”我不能不痛恨他。即便他现在像太监伺候皇帝一样待我,我也不会再对他有任何好感。或许他的本意也是准备将我带上同一艘船?可我不会的。我并不痛悔我自己对歌手的夙求,因为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只是显出了途中的荆棘罢了。可是,我的设想毕竟和现实发生了冲突,朋友也确实蒙骗了我,而我却只是措手不及,无任何防范的准备。但是,这所有的一切,我又必须去面对,我也没有退步的余地。倘若追悔能取代这一切的话,我情愿蓦然追悔,然而追悔也只能是精神上的调味品。尽管我鲁莽,但我并不愚昧,我明白我的步伐只能向前迈去,但至于如何向前迈开这艰难的步伐,只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难题。
或许早已注定我必须去解这道难题?但却没有程式。
或许没有梦幻的人活得犹如咸鱼一般,而有梦幻的人却又迷失于梦幻中?
当天晚上,尽管周婷为我点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可我什么也没吃,我连筷子都未能触摸。其实她也没有心思吃。
回到房间后,我显得格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注视着电视画面。我又再次陷入了孙明带给我的痛楚之中。
周婷紧挨着我坐在沙发上,我眼睛的余光能感觉到她一直在盯着我看。
“你在想什么?”她倏然小声问道。
片刻后,我回答着:“我在想,明天我该去哪儿?”
“可以继续在这儿呆着。”
“可万一那个该死的老头闯进回来了,你怎么办?”
“不会的。他前两天才来过,至少也得半个月后才会来。”
“可还是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呆在这儿。”我又想了想,“至少我也得去给孙明两拳,然后取回我的行李。”
“这两拳都是为我吗?”她真切地问我。
“不。只有你一拳。”我不想撒谎。
“那另一拳呢?”
“当然为我自己。”
“他也有骗过你?”
“是的。他写信告诉我他在夜总会当歌手,还说什么歌迷为他疯狂,鼓励我辍学,这一切都是他的作为。结果呢?他只是个小白脸。”
“他太虚伪了,也容易被满足。”她只是为我作了一个补充。
“在学校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人是会变的。”
“只是我依旧像个傻瓜。”我无奈道。
“不。”她连忙说道,像是想安慰我,“你不是。有些时候是需要抉择的,只是判断失误而已。我也一样是判断失误。”
“好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了。”我疲倦地说道,“还是为我的明天思索一下吧。我也得变了,已经没有抉择了。”
“我也想过,可是我无处可逃,只有被困在这美丽的坟墓中。”
“那是因为这粉红色的灯光太温馨了。”
“不。”她急了,“我并不怕受累。我完全可以剽开胸膛让你看看我的灵魂。”
“好了,不要激动,我相信你。”我不想在她伤口上撒盐。
“我真的努力过,可是……”
“让我们都静一静吧!”我抢断了她的话,我只是觉得累了。
“不。我得告诉你,我一直在等你的到来,因为孙明跟我说过你快要来广东了,所以我一直都在期盼。”她大胆地表达着。
“我?”我不想令她难堪,我想了想,“你相信我会来的?”
“是的。我相信。”
“是的我已经来了。” 我思虑着,“好了,让我们都静一静好吗?让我们都为明天想一想吧!”
“是的,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相信。”
“还是让我静一静吧?你也一样,需要静一静。”我感觉非常疲惫。
她不再言语,乖顺地望着我。
我困倦地将头搁在沙发的靠背上,木木地仰望着天花板。
只有电视的画面依旧在闪烁,不时地传出周星驰(香港著名喜剧演员)的笑声。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温馨地依偎在我的怀中睡着了,嘴角流露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我微微挪动身子,尽可能不惊醒她的睡梦,然后,我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去拿茶几上的电视遥控板,经过一番努力,我拿到了遥控板,关掉了电视。
她依旧安然无恙地躺在我的胸前熟睡。
粉红色的灯光仍然温馨地照射着客厅内一切,沙发、茶几、电视、柜子、窗帘等都在昏暗的灯光下昏昏欲睡。
夜已深,我默默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聆听她的呼吸。一颗无助的心依偎着一颗失落的心。这或许是一种极端生活所至?我不想再为她对我的情感解释什么,也不想再解释我对她的怜悯。
许久后,我也熟睡了。


第十章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周婷已经洗漱完毕,衣冠楚楚地坐在我的身旁。我直起腰,揉了揉双眼,待我完全苏醒后,我才发现她换上了她在校时常常穿的那套蓝色衣服,脖子上的白金项链不见了,手指上的钻戒也消失了,她又变回了学生时代的样子--一个乖巧的学生。不过她的面色在受过短暂的岁月的洗礼后,不仅只是显得柔弱,且有些憔悴,整个面容呈现出一种让人怜爱的病态美。她那乌亮的长发像是深知主人的忧悒,温顺地遮隐主人的面颊。她抑郁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的目光,眼神在不断放射让人怜爱的柔情。
尽管她是如此的美丽,可我却无动于衷。或许是我的内心也暂时沉浸在痛楚之中?因为我深感被孙明欺骗了。
我又坐在沙发上,沉思了许久,忽然冲她问道:“几点了?”然后,我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漱,因为我得抓紧时间找个住处。
“八点半了。”
“哦。”我迅速行动起来。
我赶忙从背包中找出了洗漱用具。
“洗漱间里有一次性的。”她对我说道。
“好的。”我应道。
我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后,便拎上背包准备离去。倘若我不了解这一切的话,我或许会多呆些日子?我将背包背好后,冷静地对她说道:“我得走了。”
“你去哪儿?”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回到孙明那儿。”
“不。你错了。”我镇定地说道,“在没有给他两拳之前我会回去的。”
“一拳为我,一拳为你?”她也平静地问道。
“是的。”
“可是,然后呢?你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也不会呆在你这儿。”
“其实我知道。你没看出来我也准备出发了?”
“你?”我迷惑道。
“是的。我要做一位全新的周婷。你看,”她用手撩开衣领,“我的项链已经扔掉了,还有,我的戒指也取掉了,我的衣服……”
“我看到了。但我不明白,你干吗喜欢穿那套蓝色的衣服?”
“蓝色象征爱情。”她无修饰地答道。
“是吗?我头一回听说。”我掩饰着内心的尴尬。
“雨。我们一走吧?”
“我们?”我一时难以接受,也没能料到。
“是的。难道你就愿意瞪眼看着我用肉体来换取生活吗?”
“不,我会回来看你的。”
“回来?那又是什么时候了?半年?一年?”她显得非常沉恸。
“不,会很快的。至少也得让我先找到一个住处。”我又思索了片刻,“我不想让你受苦,再说你现在的条件很好。”
“受苦?”她哭笑不得。
“对。”我无奈道。我又何尝不愿将她从这美丽的坟墓中挖掘出来呢?可是我在了解这一切之后,也只不过像一只中了箭的野兔--惊慌失措。
“对?可我的心灵每时每刻都在遭受折磨!你知道吗?”她激愤地问我。
“可是我又能带你去哪儿?去和我一起守街灯?”
“我愿意守街灯。我已经厌恶酒店内的灯光。”
“可是……”
“好了,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经努力过了。”她好像已经泄气了。
“我真的想过回来接你!不骗你!”我认真地说道。
“不,你不会的。因为你不爱我,我知道。只是看到我才想起怜悯的。”
“不是的,我喜欢你。真的。”我被迫无奈。
“你可以骗我,但不要骗自己。昨晚我挨你那么近,在你的怀里躺了那么长时间,你一点感觉都没有,连碰都没碰我一下。或许你嫌弃我陪那个该死的老头睡过觉?”
“你不要想些烂七八糟的好不好?”
她没再解释什么,只是掏出了一张工商银行的牡丹卡递给我,但我没有接过来。我在想,或许象征着什么不祥的预兆?或许她早有准备?
可我又没能再说些什么,甚至有些害怕看她一眼。
她也不再痛诉什么,显得异常安静。
最终我败给了她,我不敢再与她对视,只好低下头去。
“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她平静地问我。
我很无奈,只好抬起头来,胆怯地望着她。
“你把卡拿着。”她又说道,“我告诉你密码。我已经用不着了。”
“你?不。”我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那我搁在茶几上吧。密码是你的生日。”她的右手在衣袖内摸索着什么。尽管她的动作是那么轻微,可在我的眼内却是那么的明显。
我无法再犹豫什么,立即抓住她的右手,触碰到了衣袖内的硬物。她没有言语,只是在尽力反抗。我顺袖口摸索着,原来她早已藏好了一把匕首,可是我怎么掏不出来,因为她死死地攥着匕首的木柄。
“你?你?你傻?放手。”我焦急万分。
“不。”
我拼命地想法掰开她的手指,可她却拼命反击我,用脚踹我。
“走吧。我们走吧。”我气喘吁吁地说道。
“不,你是被逼的。”
我无奈至极,倏然想起李萍曾经以一吻来让我相信她,于是我将嘴唇挨近她的唇边,大胆地吻她。
她没有回避,任我吻她,不再反抗。
我终于趁机夺过了匕首。
我也只有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谁说我嫌弃你?我真的喜欢你。真的。”
“不,你是被逼的。我不会……”
“I,I love you!”我果断地说道。
“什么?我没听清。”她忽然惊喜不已。
“I love you!”
她当即蹦了起来,双手搂紧我的脖子,不停地吻我。
待她激情过后,我平静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好的。”她拿起茶几上的牡丹卡,放进口袋内,然后牵着我的手,欲要向门走去。
“你不收拾一下?”
“不,我没什么可收拾的。”
“但至少也得有点行李?”
“不,这里的一切我都不会要的。留给那该死的老头陪葬吧!”
“还有这个。”我用力将匕首扔在沙发上。


我牵着周婷的手在酒店前的一条幽静的公路上茫然地漫步着,等候着计程车的到来。我已经想好了,直接奔市内,去天星酒店取回我的行李箱。
郊外的空气异常的清新,上午的阳光格外的明媚。
公路两旁的整齐的树木粗高气壮地屹立着,忠诚地护卫着这条窄小的水泥公路,而贪婪的公路却默默地向市内伸展着。
周婷微笑地仰望着我,倏然,她又再次幸福地甜蜜地对我说道:“我爱你。”
我配合地冲她笑了笑。或许我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完美。
她又再次搂紧我的脖子亲吻着。
尽管我感觉无奈,但我突然觉得悠长的公路在瞬间变得如此美丽动人,两旁的整齐的树木也在欢庆,整个郊外也因此而变得异常的美丽。
许久后,一辆计程车从我们的身边驶过,我急忙挥了挥手,计程车嘎然而止,我们赶急向计程车奔去。
计程车司机按照我的计划在天星酒店门前停了下来。
我牵着周婷的手愤恨地朝大堂走去。
恰巧,在走廊中我看见了一位富态的老太太从孙明的套房里走了出来,走到门口时,她倏然回头朝屋内的人说道:“拜拜,我的小宝贝。”
之后,门被关上了。
那位老太太与我们擦肩而过,我忽然回过头去迟疑地望着那肥胖的背影蹒跚地消失在电梯口。
走到孙明的套房门前,我放开周婷的手,恼怒地敲响了房门。
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小许,孙明探出头来,惊疑道:“你怎么就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怒视着他。
“哇噻,连她都跟随着你了?”他又急忙说道。
周婷也没有搭理他。
“少废话!”我气恼地说道,“我只是来拿我的行李箱。”
“拿行李?”他似乎在装糊涂,其实他内心清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我愈加恼怒,猛然一脚踹开了门。他被门击倒在地毯上。
周婷只是站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你疯了?”他倏然嚷道,迅速爬起身来,但没有准备反击我。
我没有理睬他,只顾闪过他直奔客厅内,拎着我的行李箱就往门外走。
周婷知趣地帮我接过行李箱。
他默默地站在门口。
尽管我已经将他击倒于地了,可我心间的怒火却愈烧愈旺,忽然,我一转身,又猛力在他脸上击打了两拳。
他的鼻子流血了,但他没有还手,也没有还手的动机。
在我准备离去时,我也学着那位富态的老太太说了句:“拜拜,我的小宝贝!”
“你会后悔的。”他忽然嚷道,“想当歌手,想做明星,你做梦吧!”
“你管呢?”我头也没回地答道。
“要不我也想帮你介绍一位富姐!”他像是在嘲笑我。
“留给你自己吧!至少免了介绍费。”我并不示弱。
“不要都奈在我头上,辍学可是你自己决定的!”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拉着行李箱朝电梯口走去。周婷帮我背着背包乖巧地跟在后面。
下了电梯,我们快步走出了酒店的大堂。
就这样,我离开了孙明,永远地离开了他。


尽管我的明星梦受到了现实的冷待,但我并不后悔什么,因为我认为这并不象征着失败,只不过遭受了一点小小的挫折罢了。
我拉着行李箱,周婷帮我背着背包,我们俩盲无目的地在佛山市的街道上游荡着。就像两只被遗忘的羔羊,迷失在森林中。
街道上依旧同昔日一样繁华、喧嚣,人影憧憧。冬季的午后的阳光依旧暖洋洋地照射着整个城市,照射着来去匆匆的行人。也不知道那些来去匆匆的行人在追寻什么?也或许是在追寻各自的梦幻吧?也可能是在为生存奔波?从音像店内传出来的音乐声,似乎有些不尽人意--和我的心境一样凄凉。台球厅门口,网吧门口,录像厅门口,小吃店门口……是些追求享乐的人们在徘徊。不过,低档次的小饭店内,也挤满了安乐的打工仔,他们在惬意地喝着啤酒。服饰店内,拥满了快乐的打工妹,她们在欣喜地挑选着自己喜爱的服装。为了生计的小商人,摆着地摊儿,在街头叫嚷不停。当然,也有当地的市民傲慢地从街道中穿过,吐着满嘴的粤语。只有我依旧怀着一个梦幻在街头游荡。
不知什么时候,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校园,想起了李萍。
周婷似乎能看出我的心思,她温和地安慰道:“倘若生命没有梦幻的话,种子的嫩芽还会勇猛地顶翻镇压它的石头吗?倘若生命没有梦幻的话,青松的细微身躯还会勇敢地伸展在悬崖上吗?倘若生命没有梦幻的话,雏鸟还会顽强地离开母巢吗?倘若生命没有梦幻的话……”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我困惑地说道,“我饿了,我需要吃东西。”
……


后来,我和周婷在靠近郊区的一条街道上找了一家破旧的小旅店暂时住了下。虽然只是一家破旧的小旅店,但我是没有钱支付住宿费的。当然得感谢周婷,因为她暂时有一部分财产--两万元存款。我们在那儿一直住到第二年三月份,但是我们俩一直都没有发生过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这或许说来都无人相信,但的确没有发生过。或许尽管我们俩没有住在一个房间内,可作为一对近乎情侣关系的年轻人来说总应该发生点冲动的事故,然而我却没有那种强烈的欲望,甚至在一些寂静的夜晚我会偶尔回想起李萍。我想,假如我和李萍单独处在一块儿的话,难免会发生男女冲动的事故。这或许对待周婷是不公平的?但我也无能为力。我的意思并不是说非得发生情感的冲动才对她公平,而是说我并不爱她。然而最终她却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当然,在这期间,我并没有过多地为情感的事情苦恼过,我只是一直在心间盘算两万元钱的使用期限。我一直都有努力过去赚钱,可是每一家夜总会都不愿聘用我,都委婉地跟我说意义相同的话语--我们并不希望在夜总会搞什么模仿秀,我需要的是实力型歌手,懂得创作的歌手,我们期望能给夜总会带来点新意,那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客户。归根结底,经济效益是第一位。我又何尝不是呢?如果没有人民币的话,我也只能流落街头。可是谁又愿意白白送给我钱呢?最终期望当一位歌手成了我赚钱的目的和手段,可是我又不具备当歌手的条件,尽管我能得意地模仿几首歌曲,但模仿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校园中的我也不复存在。然而除了会模仿几首歌曲外,我又没有别的特长,想赚钱又谈何容易呢?或许上天知晓我是多么的鲁莽、滑稽、无能、绝望、绞痛……也只有周婷还傻傻地慰籍着我,任我酗酒消痛。可是,两万块钱在一天天减少,生活的危机在一天天逼近,我总得有点应付的能力。
这一切,周婷都历历在目,她也为此忧心如酲,她也努力过去找份工作来维持生活,可是还是没能尽快找到工作。
当我们已快到了无能支付生活费的时候,她泄气地对我说道:“还是,让我回到…那位该死的老头那儿吧。反正我的贞洁已不在。你可以返回校园。”
我却恼怒地吼道:“放屁!”
“我们都应该勇敢些。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事实改变人。”但她的声调依旧同以往一样柔和。
“不会的。”我似乎蛮有信心,可却还没能找到明确的答案。
“你不会去找孙明求助吧?”
“不会的。”我依然坚强地答道,但明天仍是一片木然。
“你可以不用管我,真的。你也可以回家,至少你的父母依然会疼你的。我会有办法的,我不会饿死的。真的。”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望着她那无助的样子,我的心更痛了。我也只能无助地抓住她的双手紧握着。为了答谢我,她任我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然而她的泪水却犹如泉涌。忽然,我将她紧紧地搂在我的怀中,她任我摆布着。
“会有办法的。”我冷静地说道。
“嗯。”她应答道。
我没有再言语。
此时,已是深夜。
或许在我决定辍学的那一刻起,不仅仅只是伤害了我的父母,且深深地戳伤了上天的心,从而注定我必须遭遇这一切。也可能是上天给予我的报复。或许我根本不是在为明星梦追寻,而是在歧途中寻求生存。我想,不管是谁导演这场戏,编剧早已安排我为生活而苦恼和奔波。
迷惘中的沉着思索,像一本厚重的哲学书;失落中的沉恸欲绝,像一种坚强的象征;绝望中的深思熟虑,像成效的催化剂。我在竭力为明天的生存作打算,试着渐渐忘却内心的绞痛。
最后,我放开手,轻轻地推开怀中的周婷,平静地对她说道:“你在屋里安静地呆一会儿。”然后我便准备离去。
“你去哪儿?”她急忙问道。
我沉默了片,回答道:“出去走走。”
“可已经凌晨了。你疯了?”
“没有。我想静一静。”
“我陪你一起?”
“不。那样我静不下来,我只想一个人。”
“那,那好吧。”
“我们还有多少钱?”我突然问道。
“交完房费,还剩二百。”
“哦。”我安静地朝门外走去。
我默默地走出院内,经过值班室,向门前的街道走去。
夜已静。昏暗的街灯默默地照亮着漫长的街道。远处的高速上不断地传来汽车的摩擦声--总算给寂静的夜空增添了一点不平静的声调。我低沉地、阴郁地、漫无目的地走在昏暗的街灯下,任泪水悄然滑落。渐渐地,我开始有了思维,我冥冥中感觉到我是在这条街道上为我的这段生活找一个句号,也或许是疑问号?我想,我不能就这样迷失在无边的海洋,我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得摆脱梦幻的束约。或许我应该回到家中,返回校园,但是我却没有往这方面多加思虑。或许我在更多地担忧周婷?或许我害怕回家?或许我想沿着歧途走到终点……但是在我心中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只有继续沿着街道静静地走下去,一直到找到答案为止。我不知道我在黑夜中走了多长时间,直到后来我想起电话簿时,才回转身来,发了疯地往回跑。
跑回旅馆,我气喘吁吁地推开周婷的房门,可是她却没有躺在床上,房间内也没有她的身影,尽管灯依然亮着。就在一瞬间,我便焦虑不安起来,我四处遥望,可是小小的房间内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处。“她去哪儿了?”我不断地问自己。我倏然大声嚷道:“周婷!”显然得不到回音,其实我也知道,但我又能去哪里找她呢?我迅速地跑出门外,在旅店内的院内四处寻找,还是没有她的身影。我又立即跑到旅店值班室去询问,可是值班人员却只是摇了摇头。我茫然地站在值班室前再次嚷道:“周婷!周婷!周婷!”
“小点声。”值班人员制止道。
很是无奈,我只好往院外跑去。
“我在这儿。”突然,她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气恼地转过身,质问道:“你跑哪里去了?”
“我在洗手间。”
“为何不回答?”我愈加恼怒,“哑了吗?聋了吗?”
“对不起!”她像个知错的小孩一般。
“对不起?你……”我倏然止住了我的严厉责备,因为我又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她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其实,我,我想……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好了,回去吧。”我似乎在掩饰内心的情感,我突然觉得我可能不仅仅只是担心她或者怜悯她,可能我更害怕失去她。
“你还没回答我。”她坚持道。
“我,当然,当然…爱你。好了,回去吧。”
“嗡。”她若有所思地应道。
然后,我们俩往院内走去。
片刻后,我的脑海中又喜庆地出现了有关电话簿的事情。我欢欣地拉着她朝我的房间走去。回到我的房间后,慌忙打开我的背包,找出了电话簿。
“我想好了!”我兴奋地嚷道,一边打开电话,一边让她看我表姐和二舅的联系电话。
“什么想好了?”她迷惑地问道。
“我决定明天去南海找我的表姐和二舅,到时我安排你去我表姐制衣厂上班,我去找我的二舅,然后我也找一份工作。我不想这样没完没了地生活下去,也不想再受梦幻的约束。”
“不,你还是回去吧。”她真切劝说道,“你应该回去,应该继续回到校园。你不必担心我,我不会饿死的,我也不会有事的。真的。请相信我。”
“我不可能再回到校园了。”我坚决地说道。
“不,你是怕丢人。其实没什么,重返校园没什么丢人的。答应我,回到校园。我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我不会答应的。”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我抢断她的话,“我已经决定了。”
……
后来,我也不想再跟她争吵什么,故意显得格外疲惫地说道:“好了,太困了,我该睡一会儿了。天都快亮了。你也去睡吧。”
“我已经睡不着了。我也得好好想想。”她细声说道。
“那你就把电视打开吧。我先睡一会儿。”
“回到我自己房间看吗?”
“不,别回去。”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好吧。” 她找了找遥控器,然后打开电视。
“天一亮,我们就得开始新的生活了。或许对你对我都是一个挑战?”我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
她没有再发表意见,只是温顺地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


第十一章
第二天,吃完早餐后,我们离开了佛山,来到了南海。但故事还在继续,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头。
按照我表姐的指示和叮嘱,我们在大力下了公交车。尽管三月份已是万物苏醒的时节,可穿梭的车辆、来去匆匆的行人依旧将城市营造着那种喧嚣的气氛,怎么也感觉不到万物苏醒的景象。我也只有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奔走,去寻找我生活的坐标。本来我表姐要来接我们的,但是我却坚持自己去找她。或许我觉察到我不应该总在别人指引下奔波,我应该得有自己的思想和个性,毕竟未来的路还很长,路上的荆棘暂时还隐藏在我看不见泥塘中。或许我对辍学的抉择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但不管如何,这一切都是由我自己来决定的,我不得不默认。虽然孙明的确欺骗过我,但也只是我理智的失误,我不能长久地记恨他,因为他最终所向往的生活是他自己决定的,我无法干涉。但我所向往的生活方式,暂时还只是隐藏在雾中,或许当晌午的太阳驱散了蒙雾时,它会清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尽管周婷真心实意地劝我重返校园,但我却没有勇气这么做。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我在跟自己叫劲?也或许我不忍心遗弃周婷?她毕竟也在竭力为自己寻找另一种生活方式。或许她的要求并不苛刻?尽管我不是救世主,但我觉得我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其实她也在全力以赴地帮助我。渐渐地,我感觉我已经习惯了她在我的左右,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柔弱,其实我觉得她的内心是刚强的。尽管我们之间没有激情,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但是雕刻师已渐渐在我的心上绘制她的形象--准备雕刻。


我牵着周婷的手,穿过了几条街道,然后再沿着一条幽静的小马路走去。
路旁有一排整齐的高耸的杨柳树,在老树叶中间布满了许多嫩叶,路左边的平坦的田地中显得一片绿油油的,总算让我们感觉到了万物已在苏醒。
经过一路找寻,我们终于来到了丽红制衣厂门前。此时已是中午时分,我隐约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我将行李箱立在厂门前的一侧,让周婷看着,然后我到门卫室前打了个招呼。
没等多久,我表姐兴奋不已地朝门外奔来,并没有对我身旁意外地多了一位女孩而感到惊疑,只是惊奇地问了句:“你女朋友?”
我则尴尬地望了一眼周婷,然后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是的。”但究竟是与不是,在我的心中还未能定位,只是我和她暂时走在生活的极端中。
“姐!”周婷知趣地叫道。
“嗡。”我表姐高兴地应道,“你跟着他,不怕受累啊?”她又玩笑道。
她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表姐。
我表姐比我大八岁,那时她的孩子已有两岁了,所以我和她之间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也只能谈些肤浅的家常。
“三年了,”她感叹道,“姐弟俩有三年没见面了。现在你已有女朋友啦。真快,时间过得真快。不知道我还能在这家厂里维持多久?”
我只是简单地应了声:“嗡。”并没有回答她的提问。
“好了,饿了吧?赶紧把行李放到我家里去,吃饭去。”
……
我们把行李在她家放好后,又回到了厂门前,任她挑选了一家小餐馆。
吃午饭时,她和我聊到了有关我哥进监狱的事情,其实关于细节性的内容她也没谈多少,她只是说我哥背了黑锅,她感到十分冤屈。在她的心目中我哥是一位安分守己的人,并不是一个富有心计的人。
聊着聊着,她突然问我有没有去找过我哥,但是我撒了个谎--说去过了。因为我想我父母肯定和我哥联系过了,说了辍学的事情,如果我哥知道我的去向的话,一样会把我赶回家去的。但是此刻我已经不在乎什么了,不过我还是撒谎了。或许谁都愿意美化自己?就像孙明向我美化他自己一样。
“对了。”我表姐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去年你哥打电话说你私自辍学了。”
最终她还是提起了此事。
“是啊。”我只好如实答道。
我又想了想,编出了一个谎言:“我爸、妈已经不管我了。”
“为什么?”她又问道。
“因为我不听话。”
“是不是和她私奔了?”
“不是啊。我在校时根本就没恋爱过。”
“那为什么辍学?”
我想了想:“因为我不想上学了。”
“我真搞不懂你们。”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其实我现在都还想学点什么,可是这个制衣厂已经耗尽了我的大半时间。”
待她一番感慨过后,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就直奔了主题,我毫无顾忌地将我们的生活状况给她叙述了一遍。
听完我的叙述后,她深知我是来求助的,于是她便大方地问道:“需要多少钱?”
“不。”我指向周婷,说道,“我只需要你给她安排一份工作。”
“好吧。”她愉悦地答道,“只要她愿意吃苦。”
“我不怕苦的。”周婷连忙回答着。
“姐。”我又说道,“你以后得多多照顾她。”
“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待她的。那你呢?”她问道。
“下午就走。”
“下午?去哪儿?干吗那么急?”
“我下午去找我二舅,已经约好了。”
“明天吧。晚上你姐夫会回来,你还没见过你姐夫呢。”
“我过些日子还会来的,肯定会的。我不想失约。我把行李箱放你家吧。”
……
至于那些客套的语言我就不一一叙清了。
安置好周婷后,我们都相互庆幸不已,特别是她,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
午饭后,我表姐给了我一些车费,但是我没要。
在送我离去的途中,非常意外,周婷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泪水涔涔,而是微笑不止。尽管我到广东后一切都不如意,但此时我的心情却特别的愉悦。或许我情愿这样生活着?在我离去之前,我们俩莫名其妙地亲吻得没完没了。我们相互紧紧地拥抱着,嘴唇一直紧挨在一起。热吻过后,她幸福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婴儿,大胆地向我表达着她心中的爱意:“我爱你!”但我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凝视着她,微笑着。我临走前说得唯一一句话就是:“其实我们都还年轻,谁也不知道我们将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我心中对她还存在着戒备?“但我爱你。”她真切地说道。我只是冲她笑了笑,并不想再表达什么。当她的身影突然成为路旁的一个焦点时,我才忽然开始担忧起来--担心她能否适应这种平淡无奇的工作生活。我觉得我与她的交流还是不够充分,我甚至还不知道她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爱我?或许她只想通过我来摆脱那种难以形容的低俗生活--肉体与心灵的折磨?


照我二舅在电话中所描述的途径,我随着公共汽车来到了郊外,在兴贤下了车。下车后,我小心翼翼地横过马路,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穿过桥洞,路过发廊、士多店、食品店、维修站、池塘、杂货摊、米店……最终找到了兴贤镇市场,我顺着水果摊扫视着,不久便望见了--我二舅和舅妈正坐在水果摊前等候顾客的光临。我背着背包心切地向他们走去。
当他们无意中发现我时,并没有那种惊喜不已的表情,只是倍感意外。或许他们已经没有年轻时的激情了。
“二舅。舅妈。”我局促不安地站在他们面前。
“你舅舅还打算去接你呢?”我舅妈说道。
“你总算露面了。你知道你妈有多担心你吗?”我二舅连一点喘气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傻乐。
“现在在哪家夜总会唱歌?”他又问道。
“没有。”我回答着。
“没有?什么意思?”
“我没有工作。”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掏出手机递给我,“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无奈地接过手机,默默地握在手中。
“赶紧拨号啊。”我舅妈焦急道,“你就可怜可怜你妈吧!”
被迫无奈,我也只好麻木地拨通家中的电话,但脑海中却没有可表达的词汇。
“喂。”是我爸的声音。
我忽然胆颤不已,愣了许久,最后细声说道:“爸。我是小雨。”
“还没死啊?”他的声音立即变得僵硬起来。
“等等,别挂!”听筒里倏然传来了我妈的声音。
我能感觉到我妈猛然抢过了话筒。
“喂,小雨吗?”她的声音像是被卡在喉咙中了。
不觉地,我头脑一陈火热,心被猛然膨胀--一阵酸痛,滚烫的泪珠已滑落至了面颊。
“妈。是我。”我哽咽道。
“孩子,你在哪儿?”
“二舅…这儿。”
“你哭了?小雨?”
“您也哭了。”
“你总算不是个木偶。”
“我……”
“你想说什么?小雨,想回家吗?”
“不,不是,但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我想继续在广东。”
“你?那你?那你还好吗?”
“我,我挺好的。您不用担心。”我坚强地说道,但却是一句谎言。
“那,那就,就随你吧。只要你觉得好。”
“妈,您还在哭?您变得脆弱了。”
“不,没哭了。只是声音有些嘶哑。你不用担心我。”
“您也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好的,我懂得思维了。对不起,妈!”
……
挂断电话后,我试着抹去面颊的泪迹,可是滚热的泪珠却又不自禁地流到了面颊,愈抹愈泪流不止。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或许就像我妈所说的--我总算不是个木偶。
许久后,我二舅平静地对我说道:“别哭了。既然你不想上学了,那首先就得赚钱养活自己。”
“嗡。”我懵懵懂懂地应到。
……
待到下午五点四十分时,我舅妈起身买菜去了,我一直陪我舅舅在水果摊前呆到六点半,然后收拾完摊子,才回到他们的住处。
他们的住处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华丽。狭小的房间,潮湿不堪,矮矮的房顶,粉红的发暗的灯光。整个房间内充满了压抑的潮湿的空气,令人窒息地呼吸着。我舅妈已将香喷喷的饭菜摆放在床前的一张破旧的发黑的小圆桌上,桌旁已摆放好三把塑料凳子。煤气灶紧挨在桌旁。离床头不到四十公分的墙壁上方有一个见不到阳光的灰色窗台,窗台上布满了一些杂物和洗漱用具,位于窗台前的上空,拉着一根细铁丝,铁丝上挂着几件已赶不上潮流的衣衫,下放的地面上堆放着几箱刚刚搬进来的未卖掉的水果。
我真的难以想象他们是怎样熬过那么多年的。在目睹这一切后,我不再为他们偶尔回家过春节时的富有大方而倍感惊羡了。
或许生活本身就是坚苦的,只有生活过的人才深有体会。或许某一天我也会对生活深有感触?
吃完晚饭后,我舅舅将里屋的纸皮箱收拾了一下,在那儿搭了一张床,挂上上了蚊帐(广东四季都有蚊子,特别是在这种环境内)。我晚上也只好呆在这间小屋内了。
余下的一段日子里,我只有每天帮我舅舅看水果摊了。但他在努力为我寻找工作,就像他所讲的--既然你不想上学了,那首先就得赚钱养活自己。
两个星期后,我三舅来这儿将我带走了。


在这期间,大约是由于无助的缘故,我莫名其妙地给李萍写了一封信,且邮寄给了她。关于这封信的内容如下:
李萍同学:
还好吗?
或许称呼你李萍会更亲切些,可能是时间的原因,所以我渐
渐感觉我们之间陌生了。但你的面容依旧时常浮现于我的脑海,
还有你在我脸上的一吻。不知道你收到这封信后是否会有一种意
外感?其实刚刚到广东的那天晚上,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不过没
有寄给你。但我挺想你的,真的。
我想,我们以后可能没有机会联系了,因为你快要毕业了。
或许我应该和你一起毕业?但是我现在不行了,我只能羡慕你了。
或许与我的以前联系起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滑稽?
说实话,我现在的状况并不好。或许你是对的,我错了?或
许我对你当时的言语的理解还不够?我现在却期望能跟你一起毕
业,可是我的抉择已经成为了过去。如果能再有一次抉择的机会
……我想还是别假设了,事实就是事实。或许现在你会嘲笑我?
不,或许你不会的。虽然我们俩之间的交往并不够多,但是我相
信你不会嘲笑我的。其实我能感觉出你已经为我作出一次破例的
拯救。或许你并不喜欢我?或许我在校时不应该和那些无聊的同
学一样--认为你孤傲。
或许当你看到此处时,你会觉得我滑稽可笑?但是我并不在
乎什么。或许这封信看上去没有什么主题,其实完全倾向于懊悔
和道歉。对不起,或许我当时不应该干扰你的校园生活。或许从
误解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一步步迈向歧途了。但是我现在也
只好沿着歧途前行。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尽管藏在我内心的言语犹如泉涌,但
我却不愿再表达,因为以上的表达已经够乱了。我并不期望你能
给我回信,我是收不到信的,因为我现在居无定所。过两天我可
能就得工作了?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或许当你忘了我是谁,我们还能见一面?你觉得呢?
祝:
收获的季节属于你!
你的同学:曾雨
1998年4月6日


第十二章
或许我叙述得有些混乱,不够完美?但故事的发生也总是令人意外,就像爱情来了一样,无任何预兆。或许只是我的文笔有限,导致不能尽善尽美地表达出来?在此,我希望读者能够予以谅解!


四月十一日早上,我三舅领着我去了大力邮电局电讯工程队办理入职手续,之后我就成了工程队的一名民工。他也是其中一名。
办理入职那天,我去看望了周婷,因为要等到第二天才正式上班。
大力邮电局离她那儿不太远。
我去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她正在厂里上班,保安让我等到十一点半。我也好苦等。
快到下班时间时,保安室及时帮我呼了她。不一会儿,我便望见她出现在了车间门口,她飞速向我奔来。她一上前就用双手搂着我的脖子,然后亲吻我。尽管她的同事们都陆陆续续地从厂门口经过,可她却无所顾忌。紧接着她迫不及待地冲我问道:“有没有想我?”
“有。” 我回答她。其实到底有没有想她,在我的头脑中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或许当某一天失去 她的时候我才能够找到明确的答案?
她则当即显出一幅幸福无比的样子。我能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状态愈来愈好,这令我感到十分欣慰。我也一样,不再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实。
我问她:“上班应付得来吗?”
“有你,没有应付不来的。” 她快乐地回答着,“不过这里的同事都很照顾我,还有姐。我喜欢这儿。有……”她突然欲言不语。
“有什么?”我只是意识性地问道。
“有,有一个,”她微笑道,但又在顾虑什么,“有一个男的想追我。”
“是吗?”我异常的平静。
她没有多作解释,只是微笑地思虑着。
“我也有工作了。”我告诉她。
“真的?”她兴奋地问道。
“真的。大力邮电局电讯工程队。”
“啊!我们都有工作了!”她高兴得发狂,“我们应该庆祝一下。”
“怎么庆祝?”
“去吃一顿大餐。”
“我没钱。”我毫不掩饰地回答她。
“我有啊。我那一百块钱还没有花。”
然后,我们在厂门口挑了一家比较体面的小餐馆,还请来了我表姐。但是到最后却是我表姐付了帐。不过周婷很不开心,她硬要将那一百块钱塞给表姐,可表姐死活不要,最后她一直唠叨着:“姐。说好了,下次我请。”
临走时,我告诉她,我给李萍写信了。不过,她没有生气,她只是立即问道:“她回信了吗?”
“没有。”我答道,“我收不到信的。”
“可以写我收啊,我转给你。我能收到信的。”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不。我没打算让她回信的。”我解释道,“反正以后也联系不上了,她快要毕业了。”
“毕业?是的。要不我们也快毕业了。”她像是若有所思。
“你向往上学?”
“是的。可那有什么用呢?我该死的老爸根本就不愿让我上学。”
“他太守旧了。”我叹息道,“好了,别想这个了。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的。”
“我得走了,我明天还得上班。”
“好吧!”
“小心那个男的的花言巧语!”我忽然说道,像是担心着什么。
“哪个?”
“追你的那个。”
……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我跟着三舅准时来到了工程队办公室报到,队长发给了我一个工具包和一条系在腰间的工具带,还有保险带和爬电线杆用的脚蹬。
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就这么悄然开始了,我也无法改变。或许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在为生存而工作?直到后来,我通过成人高考重返校园后才理解工作带给我的意义和价值。
我第一天上午所接到的任务是--队长交给我一个大铁锤,叫将横在邮局门前的两根旧水泥电线杆砸碎。
我也只能默然地接受任务,然后扛着大铁锤走到那两根粗大的电线杆前,不加思索地举起铁锤就砸,结果当铁锤与电线杆接触时一股巨大的反弹力震得我没能握住铁锤。正好被路过的收破烂的一位中年男子目睹了这一切,然后他停住三轮车,半似嘲笑道:“是不是握惯了笔杆子?小伙子。”
“也不是啊。”我咬紧牙回答着,然后拾起铁锤。
“小伙子,你的铁丝还要吗?”他是指水泥电线杆内的铁丝架。
“不知道。不是我的。”我只顾拼命砸,手掌渐渐发烫,额头已冒出汗珠。
“谁的?”他问道。
“邮局的。”
“那他为什么叫你砸?”他下了三轮车。
“影响市容。”我的手掌被铁锤柄磨蹭得一阵火热,接连再砸几下后,终于受不住了,衣服已被汗水浸透,我便猛然放下铁锤,筋疲力尽地坐在电线杆上面歇息少许。
“我帮你吧,小伙子。不过你的铁得卖给我。”
“送给你都行!”我迫切地回答道。
他信步走到我的面前,拿起铁锤,然后说道:“你起来。”
我感激地站起身来,知趣地站到一旁。
他挥起铁锤,猛力一锤,只见碎片四溅,紧接着又是第二锤。
“看来这种工作只适合你。”我敬佩地喃喃自语。
他像是没有听见,只是在默默地砸碎电线杆。
我又在想:“或许这种工作不适合我?”
当他将整根电线杆都砸碎后,才停歇下来,擦了一把汗,然后对我说道:“小伙子,你来两下吧。我歇会儿。”我也只好再次接过铁锤,欲将去砸碎第二根电线杆。
……
艰难的上午总算熬过去了。不过还算幸运,假如没有那位收破烂的中年男子的帮助的话,我想我会需要一天时间才能完成任务的。但是我没有给队长汇报我的工作情况,因为我私自将铁丝卖掉了。不过后来他们也没有在意什么铁丝的事情。在接过钱的那一刻,我心里倏然有一种莫名的欣喜感,我第一次那么兴奋。或许谁都会见钱眼开?不过对于我来说,它像是存在着一种意义。
当我和三舅去食堂吃午餐时,我突然感觉到我的手掌痛得发烫,原来已被铁锤柄磨出血泡。不觉中被他发现了,不过他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怜悯我。他显得非常平静地说道:“这不算什么,刚开始都一样。你得习惯。”
我没有言语,只是在想:“难道我天生就得干这种苦力活吗?难道我必须习惯这种生活吗?”
可我也只好听天由命了,服从工程队的安排,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坚持每天的工作。
下午我随着工程车到野外,挖了一下午用来埋电线杆的坑。至于那苦楚的过程我就不一一叙清了,那样也只能让我再次经历痛楚。我想,无论是谁,都能想象出这种工作有多么坚苦。当晚上回到宿舍后,我三舅突然问我“怎么样?”时,我猛然感觉犹如刀刺。我没有回答他什么,只是忽然跑到了洗手间,泪水哗然而下。我又再次掏出上午赚的那四十块钱,含着热泪注视那四十块钱。
第二天,上班时,我主动跑到队长面前,请求道:“早上好,黄队!今天能不能不让我砸电线杆或挖坑什么的?”接着我将红肿的双掌托在他面前,“您看。”
“不要向我要求什么。”他却无情地回答我,“工作本身就是辛苦的。”
……
余下来的工作状况,我不想详细诉说了。但在我记忆中难以抹灭的是那个下雨的下午--我在工程队最后的工作日:我们几个民工冒着雨水用肩膀将一根七米的电线杆吃力地缓慢地竖起来。因为是在野外的一片田地中,吊车无法开进去,所以我们也只好利用我们的肩膀和莽力硬将电线杆立起来。然而那八九个技术工人则只是撑着雨伞站在田地中指手画脚,时而干喊口号,时而嚷道再加把劲,时而埋怨我们没力量,时而说将电线杆竖偏了……我们也只好任雨水沐浴,尽量达到他们的要求。或许对于我三舅他们来讲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我当时恼怒至极,有一种强烈的侮辱感。当电线杆完全被竖直后,黄队叫嚷道:“最小的那个,赶紧拿铁锹,铲土把它埋好。”我当即恼怒道:“你不会吗?我帮你拿雨伞啊。”他惊疑道:“你说什么?”我答道:“我先喘口气。”我三舅只是目睹着,没有说些什么。但另外一位中年男子急忙对我劝说道:“好了,小曾。少说两句,快去埋好它。”我没有理会他,仍站在一旁,不停地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珠。不一会儿,黄队怒道:“你可以回去了,明天不用来了。”听到这句话后,我少许有些后悔,尽管这份工作十分坚苦,但我还没想好辞掉它。倏然,我三舅却吼道:“回去就回去,有什么了不起!” 黄队见此情形,愈加气恼,又冲我三舅怒道:“你是谁啊?给我滚蛋!”我三舅也不示弱,反击道:“你他妈的别骂人!你不就是个广东仔嘛?小心我砸烂你的头!滚就滚。把工资给我结了。”之后,三舅领着我怒气冲冲地回到邮局将工资结算完毕,然后告别了邮局。
我的第一份工作就这么结束了,和开始一样突然。不过只是连累了三舅,尽管他没有责备我什么,但我却倍感我不仅仅是因为倒霉,且还是一个累赘。
但是我并不甘愿这样默默地工作下去,自从我挥动铁锤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没有平静过。我似乎对未来还充满信心,至少我相信我不会心甘情愿地当一辈子民工。其实我觉得我压根还没有为我的明星梦做些什么,只不过是找出了不成功的缘由。我觉得我应该再坚持做点什么,或许我完全可以取得成功?其实我相信失败是成功之母。既然当明星是我一生的梦幻,那么我就应该竭力为它做点什么。我觉得周婷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尽管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追求什么,但至少我知道她在对我的情感问题上作出了努力。


那天离开邮局后,我本来想去看望周婷,向她诉说我的情况,后来因为时间的缘故,还跟我三舅也有一定的关系(那时我还不想让他知道我有女性朋友),我就直接跟随三舅回到了二舅那里。
在途中,我三舅没有和我讲些什么,我也没有向他道歉。我只是默默地无思绪地望着车窗外的在阴雨中的楼房、道路、路旁的树木、电线杆、田地……似乎所有的物体都显得格外的忧郁,像是在细雨中沉思。唯独只有我还没有一点头绪。
回到我二舅的住处时,夜色早已笼罩了野外。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感觉我好像一直在赶路,可我又不知道我在费心找寻什么。或许最终只不过是为了生存?但是我却总在遐想为我的人生增添一点色彩。
第二天,我三舅去了横岗,我被留在了二舅那儿。
由于呆在二舅这儿整天无所事事,我又给李萍写了一封信:
李萍同学:
我是曾雨,我又情不自禁地拿起了笔。也不知道你收到上次
的信没有?我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你应该收到了。看完
信后,你是不是感觉到我很无奈?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都觉得我很滑稽,觉得我很可笑。尽
管我工作还不到一个月,但是我已经遍身鳞伤。我的手掌已磨出
了老茧,我的肩膀又红又肿,腿又酸又痛。上次不小心被电着了,
我被从两米高的梯子上摔了下来,队长只让我休息了一天,第三
天照常上班。不过没有办法,为了生存,我必须得保住工作。不
过每晚临睡前,我总是在不断地问自己--难道我天生就得做这
种苦力活吗?难道我必须习惯这种生活吗?可是我也看不到未来。
你认为我还有未来吗?前两天我和队长吵嘴了,我反抗的结果就
是丢失了工作。但我也不情愿就这么工作一辈子。至少我也不能
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民工。当然,我并没有歧视民工,我只是不
想以这种方式生存。尽管我对当明星的追求是一种过高的奢望,
但我也不应该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生活下去,我觉得我应该有点追
求。不过一月来的打工生活,致使我思索了许多,我也不得不思
索,毕竟我还年轻。
最近我像是变得安静了许多,我竟然爱上了书刊杂志。每天
下班后,同事们都忙于出去游玩或泡妞什么的,我则独自呆在宿
舍内看书。或许我们都会有改变的?或许思维需要过程的激发?
或许斗志需要环境的激励?这些天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因为我被
邮局解聘了),我莫名其妙地去了书店买了许多关于成人高考的资
料。
或许我不应该让你来倾听这些?可在我的心中,唯有你。或
许从一开始我只是想征服你,但是现在不是。我并不害怕你笑话
我,我也并不完美。或许谁都会有失误的时候?但是我也并不期
盼你同情我,或可怜我,我觉得我应该要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你说呢?你觉得我现在是对还是错?唉!我忘了我不能收到信,
我没地址。
好了,就到这儿吧。我不想浪费你太多的时间来倾听我的
故事,就此搁笔。
祝:

曾雨
1998年5月18日


一个星期后,我三舅又来到了二舅这儿将我带走了。
我也只好甘愿在歧途中前行和找寻,后悔也只能作为寻觅的见证。
最终,我决定报名参加成人高考,欲想重返校园。或许当我重返校园的那天,我会忽然发现我是多么的可笑。
但,为了寻找活着的证据,同时也为了维持生活,在短短三个月内,我做过电工、刷过油漆、扛过水泥、挖过土方、搞过搬运、搬过砖头。
关于这期间的痛苦经历,我不想一一道清了。我觉得也没有这个必要,我也并不想以此来让读者同情我。再说这也不是我的本意。至于我究竟想表达什么,或许只是一个梦?尽管我没有任何经历痛楚的心理准备,但是我并没有为此埋怨什么,因为毕竟与我个人的抉择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关于这些事情我也不得不去做。我觉得我们总不能停留在痛楚之中,因为生活还得继续,未来的路还漫长。或许哪怕是一池静水,也可能在期盼细细的雨点来打破它长久的沉寂。


在我参加成人高考前,我主动与我哥取得了联系。一开始他一直在严厉责备我私自辍学的过错,后来当我告诉他--我过几天就要参加成人高考了,他才停止对我的责备。
他似乎不敢相信,又接着向我质问道:“你真的准备参加成人高考?”
“是的。”我答道,“我不想再刷油漆、扛水泥、挖土方……真的,我不想。”
“那你准备学什么?”
“影视表演,我觉得我完全具备表演的天赋,我会成为电影明星的。”
……
他并没有反对我的抉择。之后,我们兄弟俩又聊了些别的。他似乎很满意他的那份工作,而我则对我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不过,直至我接到了《大连影视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周婷都未能知晓。


第十三章
九八年八月二十八日,我最后一次去看望周婷,因为第二天我得去大连了,去那儿上学。
早在七月份我就已经接到了《大连影视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在这期间所有的工作、所有的血汗都是为了学费而拼命的。但是最终还是没能赚够一学年的学费,不过我哥已经同意资助我第一学年的学费。
那天下午,周婷向厂里请了假,我牵着她的手一直沿着他们厂门前的那条幽静的马路盲无目的地向前漫步,后来走到了一条臭水沟前,没路可进了,我们才往回返。
那时,她的气色已非常饱满,面容显得愈来愈坚强,精神状态也很好。看到她能有这样的体态,我心里万分愉悦。当然,在听到我要离去的消息后,她忽然变得阴郁了。
返回到厂门口时,天色开始渐渐暗淡了下来。于是我和她在他们厂门口挑了一家显得比较安静的餐厅用晚餐。后来我们一直在这家餐厅的一角坐到夜里十二点多。一开始我们都觉得很饿,所以一进餐厅我们就点了一大桌饭菜,但是后来我们俩谁都没有吃几口。我和她面对面坐着,相互对视着,谁都不愿意先开口。或许是因为餐厅内太吵闹了。大约在七八点左右,厂里的一部分工人们也都聚集到了这儿,他们放纵地大口地喝着啤酒,惬意地大声地调侃着、吹捧着、嬉笑着,像是故意想破坏我和她的气氛。不一会儿,追她的那位男生特意上前来和我们打招呼,好像在向我示威。但我却并不在乎什么。
大概到十一点左右,那些工人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餐厅,最后只剩下了我俩。她见此情形,慢慢吞吞地喝了一小口啤酒,然后突然对我问道:“你,你干吗,你干吗选择表演专业呢?”
我真切地望着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答道:“我,我想,我是在圆一个梦。”
“明星梦?”
“也许是吧?或许…还有别的。”
“那还有什么?”
“大学梦。”
“大学梦?”她沉思了片刻,“我觉得,你变了。或许成熟了,或许更坚强了,或许……反正我也说不好。”
“你也一样。看来,看来你还是…比较习惯这种工作生活。或许…谁都会有追求?但,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追求那种生活?听表姐说,你已经升到领班了,恭喜你!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欣慰。”
“可是,你明天就要走了。”她又喝了一小口啤酒。
“只是上学。并不象征分手。”我也喝了一口啤酒。
“我知道。我会支持你的。真的。”
“我信你。我觉得,你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柔弱。其实,你蛮坚强的。”
“我要……让我爸相信我的坚强。”
“会的,他会相信的。”
她突然喝了一大口啤酒,待酒水下肚后,她又往玻璃杯中蓄上了啤酒,接下来,她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觉得你,并不爱我。”
“有些时候,”我思虑了片刻,“感觉…不一定都是对的。”
“爱与不爱,是非常明显的。”
“怎么分辨?”我沉默了一会儿,“拥抱?接吻?做爱?”
“感觉。”她若有所思。
“感觉?你不信我?”
“好了。很晚了。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得熬车呐。”
“好吧。”
由于已深夜,已经没有车回到横岗,我也喝多了啤酒,头有些发晕,所以我就和她一起回到了她的住处。
她自己租了一间小屋,在离制衣厂不远的村里。
她将简陋的小屋布置得相当漂亮,四周的墙壁上粘贴着淡蓝色的墙纸,在墙纸上稀稀落落地贴几张明星海报;地面上有条理地铺着塑料地板,地板的颜色和地板上的卡通画搭配的很有艺术感;浅黄色的床单上面布满了动物的画像,枕头旁放着一只大白兔(布玩具),被子叠得很整齐……只是粉白色的乳罩和裤衩挂在屋内有些碍眼。
我走进她的小屋,脱掉鞋,然后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她也一样,坐在我身侧,挨我特别近,我几乎能闻到她嘴里余留的啤酒味。
她坐下不到一会儿,我忽然感觉到小腹膨胀,于是我急忙问道:“有厕所吗?我尿急。”
“有。走。”
她带我上完厕所后,我们俩又坐回了地板上。虽然我俩都没有言语,但是好像都无困意。
可能是她挨我太近了,我有些不习惯,可能酒精也有一定的作用,使得我全身发热,于是我说道:“你睡吧。我睡地板上。”
她没有回答我,片刻后,她开始挪动了身子,与我面对面坐着,待坐好后,她平静看着我。
我却羞涩地低下了头,但脑袋又晕又热的。
“我,”她的声音非常微弱,“我……”
“你?怎么了?”我偷偷瞟了她一眼。
“我下面湿了。”
一瞬间,我那种强烈的欲望被她的语言激发了,不觉中我俩已经紧紧抱在一起,疯狂地亲吻着,用力抚摸着。
我慌乱地、鲁莽地脱掉了她的外衣,扯掉了她的乳罩,当我的手触摸到她的裤衩时,却倏然止住了,我忽然问道:“怀孕了怎么办?”
“不会的。现在是安全期。”她松开了我的皮带。
“什么安全期?”
“你不懂的。是根据月经来判断的。”她脱掉了我的裤子。
“哦。”我猛然地、难以自控地拔掉了她的裤衩。
……
当第二天醒来时,我和她都赤身裸裸地躺在地板上。
第二天,她去厂里请完假后,和我一起去了横岗。
我在去她那儿之前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我和三舅告别时,他有些不解地问道:“她是谁?”
“我的女友。”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之后,我惬意地告别了工地,告别了那间拥挤的吵闹的工棚,告别了马路两旁的芒果树,告别了横岗。所有的失落和痛楚都被驱除了我的脑外,成为了过去,迎来的又将是一片新的生活。
她一直送我到广州火车站,在临别时,她给了我一张牡丹卡,然后将密码也告诉了我,她留下了存折,她说:“每个月发工资后,我会存在这个账户上的。”
在我上火车前,她一直在忙个不停,给我买完吃的后,又跑去买月台票,买完月台票又跑去买感冒药……一直到我上了火车,将我的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后,她才安心地、抑郁地下了火车,然后默默地站在站台上,和我一起等待火车启动。
我猛然将头探出窗外,俯视着她那强作微笑的面容。
“给我写信!”她做了个手势,勉强地笑了笑,像在强撑着内心的脆弱,竭力表现得那么坚强。
“会的。”我大声嚷道,突然有些忍不住想哭了。
她仍在竭力伪装微笑地仰望着我。
当火车启程的那一刹那,我倏然感觉有一把锐刀在我的心中晃动,令我的心酸痛。
她猛然追着火车跑了起来,最终终于停了下来,因为她已经跟不上火车的速度。她遥望着我,微笑地落泪了。倏然,她猛力转过身去,背影在不停地抖动,像是在悲痛地抽噎。
我的泪珠忽然闪出了眼眶。
她的背影渐渐地成为一个焦点。
酸痛在我的心中漫延。我脑海中的喧嚣和列车的声响混在了一块儿。


在北京换乘火车时,我像是在西客站广场上发现了李萍的背影,她穿着一件红色上衣,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拉着一个深绿色的行李箱,可当我急步追去时,却只是人影憧憧,使我在一瞬间失去了目标。但是,我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向她原来所在的背影处追去,站在那儿四处遥望,结果只是茫茫人群,熙熙攘攘的行人。或许是我看花了眼?或许是我在期盼奇迹出现?


在火车上认识的那位漂亮女孩一直将我送到了北京站,然后帮我办理完签票手续后,才向我告别离去。为此,我万分感激她。
这位恩人的名字叫于娜。她长得非常清秀、开朗,既不具有李萍的孤傲也不具有周婷的柔弱。
她是在长沙上的火车,由于在途中上车没有座位,所以一开始她一直站在我的身旁。我是坐在靠过道的位子上。
当火车驶过岳阳后,她突然奇怪地叫出了我的名字:“曾雨。”
当时,我倍感纳闷,惊奇地仰望着她。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她,更别说认识了。
“你认识我?”我迷惑地问道。
“你真是曾雨?”她惊喜道。
“是的。”
“我在一家娱乐报上见过你和卓依婷合过影。你是怎么跟她合影的?”
“我?”我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她在广东开演唱会时,我去看过。也是幸运,我被她从观众席中邀请上台和她合唱了一首歌,后来有记者采访过我,还在《我和明星合影》栏目中刊登了。”
“你喜欢卓依婷?”她继续问道。
“有点。她清纯可爱。你呢?”
“还行。那你也是明星啰!给我签个名吧!”她兴奋得像个小孩,取下背上的背包。
“我?”我有些矜持,“或许以后会是吧?但现在不是。”
“那也得给我签个名。”她兴致勃勃。
看着她那可爱的样子,我想了想,接着我和同坐进行了协商,然后让出了一小部分空位,我让她坐下来。由于座位的空间有限,她看我没法下手写字,于是她又赶紧站起身来,微笑道:“等你签完了我再坐吧。”
我抬头望了她一眼,也笑了笑。
待我在她的日记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却没有找到那种激动的心情,尽管这是我第一次签名。或许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周婷那儿?也或许我那种激情早已逝去?我平静地将日记本和笔还给她。
她重新坐好后,调皮地说道:“你好象很冷漠噢。”
“我?冷漠吗?没觉得。”
“你去那儿?”她又问道。
“大连。第一次去北方,不知道那儿怎么样?”
“第一次?一个人?”
“嗯。”
“了不起!那你知道在北京转车吗?”
“下了车,再坐去大连的车啰。”
“嘻,嘻,嘻……”她笑得特别开心,像是觉得我比较幼稚,“你真逗!北京有好几个火车站,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没事,算你幸运,我帮你。你去大连干吗?”
“上学。”
“那你父母不担心你一个人走啊?”
“担心?”我想了想,“你觉得我像需要照顾的小孩?”
“你很大吗?谈恋爱了?”
“至少我已经有了大人的思维能力。”看着她那似乎曾经见过的面容,我思索一会儿,“没有恋爱。你有过啊?”
“我?现在没有男朋友。”她笑了笑。
“你在开玩笑吧?”
……
临别时,她将她的联系方式全都写给了我。


熬了两天的火车后,终于抵达了大连火车站。我拉着行李箱疲惫地走出检票口。学校在火车站广场上设了一个接待点,那些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我。后来我才知道是我的学费唤起了他们的热情。
大约上午八点半左右,我坐着学校的班车,强瞪大着困乏的眼睛观望着车窗外旖旎的风光,朝学校所在地驶去。
学校坐落在美丽的金石滩,校门前方是一片蔚蓝的大海,空气特别的清新,学院后面和左侧各有一片树林,周围没有什么建筑物或工厂,也没有繁华的街道,只有两三家比较冷清的酒店(或许旅游的旺季已经过去了),整个环境显得非常幽美,但也有些单调,不乏给人一种僻静感。不过我很满意这里的安静环境,尽管离市区较远。
我一进学校大堂就望见了四个大字:艺无止境。


到达学校后,我到学校的小卖店买了一张电话卡,然后跑到电话亭勇敢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真是不巧,还是我爸接的电话。
以前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会胆颤,但是这一次我却没有,或许早已作好了心理准备,我平和地说道:“爸。我是小雨。”
“还活着?”然而他的语气依然没有改变。
“是的。爸。我现在在大连。”
“是不是在跑路?”
“不是。爸。难道我在您心中只留下一个罪犯的形象吗?难道您就不能静下心来和我说话么?”我停顿了片刻,“我刚到这儿,我准备在这儿上学。真的,没骗您。学校前面是一片大海,学校在海边。”
“上学?学个狗屁。”他也停顿了许久,“没钱花了吧,想骗点学费用?你什么事干不出来?我才懒得理你。你爱学什么学什么。”
“第一学年的学费我已经筹备好了。如您不信,我可以写信给您。”
“一学年多少学费?”他质疑道,但语气有些好转。
“七千五。”我如实答道。
“你有那么多钱吗?”
“没有。借的。我自己赚了四千多,哥给了我三千。他没有告诉你吗?”
“你赚了四千多?”他像是不相信。
“是的。我在邮局做过民工,也做过别的,在工地上也做过。”
他没有立即回应,过了一会儿听筒里才响起他的声音:“你,你想上学了?”
“嗯。圆我自己的梦。您反对吗?”
“随你吧。我才懒得管你。”
“妈在吗?我想和妈说说话。”
“在。你等一下,我把话筒给她。”
过了一会儿,听筒里响起我妈的声音:“小雨。孩子。”
“嗯。妈。您还好吗?其实我挺想您的。我知道您担心我。”
“你真在大连上学?”
“真在。学校相当漂亮,前面是大海。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我特别的兴奋。”
“听说东北那边特别冷,你要多穿点衣服。要不我邮寄点冬天的衣服给你?”
“不用了。妈。现在还不冷。我放寒假时回家。您的身体还好吗?”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也不要在乎村里人对你訾议,只要你认为好就行。”
“我知道。我只在乎您对我的看法,因为我并不想做一个逆子。”
“你在改变,我很放心。我也在改变,我不会再约束你。”
“妈……”
“你说。孩子。”
“妈。我再打电话给你吧,我还得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给家里写封信。”
“好的。”


接着,我拨通了我表姐的手机,顺便跟她报声平安后,然后我让她将手机交给了周婷。我迫不及待地向她报了一声平安,因为我知道她担心我。
“到了?”她急切地问道。
“嗯。”
“路上顺利吗?”
“还行。本来我在北京不知道怎么换乘车,后来在火车上认识的那个女孩一直将我送到北京站。”
“女孩?是不是很漂亮?”
“嗯。她在北京上学,大三了。她挺活泼的,也很热心。”
“你喜欢她吗?”她不加修饰地问我。
“喜欢?都不熟,也没有交往,一点感觉都没有。诶,你想哪里去了?”
“没有啊。有想我吗?”
“有,有啊。”我停顿了一会儿,“那天我流泪了。你也哭了,我看到你转过身去不停地抖动。”
“我爱你。”她细声地柔情地说道,“想我多一点。”
“我……我,我会的。”
……


第十四章
尽管我发现有一小部分新生的家长在考察完学校的环境和设施设备后就默然返回了,但是我却没有被干扰,我按照正常程序办理了入学手续。尽管实际存在的校园与学院的简介有些差异,但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本身作简介和作广告一样--需要夸张的手法。至少我发现这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很热情:当时有一位女生的学费在途中被丢失了,在学校大堂内伤心落泪,老师和同学们都纷纷上前安抚那位女生,帮着着急和想法解决。
在办理入学手续之前,首先得通过学院的临场考试,像是一切都很正规、很严肃似的。
我的主考官是一位老太太,她是一位国家一级演员。别看她上了年纪,但在主考时眼睛里闪烁的那种沉静光芒,不得不令我敬畏。不过,她的面相显得和蔼可亲。或许艺术家们都具有一颗仁慈的心?
她向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喜欢表演吗?为什么抉择这个专业?”
“喜欢。我想成名。”我毫不思索地回答她。
“那你知道艺术的止境吗?”
“止境?”我有些发懵,“成名。”
“艺无止境。”她解释道,“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成名的,既然你抉择了它,就象征你必须得具备牺牲精神。假如我告诉你不能成名,你还会选择它吗?”
“我想,”我沉思了片刻,“会的。”
“为何?”
“因为我还没有做过,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好。”
然后她让我扮演一只老鼠从洞穴中出来。于是我走到教室的一角蹲下,尽量学着一只老鼠的样子向教室中央窜出。接着她开始模仿猫的叫声,我便猛然向另一角窜出,过了一会儿,她停止了叫声,我又小心翼翼地扭过头来,贼眉鼠眼地巡视着地面,最后我盯上一片食物。紧接着我小心谨慎地向食物处靠近,突然她又模仿猫叫了,叫得很凶,我则倏然扭头就向一角钻去……
“停!”她像是满意地嚷道。
我又重新站到了她的前方,显得一幅恭敬不安的样子。
“很好。”她又很满意地夸奖我。
我没敢言语,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自我介绍一下。”她对我说道。
“我,”我思索了小许,“我姓曾名雨,您就叫我曾雨吧,小雨也行,反正总跟天气有关。我是湖南衡阳人。虽然我是在农村长大的,但我的思维还算前卫,至少这跟我想当明星有些不匹配。我的介绍完毕了。”
“曾雨。很好,很独特,不过个头稍微矮了点。你有多高?”
“一百七十一公分。”
“很好,小伙子很朴实。祝贺你!你可以办理入学手续了。但你的语言有点障碍,我是说你的普通话说得不够标准,不过没事的,南方人都存在着这个问题,以后上台词课时用功一点,多多练习,要敢说。好吧,先这样吧,去办理手续吧。”
我庆幸地走出了考场。接着,另一个胖乎乎的女孩走了进去。反正当时我还没有见过一位漂亮一点的女孩。或许梦想往往容易在她们的头脑中产生?这或许就是上天的不公平?
我刚到走廊,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士忽然冲我问道:“这位同学,稍等一下。”
我意识性地站住了。
他带着一丝皎洁的笑容继续问道:“请问你的家长是做什么的?”
“这跟上学有什么关系?”我傲慢地反问他。因为我感觉他挺没教养的,也没礼貌,至少得让我知道他的身份。
“我是担心你是否能承担这笔学费?”
“我想我是来求学的,而不是来为学费担忧的。”我依然显得一幅蛮恨的样子。
“好…好的。你去吧。”他那种微笑的样子像是在讨好别人,真令我作呕。
后来我得知他是学院的校长。不过我并没有为此懊悔或向他道歉,因为他那阴森的面容从一开始就让我厌恶,或许已经根深蒂固了。
办理完入学手续后,两位热心的高年级同学帮我拉着行李箱领着我向宿舍走去。一开始我被这种热情的气氛感染着。
我拖着疲惫的步伐跟着他们朝宿舍迈去,我早已困倦不堪。


我铺好被褥,跟陌生的几位室友们相互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就疲倦地躺到了床上。
当我睡醒后,室友们都已不见了。我想应该是出去熟悉环境去了。我忽然觉得有些饿,于是把在火车上吃剩下的干粮找出来,狼吞虎咽吃起来。填饱肚子后,我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五点多了。室友们都不在,我一个人也懒得出去,可又无事可做,无聊之际我发现宿舍内有一部电话,突然我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接着我找出了于娜的电话号码,然后无所事事地拨通了她宿舍的电话。
“你好。请问找谁?”接电话的是另外一位女孩。
“于娜。”
“稍等一下。”
我等了小许,话筒里开始响起了于娜的声音:“你好。”
“知道我是谁吗?”我故弄玄虚。
“我想想……”她停顿了片刻,“你是……曾雨?”
“再想想?”
“曾雨。一定是你。到学校了?”
“那么肯定?”我倍感欣喜。毕竟我和她交往还不到十二小时就分别于茫茫人海了。
“肯定。”
“那就是吧。谢谢你的帮助!”我感激道。
“还谢呢。怎么才给我打来电话?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吗?”
“等我的电话?不会吧?”我半信半疑。
“傻瓜。我怕你找不到学校啊。”她似乎有点调皮,好像已经跟我很熟似的,“瞧你傻乎乎的!跟个小孩似的。”
“我像小孩吗?”我也挑逗道。
“像。诶,你们宿舍电话号码是多少?”
“电话号码?”我瞧了瞧电话,“不知道,我刚发现有电话。我想,以后再告诉你吧。”
“什么时候?”她迅速问道。
“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
“等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早就把我忘了。你问问你们室友嘛。”
“就我一个人,问谁?”
“我不管,总之你得告诉我。”她竟然跟我耍起了小脾气,似乎我们俩之间已经不再陌生。
我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我还没吃饭呢,好饿啊,得去吃点什么。待会儿再打给你吧,或许待会儿可以告诉你电话号码。”
“好吧。多吃点,瞧你那又瘦又黑的样子。”
……
尽管我和她相处还不到十二小时--那也只是火车那种特殊的环境让我们相约的,不过她所表达出来的语言和语气都在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可我却有些畏缩,像是刻意在躲避什么。或许只是我的思维太过于敏锐?或许跟我们的年龄也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她已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清秀、开朗、热情、大方。但我还不能肯定以后会经常给她打电话或联系,毕竟对于我来说还是陌生的。我也并非多情。
放下话筒后,我又往嘴里塞了几块饼干。然后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凝望着前面的大海。海面在起伏不定,海风透过纱窗轻轻地吹拂着我的面颊,夕阳渐渐被远处的海水吞没了,几只无忧无虑的海鸥还在残阳中盘旋着。
可我的校园生活已经拉开了序幕。


寝室里渐渐暗淡了许多,我转身走到门口,按下日光灯的开关。
过了一会儿,宋成带着一位女孩回到了宿舍,他们俩在他的床铺前坐了下来,挨得很近,像是特别的亲切。其实后来我根据他们的谈话内容得知他们俩也只不过刚刚认识而已。或许校园内是一个特殊的恋爱环境?
我安静地躺在我的铺位上,没敢打扰他们俩的谈话。
再过一会儿,我上铺的兄弟--杨进回到了宿舍。他面相显得比较成熟,看上去大约二十三四岁左右。他的表情比较冷漠,头发也特别的长,后脑勺的头发已超过了衣领,总体看起来有点像古惑仔。他也是一位南方人,但个头比我高,应该有一米七五以上,且普通话讲得比我标准。他进来时见宋成跟一位女孩呆在一起,并没有感到惊奇,只是友好地向宋成点了个头,宋成也微笑地回礼了。
他走到我们的床前,平静地对我说道:“怎么不出去走走?应该熟识一下周围的环境。”
“刚睡醒,还摸不清方向。”我答道。
“那走吧,我带你出去转转。”
“现在?天已经黑了?”
“就在附近转转,没关系的。”
“那好吧,走吧。”我站起身来,欲要和他一同出去。
走到走廊时,他突然小声对我说道:“躺在那里当电灯泡你不觉得别扭吗?”
“可我也只能在寝室里呆着啊。”
“不要惹事。我已经到校三天了,差不多已了解这里的情况。别看刚开学,但宋成一来就巴结二年级的同学,跟他们关系不一般。这里的白天都是很安静的,但晚上却不知道会发生么,只要你令人不顺眼,就会惹来麻烦的。你看你弱小的样子,挨打是很痛苦的。再说我们都人生地不熟。还是别惹事的好,我们都是来求学的。”
我们俩已走到楼梯口,准备走下楼梯向校外走去。
“有这么复杂吗?”我不解道。但我的心里在感激他,我已经认定了这个朋友,尽管他的外表显得很冷 漠。
“也不是复杂不复杂的问题,其实大学里都一样,谁都会想耍耍霸气,搞什么班派,效仿什么古惑仔。不过我瞧不起他们,以前我就是社会上的混混。”
我们已越过学校门卫室向校门走去。最后,我们俩穿过学院门口的马路,走向海滩,在海边的沙滩上坐了下来,面朝着朦胧的大海。海风中夹杂着一股海腥的气味。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选择来这儿上学?”
“整天打打斗斗的,除了女孩,一点追求都没有。我已经厌倦了那种低俗的生活环境。你呢?”
“我?我讨厌广东那种打工生活,不过是我自己造成的。”
“你不想成名?”他质问我。
“当然想。你呢?”
“我不一定。我只是想改变那种生活环境,找一份正经的工作来做,不过我觉得当演员可以多赚一点钱。但我觉得来这里的人都是奔着成名来的。可我感觉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他想了想,“至少你没有他们那么活跃。”
“也不是,只是还陌生而已。”
“那你打算在学校里交女朋友吗?”他问道。
“没有想过。只是在想以后我们是不是每天都会拍戏。你呢?”
“这里没有我想要的女孩。”他停顿了一会儿,“你没看见她们都长得很平凡吗?稍微漂亮一点的一进校门就被那些霸气家伙盯上了。我觉得那些女孩也没有什么追求,连拒绝都不懂,有的还主动出击。你看宋成只用了一个下午就搞定了一个女孩。或许都是太空虚了?”
“我认为……”我想了想,“我觉得可能是他们所生活的环境不一样。”
“也是,大部分都是从高中毕业直接来到这儿的。你有没有和女孩做过爱?”
“有过。来校前一个晚上做的,也是第一次。你呢?”
“我?我以前是社会混混,你想有没有做过?诶,讲讲你第一次的感觉呗。”
“当时我和她都喝了很多酒,头有点晕,感觉身体发热,突然有一种欲望。”
“还有啊?”
“她告诉我她下面湿了,倏然使得我兴奋得像头发疯的牛似的一把抱紧了她。她的身体特别的柔软。”
“她是处女吗?”
“不是,之前我就知道不是。”
“她是小姐(现代人对妓女的别称)?”
“不是。你想什么呢?”我似乎不满意他对周婷的猜测。
“那她那么主动说下面湿了?”
“她是我的同学。不过被一个大老板包过,也是很被迫的。但我觉得她很好,真的。她很有思想。”
“你爱她?”
“说不好。但她爱我,她把她的存款都给了我,她知道我上学需要钱。说说你啊?”
“我?一个社会混混还能找什么好的女孩?无非就是找小姐呗。但我对理想中的女孩要求很高的,至少在这个学院内找不着。不过我以后再也不会找小姐了,我要彻底改变那种生活状态--堕落的生活。”
“你真的不想成名吗?”我问道。
“还是从学习开始吧。诶,老兄,你的普通话很差哦。”
“我知道啊。我会努力改变的。”
“我跟你很谈得来哦。你很幸运诶,能和我交朋友。”他笑了笑。
“你也一样啊。”我也笑了。
“以后我们只谈学习,不谈女人。”
“你长得这么酷,肯定有女孩追你的。”我玩笑道。
“我不会理的,真的。”
“我也不理。”
“不理?也不会有女孩子看上你的!”他玩笑地嘲笑道。
“那可不一定。”
……


第二天,学校来了一位大连本地的新生,个头跟我差不多,可能比我还要瘦小。他染着一头金黄色的短发,他一进校门就大声地嚷道:“我是山鸡(香港电影《古惑仔》中一个混混头目),大连本地人,以后谁遇到什么麻烦就找我罩着。”结果当天晚上被二年级的男生打得往女生宿舍跑,最后成为了人家的小弟。
……
余下的几日内还没有正式开课,但在这期间,学院内的趣闻连绵不断。不过我和杨进从不参与这些事情,也不加与议论或指责。空闲时,我们俩就到学院的周围走走,或是沿着海边漫步,或是安静地坐在海滩上,或是去学校附近的树林中呆着……时间悄然流失,我和他之间的友谊也在悄然加深。还有于阳跟我们的关系也在渐渐要好。他是摄影班的一位新生。其实我们三零一宿舍的几个人都很友好,也很团结。虽然宋成跟二年级的男生们关系比较密切,但他跟我们还是很友好的。不过我不喜欢杨进那种目空一切的态度--总是瞧不起其他学友们。


第十五章
九月七日,学校一切就绪,开始正式开课了。首先迎来的是乏味的苦闷的军训。当然我并不反对军训,至少可以锻炼我的意志。
军训的第五天,学院内发生了一次有组织的轰动性的暴动--大约有八十多位新生有组织性地排着长队站在学校办公室的门外齐声高呼:“还我学费,我要退学!还我学费,我要退学……”可是校办公室的门一直紧闭着。但是他们也不甘罢休,第二天他们做了一系列控告校方的材料,最后派代表去了大连市找有关部门上诉,后来一直等到军训结束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响和回应,结果也只是徒劳无功,只好不了了之。
关于这次的暴动活动我和杨进一直都抱着一种比较冷淡的态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不过我们俩都没有参加这次活动。当然也还有一小部分新生没有参加这次暴动活动。
军训期间,学院内显得乱糟糟的,经常流传着某某女生和二年级的某某男生上床了。至于是真是假,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也不想过问这些事情,只是偶尔听到一些流言蜚语罢了。
在这期间,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位娇小的女孩对我产生了好感。不过直到军训结束我和她都没有接触过。或许她是那种比较矜持的女孩。但我也找不到理由和她接近。尽管我们俩还没有讲过话,但我的第六感觉已经告诉了我--她喜欢我。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学校如同往年一样举办了隆重的开学典礼。开学典礼那天校方请来几位老一辈的艺术家。
那天,那位女孩就坐在我的后侧,可我却一直没敢回头看她一眼。
开学庆典一开始,首先是那位令我讨厌的校长发表了讲话:“各位同学,新学期快乐!我想,不论是老生也好新生也好,还是曾经在社会工作的同学也好,只要我们抉择来到这个学院,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学!在此我承认我们是属于社会办学性质,但是我们所提供的是同样一个学习的舞台。至于你们以后能否成名、成家?我想这取决于你们自己,当然机遇也同样重要。难道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都能成名、成家吗?难道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学生都能成名、成家吗?我想事实是不可能的。我想既然我们选择了从事演艺事业,不管是表演也好、歌唱也好、摄影摄像也好,我们都应该具备一种牺牲的精神,因为艺术本身就需要这种精神。我想我们都看到了学院大堂的那四个大字--艺无止境,至于这其间的真正含义,可能需要用我们的一生去体会。
其实,我感觉你们自身的目的还不是很明确,我想我们并不是奔着恋爱来的,也不是奔着打架斗殴来的,更不是为了修身养性来的,还有我们也不是奔着动乱来的,我们唯一的目的还是一个字--学。我想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的讲话就此完毕,下面有请我们的特别嘉宾--李前宽导演为我们讲几句!”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李前宽导演开始发言了,从他的讲话中我体会到是一种艺术的境界和生命的感悟,也还有许多难以形容的深奥的东西。至于具体的内容我就不一一细说了,他主要是围绕着艺术的境界来阐述个人的观点的。
接着是特别嘉宾--表演艺术家许还山发表了讲话:“你们好,孩子们。很高兴在此见到你们,不过你们都比我幸运。感谢时代给了你们自由的权力,让你们选择自己的艺术道路。而我当年是从艺术的舞台走向知青下乡的,当然也感谢时代让我又重新回到了艺术的舞台。但不管何时何地何种处境,我的心中一直没有放弃艺术。社会是现实的,机遇也一样现实。不过机遇是留给成名的,甚至不管你是否有才华,但艺术却是你们一生的机遇。我很高兴看到你们一个个为艺术献身,我衷心地祝愿你们在艺术的道路上一路走好!”
那天,所有到场的嘉宾都发表了讲话,可他们的讲话都离不开“艺术” 这个主题,所阐述的也都是些一时难以理解的东西,不过好像又能让你从中能领悟到一些莫明其妙的东西。就像那位女孩留给我的一个难以捉摸的眼神一样。
开学庆典结束后的第二天正式开课了。


我被分到了表演系一班,那位娇小的女孩也被分到了一班。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因为我并没有期盼能同她在一个班。
通过第一节课时的自我介绍,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白蓉。她长得一幅小巧玲珑的样子,一张漂亮的瓜子型脸蛋,小小的眼睛,头发不是太长。她的精神特别的饱满,看上去不仅仅只给人一种小巧、可爱的感觉,还具有一种上进的毅力。尽管她不是很艳丽,但她那乖巧的形象足以成为我们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或许她的美丽与校内所公认的校花有些不同,尽管她没有被评上校花,但我觉得她的美丽胜过校花。凭我的直觉感,我觉得那几位校花要么给人一种欲望感,要么自身表现着一种渴望感,要么显得非常无知。宋成的女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一个星期过去后,我和白蓉已经有过同学之间的正常交流了,但是相互都保持着一种矜持的态度。不过我也没有去期待与她更亲密的接触,也不是我在刻意保留我和她之间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只是我要花掉大部分时间去练习普通话。
第二个星期,学院策划一次演讲比赛。在班主任布置我们写演讲稿的当晚,我犹如泉涌地将我辍学的经过和决定重返校园心理斗争阐述于了纸上,阐述完毕后,整篇演讲稿没有任何我想要再次修改的地方。可最终我没能参加演讲赛事,但班主任找我进行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后来班主任决定将我的演讲稿交给别人去演说。不过我非常理解班主任决定将我的演讲稿交给杨进去参加校内的演讲比赛,因为确实我讲出来的所谓的普通话无人能听懂。
说实话,每次的台词课,米老师都在我身上花了三分之一的课时。直到我的台词没什么大碍后,她仍旧特别的眷顾我。一直到大学毕业,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她对我都眷顾甚佳。
米老师也就是我入学临场考试时的主考官--那位和蔼、仁慈的老太太。她是我们的班主任和表演、台词课的导师。在此我对她的教学态度和水准没有任何异议,也不存在任何质疑的地方。或许是那颗仁慈的心致使她更像一位慈爱的母亲。
在没有接触表演之前,或许我们总觉得演戏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且既能成为社会的焦点又能赚钱。可是事实却如同其它行业一样苦闷。谁也不会料到学表演竟然是那么的枯燥乏味,跟我们高中的课时没有什么区别。可能与我们想象的相差甚远--并不是每天都在拍戏现场度过,而是在沉闷的课堂中煎熬。尽管如此,我还是每天兴致勃勃地去教室接受 “艺术”的熏陶。尽管校方管理得不太严肃,每个课时都有缺席的现象,但我和杨进总是准时到达课堂。不过还好,课时不是很紧张,下午五点下完课后,余下的时间就可以自行安排了,但我也能只能每天呆在狭窄的宿舍内抱着字典挨个字地念着拼音,纠正我的语言。但这并不是什么缺陷,只是我天生就习惯了家乡的方言。
后来与同学们渐渐熟识了,他们开始取笑我语言上留下的种种笑料。逐渐地,因为我所留给他们的笑料,我也渐渐被校内的同学们所知,接触面也渐渐广泛了一些。
白蓉每次见到我都会学着我说:“天好乐(天好热)。”其实别人取笑我时,我也只是一笑而过,但她却让我气恼。
更搞笑的是那次上表演课,我们练习对骂。本来我抽签决定的是和另外一个女生一组,后来白蓉向米老师要求和我一组,米老师也就同意可以自行调换。
我和她面对面坐着,膝盖相应挨着膝盖,两人相互对视着。
当老师说练习开始时,其他的同学都相互凶狠狠地骂了起来,整个课堂乱哄哄的,只有我一言不发,傻乎乎的,眼睁睁地看着她凶巴巴地骂我。
她骂着骂着,突然笑了起来,真切地对我说道:“你看着我干吗?骂我啊?你骂啊!”
“对啊,你骂她啊。”米老师就站在我的跟前。
“骂了她也听不懂。”我则平静地答道。
“嘿,嘿,嘿,” 米老师倏然笑出了声,重复道:“骂了她也听不懂。”
最后闹得哄堂大笑。我自己也笑了。
那天下课后,她又学着我说道:“去呲饭吗(去吃饭吗)?”
我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去…吃…吧。”尽量咬准每个字的拼音。
她乐了,笑得特别开心。
看着她那幅嘲笑我的德性,我又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地说道:“好…笑…吗?一个…月…后,我不会…让…你笑…话我的。”可怎么也表达不出我心中的怒火,我简直郁闷至极。
“对不起!”但她还在笑个不停,“不过,你好可爱哦。”
见她仍在大笑不止,我便气冲冲地往走廊的尽头走去。她的笑声终于止住了,但我头也没回地转向了楼梯口。
回到宿舍后,我没有立即去食堂吃饭,而是找出了纸和笔,将我在校存在的无形压力跃跃于纸上,然后寄给了周婷。


国庆节前,我收到周婷的回信,信中的字字句句都是表达她对我的鼓励,且还用了许多成功人士的例子来让我自信。最后,她将她的手机号告诉了我,她买了一部手机。
国庆假期间,白蓉主动来找过我,为之前的对我的取笑,向我道歉。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记恨她,我只是自卑而已。因为我凭直观的感觉,能知晓自身的条件不如其他同学,不单单是台词不如他们,且长相也不够成熟,个头又矮,又因台词的缘故致使我的表演天赋不能尽善尽美地发挥出来。
在假日期间,校内的学生已经所剩无几,有成群结队去野游的,有成双成对去市内游玩的,也有回家的。我们宿舍只剩下我和杨进留守寝室内的铁架床。不过,倒不感觉无聊,大部分时间我们俩都是抱着书本在海滩上度过的。经过我的不懈努力和刻苦温习,我渐渐感觉我的家乡口音被纠正了过来,只是讲普通话还讲得不够流利罢了,我认为会逐步好转的。
但,偶尔,白蓉会来干扰我们的学习。每次她一来,杨进就会知趣地悄然溜走。只要他不在我身边,我总感觉有些无助,因为和她在一起时,我怎么也找不到话题。有两次,我和她坐在海滩上,一句话也没有讲过。我只顾低头俯视着书本,可她就是不愿离去。或许她也找不出什么好的话题来,只会在我面前耍着孩子气。其实我感觉我并没有什么优点可以吸引她。
十月五日那天下午,她浪费了我整整一个下午的学习时间。那天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海滩来找我,突然对我说:“诶,傻瓜,有一个男生想追我?”
于是,我合上书本,扭过头去望着杨进悄然溜走的背影,待他的背影消失于海滩上后,我扭回头凝望着大海,看着起伏的海浪,可我还是找不到波动的心跳,也找不激昂的语言,只好平静地默默地凝视着海面,寻找着一个适宜的解答。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她问道。
我竭力地思索着,然后平静地回答她:“我在想……我想那位男生一定很帅,至少比我高。”
“然后呢?你没有别的想法?”她追问道。
我沉默一会儿,然后低沉地说道:“没,没有了。”
“那你干吗迟疑?”
“没有啊。”
“我不信。一定还有别的。”
“还有什么?”
她看了看海面,片刻后又问道:“那你干吗看着海面?为何不敢看我?”
“看海?你不觉得海面很美吗?你看,多么的安静啊。”
“美吗?”她似乎有些生气了,“你真是一头大笨猪!为什么不愿把你所想的告诉我呢?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我没有立即回答她,继续思索着,我怕我的回答会直接伤害她。大约两分钟后,我小声地说道:“或许那位男生比我优秀。真的。”
她竟然不言语了,抑郁地望着海面。
见她那幅阴沉的样子,我又觉得浑身不自在,我想了想,又故意找个话题说道:“你一定是高中毕业考不上好的大学就来这儿了?”
她仍然凝望着海面,一言不发,像是在跟我怄气。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言语了,更不想去琢磨什么话题。可她的情绪致使我也无法看书,于是我干脆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默默地走进海边,弯下身子拾起一块石头用力往深蓝的水面抛去。
她依旧默默地坐在那儿。
我扭过头,凝视着她。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感觉很无奈,过了一会儿,我又回到了原地,又再次在沙滩上坐了下来,与她并排坐着。我们两个人都久久地凝望着大海。
直到夕阳西下,她才起身往学校的大门走去。但是她往回走时,连招呼都没有跟我打一声。我想,她可能在跟我怄气。
其实,我对她并没有那种强烈的想法,尽管同学们都不甘寂寞地在热恋。我拾起书本,望着她那娇柔的背影,也开始准备往校园走去。
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
……
七天的假日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在海滩上度过了。尽管感觉没有虚度,但也有不乏无聊的时候,至少也得偶尔放松一下自己。但是,尽管这里的景色宜人,空气清新,可有时我觉得也未免太僻静了。这里除了海滩,就是几家宾馆,既没有网吧,也没有偶尔可以闲逛的街道。
假日期间的一天晚上,我有过一次失眠。在失眠的那一夜,我莫名其妙地回味起了来大连前一晚与周婷的那次做爱的细腻触觉。后来我爬起身来,将电话机抱到床上,拨通了周婷的手机。她睡意绵绵地对我说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大胆地告诉她:“想你了。睡不着。我想起了我们那天晚上……”那晚,她一直陪我聊到凌晨四点多。我将白蓉想和我交往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但她对此抱着一种低调的态度,没有建议,也没有异议。最后我告诉她,我准备寒假去看望她。


国庆节假后,一天晚上,二年级的几位男生酗酒过后一直在三零八宿舍吵闹了半个晚上。好像是针对两个广东籍的学生,他们看不惯他俩那幅古惑仔的德性。那是校内一直来闹得最厉害的一次,不是传出摔啤酒瓶的声音,就是传出棍棒的击打声,或是大声唾骂。后来,直到凌晨两点,校领导才赶到现场进行制止。我想,应该也是吵得他们睡不着了。次日,校方终于决定将那几位多次肇事者开除了学籍。从那以后,校内平静了许多。
我很庆幸我总算有了一个安静的学习氛围。
不过杨进已经有些泄气,不像以往那样好学,他觉得这种乏味的课堂无法让他看清未来。
之后,他和我在学校后面的一片树林里有过一次长谈。
他直截了当地对我说道:“我准备退学了。”
“你不觉得在浪费学费吗?”我劝说道。
“就当是一次旅游。”他镇静地说道,“其实我觉得也只是借此机会来大连游览一遍,等我抓紧时间游览完后我就退学了,我觉得还是回到家里找一份正经的工作来做比较实际。”
我没有阐述我的观点,我想我也阻拦不了他。
他接着说道:“我觉得并不后悔什么,至少我知道表演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可以演戏。毕业后,我们照样要自己去寻找机遇,倘若没有机遇拍戏的话,我们也只是白学了。不要相信那种艺术境界,现实是不存在的,我们谁都得靠钱来维持生存。我不想再浪费更多的钱和青春,因为我的年龄不允许了,得需要三年时间才能毕业,三年后,我们又能保证拍戏吗?又能保证当演员吗?事实根本就不可能。但走出校门后,我们所面临并不是老师们所讲的艺术境界,而是面临如何赚钱,如何生存。再说,这里有几个真正在学的?但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父母都是企业领导人,家里有钱。可你呢?”
我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我们不能站在一个极端来考虑问题。”
“可事实你必须面对。”
“我不想再回到广东,或是再回到工地上去干活。你不会明白的,真的。”
“难道你就为了一个毕业证书?”
“或许不止这些,还有别的。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得去做。我本来就在歧途中爬行。”
“随你吧。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
其实我也并不反对他对现实的见解,但我也不想听从他的劝阻。至少我得尊重自己的抉择。


第十六章
十一月初,学院临时决定要搬迁至大连甘井子区。听说那儿离市内特别近,由此同学都欣喜若狂。至于搬迁的缘由,直到第二学年我们才知晓是让给商家改造成了一家酒店。
不过,学校决定搬迁时,杨进还没有离开学校,仍在照旧继续学习。或许也只是在敷衍米老师罢了。因为我俩都特别尊爱她。
准备搬迁前,我给于娜打了个电话。那是我第二次给她打电话,但我并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想告诉她我们的学校要搬迁了。不管如何,我觉得我应该告诉她我的情况,因为她毕竟热切地帮助过我。
不过她却有些生气,一直怪罪我不给她打电话,也不告诉她--我的电话号码。我本来只想敷衍了事,可倏然间,我似乎有些在乎她的感受,于是我对她作了细节的解释。她好像对我的解释并不感到满意。之后,我和她通话也就愈加密切。或许我可能渐渐……
搬迁的那天,学校内乱哄哄的。不过同学们都兴奋不已,或许因为校领导在介绍那边的情况时,形容得无限美好。其实新的校址并不十分理想,虽然周围有居民小区楼的衬托,显得不那么僻静,然而环境却是很糟糕--总体给人的感觉并不像什么学校,除了楼顶上有“大连影视艺术学院”几个庄严的大字外,其它的外观跟居民小区的楼房没有什么区别。室内也有着改造过后的明显痕迹。尽管我对校园的环境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但也不能如此的糟糕。我想,或许是因为米老师存在的缘故,致使我也不想有太高的奢求,也只能默然地接受这里的一切,因为我感觉:或许学习并不在乎环境。
我觉得她的教学精神不仅仅只是感动了我一个人。
搬迁后,开课第一天,我班里只有五六个同学来到课堂,其他的同学都不翼而飞了。当时,米老师被气得差点晕倒在教室内的地板上,要不是我们几位同学及时扶住她,肯定倒在了地板上。那可绝不是一位表演家的顶级表演,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最后待她缓和过来后,镇静地对我们说道:“算了,都不是小孩了,还是别管他们了吧。我不能因为他们耽误你们。”
学校搬迁至甘井子后,杨进感觉十分愉悦,因为新的校址离市内只有半小时的车程,这给他游览大连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或许也是他所奢求的。
尽管新的校内活动空间比较狭窄,但同学之间的关系竟然渐渐融洽了许多,不管是老生也好,新生也罢,大家都开始有意识地和睦共处。我想,或许自从从那僻静的环境中走出来后,同学们的视野也开始开拓了?或许,同学们也没有精力打架斗殴或拉班接派,或是玩碟仙、闹鬼什么的,或许因为往网吧更令他们着迷。其实女生们也不仅仅局限于酷爱逛街购物,她们也同样迷恋网吧。事实上,网恋确实很令人着迷的。其实我也了解网恋是怎么回事,我在高中逃课时也同样迷恋过网恋。


期中汇课后,杨进离去了。准确的时间应该是十一月底,一个星期六下午。
期中汇课那天我和白蓉自创自演一个简短的小品,我们俩所扮演是一对情侣。尽管没有高难度的挑战性,但我却感觉收获不少,至少我所表达的台词能让人听懂了。
米老师对我汇课的表现感到万分的欣慰。之后,课余时间,我常去找她闲聊。她也并不反感,很乐意和我闲聊。其实,也还有其他几位同学会常去找她闲聊,他们比较喜爱谈论未来。而我则喜欢谈论一些关于现实生活的话题。
杨进并不算是第一个退学的学生。在他之前,我们班里已经有三个退学的同学了。在他走后,我们班里正好剩下十位男生、十位女生。
在他离别的那天下午,白蓉执意要陪我一起将他送到码头。
他准备坐船去天津,打算在天津游玩一番,然后再去连云港畅游一遍,接着去北京游玩几天,最后再直接回到南宁(他的家)。
临走时,他只对我说了两句话:“有时间多找米老师聊聊天,会有收获的。继续保持你的学习态度,毕竟你的条件有限。”
当我望着“长征一号”渐渐驶向无际的海面时,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抑郁感。或许那只是一段友情终极的体现。我想,或许以后很难再在校内找到一位真正聊得来的朋友了。
他走后,我和白蓉没有急着回到校内,因为那天下午我不想尽快回到校内看着他走后留下的迹象。尽管我不会过度的忧伤,但总会有些难忘的回忆。
白蓉似乎能看出我的情绪比较低落,于是她建议我陪她去市内逛逛。其实,究竟是谁在陪谁,我想读者们应该能明显地感觉出来。
我和她在火车站对面的胜利广场内(地下广场)闲逛了一小会儿,然后我们就直接下到了地下三层--麻辣烫一条街。我俩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服务员递来菜单,于是我俩点了许多海鲜类的菜品,最后我要了一瓶啤酒。她也同样要了一瓶啤酒。
菜品还没有上来,我就一口气喝了两杯啤酒。
她见我那幅漠然的样子,突然掏出了一包香烟,接着递了一支给我。
我有意识地拿住烟,迟疑地望着她。或许她的举动在我的意料之外。
她没有言语,自己叼上了一支烟,然后显得很专业地掏出打火机,欲要给我点燃香烟。
“你先来吧。”我立即说道,“我还从没吸过烟。”
她便习惯地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少量的烟雾来。
“那么专业?”我惊疑道。
“奇怪吗?”她反问道,“很过瘾的,试一下你就知道了。我宿舍的女生都会。不过我可不是受她们的影响,跟你有很大的关系。真的。你相信吗?”
“我?”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我感觉她有些令我失望。
“当然,你喜欢过我吗?”
“我,给我打火机,我试试这烟。”我木然地从她手中拿过打火机。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服务员开始呈上了菜品。
我首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鱿鱼,然后打着火苗,迟钝地将烟接近火苗,试着吸了一小口,结果被烟呛得咳嗽不止。
“没事的,再多抽两口就习惯了。”她说道,“你慢慢感觉把所有的烦恼都吸进去,然后畅快地吐出来,一切烦恼便烟消云散了。真的,你感受一下。”
我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那娇小的外貌,忽然想说些什么,却又未能张嘴。
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后,又接着喝了一大口啤酒。
“你在想什么?”她又问道。
我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你或许没有……没有我想象的单纯。”
“什么叫单纯?”她真切望着我,“只凭外表的判断吗?”
“不知道,”我想了想,“应该是内心吧?其实你的外表很单纯--小巧、可爱。”
“烦恼并不顾及外表。”她认真地说道。但她的表情显得一幅淘气的样子。
“是的,我相信。其实我还不了解你。”
“你想过要了解我吗?”
“可能是没有时间?”我沉默了片刻,想更换个话题,“或许…有想过?可我的情况太糟糕了,连普通话都讲不好。其实在我家那边,我的个头也不算矮,可到了这边我就像个小孩似的。”
“蛮可爱的,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不过你现在你不是很棒吗?米老师蛮欣赏你的。你恋过爱吗?”
“有。”我毫不犹豫地答道,“她很好,我很爱她。我和她一直都很好。她也爱我。”
“那,”她停顿了片刻,“那你有没有和那个?”
“哪个?”
“做爱?”她直言道。
我突然感觉脸部有些发烫,但却大声答道:“当然有。”
“你的脸红了。”她平静地说道。
“不是啊。我还不习惯和女孩子谈这些。”
“没什么,只是一种生理需要。我们已经成年了。”
“我感觉……”我思索了片刻,“我觉得我们还是谈点别吧。”
“谈什么?这算不算是我们俩第一次约会啊?”她问道。
“如果约会的概念只有一种的话,那就不算。”我凝视着她“你看起来好像才高中毕业哦?不是很大?”
“是啊。你呢?”
“如果按正常的教育方式,我应该也该是刚高中毕业,但我不一定能来这儿。你为什么选择来这儿呢?”
“因为没考上北京电影学院。”
“你喜欢表演?还是想成名?”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玩。”
“那总得想想未来吧?”我又问道。
“想什么?”她疑问道,“我父母又不指望我赚钱。”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正好我也不想再和她聊得没完没了。或许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可爱,更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有内涵。或许只是她所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我也不再想对她有过高的期望。我想,或许我不应该揭开她内心的面纱。与其这样,倒不如一直保留我们之前的那种矜持感--彼此都不了解,只是偶尔会传来会心的一笑,或偶尔的一个难以琢磨的眼神。
我平静地望着她接听电话的那幅撒娇样子,内心则在祈求能够尽快结束这无聊的晚餐,我不想再了解她什么。或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注意到她对我的眼神。我觉得我并不是什么完美的男生。或许她也只是愚弄我?
她仍在若无其事地冲着话筒说道:“妈,再存两万块钱到我卡里,我快没零花钱了。”
“两万?零花钱?”我暗自惊疑道。
或许她本身的生活环境就与我存在着极大的差异。
她挂断电话后,喝了一小口啤酒,然后对问道:“诶,你手机呢?”
“手机?”我倍感突然,“没有。干吗?”
“我想看看是什么牌子的,我想再换个手机。不会吧?你没有?”
“没有。”
“我送你一个?”她显得很平常地说道。
“不用了。我想,我用不着。”
“那放寒假我怎么联系你?”
“我家有电话的,但我不一定回家。手机也不一定能在我们村里有信号。”
“你,”她忽然停顿了片刻,“你什么意思?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啊,我们俩不是很好吗?常在一起做练习。”
“可…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她想了想,“你是装傻吧?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我想了想,说道:“不会的,绝对不会。天可能黑了?我们回去吧?其实我们所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就算我没有女友,也无法在一起生活,真的。” 我欲要站起身来。
“买单。”我冲服务员嚷道。
“我来。”她抢先付了帐。
可我并没感到心情愉悦。我沿着狭窄的过道,直奔电梯口走去,似乎已经忽略了她的存在。我快步走出胜利广场。这时,天已经黑了,广场外五颜六色的灯光早已照亮了起来。
她赶忙跟随在我的后面,大声地嚷道:“走慢点。”
我头也没回地答道:“天黑了。”一直到公交车站牌前我才停下脚步。
不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地走到我的跟前,气急败坏地斜视着我。不过她生气样子蛮可爱的,像个倔强的小女孩。
我没有回避她的目光,默默地与她对视着。
最终还是她先张嘴:“我们打的回去吧?”
“你打的吧。我坐公交车回去。”
“为什么?”她气恼地望着。
最后,她还是委屈地和我挤着公交车回到了校园。


余后的一段日子里,我总是在刻意地躲避她。
两个星期后的一个星期五下午,她跑去我宿舍找过我。但是我没在宿舍,出去上网了。那是我入校来第一次出去上网。后来回到宿舍后,听一位室友说她来找过我,说是要送给我一部手机。不过听到此消息后,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我并不期望她能送给我什么,且她的行动举止也并不能感动我。但,在第二天中午她还是找到了我,直到最终我依然没有接收她送给我的手机。然而终极糟糕的是那部手机--被她猛力摔得粉碎。从那以后,我们俩的关系开始僵硬了起来,主要是她把我当成了仇人,总是冷冷地瞟我一眼。
而我却从未仇视过她。此后,上表演课时,她不再要求跟我在一起做练习。
一开始,我很不习惯我和她的这种尴尬关系,总觉得有些别扭,后来,时间长了,我也就慢慢习惯了。似乎我们俩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直到放寒假,她和我一句话也没讲过。
其实,她一直都在有意识地跟我赌气。


杨进走后,课余时间,我常在学校的图书馆度过。这似乎显得有些乏味、无聊,但我却并不感到孤寂。或许我的性格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变化。
直到第二学年,我才交上一位知心之友--摄影班的刘神通。
他后来更换到了我们宿舍,与我同寝室。他的性格有些内向,个头、体形和我都差不多。他比较喜爱听室友谈论有关女生的话题,令他特别感兴趣的是听室友们谈论做爱的感觉。
但我对这些似乎不是特别感兴趣。
关于对他的具体介绍,往后再详谈。


寒假期间,我没有如期履行我对周婷的诺言--去看望她。
按照我的原计划,我应该是去广东看望她,和她一起度过寒假、度过春节。可是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我倏然觉得我更想家,更想见到我的父母。
回家前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我断断续续地对她说道:“对不起!我,我可能…不能…去广东了,因为,因为我…忽然…特想见到我的父母。我想陪他们度过春节。”
“没关系的。”她大方地答道,“你,你应该回去了。春节后你来看我吧?”
“时间可能有些紧。你不回家吗?你也该回去了?”
“不,暂时还不想回去。我想你了,春节后来看我吧?”
“我,我得…温习功课。”或许对我来说只是个借口。
“你不想我吗?”她问道。
“想。但,没办法。”
“我觉得你并不想我,真的。我能感觉出来。”
“不。我经常想起我们的那一夜。对不起,还有,还有你的好。”
“那应该来看看我,有时我也想的。”
“我,我尽量吧,好吗?”我又想了想,“我怕承诺了……又不能实现。”
“好吧。”她的声音很小,“卡里还有钱吗?够路费吗?”
“还有。我,我没取多少。”
“为什么那么省呢?”
“不,已经够多了。”我停顿了片刻,“我是说,花你的钱已经够多了。”
“你还是分得那么清楚。”
……


第十七章
放寒假那天,我给于娜打了个电话,她非常的高兴,她又再次向我重复她的手机号码,她说等我一起回家。听到此消息,我也倍感欣喜。
回家前的前一个晚上,我一个人跑去网吧上了一通宵网。主要是为了庆幸我期末汇演取得了令我满意的成绩,同时也是为了放松一下自我。
我回家那天,大连的天空飘起了雪花,那应该是那年冬季第四次下雪了。至于那庄严的、洁白的雪景我就不描述了。
我没有带什么行李回家,只是穿了一身厚厚的衣服,外面还裹着一件大羽绒服,余下来就是用背包装了一些洗漱用具。
那天早上七点半左右,我到达了北京。于娜已经在站台上等候了许久。
北京也同样飘着雪花,我一下火车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感觉寒气特别刺骨,好像比大连更加寒冷,简直就像在冰窖中活动。我走到于娜跟前,一直在颤抖不停,怎么也感受不到那种激动的心情。
她微笑地看着我,没有说话。片刻后,她镇静地取下了她的白色围巾,然后慢慢上前迈了一小步,将围巾围到了我的脖子上,接着从我手中拿过了背包。
那条白色的围巾在我的脖子上不断地散发出她的余热和她的体香味,那种味道差不多令我一时被陶醉了,我也没有言语。但我的身体还在抖动。
“瞧你像个小孩似的。怎么不多穿点?”她突然说道。
“已经够多了。”我答道,“你看,多厚啊!是这天太冷了。”
“先回我们学校吧。火车票已经买好了,是明天的。”
“多少钱?我给你。”
“回校再说。你还想跑掉不成?”
“哪敢?”
“我想你也不敢。”
……


我们打的回到了她的学校。她的学校离颐和园很近,不过,那次我没能去颐和园游玩,关键是寒气刺骨的缘故。他们的学校占地面积比我们学校大好几倍。我跟随她踩着洁白的雪花走进了校门,直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向右拐走了一段距离,接着又向左拐,最后到达了她们的宿舍楼跟前。天空依旧在稀稀落落地飘着雪花。校内是一片庄严的、洁白的景象,特别的寂静。听她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同学都已经离校回家了,她们宿舍只剩下了她一人。
尽管她们的宿舍收拾得特别洁净,但我一进宿舍就能闻到一股女生留下的特有的余味。或许是我的嗅觉太过于敏锐了。
她睡在下铺。进宿舍后,她让我在她的床铺前坐了下来。她坐在我对面的床铺上。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些暖和了,于是我取下那条白色围巾,还给她,然后脱去了羽绒服,最后再重新坐好。
我困倦地望着她,问道:“你们宿舍是不是男生可以随便进来?”
“不是啊,很严的。现在放假了,就没人看管了。你是很幸运的哦!真的,以前从来没有男生进过我们宿舍。”
“是吗?”我想了想,“我们宿舍很随便的,真的,没骗你。”
“有多随便?”她好奇地问道。
“我们室友都带女友在宿舍里做过那个。”
“哪个?”她似乎已经明白了,因为她的面色有些泛红。
“就是那个……做爱。”我倏然感觉脸部犹如火烫。
她没有言语,面部犹如火烧。
过了一会儿,我道歉道:“不好意思。对不起。不过是事实。”
“那你也做过啰?”她半似羞涩半似玩地问道。
“没有啊。”我急忙解释道,“不过有女生追过我。”
“有谁会追你?赶紧休息一会儿吧。是因为你跟卓依婷合过影吧?”
“不是啊。我们学校都没人知道,我也没说。不过我没有接受她,她太小了,太无知了。”
“你不也很幼稚吗?”
“我可在广东打过工诶。”
“那又怎么了?不一样幼稚吗?”她似乎故意显得有些任性。
“懒得理你。”我迎合道,“我困了。”
“瞧你两眼红的,先睡一会儿吧。”
“好的。睡哪儿?”
“当然睡在我的床上啰。难道你想污染别人的床?”
“那你出去先。”我欲要脱去衣服。
“干吗?”
“我得脱衣服啊。”
“你弱智啊?穿秋衣秋裤睡啊。天这么冷,你非得裸睡啊?”
“那,那好吧。不许偷看哦。”我半似玩笑地说道。
她没有言语,随手从靠近床前的写字台上拿起了一本书,开始装模作样地翻阅起来。
于是我脱去毛衣和长裤,铺开被子,然后占进被窝。被褥散发出的全是她浓郁的体味,这种味道难免令我有些异想。
我躺在床上,一时难以入睡,便仰望着她,片刻后,我说道:“你不睡啊?”
“你在想什么呢?”她专注地注视着书本,“是不是我在这儿你睡不着?”
“不是啊。”我解释道。
“那你睡吧,我出去买点吃的。”说完,她放下书本,欲要站起身来。
她默默地关上了门,已经走出了室内。
许久后,我闻着被褥上余留下的那种异性的味道进入了梦乡。大约下午六点左右,我才醒来。我醒来时,她正躺在对面的床上看书。
她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书本当中了,没有觉察到我已经醒来。
我掀开被子,然后准备穿上衣服。这时,她才放低书本,瞟了我一眼,但没有言语。我也没能说点什么,只顾穿上衣服。待我完全穿好衣服后,我急切地向她问道:“这儿有没有男卫生间?”
她慢慢地放好书本,然后答道:“这儿可是女生宿舍。”
“那我着急上卫生间,怎么办?”
“去吧。”
“上女卫生间?”
“没关系的,反正没人。”
“万一你进去了怎么办?”
“诶,你,你都想些什么烂七八糟的?思想健康点好不好?”她似乎有些温怒。
我没敢再说些什么,也只好自讨没趣。
上完卫生间后,我洗漱了一番,然后她领着我下了楼梯,走出了宿舍。此时外面的日光已经完全消失了,校内走道的路灯早已亮了起了。天空已不再飘着雪花,只是整个地面呈现着一片乳白色,不知是谁在路灯下留下了一连串脚印。校内非常的静,路灯下没有行人的身影,只有我们俩踩着“吱吱”作响的积雪、沿着来时的走道向校外走去。
我们俩走进了校门外的一家火锅店,店内冷清清的,或许是因为学生都回家了的缘故。我们俩在靠近暖气片的桌前坐了下来。
吃完晚饭后,我们俩又回到了她的宿舍。我脱去羽绒服,又在她的床前坐了下来。她也脱去外套,仍然坐在对面的床上。洁亮的日光灯照亮着我俩。我们俩一开始都好像找不到话题,都各自静静地坐在床前。整个宿舍楼都静悄悄的。宿舍内只有四张死沉的铁架床陪伴着我俩,没有电视,也没有别的可以娱乐的项目。过了一会儿,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打开了写字台的CD机,接着又坐回了原位。不一会儿,《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渐渐响起,浪漫音乐渐渐弥漫着整个宿舍。我俩似乎都被这浪漫的音乐声陶醉了,谁也不愿说些什么。
许久后,我突然想起我还没有给她火车票的费用,于是我站起身来,找到了我的背包,从包中掏出钱包夹来,然后又坐回原位,说道:“给你火车票的钱。”
“一百零二块五。”
“这么贵?我有学生证诶。不会是全价吧。”我一边打开皮夹子。
“你不相信我?”她半似玩笑地问道,“我可是借别人的《学生证》给你买的。”
“多谢了。”我递给了她二百块钱。
她接过钱,迷惑道:“干吗?还有劳务费吗?”
“没零钱。”
“我想你也没有那么大方。”她又拿出一百块钱还给我。
“那就当劳务费吧。”我没有急着接过钱。
“算了,就当义务劳动了。”她微笑道。
“你,你干吗对我那么好啊?”我接过钱,也笑了笑。
“我对你好吗?”她似乎有些调皮,“自作多情。”
我没立即回答,默默地将钱收好,然后微笑地望着她。
“看着我干吗?”她也在望着我。
“我在想,”我停顿了片刻,“我在想我是不是太幸运了?真的,特别幸运。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对我好过。其实……其实我感觉我们还并不熟,可能,可能是你太漂亮了,我不敢相信。真的,太漂亮了。其实,在校时我很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拿起话筒时,我又有些胆颤,好想找不到可以通话的理由,且感觉并不太熟。可是有时感觉又好像很熟似的,或许,或许……我也说不好。”
“你好像很傻哦。你的样子也很傻。”她甜甜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别的,只是微笑地斜视着我,黑色的眼球一直盯着我看。
“不是啊。”我想了想,觉得浑身不自在,“我以前有过女朋友的。真的。”
“我也有过啊。不过他们都没有你傻。”她忽然沉默了,沉默了许久,“或许他们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或许漂亮不一定就好?”
“是吗?”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也没有回答我,只是一直看着我。
我没有躲避她的眼光,傻傻地望着她,好像一时很茫然似的。大约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冒出了一句话来:“你,你快要毕业了。”
“是的,还有一学期了。”她补充道,“不过我会留在北京的。我不想回家,我不想整天呆在家里。尽管我家里还算可以,但我不想靠父母生活。”
“那样不是很好,无忧无虑的。”
“太安逸了,并不好。”她停顿了片刻,“我挺佩服你的,真的。从打工到上大学,很了不起。”
“不,你不会明白的。其实,那只是无奈,我很后悔的。真的,我没骗你。”
“为何这么说?”她不解地问道。
“一时很难讲清的,有机会再讲。不过我觉得对与错也不是那么绝对。我想,如果没有抉择的话,谁知道我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或许我也忽略了很多东西?”
“不管怎样,我觉得生活应该有点目标。”
“或许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别讨论这种深奥的问题了。”
她看了看手表,然后惊疑地说道:“哇!十点多了。那就早点休息吧。”
我望着她平静地站起身来,关掉了CD机。音乐声嘎然而止。她站在寝室中央想了想,忽然迟钝地说道: “对,我该去洗漱了。”
她洗漱完毕后,回到宿舍,收拾好洗漱用具,接着开始爬到她的上铺,准备铺开她上铺的被褥。
我没有理会她的举止,也开始去洗漱。
走道里特别的静,静得让我胆颤。走廊的灯光有些暗,没有寝室内那么光亮。其它寝室的门都紧闭着,里面透不出一丝灯光来,也没有任何声响。
待我洗漱回来后,她已经躺在她的上铺睡下了。我没有再打扰她,收拾好洗漱用具后,我脱去毛衣和长裤,然后走到门前关好门,接着按下门旁的电灯开关,最后借着从门上面的玻璃中透过来的走廊的灯光走到床前,也占进了被窝。
我躺下后,她转了一身子,铁架床晃动了一下。片刻后,她突然说道:“不要爬上来哦,会摔下去的。”
“不会的。”我应道,“还没睡啊?”
“不说话了,睡吧。”
可是我一直都无法入睡,脑海中乱哄哄的。可能是因为白天睡的时间太长了。其实我感觉她也没有睡着,因为她一直在翻来覆去的,不断地转动身子,铁架床不时地晃动着。
从门上面的玻璃中透过来的走廊的灯光将整个宿舍映照得一片朦胧,但可以看清物体的状态。我一直瞪大着眼睛仰望着天花板。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后,她忽然沿着床头的梯子爬了下来。我则立即闭上了双目,微微张开着,因为我怕她发现我还没睡着。她穿着秋衣秋裤走到写字台前,从抽屉中找出了一个瓶子,接着打开瓶子盖,不知她从瓶子中倒出了一粒什么东西放到了嘴里(我想可能是安眠药),然后她端起了一杯凉开水,喝了一口,咽下那粒东西。不一会儿,她打开门,走了出去(我想应该是去卫生间了)。差不多五分钟后,她回到了宿舍,关好门,不过她没有立即爬到上铺去,而是在对面的床上坐了下来。这时,我完全闭上了眼睛,但我感觉她在看着我。许久后,她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依旧伪装着睡眠状态。
又过了许久,她咳嗽了一声。
我也终于沉不住气了,于是侧转身子,背朝着她。
“雨。”她倏然叫道,“其实你也没睡着,是吗?”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脑海特别的乱--在胡思乱想。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她的声音像是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还是没有吭声。只是片刻后,我猛力转过身来,睁开眼睛仰望着她。
她已经站在我的床边,弯着身子俯视着我。
我似乎能嗅到她的气味。
不一会儿,她的手慢慢触摸到了被子的一角,欲要掀开被子。
我则猛然帮助她掀开被子,用力将她拽到了床上。接着我像一头疯狂的野牛似的,即刻将她压倒在我的身下。
她的呼吸也愈加急促。
我们俩紧紧抱在一起,相互疯狂地吻着,触摸着。
……
第二天醒来时,我们俩赤裸裸地抱在一起。
她睁开刚睡醒的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们俩还抱在一起。片刻后,她又吻了吻我。
我突然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你不是第一次了?”其实我也能感觉出来。
她平静地看着我,答道:“不是。你呢?”
“第二次。”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会怀孕吗?”
“我吃避孕药了。”
“我们算恋爱了吗?”我又问道。
“你说呢?”她反问我。
“我,不知道。”
“那就算是吧。”她微笑了一下。
……


那天上午十点半,我们俩检票后上了T5次车。火车在十点五十一分准时发车了。那是一趟开往广西南宁的特快列车。
次日凌晨接近三点时,她在长沙站下车了。
她是长沙人。她家住在长沙市内。她的父母都在政府部门上班。我也只是大致了解她这么多。
两个小时后,我在衡阳站下了车。
大约在七点半左右,我到家了。
那天下午三点左右,她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那时,我还没有睡醒,电话是我妈接的,接到电话后,我妈叫醒了我。我一拿起听筒,她就质问道:“你不是说到了家就给我打电话吗?”
我睡意朦胧地答道:“刚到家,太激动了,忘了。对不起。”
“你根本就没有记在心上。”她像是生气了。
“不是啊。真的忘了嘛。”我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是私自辍学的,所以刚见到父母总难免兴奋和懊悔。”
“就这么简单?”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想了想,“不好意思,我还没睡醒,说话有点冲动。对不起。其实,我刚才梦到了你。”
“我才不信。你根本就没有拿它当一回事。”
“对不起。你别这样好不好?”
“你们男生都这样。”说完,她倏然挂断了电话。
我立即跑到我的房间里,找出了我的背包,慌乱地翻出了电话簿。接着,我拨通了她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她妈,她妈问道:“是曾雨吗?我是她妈。”
“是的。您怎么知道?”
“她一进屋就给我讲你,我见过你的照片,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孩子。其实我知道她以前交过几个男朋友,但她从未跟我提起,唯有你。你怎么搞的?让她生气了。”
“阿姨,我不是存心的,真的不是。您能让她接电话吗?”
“她不肯接的。”
“阿姨,您转告她,我现在跪在地上,真的。如果是可视电话就好了。”
“等她气消了,再和她通电话吧。”
紧接着,我拨通了她的手机,她没有接听,我再拨第二遍时,她关机了。
第二天,我爷爷去世了,余后的几日内,我和家人一直为丧礼的事情忙得透不过气来,从而忘却了坚持给她打电话。


第十八章
我到家的那天早上,由于比较早,再加上是冬季,天气比较冷(不过比大连和北京暖和许多),我的父母都还没有起床。
当我爸懒洋洋地打开堂屋的门时,倏然被震惊了,似乎不敢相信他那双睡意绵绵的眼睛。
“爸。”我激动不已地看着他。
他再次看了看我,说道:“还能活着回来?”但他的语气中夹杂着许多不平静的东西,似乎也有关爱。
我只是“嗡”了一声,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只是忽然感觉眼角有点湿润。
他一直看着我,最后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接过了我手中的背包。
我尾随他往屋内走去,还未到客厅,他就冲他的房间嚷道:“小雨回来了。”
即刻,我妈飞一般地走出了房间,一把把我搂进了怀内,待她松开手时,已是泪水涔涔。
泪水也悄然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哽咽地叫了一声:“妈。”
“嗯。让我好好看看你。”
……
接着,我去看望了我的爷爷和奶奶,他们也都刚刚起床。当时,我走进他们的房间时,我奶奶正准备来到客厅,我爷爷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吸烟。
“奶奶。”我激切地喊道。
“小,小,小雨?”她似乎难以辨认我的外貌特征,惊疑望着我。
“是,是的,奶奶。”
“瘦了。”她忽然立在屋中央,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我又激切地敬畏地走到我爷爷跟前,大声地喊道:“爷爷。”
他没有应声,只是瞟了我一眼,然后将烟斗塞到嘴里,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烟,片刻后,吐出淡淡的烟雾来。
“爷爷,是我,小雨。”我激切地望着他。
“我认得。”他又斜视了我一眼,温怒道。
我一时哑口无言,倍感局促不安。
他慢慢将烟熄灭掉,将烟斗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渐渐站起身来,缓慢地挪了挪步子,倏然,猛然一巴掌击打在我的脸上。
我被他击打得发懵。
见此情形,我奶奶立刻跑上前来拉住他,制止道:“你发什么疯?”
“走开。”他冲我奶奶怒道,“他不是有本事吗?我倒想看看。”
我则默不作声地立在那儿,像一条被驯服的家狗,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有本事就打我啊!”他怒气直升,喷了我一脸口水,“真是个丢人的家伙!赌钱、逃课、摸女孩子屁股、辍学……还回来干什么?”
我没有言语,也不想辩解什么。
“混账东西!是不是回家躲浪来了?啊?你……”
我被他骂得面红耳赤,却仍然站在他的跟前一动不动,任他喋喋不休。
最终,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停止了痛骂,一屁股坐到了那把椅子上。
第二天,我正准备去看望左邻右舍的好友们,突然,我爸叫住了我,要我到爷爷的房间去。我到了他的房间时,我奶奶和我妈都泪水涔涔地守候在他的床前。当时,我倍感不解。后来,我妈示意我上前去,我走到床前,看到他平静地躺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困惑地仰望着我,片刻后,他的眼皮开始往下垂,他竭力试着张开双眼,可是已经力不从心,再也无法睁开双眼,任凭眼皮渐渐下垂,直至紧闭。似乎房间内所有的物体都听见了他双眼合上的声响,可我却未能滴下泪珠。或许我在竭力询问他对我的最终看法?可他已经无法张嘴了,再也起不来了。或许他永远也改变不了对我的极端看法了?
丧礼那天,所有的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都前来为他追悼,可由于我的突然现身,然而成为了丧礼中的亮点。
丧礼过后,他们对我的事情也了解了一些,尽管他们都开始有点恭维我,但我觉得他们并不看好我的未来。或许我本不应该让他们知晓我在做些什么?因为他们毕竟不能真正地了解我。说实话,其实我自己也无法知晓未来会怎样?但我想,至于我能否成为演员,并非像他们所给予我的极端定位:一定要成为电影明星,一定要成为我们村里唯一的电影演员,也该开开先例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而我又到底在做些什么?我想我自己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当然,倘若我将来不能成为电影明星的话,面对他们肯定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这我是非常清楚的。但谁又敢肯定自己的未来呢?或许我们也只不过是在雾中行走而已?但最终的解释权应该属于我们自己。在此,我也不想为此作过多的解说,因为故事仍在继续。


春节前,我给周婷打了个电话,我将我和于娜的事情向她透露了些许,不过我表达得并非那么直接,毕竟我得在乎她的感受。我想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在她那柔弱的身躯上刺上一刀,尽管她已经变得坚强了起来。
最后她细声地问道:“你春节过后不能来看望我了,是吗?”
“也许吧?”我想了想,“或许还不能肯定?”
其实,我已经在开始深思我如何偿还她对我的一切。或许不仅仅只是“偿还”二字就能了结这一切的?可是她的的确确未曾让我心动过,这我自己很明白,可是……我自己也无法解释得更加清晰。
“你刚才把于娜形容得那么完美,那你爱她吗?”她又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或许我只是撒了个谎。
“没关系的,直说好了,我不会介意的,真的。”
“不,我真的不知道。”我思索了片刻,“可能我明年暑假会去看望你的。”
“不,还是我去看你吧。假如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明年冬季应该会去参加大连服装节。我现在在着手设计一套服装。我想,如果成功了的话,我该回一趟家了,该回去一趟了。”
“真的吗?怎么不早告诉我?”尽管我忽然惊喜不已,但所表达出来的语气却是那样的平静。
“没骗你,我从来都没骗过你。”她的语气也不具备什么激情,“其实,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恭喜你!”我停顿了片刻,“不过,以后……你不用再给我汇款了,卡里还有三千多块钱,我没取,给你留着的。但,我没别的意思,真的。因为我父母会供我学习费用的,我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你父母愿意给你学费吗?”
“是的。当然。”
“那也恭喜你。”
“谢谢!”我好像并不能找到更多的话题。
“嘻……”她像是笑了笑,“不用了。”
“好吧。春节快乐。”我低声说道。
“等等。你,”她停顿了片刻,“你爱过我吗?”
“我,”我思索了许久,最后细声说道:“爱过。”
她没有再表达什么,只是默然挂断了电话。
我也只好慢慢放好话筒,忽然陷入了一片疑虑中。


大年三十那天下午,我借用我哥的手机给于娜发了一条短信:“今日是大年三十,我可以打个电话给你吗?雨。”
手机虽然显示短信已经发出去了,但我却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也不见回应。我感觉有些无奈至极,接着我又发了一条短信:“我很笨的,你是知道的,别再期待我的花言巧语了。雨。”
结果还是没有回应,我又发了第三条短信:“我痛苦,你不伤心吗?雨。”
过后,我家的电话铃声终于响了,我猛然扑到茶几前,拿起听筒:“喂。是你吗?”
“我?我是谁?”
“娜娜。”
“什么娜娜?我是莹莹。”
原来只是我的表妹,结果让我哥和我嫂子笑得合不拢嘴。
最终,晚饭前,我气急败坏地将手机还给了我哥。晚饭后,我不停地询问我哥:“有短信吗?”
“有啊。但不是娜娜回的哦。”他笑话着我。
直到大年初二,我一直没能收到于娜回给我的短信。我也只能就此罢休,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奇迹出现。或许她已经不仅仅只是任性那么简单了?或许她根本不喜欢我,只是为此找个借口罢了?可是……


正月初六,我爸非要带着我去往市内走访一位亲戚--我姑奶奶。好像说是我都长这么大了,她还未见过我。其实关于我姑奶奶的事情我还一点都不了解,因为小时候我从不好走访亲戚什么的。听我妈说,我生下来时,她来看过我。但是她从未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一个明确的形象。
那天在途中,我一开始还不敢大胆地和我爸交谈什么,后来,他居然和我开了个玩笑,使得我渐渐消除了那点残留的敬畏感。
他忽然微笑地问我:“怎么不带女友回来?”
“没敢交女友。”我笑了笑,“那次摸女孩子屁股被你打得半死,还有那么多同学和老师看着,多丢人啊。”
“现在不是长大了嘛,摸一下也无妨啊。”
“你在放纵我?”我微笑道。
“你的放纵已经不需要我给了。”
“是吗?你不反对我?”我只是在试探他是否依旧会像以前一样严厉约束我?
“只要你觉得好就行,真的。但得有点思想。”
“其实,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是些富家子弟,我觉得他们都被宠爱坏了。那次有一位女生想追求我,当我和她有过一次真正的交流后,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真的。她还准备送我一部手机呢,但我没接受。”
“那你就没有与女生交往过?”他平静地问道。
“有。她是长沙的,不过她在北京上学,比我大两岁。”
“她怎么样?”
“热情,大方,活泼,不过有点任性,但很漂亮。”
“嘿……嘿……嘿……”他看着我,笑得特别开心。
……
关于走访我姑奶奶家的具体经过,我想还是省略掉吧,我觉得只不过是些生活琐事罢了,谁都会有这样的经历的。
第二天,我和我爸从我姑奶奶家返回时,在市内的一条街道似乎又见到了那孤傲的背影--李萍的背影。 当我快步冲那背影走去时,她倏然向一个胡同里拐了进去,当我走到胡同口时,已经不见人影了。她似乎在有意跟我玩捉迷藏。
“你认识她?”我爸不解地问道。
“是的,高中同学。她很孤傲的。不过她是一个理性的女孩。”
“你曾经和她交往过?”
我思虑了片刻,然后回答道:“没有,只是同学。”很明显,我在撒谎。或许只是我不想再谈及关于她的事情?但在我的心中依旧摸不去她的面容。
后来,我爸也没有再问及关于她的一些事情。
回到家中,我爸愉悦地将我和于娜交往的事情告诉了我妈。我妈听后,也笑了笑,并没有反对什么。或许我父母也不想再约束我什么了?或许我们在性格上都有所该变?或许我父母已经意识到我不再是个小孩了?或许他们俩曾经竭力为我设想好的未来已经化为一缕轻烟,消散于蓝天中?至于我自己所设想的未来,还在发展中。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本想安静地呆在家里看阅一些书籍,可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里都是于娜的身影。可是,尽管通讯便捷,我却无能跟她取得联系。或许她也在经历着痛苦?
直到我准备返校的第三天下午,我才与她取得联系。是她主动打来电话找我的,但在那一刻,是谁主动和被动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激切地握住听筒,撕心裂肺地责备道:“你到底想怎么样?玩什么深沉?难道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经历着伤痛吗?是,我承认都是我的错,但你也太任性了,你总得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吧?”
“笨猪。”她似乎在撒娇,“没有人比你更笨了。你不会坚持每天打电话过来啊?”
“你又不接。”我似乎还在生气。
“你多打几遍我就接了啰。”
“什么意思?”
“真是头大笨猪!”
“到家第二天我爷爷去世了,我哪有时间?”
“对不起。”
“我大年三十那天发了三个短信给你诶。”
“我知道。”
“为何不回?”
“才三个诶?”她停顿了片刻,“不跟你闹了。你什么时候返校?”
“过两天吧。你呢?”
“笨蛋,当然跟你一起了。明天来我家吧。我去车站接你。”
“那要不要给你父母买点什么?”
“你说呢?”
……
第二天,我和家人告别后,就直接去了长沙。我妈一再叮嘱我记得买点礼品给她父母。可是后来在长沙车站见到她时,将买礼品的事宜全给忘了,直到到了她家门口才记起来,最后什么也没买。不过她的家人倒没介意什么。
她家装饰得十分华丽,能明显地衬托出她家的富有。不过她的家人都待我很好,并不反对我俩在一起。为此我倍感庆幸。
在她家玩了两天后,我和她一道返校了。
她依旧送我到了北京站换乘列车,然后我俩便吻别了。我继续去往大连,她也回到校园,完成她的最后学业。
或许我俩的发展有些过于猛烈?但是,说实话,从见到她第一眼后,我就在期望我俩能发生点什么。


第十九章
在返校的途中,我意外地见到了孙明的宣传海报,列车上的广播一直在播放他的成名歌曲。
到校后,我给周婷打了个电话,向她打听道:“你听到孙明的成名曲了吗?”
“听过了。”她答道,“是那个富婆一手把他打造出来的。”
“是吗?”我沉思了片刻,“还是钱管用。他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了。”
“你…羡慕?”她奇怪地问道。
“不。”我想了想,“我并不后悔打了他两拳。”
“我知道的,可是他成功了,或许只是意外。但我一直都在支持你,我会继续支持你的。”
“或许我成不了电影明星的?”我说道,“不过我喜欢这所学校,尽管学习环境不太好,但我喜欢这里的老师。或许我所学到的不仅仅只是表演?但我不会放弃我的理想的。”
“我想,孙明或许只是昙花一现。”她似乎在慰籍我。
“或许吧?但有些事情说不好的,总在意料之外。就像我重新抉择上学一样;也像你将成为服装设计师一样。”
“那只是我对生活的追求,你不一样也在追求吗?当然孙明也在追求,只不过是我们所追求的生活不一样,方式也不一样。”
“是的。或许吧?但他取得了成功。”
“我知道。或许他选择那位富婆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计谋。”
“或许只是个计谋。但我还是喜欢这所学校,尽管他已经取得了成功。”
……


第二十章
关于余下的校园生活,我不详细地叙述了。


第二学期开课后,我依旧一如既往地学习着。
自从我拒绝白蓉送我的的礼物后,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对我的纠缠。第二学期开课不出一个月,她好像已经更换了两个男友。她似乎像是在有意伤害我,因为她每次都在我能听得见的范围内谈论她和她男友的恩爱事迹,可我却无动于衷。
自从杨进走后,课余时间我几乎是在图书馆度过的,有时也偶尔会去找米老师谈谈心或聊聊天,偶尔我也会去上上网什么的。
每个周六晚,我都会跟于娜通一次电话,相互说些甜言蜜语、谈些心事和想法、或是聊聊学习情况什么的。我们俩的情感已经基本处于一种稳定状态。
暑假期间,我没有回家,在北京和于娜度过了一个激情的暑期。
她毕业后,被学校推荐在一家外企当文员,她似乎很满意那份工作。当然,我也不反对什么。


直到第二学年,上学期,我意外地同摄影班的刘神通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友。他是继杨进走后,我的第二个好友。
关于他的情况,我在第十六章里已经简单地介绍过了。我和他的交往是从谈女孩开始的。有一天晚上,他跑到我们宿舍借CD机听歌,正好那晚,室友们都乖乖地呆在寝室内,他进来时,恰巧室友们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跟女孩做爱的感性话题,为此他着了迷,便在我的床前坐了下来,入神地听着。后来,他莫名其妙地将我叫到了宿舍外的走廊内,让我详细地跟他谈谈第一次做爱的触觉。那时已快接近凌晨了,宿舍内的灯光已经统一被宿舍管理员熄灭了,只剩走廊的灯光还在亮着。他让我和他来到了走廊内的一角,其实后来关于那些做爱的话题并没有谈多少,只是聊着聊着,无意中转变了话题,开始谈论起了理想和追求,家境以及对学校和同学的评论等等,话题源源不断。那晚我俩一直聊到凌晨三点多,从那以后,我俩的关系愈加密切,直至成为知心好友。
渐渐地,我的课余时间开始有所改变了,不再是单一的阅读书籍了。空闲时,他常会和我在一起聊天,或是出去逛逛,每个周五晚上我们俩都会出去上网,有时我俩也会常去学校后边的草地里漫步。
学校后面有一块面积很大的草地。穿过那片草地,便是一片幽静的树林。树林中有两条小道,各自都可以通往西山水库坝下。再沿着石梯往上爬,方可到达水库坝上。据说水库坝是日本人修建的,全是混泥土结构。平日里,经常会有一些情侣来到水库坝上漫步。不过这里的景致的确能给人一种浪漫感。
刘神通和我都喜欢沿着石梯爬到水库坝上面去,然后爬在栏杆上,面向水面,凝望着夕阳映红的水面,呼吸这里的清新空气。
校友们好像并不看好我们两个性格怪异的人整天呆在一起,可我俩却无所顾忌,依旧按照我俩的生活方式度过在校的每一天。事实上,我俩也并不习惯他们那种放纵的校园生活,或是那种无所事事的态度。
至于我的生活方式,我想都体现在字里行间中了,还是着重介绍一下刘神通吧。
他酷爱拍摄点什么,比方说夕阳映红的水面。他常告诉我他将摄影视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没事时他就摆弄着他的那架相机,经常会要求帮我拍些照片什么的,我自然也就成为了他的“模特”。其实我俩的配合都非常的默契,简直达到了天下无双的境界。他常夸我是一位一级棒的“模特儿”,我也很欣赏他的摄影技术,他在拍摄时,几乎能将我的个性表现得淋淋尽至。
值得记忆的是,第二学年,上学期期中,他偷偷将我的相片邮寄到了一家娱乐杂志社,直到他意外地送了我一本杂志时,我才得知我的相片被刊登在杂志上了。更过分的是,他将我的联系方式也提供给了杂志社,连同相片一起刊登了出来。不出两天,我们寝室内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都是一些不知世故的崇拜我的女孩打来电话找我,传达室内每天都会有我的信件。更离谱的是,大连市内曾经有五个女生同时来校找我签名。
之后,刘神通对我玩笑道:“说不定会有影视公司约你拍片。”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找到一次明星般的感觉。我也一直在想会有影视公司找我拍影视剧,因为我觉得我已经开始有影迷了,且他们都在期盼能在屏幕上见到我的靓影。我每天都为此兴奋窒息。往后的一段日子里,课余时间,我一直守候在寝室内的电话机旁。
关于那本杂志,竟然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总会时不时打开它,一次次凝望着我的相片,隐约地感觉到了我存在的意义。后来我把那本杂志收藏了起来,视为我最珍贵的人生档案。但是我梦想再次受到了冷待,除了那些崇拜我的女孩的电话和信件外,一直都没有影视公司打来电话或写来信件约我拍影视剧。


大约几个星期后,周婷给我打来了电话,她兴奋地告诉我她在杂志上见到了我。
此时,她已经完全知晓我和于娜相爱一事了。只是我不想隐瞒她什么罢了。尽管她表现得很冷静,但是我却并不愉悦。很多时候,我感觉我更在乎她,比方说,刘神通帮我拍的第一套明星照片,我首先邮寄了几张给她,然后邮寄了几张到家里,第三个才轮到于娜。
尽管她知晓我和于娜发生了关系,但她却没有为此妒嫉或恼怒,她仍旧一如既往地关爱着我。反而,我的心在隐隐作痛。或许……或许……
九九年的大连服装节,周婷未能如愿参加。在开幕式前一个星期,她已经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她不能参加这年的服装节了。
服装节结束后,我打了个电话给她,问道:“你不说会来参加今年的服装节吗?怎么一直不见你的身影呢?”
“我已经告诉你原因了。”她低沉地回答了我。
“你的设计真的很失败吗?”
“是的,就是这样。”
“我,我觉得你的情绪好像很低落。”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我,”我想了想,“寒假我去看你吧?”
“不用了,真的。我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重复着。
“不是吗?那时你怎么样?现在你不是很好吗?”
“是的。”我思索了片刻,“你也一样,我俩都一样。”
“我想,”她停顿了片刻,“我想我们还会变的。”
“或许吧?因为时间总在前行,那时我俩只是鲁莽地辍了学,其实,只不过是一位不知世故的高中生罢了。”
“是的。你现在说话的语气都不同以前了。”
“是吗?你也一样。还有,你……”我想了想,“其实我也说不好,反正你坚强了许多。我真想见见你,我想你了。”
“我想会见的。我也想你,但是,还是不见的好。”
“可是……”
“我没事的,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一样有思维的。”
“那,那,那好吧。”我最后说道。


放寒假前,我出乎意料地接到了孙明打来的电话,他显得比较平静地对我说道:“你也是明星了,你成功了。”
“不,并不算什么。你已经出专辑了。”
“嘻……”他笑了笑,笑声并不乐观。
“笑话我吗?”我问道。
“不,没有。”
“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
“还在记恨我那两拳吗?”
“嘻……”他又笑了笑,“好了,拜拜。”
“不想聊聊吗?”
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直到放寒假那天,孙明再也没有给我打来电话。


第二十一章
我本来打算又在北京和于娜一起度过寒假,可是,突然间我改变了主意,在北京呆了两天后,我忽然决定要回家一趟。
临走时,她和我大闹了一场--是因为周婷闹起来的。
其实一开始,她根本不知道周婷的事情,因为我一直隐瞒着她。可是,在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我像是吃错了药似的,把我和周婷的事情一一向她说了出来。
她听后,起初显得十分平静,什么话也没说,可是倏然间,我被她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接着便是拳脚交加。
我没有还手打她,只是竭力将她按倒在了床上,致使她无法发力攻击我。
那晚,我俩都没能入睡。她独自在房间内坐了一夜。我则跑出去上网了,和一位名叫苹果熟了的网友聊了一整夜。后来,我想约那位网友见面(因为她也在北京),不过她拒绝了见面。
直到第二天,我临走时,我和于娜一句话也没说。她也没有去送我。
那天,我独自离开了北京。


到家后,我给周婷打电话说了我和于娜吵架的事情,她似乎并不感到乐观,竟然一直都在劝导我和于娜和好。


第二年(二000年),春节过后,开学前,我主动拨通了于娜的手机,我告诉她:“我快开学了,我想去看看你。”
“你没有去看望周婷吗?”她平静地问道。
“没有,一直呆在家里。”
“你不是很在乎她吗?”
“是的,我承认。但是,”我想了想,“但是我请你理解,毕竟我和她有过不平常的经历,或许你不会明白的?”
“其实你爱的是她,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不。”
“但你担心的是她,尽管你未曾对她心动过。”
“我不否认。”我又想了想,“我真的想见到你。”
“只是想和我做爱?”
“不。”
“不,你还是直接去学校吧。”
“为什么?我很想见你。”
“我也想。我爱你。不过,不过我想,还是别见的好。”
“为何?”
“都相互给一点时间吧。”
“我们俩还能在一起吗?我担心。”我焦虑地说道。
“先别谈这些,好吗?还是注重你的学业吧,或许将来你会成为大明星的。真的。你已经成名了,我见过那本杂志了。”
“不。我不想谈这些。我们俩还能在一起吗?”
“可是同事们都不相信你是我的男朋友。”
“为何不信?”
“他们都见过那本杂志。”
“那又怎了?你不想见我?”我问道。
“想,我已经说了。我觉得还是相互给点时间吧。”
“多久?多久我俩能见面?”
“我也不知道。好了,拜拜。”
“等等。”我急忙说道。
“别这样。”她停顿稍许,“我想我们……还是相互给点时间吧。”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能告诉我吗?我俩还算是恋人吗?”
“好了,拜拜。”
“不。”
可是她已经挂断了电话。我又还能表达些什么呢?


第二十二章
寒假过后,我又如期地返回了校园。
在我返回校园的那天,刘神通早已到校了,因为他的床上堆满了行李。可是,却未能在校园内找他的身影,为此,我有些纳闷。一直到第三天早上,他忽然闯进了寝室,一进寝室,他就乐得合不拢嘴,大声嚷道:“我是个男人了!”
室友们都倍感迷惑,不耐烦地冲他说道:“你他妈本来就是男的。你不会刚做完变性手术吧。”
“不是,”他兴奋地解释道,“我是个真正的男人了,我有了第一次。”
“你能不能说明白点?”我从被窝中爬起身来。
他激动地跑到我的床前,冲我乐道:“我去哈尔滨了,去我女朋友那儿了。昨晚我和她那个了…做爱了。开始她那儿很紧,弄不进去,我急得不行了,就硬插了进去,哇,好痛,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射了。”
“你他妈的做一次爱,就兴奋得要死,吵得我都睡不着了。”他下铺的兄弟骂道,“我他妈的现在都没有感觉了。”
……
他感觉非常扫兴,于是叫我赶紧起床,欲要再单独和我谈些别的,关系到创作的话题。
尽管平日里室友们从表面上与我俩都非常要好,但是我俩却未必能真正令他们接受。或许我们本身在性格就存在着差异,不仅仅只是生活环境存在着差异。但是,可能是因为时间在前移的缘故,我们都愈来愈意识到了校园生活的珍贵性。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变得温顺了许多,尽管他们对学习一类的话题提不起神来。
我洗漱完毕后,便和他出去了,那时还没有正式开课。后来,他把他的爱情史给我从头到尾叙说了一遍,欲要我起草一个剧本,准备将他的爱情史拍摄成一个电影短片。
为了他的爱情史,我一直折腾了半个学期,最终终于拍摄完毕了。拍摄完毕后,他在学校的剪辑室用了一个星期时间剪辑,最后,在校方的支持下,我们俩所创作的电影短片在学院影院进行了放映。
关于该故事的女主角,他竟然挑选了我班的白蓉。我自然是该故事的男主角。在拍摄过程中,我对白蓉的看法似乎有些好转,或许之前我对她的评价有些过于偏激。
拍摄完毕的那天,她主动找我聊了一小会儿。她非常坦率地告诉我:“自那以后,我原以为我滥交可以伤害你,结果伤害的却是我自己。”
“对不起!”我感到有些尴尬,“其实我只是觉得你比她们可爱些,单纯些。”
“嘿,”她笑了笑,“谢谢。”
“你在改变。”我竭力想了想,“还吸烟吗?”
“不吸了。是你使我改变的。我向刘神通打听过你以前的生活。”
“嘿,”我也笑了笑,“只是些放纵的生活,不值得一提。”
“但已经很了不起了。”
“没什么。不要崇拜我。”我半似玩笑地说道。
“那,交个朋友吧?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
“其实,我一直都这么想。”
她没再表达什么,只是微笑地友好地伸出了一只手来,示意握握手。
我也微笑着,望着她,慢慢地伸出手来。
……
我和刘神通着手创作的电影短片在校放映后,我俩似乎都取得了些许成就感,毕竟得到了校方及教授们的一致好评,同学们也都惊叹不已。其实,一开始他们都不看好我俩,但是一夜间,我俩都成为了校园的名人。
之后,我俩似乎对未来已经有了一种坚定的信心和信念。尽管辍学的现象愈加明显,但是我俩已经决定要坚持到毕业的那一天。
我记得,从金石滩搬迁来甘井子时,我们九八级的学生共有一百五十三个,可是到二000年时,只剩下八十七位了。其中有因打架闹事被校方开除的,不过大部分都是因考虑到未来和家庭的因素,从而放弃了对明星梦的追求。


尽管我在二000年上学期买了一部手机,但是整个上学期,我都未曾跟于娜联系过,她也没有主动打来电话找我。
那部手机是白蓉帮我挑选的。
那年暑假期间,我给于娜发了条短信:“还好吗?我挺想你的。不管未来会怎样,但我清楚我爱你,那不是对肉体的眷恋。雨。”
直到暑期结束后,我的手机屏幕上都没有显示过她回给我的信息。


有关表演的辅助课程已经在大二时全部学习完毕,我庆幸我顺利地通过了最后的考试。其实考试也完全是一种形式而已,严格地讲就是开卷考试,校方主要是为了眷顾那些还看不明白考试题的同学们。或许校方也不想在他们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反正学费已经收取,按期颁发毕业证书就得以了结了。尽管如此,但我并不后悔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于刻苦学习了,也没有为我严格遵守考试的规则而感到不平衡。
到了大三,课时安排已经不是那么紧张了,每天只是在米老师的指导下排练一场场完整的话剧。排练时,如果没有轮到我的戏份,我则可以自由活动。
刘神通也一样,每天都在自由地拍摄自己的毕业作品,他预备在毕业前举办一次个人的拍摄作品展。
此后,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和他共同度过的。有时也偶尔会阴差阳错地和白蓉一起出去游玩。
与她在一起时,我经常会谈到一些关于于娜的话题,她似乎也乐意听我谈及这些。


第二十三章
二000年九月中旬,我收到了周婷邮寄给我的一本娱乐杂志。她把关于孙明曝光事件的那一页折叠了起来。
孙明和那位富婆的事件已经被曝光了。他在二000年七月份与那位富婆闹翻了,那位富婆已经收回属于自己的财产,冻结他的银行存款。那位富婆是唱片公司的总裁,当然也因此解雇了他。他的第二张专辑计划已经彻底被取消。其实他的第一张专辑销量并不可观。媒体在采访他时,由于情绪问题,他又恶言伤害了记者,由此媒体也严厉揭露了他。他的第一张专辑已被禁销。媒体透露他已经崩溃了。
我想,孙明可能只是一直在利用那位富婆,以达到他歌唱事业的目的,但最终这一切却以悲剧的形式了结了。
之后,至今,我一直都未能得知他音讯,周婷也未曾再提及他的事迹,像是销声匿迹了。


周婷最终如愿参加了二000年的大连服装节,她所设计的冬装得到服装界的认可,成为了那年大连服装节的一个亮点。后来有关服装杂志对她的事迹作了专题报道。
她来大连时,约了我在一家星级宾馆内见面。
那时已经有一位男士伴她左右。
她的外表似乎变得让我陌生了。那天,她穿着一套紫色的礼服。尽管她表面显得十分平静,但眼睛却炯炯有神,看上去气质非凡,再也找不她以前那柔弱的痕迹。
当时我们是在餐厅的一个雅间内见面的。我去时,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待我坐好后,她示意让她身旁的那位男士回避,于是那位男士彬彬有礼地退出了雅间。
是我首先提问的,我用手指了指刚离去的那位男士,问道:“他是谁?”
“我的未婚夫。”她注视着我,平静地回答道。
“哦。”我望了望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倏然,莫名地感觉到心里非常的难受,有一种强烈的酸楚感。
“你快要毕业了?”她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
“是的,”接着,我沉默了许久,似乎很难找到话题,但又不愿提及关于她未婚夫的事情,那样可能我的心情会更加的糟糕。
“你,怎么了?”
“没,没有。”我竭力想了想,“不知道我何时才能还你钱,但我想,我会尽快的。谢谢你。”
“什么钱?”
“我上学时,你给我的钱,不,你借给我的钱。”
“我不是为了谈这个的。”她停顿了一小会儿,“其实,我不想告诉你我来大连了的,我想通过电话告诉你--我未婚夫的事情,或是发个短信。”
“其实,”我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蛮帅的,蛮有修养的。”
“嘿……”她笑了笑,“于娜呢?”
“在北京。”
“谈谈她吧?”
“她?其实没什么好谈的,在电话里已经谈过了。”
“你很爱她?”
“或……是的。还是谈谈你的家人吧?你老爸。”
“他,他现在很好。我父母现在都在广东,住在我那儿。我老家的土砖房子刚拆完,现在在重建。”
“他不懊悔曾经那样待你吗?”
“我并不希望他懊悔,真的。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你?我,我想,我该回学校了。”我像是已经难以控自己的情绪了,她越是表现得那样沉静,我越是难受。
“那么着急?”
“是的。下午我还得排练,我们在排练《雷雨》,我饰演周冲--周家二少爷。”
“话剧吗?”
“是的。什么时候离开大连?我送你。”我已经站起身来,还未曾动用桌上的碗筷。
“算了吧,你好好排练你的话剧。”她也站起了身来。
“那,那,我走了。”我欲要离去。
“等等。”她离开餐椅向我走了过来。
我回过头,望了望她急步追上前来。
她上前,猛然抓住了我的双臂,将我正转身来,沉静地仰望着我。
我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茫然地望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默默地嗅着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香水味。
渐渐地,她双手搂着了我的脖子,她踮起脚尖,向我移动着嘴唇。
我只是茫然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她热吻着。许久后,我感觉泪水浸湿我的面颊。忽然,我推开了她,低声说道:“我该走了。”
她没有言语,也没有挪动步伐,只是默默看着我转过身去。
我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片刻,我轻轻地拉开门,朝大堂走去。
她没有跟随出来,我也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路过大堂时,我眼睛的余光望见了她的未婚夫坐在大堂的一角吸烟,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直奔门外走去。
走出那家宾馆后,不久,我收到了她发给我的一条短信:“让思念乘着云朵飘向彩虹,让爱坐上开往春天的地铁,让伤痛随风飘远……愿温馨和浪漫伴随着你!”


那天,走出那家宾馆后,我沿着708的公交车路线一直麻木地走到人民广场。尽管雪花一直在天空飞扬,但我已经彻底麻木了,任凭刺骨的寒风将我往前吹送。
我走到人民广场的一角,用手扫去石板凳的积雪,然后在那儿坐了下来,呆呆地坐了一个下午。回到学校时, 天已经黑了。
第二天,我病了,在寝室里躺了一个星期。那种突如其来的酸痛,一直占居着我的身心。病愈的当晚,我忽然对刘神通说道:“陪我去上网。”
“你疯了?”他惊疑道。
“没有。我很清醒。我需要上网,一个通宵。”
“你玩命?”
“不。”我怒了,“你去不去?”
他不解地望着我,最后说道:“那带着药瓶去吧。”
那晚,在网吧,我和我的网友--苹果熟了,聊了一整晚,我将我和周婷的全部过程都给她叙述一遍。后来她告诉我:“其实你一直爱着她,只是你才发现而已。或许连你自己都不敢相信你爱上了一个你不曾心动的女孩。或许我们所认为的心动只是一种激情。”
我快速地在屏幕打上五个字:“我不再否认。”
“可是她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
“让思念乘着云朵飘向彩虹,让爱坐上开往春天的地铁,让伤痛随风飘远……” 这只是周婷发给我的短信。
……


第二十四章
二00一年七月十三日结束了我的大学生活。


一直到我离开大连前,我都未能跟于娜取得联系。或许因为临毕业前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一直忙着,从导致了忘却与她联系。可是她也没有主动打电话或写信给我,连手机短信也没有给我发一条。我也不知道,我和她结局是否会同周婷一样?或许她并不能像她一样带给我伤痛?或许她所追求的,也只是一种激情而已?或许我们俩都已经找不到残存的余热了?或许只是我们都还过于年轻,从未计算结局?或许……归根结底,我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她,她究竟在思索些什么,我无从知晓。


临近毕业前,我和刘神通又共同创作了一部电影短片,再次得到了校领导和教授们的赞享和认可,给予我俩极高的评价和展望。我俩给我们的电影起名叫《光明行》,似乎象征着我们俩对未来充满了信念,充满了热情。
可是,毕业后,他应家人的建议回到了浙江,临走时,他只跟我说了两句话:“我俩现在还没有经费搞创作,保持联系,等时机成熟了再说。你得现实点。”
待我望他随着列车渐渐远去时,我并没有感到忧伤,只是倍感茫然,似乎失去了方向。可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回到学校收拾行李,准备离去。


回到宿舍后,我的手机屏幕显示有一条新短信,我缓慢地打开短信:“明天我举行婚礼。周婷。”
她似乎在故意拨动我伤感的心弦。
看完信息后,我坐在床前愣了半天,像是一个失去知觉的傻子,可我一直在竭力要求自己去寻找知觉,强行自己抛开所有的焦虑和酸痛,最后我还是给她回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新婚快乐!不过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她没有再回短信给我。


毕业前夕,全校同学都显得异常的兴奋和友好,都在相互为过去的过节和无知道歉。然而兴奋和友好的背后却隐藏着悲哀,因为我们都意识到了即将面对社会的挑战,然而我们是否具备这种挑战的条件呢?或许在我们心中也只是个疑问号,或许我们都在为此焦虑。校园已不再是我们展示才艺的平台,也不再是某些同学们的游乐场。
离校前,我和米老师有过一次长谈。长谈的地点是在她的办公室。我和她隔着办公桌,面对面坐着。是我首先向她提问的,我直截了当地问道:“米老师,您觉得我能参加剧组拍戏吗?或许说我能成为一位演艺界的明星吗?”
“我想这跟机遇有着极大的关系。”她回答道,“其实我以为你不会像其他同学一样问这样的问题的,真的。因为我觉你比他们有思想,平日里你总是那么沉静、文雅、执着,我觉得你与其他同学不一样。”
“其实归根结底,谁都想成名的。”
“但事实是不可能谁都成名的。就好像真正在这里用心学习的就只有那么极少部分的同学一样。当然,你很刻苦,这是肯定的。这三年里,可能只有你的变化最大,无论是语言,还是气质,或是形体,你都与刚进校门时截然不同。但是,至于能否成名,我也无法判断。”
“其实我也知道。”
“我觉得不一定要非咬着表演不放,现实始终是现实,也不可能再像我们那时一样--毕业后就能分配到话剧团或是制片厂。既然你选择表演这门艺术,那你就应该考虑到现实的残酷。或许你会成名的?但是当你走出校门时,你面对就是社会,你得考虑到生存问题。总之,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必须得从最基本的开始。再说,现在已经不像过去,毕业后不一定能从事你所学的专业,谁都一样。其实我觉得你蛮有写作天赋的,你在校所创作的剧本或是小品,都相当有水准,你不妨考虑从此着手,只要你能进娱乐圈,你就有机会成名。其实单纯从表演角度来说,你的外表并不具备什么优势,主要是你的个头较矮,现在演艺圈对形象很挑剔,都是为了打造偶像派巨星,并不在乎什么演技。”
“其实,这些我都清楚,不骗您。”
“我相信。”她毫不质疑对我说道,“你很有智慧,有自己独特的思维,就像你从不受别的同学的干扰一样。”
“或许您过奖了?可能您还不是很了解我?”
“有可能?”
“其实,关于我……,算了,还是不说了,怕您笑话我。”
“我不勉强你。我理解你们年轻一代。最后,我送你一句话:观察生活,积累生活,提炼生活,生活是艺术唯一的源泉,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去创造艺术的辉煌。”
在校最后一次聚会的晚宴,同学们都喝得醉醺醺的。我的头脑也被酒精麻痹得发晕。但我能清晰地记起他们酒后的话语,几乎所有的同学表达的言语都近似,他们都在向老师们保证自己以后会成名、成家,以报答师恩,但是他们却埋怨学校,即便成名、成家也不愿提及校名或校址。
至于关于学校也没有什么好提的,校方只是看重学费,名义上提供一个学习的平台,但并不会在乎你的未来。在毕业前夕校方还发放给我们一些简介,说是谁给学校带来一个新生可以得到五百元的介绍费。其实那些老师们也厌倦这所名义上的校园,他们也不想误人子弟。
我是最后一个端起酒杯去敬重米老师的。当时我并没有过激地表达什么,只是在碰杯的那一瞬间,我倏然热泪盈眶。我想再也不会有人像她那样给我母爱般的关怀。在我那次生病期间她曾经三番五次地爬到七层来看望我,问候我,是她引导我、鼓舞我成为校园的佼佼者,唯有她真正理解我、同情我,唯有她相信我的才艺……
她最后只对我说了句:“相信你的《光明行》。”
可是似乎所有的同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未来。似乎毕业象征着自己演艺经历的结束,都纷纷将自己在校的演艺经历刻录了下来作为将来唯一的见证。其实我也一样。
那次在校的最后一次晚宴,最后乱糟糟的,男女同学都相互乱吻,乱抱,甚至还哭哭泣泣的,不时地传出啤酒瓶的摔碎声。后来老师们都离去了,唯独我没人理会,自己昏昏沉沉地坐在一角,看着他们那种情感爆发的疯狂状态。
不知何时白蓉给了我同情的一吻,之后,相继又有几位醉醺醺的女生给了我同情一吻。待其他女生都离去后,白蓉又大胆地吻了吻我。我没有拒绝她的吻,其实那时我已经完全被酒精麻痹了。
直至四班的张晋喝得吐血后,晚宴才不一而散。那晚,是我和白蓉送张晋去医院急救的。
那天晚上,我和白蓉在医院大厅的椅子坐了一夜。那一夜特别的漫长,长得足足能让我爱上她。
后来,在她临别时,她又莫名其妙地吻了吻我。
她直接回到了老家。之后,她和我再也没有联系过,尽管我们都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直到一年后我打开《毕业留言册》时,我才看到她在上面的留言:“周家二少爷,四凤会永远记住你的。”那是我们俩在话剧《雷雨》中所扮演的角色。或许她所表达的不是剧中的含义。
其实,大部分同学都直接回到了老家,似乎都没有勇气为自己的明星梦作出追寻,就像一群刚刚离开母巢的小鸟一般,依旧只能在母巢的周围盘旋。


第三天,我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一同离开了大连,勇猛地奔向了北京,为我们的明星梦张开了双翼。


在离开大连前,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也不知为何,首先接听电话的,仍然是我的老爸。不过他已经不再令我胆颤,我平静地对他说道:“爸,我已经领取到毕业证书了。我想,我会直接去北京的,我不想回到家里,更不想再回到广东。”
“你想在北京发展?”他问道。
“是的。”
“随你吧。不过,听说那儿竞争比较激烈,好像说是北漂一族多达十万人。”
“不过我想,机遇也会同样多的。”我想了想,“既然我早已作出了抉择,我觉得我应该继续往前迈开步子。您说呢?”
“当然。”他停顿了片刻,“但我觉得,并不一定非得成为电影明星,或许并不是每一个从演艺学院毕业的学生都能成为明星的。我只希望你能在北京好好地生存下来,不要在乎邻居们和亲朋好友对你的企盼。”
“但我觉得我应该为我的理想做点什么。”我执意道。
“至于你想怎样,我并不反对。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不够完全理智,或许你只是刚刚领到毕业证书的缘故。我倒并不反对你为自己的理想作出努力,但是世事难料,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其实不管怎样,我们只是想更好地生存。你明白吗?”
“我不清楚。但我想,我会成功的。”
“或许吧。或许只是你想达到的结果。我不想再多说别的,或许你会明白的。于娜和你怎样了?”
“挺好的。”我显然是在撒谎,因为我已经长时间没有和于娜取得联系了。
“还想和你妈说几句吗?她就在旁边。”
“好吧。”
……

第二十五章
离校前一晚,我去网吧泡了一个通宵,一开始在网上查阅了一些关于演艺公司的资料,后来苹果熟了上了线,她见我在网上,就与我主动打起了招呼。
她告诉我:“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上网了。”
“为何那么伤感?你以后不能上网了吗?也是我最后一次在校上网。”
“你是在故意制造巧合吗?”她问我。
“不是,我要毕业了。”我答道。
“你现在在哪儿?”
“大连。你呢?”
“北京。现在在医院。”
“或许你也在故意制造伤感?我已经够难受了。她明天将成为别人的新娘,唯一的好友今天上午离去了。”
“不。我真的在医院。你比我幸运,医生说我的生命只能维持十几小时了。”
我立即在屏幕上打着:“不,你会好起来的。相信自己的毅力,相信我。”
“没有用了,我自信过,我现在还在微笑。”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吗?”
“曾雨。你呢?能同样告诉我吗?”
她却沉默了,我则一直在盯着屏幕看,许久后,屏幕上显示着:“你在广东的时候给我写过信。能记起来吗?不知是世界太小,还是真的很巧。”
我毫不犹豫在屏幕上打着:“李萍?是你吗?”
“是的,是我。”
我真的难以相信这一切,立即在电脑的屏幕写着:“不可思议,真的。你相信吗?竟然会是我?”
“我也在怀疑。”她回答道,“不过你变了,其实你很善良,真的。我能感觉出来。我在杂志上见过你的照片,比以前更帅了。你竟然会重新抉择上学?太意外了。我在北京上学,四年制,要明年才能毕业,可我不能毕业了。收获的季节属于你。”
“不。其实在我的心中你并不孤傲,也很善良。谢谢你当年对我的拯救,可是……对不起。”
“那时,你真的爱过我吗?”
“爱过,我肯定。我承认我一开始只是想征服你,但后来不是。我知道我不该干扰你的学习。”
“是为我而辍学的吗?”
“我也不清楚,或许有一半?其实我能感觉出你只是为了挽救我,不希望我辍学。”
“你怎么知道?”她问道。
“凭感觉。其实,你没有爱过我?”
“我也不知道。其实你很优秀。我真的很希望能和你成为知心好友,就像周婷和你一样。不过,她爱你,或许她是因为你辍学的。”
“是吗?”
“是的。你能陪我一直聊下去吗?”她问道。
“当然可以。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了,不知道能否见到你?”
“见不着了。”
“能告诉我医院的名字吗?”
“算了,别费尽心思了。”
“你,”我想了想,“你当时为何不把我辍学的计划暴露出去呢?”
“我怕自己会爱上你,真的。”她坦诚地答道。
“李萍。”我在屏幕上再次呼喊出了她的名字。
“曾雨。”
……


第二十六章
在去往北京的途中,我给于娜发了一条短信:“差不多已有一年未曾联系了,不知道你可好?你曾经说需相互要给一点时间,不知道现在我们能否见一面?明天一早,我就到北京了。”
五分钟后,她回了短信:“准备在北京发展吗?”
“是的。你不希望吗?”我接着回了信息。
“我并不希望你能成为明星,也不希望你像其他北漂一族一样,整天守候在北京电影制片门口等待成名的机遇,我只想生活真实一点。”
“我觉得并不虚幻,你觉得我虚幻吗?”
“不清楚,或许你能成功?周婷呢?”
我忽然有些发呆,迟疑了许久,接着麻木地在手机屏幕上写着:“她结婚了,前两天举行的婚礼。”
“你的心在隐隐作痛?”她问道。
“是的,我不否认。你明天能来北京站接我吗?”
“我不知道,我可能没有时间。”
我想了想,又开始写着:“那你忙吧。”
……


到达北京的第二天,周婷又忽然给我发来一条短信:“但愿你一切都好。”
“谢谢。也同样祝愿你。”我答谢道。


到达北京后,我们几个在一个名叫东辛店的村庄租了两间民房。那里的环境很是糟糕,我们一开始还不怎么熟识地名,就管这儿叫做农村。待安置妥善后,我们的北京生活也就悄然开始了。
一开始我们几个都趾高气扬,满怀激情和信心。第二天我们几个开始为我们的明星梦展开了行动,大量查阅报刊信息。差不多一个星期后,我们几个对北京的基本路线已经完全掌握。北京的所谓的影视公司已基本被我们几个跑了一遍,留下我们的演艺资料,可是却未见成效。但是我们相信是需要时间的。
余后的一段日里,我们几个每天都差不多是在北京电影制片厂的门口度过的,因为我们必须在那儿等待拍戏的机会。
我记得我是第一个接到通知拍戏的电话的。那夜我整晚未眠,他们也都为我欢腾,次日清晨我按剧组的要求--五点半就起床了,简单地洗漱完毕后,便忙往炎黄艺术馆赶去。由于比较早,公路上还没有公交车路过,我万分着急,后来我干脆打的抵达了炎黄艺术馆。结果随着剧组折腾了一天,只是挤在一大群群众演员中晃悠着,连拍摄镜头都未曾看清,所得到的劳务费仅二十元人民币。
之后,陆续地,我们几个都相应接到了类似的群众角色戏。可是我们每次最终得到的报酬都不够支付交通费用。尽管如此,但我们几个还是比较乐观,毕竟我们都能断断续续地接到戏拍。
可是,到了八月中旬,我们都开始陆陆续续面临着经济的危机,但是我们仍在坚持,尽管每天只能吃咸菜、啃馒头。
最终,到了九月初,徐青离开我们,搬到他父母那儿去住了。临走时,他告诉我们:“我还是先去帮助我父母打理生意吧,我想必须接受事实。”
“难道你想放弃你所学的吗?”张晋问道。
“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谈何演艺事业?我不想再顾及什么面子问题了。可能我们在别的行业当中会发展得更好。”
“你这么认为?”接着,王小伟问道。
“我们已不再是在校内了,我们必须具备解决自己温饱的能力。”
……
他搬走后,就像是在我们退缩的斗志上踹了一脚。渐渐地,我们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其实,谁又能知道谁能在几万人群中(同样拥有明星梦的北漂一族)熬出头呢?
他们开始已经不再情愿在北太平庄的那条道上徘徊,已经厌倦在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口为一个大群众角色等候……
最终,九月中旬,张晋也决定回家了。
渐渐地,其他的两位同学也决定回家了。
其实我也没有经费再为此折腾了,但是我却不愿像他们一样选择放弃。我也不可能再返回广东,返回工地,那样最终只能换来一阵嘲笑。即便我暂时无法走进演艺圈,可也不能情愿遭遇嘲笑。尽管同行的同学们都失去了斗志,但是我必须服从我自己的使命。我仍旧固执地决定在北京坚持下去。其实,除了在北京坚持下去,我觉得我也别无去处。
曾经在来北京之前发过誓的志同道合的铁哥们,都离开了北京,最终只剩下我一个人独自孤守北京。或许我也可以选择离去,但是我却不愿离去,因为我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生活,唯有北京能让我坚强、自信--因为这儿孕怀着机遇。
他们走后,我也仅剩一百多块钱了,已经无法支付一个月的房租,尽管后来牛迪在临走时支援了我一百元钱,可我总得维持生活。后来,他们都走后,我把我们所买的电视、电风扇全都卖掉了。
或许我一直只是在为生存绞尽脑汁。渐渐,我感觉特别的累,但我又不相信我不能踏进演艺圈。
然而,近在北京的于娜却无从知晓我的苦楚,我也得不到她的帮助。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我爸给我打来了电话,向我问道:“在北京怎么样?”
“一切都好。”我咬着牙关、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我已经一个星期都是在网吧里过夜的。
“需要汇点钱给你吗?你妈担心你。”他继续问道。
“不用。我有钱。不用担心我。”很明显,字字句句都是在撒谎。可是,我也不道我为何要这样坚强。
“真的不需要钱?”
“真的不需要。我很好,您和妈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
……
其实,我一直都是每天只能买几个馒头充饥的。
最终出于无奈, 我给周婷发了一条短信:“我这几晚都在网吧里过的夜,我已无法支付房租了。连续几天来,我每天只能干啃馒头,连咸菜都没有。”
她很快回复了我:“你在哪儿?”
“北京,东直门的大街上。”我回道。
“我给你牡丹卡还在吗?”
“还在。”
“那里的钱我没有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还有三千多。”
……
我又重新在亚运村租了一间民房住了下来,为我的明星梦坚持着。


第二十七章
二00一年十月一日,国庆节那天,正好是那年的中秋节,我终于意外地收到了于娜发给我的短信:“情 感的延续来自心灵,不论联系有多少,只要内心留有彼此的一片天空,那么偶尔的一声问候,就会带来会心的一笑,祝:中秋节快乐!”
看完信息后,我思索了许久,然后回了短信:“只是彼此的一片天空中仍在下着小雨。”
接着,她没有回我短信,而是拨通我的电话。
我接通了电话,平静地说道:“我想,或许你已经有了另一片天空?”
“不。没有。我的心中只给你留了一片天空。”她答道。
“其实,我觉得不够了解你,你的举动让我难以理解。我始终都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爱我?”
“我不爱你吗?”她反问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见我,连短信也不回我。”
“因为我觉得你只是处在爱的边沿。或许你爱的是周婷?”
我想了想,最终我如实答道:“当我发现我爱她时,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新娘。或许爱她,如同我对生活的追求一样。不过,我一直都在惦念你,真的,我没有骗你。”
“其实,我很想见你。我也不知道为何,说实话,你并不十分帅气,但我就是忘不了你。我爱你。”
“其实我的状况并不好,我已经有一个星期都是在网吧过夜的。”
“你现在在哪儿?”她焦急地问道。
“亚运村。昨天我向周婷借了一些钱,今天刚租好房子。”
“她仍旧那么关爱你?”
“可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你仍旧忘不了她。或许你依旧在期待奇迹发生?”
“你就只为了跟我说这些?”我有些不耐烦了。
“不。我想见你。”
“现在吗?”我问道。
“是的。你哪儿?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
当天下午,我们俩在王府井的一家麦当劳店见了面。
她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那身简单的打扮--红色的体恤,淡蓝色的牛仔裤;表情仍旧是那样的自然--端正、大方、开朗。
我们隔着乳白色的小方桌,面对面坐着,点了一份情侣套餐。
她一边吃着薯条一边端详着我,片刻后,她说道:“你瘦了。”
“是的。”我看着她,没有吃什么,似乎感觉没有食欲。
“周婷怎么会突然决定结婚呢?”她问道。
“我不知道。或许她一直在怀疑我不爱她?或许她不想让我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而痛苦?”
“她很伟大。”她夸赞道,“那你到底爱他吗?”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不想再解释,因为越解释我会越痛苦。或许爱她,如同我对生活的追求一样。”
“你希望过明星般的生活?希望成为社会的焦点?希望有更多人感觉到你的存在?希望……”
“是的。”
“然后呢?”她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希望开开心心,没有烦恼,跟心爱的人一起分享快乐。”
“可是你现在并不快乐。你不如先找一份工作做做,试着品尝一下那种平淡的快乐。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快乐无处不在。你没有感觉到你对明星梦的追求是无期的吗?即便你坚持一直在演艺圈的边沿徘徊,可你并不能保证你就能真正走进演艺圈。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只不过是同样在为生活追寻。”
“或许吧?”我想了想,“但我总得为我自己做点什么。”
“我们俩同居吧?”她真切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想了想,然后说道:“你想改变我?”
“你不爱我吗?”
“我,我爱你。至于同居,我得想想……好吧,先试试。”
……
她和我一起去亚运村把我刚租的房子退掉了,然后我搬到了中关村,搬进了她租用的房子里。


我和于娜同居后,她的生活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每天按时上下班。
我却仍旧没有改变我对生活的追求,每天照旧会在北京电影制片厂附近徘徊,为我的梦幻徘徊。可是半年后,我仍旧未见成效,周婷支援我的三千元钱早已支付在交通费上了。之后,我也就只能靠她的工资来支付我俩的一切开支。
她早已厌倦我那幅似乎无所事事的样子,不停地劝导我找一份正式的工作来做做。可是我却仍旧不愿放弃我的追求,我仍在坚信我会成功。


二00二年五月份,于娜强行帮我找了一份工作--一家广告公司的销售代表,被逼无奈,我也只好应付了事。
半个月后,一家影视公司通知我去见《危险进程》剧组的导演,说是需要一个角色演员,有不少戏份,且台词也不少,有自我发挥的空间,于是我便私自辞去了那份工作,结果却只是虚惊一场。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也只好在家里乖乖地呆着,因为她已不再给我钱去支付交通费用。
两个星期后的周六下午,我们俩吵架了。那天下午,我无所事事地在翻阅着我珍藏那本娱乐杂志--刊登过我的照片的那本,接着,我又将我刻录的话剧光碟找了出来,打开DVD,欣赏着我曾经在校时扮演的话剧以及我和刘神通创作的电影短片。她在一旁,看着看着,忽然大怒:“你疯了!别再自我陶醉了!”
“怎么了?”我问道。
“你到底想怎样?你能不能不再做白日梦?”她也不示弱。
“你?受不了,就别和我在一起。”我气急败坏地说道。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开支,受不了,你就走!我不想再跟一个疯子生活在一起!”
“你?”我被她侮辱的难以言语。
“给我滚啊!!!”她喊破了喉咙。
“你?我?”
“滚啊!你这个疯子。”
……


后来我将我的行李寄存在我在广告公司刚认识的一位朋友家。
此时,我已经身无分文,但我还是每天坚持在北京电影制片厂附近游荡。
可是为了生存,无奈至极,几天后,我决定暂时去找一份工作。
当我找到工作后,去取回我的行李时,那位朋友的合租人告我--他骗了他一千多块钱跑了,我的行李也不在了。当时我的心犹如刀刺,揪心的痛。我的那本杂志,我的话剧录像带,我和刘神通创作的电影短片,我的明星照片……唯一能证明我生存的意义的资料都不见了,再也找不着了。
我木然地离开那位朋友的合租人,痴痴地走在广安门的街道上。尽管火辣的太阳烤得我头昏眼花,但是我却犹如从冰山上跌入了刺骨的海水中,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理由。
最终,我给周婷发了一条短信:“于娜说我是一个疯子。”
许久后,她回给我一条短信:“删除昨日的烦恼,选择今日的快乐,设置明天的幸福,储存永远的爱心,取消世间的仇恨,粘贴美丽的心情,复制醉人的风景,但愿每天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全 书 完

kiss-小曾 著
2003年6月3日

原 名:曾富良
电子邮箱:kissxiaozeng@126.com
联系电话:63787890
现所在地:北京丰台区明春苑甲3号北京优龙会议中心销售部
邮 编:100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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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不在路上  发表时间: 2005/05/27 21:52 

回复:你好,是新朋友吧!

阅读了一部分你侵透着心血的文字,刚读到李萍那里。有空在细读!顺便说一句,碰到李萍这样的女子是你的福气。

真的不大想说什么,相信你是自知和自信的!在我理解,也许你的文字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怜悯或是理解:你在通过文字在表达一种成熟和健康的爱恋,好象要为他人做点什么!

高潮过后就是低谷,希望你不要太心急,要有韧性与耐心,坚持,在坚持,慢慢的向之向自己的人生渗透进去!

 [3楼]  作者:雨点芭蕉  发表时间: 2005/05/28 01:07 

回复:白衣

飘飘的年代,花样的年华,细细掐指算来,白衣送酒,帆影点点,芭蕉不写这样的故事好久了~~~~~

新朋友吧,香茶奉上,欢迎你~~

 [4楼]  作者:舞黛纤纤  发表时间: 2005/05/28 17:02 

回复:写出真实就好

发在网络也是一样的,不一定非要打印出版,有些文字是写给自已看的,用心写了,对自已,对他人都是一个交待.

欢迎你,朋友.



※※※※※※
来看看啦!
 [5楼]  作者:种鱼的猫  发表时间: 2005/05/29 19:54 

哇!!!!!!!!!!

长篇啊

    PF哦~

          喵呜~!~



※※※※※※
 [6楼]  作者:长空推荐  发表时间: 2005/06/01 08:36 

回复:恭喜上西陆文学首页
 白日梦[kissxiaoz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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